天色晚得早,校园里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广播站的播音室里,林杭独自坐在小房间里读着信。
“……高三二班的李婷,明年我们就要毕业啦,和你认识三年了,你永远是我最可爱的同桌……”
“顾南,虽然我们打过架,但其实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最优秀的班长,平平安安哦……”
“好了,接下来还剩最后一封信哦,很开心可以有这样的机会,替同学们传递祝福。”
清朗的声音覆满学校的每个角落,学生们和未散去的粉丝们都悉心听着一段段温暖人心的祝福,但没有人察觉到声音里轻轻掠过了几丝失落。
他可以替那么多的人轻易读出他们的祝福,却不可以光明正大地祝福他;他读了那么多的祝福,却也没有一份祝福来自于他。
播音室的门紧闭,林杭低头轻叹了一句插播了一首曲子,等这首曲子结束,他要开始念最后一封。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叩了好多下。林杭趁播放歌曲的间隙起身去开了门,广播站的同学A站在门口。
“林杭,你叫了外卖吗,有人在门口说你点了东西,我说放外面桌上就行,他非要送进来。”
“外卖?我……”
“没有”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那个外卖员就迈着大步直接进了播音室,一转身,把播音室的门反锁了。
林杭打量着他,逼近一米八五的个,戴着帽子和口罩,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以及这个熟悉的锁门动作,让他心率瞬间升高,脉搏跳动不停。
那个人不紧不慢地摘掉帽子,掀下口罩,露出一张略显疲惫却满含笑意的脸,眉目俊朗,瘦削了几分,他伸手把那个盒子递给林杭。
“同学,平安夜快乐,你的平安果到了。”
林杭错愕,很快又满眸是泪,他没有一刻不在想念这个人。从狠心删他联系方式的那一刻起,他的脑海里就都是他的影子。他强撑着的故作狠心,在这一刻全然释放,对这个人,他是再也狠心不起来了。
林杭欲开口说些什么,还没有吐出半个字,就被面前的人推到了播音台旁,翟一旬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托着林杭的后脑勺,不带任何预告地吻了上去。
它柔韧有力,又蛮横霸道,在口腔里横冲直撞,像刚刚找回离家出走的爱人,那样地迫切又激动。播音话筒没有关,唇齿间的细微声响很快通过话筒同时传到了东江三中的每一个角落,连校门的保安都觉得有一点点异样,他戳了戳旁边的同事,问他有没有听见什么。
站在广播下听得正快乐的粉丝们突然间都面面相觑,互相问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东西。
播音室没有窗,门还被反锁了,广播站的同学A有些着急,她急切地敲着门。林杭脑子里霎时像闪过一道电流——糟了,话筒,还开着。
他用左手胡乱摸着桌上的按键,试图关闭话筒,却被身上的人狠狠掰开,不准他乱动。
翟一旬似乎觉察到了问题,放轻了嘴里的动作,但就是不肯放开这个人,两人扭扭捏捏折腾到了插曲结束,彻底没有背景音之后才乖乖地分离。
林杭立马挣脱开,第一时间关掉了话筒。
“疯了吧啊啊啊要不要这么**啊!全校的人都听见了!!我完蛋了!”林杭挥动着两只小拳头在翟一旬胸膛上狠命地锤来锤去。
翟一旬无奈地拽住他的拳头,“紧张什么,这不还放着音乐呢吗……你再打,我就当众表白了。”翟一旬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了话筒。
林杭马上捂紧自己的嘴,这个臭男人,真的坏得很。
翟一旬示意他坐下读完最后一封信,林杭立马跑过去抱紧话筒,不让他再趁机搞什么乱子。
节目很快结束了,末了,林杭还特意在广播里解释了一番:设备出了点问题。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教室上晚自习,传了一晚上的纸条。翟一旬约林杭晚自习后去市中心,林杭不回应,在纸条上画着猪头递回给他。
下课铃一响,翟一旬就拿着件外套把人拉进了洗手间。
“快,换上,你穿我的衣服,我穿这个。”
“换衣服就走得了了吗……你没看见早上他们是怎么围住我的,保安来了都走不了。”
“我今天骑自行车来的,一会我载你出去,从正门。”
“你……你确定?”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应该不会想到你在自行车后座上。”
翟一旬盯着后座,沉默了一会。
“一会,你踩在后轮的车轴上吧,站着。”
“????”
站着?林杭一米八出头,站在车轴上等于活生生蹭到两米,这么出校门,大概只有吃了豹子胆的人才能做出来。
“信不信我啊,你越高调,他们越不会以为那是你,还要不要约会啦,快点快点!”翟一旬一脚跨过自行车已经准备就绪,就差上个人了。他又抽出个家里翻出来的小熊口罩给林杭换上。
百米长的法桐已经枯得不剩一片落叶,路灯像挂在树枝上的一盏盏月亮照着放学的学生们。林杭站在后轮车轴上,双手圈紧了翟一旬的脖子。
校门口果然还有一些粉丝聚集着,她们都渴望着给自家正主送上亲口祝福。
林杭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几分,虽然2米的高度在放学的学生中很是醒目,但并没有引起粉丝的注意。她们的目光都忙着紧张地捕捉那些步行着的一米八的男孩。
两人顺利地拐出了校门,林杭下了自行车,换回了坐在后座的方式。
连续下了几个陡坡,翟一旬也不刹车,任它快速向前滚动,林杭吓得双手抱紧了他的腰肢,在后座上骂骂咧咧。
“啊啊啊啊啊啊你,你给我慢点啊!”
“啊我要摔了!”
“我真的快要摔了!你停下啊啊啊啊啊啊”
翟一旬不理他,只是放肆地哈哈大笑,还不时地扭动着轮胎,逗着这个胆小又生气的小猫。
“太快了!风都进脖子了,我冷!”
“啊?!”翟一旬立马把车停在了路边。
“那怎么办……你贴紧点咯,或者你像树熊那样,挂我背上咯。”
气温跌到了零下,空气中是浓浓的湿意,呼气也是浓浓的白雾。又骑行了好一会,两人终于到了市中心的广场上。
一对对情侣挽手散着步,宠物狗哈着白气跑来跑去,路旁的枯枝上挂满了一闪一闪的蜜糖色星星灯,平安夜主题曲在广场上悠扬地飘荡着,卖气球和圣诞帽的周围是一群群欢声笑语的孩子。
“等我一下!马上回来!”林杭把手里的苹果盒子塞回给翟一旬,就噔噔地跑远了。
过了几分钟,翟一旬老远就看见远处有个小人儿提着个小盒子跑回来了。
“给你的,平安果。”林杭从盒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颗鲜红的苹果,双手捧到他面前,眼睛亮汪汪地,笑得像个孩童,脸上因为一路的小跑也泛着一层红晕,像极了手里的红苹果。
翟一旬像被触到了心里的某个柔软之处,也捧起他的脸,“干嘛呀,两个吃不完呢。你看看你,可不就是个红苹果,我吃你就好了。”
“不行!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寓意,但是还是希望你平平安安呀,一辈子都平平安安。”
“嗯。当然,不然我不在,谁来保护我家小宝贝呀……”
林杭突然皱起了眉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对不起……你送我的那条围巾,我弄丢了。那几天,我太任性了,我……”
“一条围巾而已。”翟一旬摸了摸他的头。
“可是那是你送我的第一条围巾。”
“以后我还会送你很多东西,我们还有很多第一次啊,傻瓜。”
林杭扑到了他怀里,委屈又难过地抽泣着,“对不起,我删你,你一定很难过,我听说你请假了好多天,是病了吗?”
“是啊,在家里,犯着相思病。想着我家小可爱什么时候会理我。”翟一旬捏了捏他的脸。
林杭从怀里抬起头来,水汪汪地看着他,“如果我没有在平安夜回来,没有和你过圣诞,你会很生气吗?”
“不会。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啊。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对,而且我说了,要和你一起过圣诞,不管是在哪里,我都会兑现。”
“我要是今天在巴黎,你也会来吗?”
翟一旬思索了一会,看着天空说,“这个……有待考量,这么远,我还不如在家里打游戏。”
林杭努了努嘴,果然是臭男人。
广场上的大时钟指到了12点,人散去了不少,只有少许成对的情侣散着步,星星灯还在静静地闪烁,翟一旬用手指温柔地摩挲着他的后颈,从口袋里拿出了他在巴黎店铺里买的小礼物。“喏,给你的,圣诞礼物。”
林杭也从书包里拿出了他准备的礼物,突然有雪粒打湿了盒子,林杭猛然抬头,浓墨色的天空,开始纷纷扬扬下起小雪,犹如上帝撒下的糖霜。
它们轻轻地降落在路灯上、青松上,降落在过往的车上,降落在两人的发间、鼻尖。
“好美啊。”林杭扬着雪白的脖颈,看着这座城市的初雪,露出了浅浅的笑。
气温越来越低,翟一旬却不觉得冷,他所有的温热都来自于面前的人流转的眼波和甜甜的笑。
林杭的额间突然落了一个初雪一样的薄吻。
“我从小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怕的就是你突然离开。以后,请一直在我身边吧。”
“好。”林杭圈紧了他的脖子,凝视着他的双眼。
“对了……我忘了把你加回来,对不起……”
“说到这个,以后你要是再敢乱删……删一回,我就把你绑起来狠狠地淦你一回。”他凑到他耳边轻声地说。
第35章
林杭双手捂着涨红的脸,撅着嘴低头埋进翟一旬的胸膛,每次提到这种事,他就觉得羞耻得不行。
翟一旬把他的脸捧起来,“吓你的,我可不敢这么暴力。"
林杭立马急切地说,“没有没有!"
“嗯?喜欢……暴力点的?"翟一旬的手从林杭的外套伸进去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腰。
“不是!!我的意思是……没被你吓到……"
“那不就是一个意思……我看你是欠收拾了,以后再任性,我可就一点面子不给你了啊。"
林杭诺诺点头,两人散了会步便各自回家了。
翟家的小别墅里黑漆漆,没有一盏灯开着,翟一旬转开一楼大门却发现翟一一独自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毯子掉落在地上,电视屏幕发着微弱的冷光,正在放着一部未结束的电影。
翟一旬着急地把她拍醒,“你怎么睡这啊!爸妈呢?就不管管你吗!"
翟一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答他,“你不知道,爸妈这几天都出差的出差,睡公司的睡公司,年底忙得很,我一个人睡害怕……"
翟一旬撇了一眼他去巴黎之前放在大厅桌上的信,原封不动,想来,他们也没空看了。
真是可笑,长这么大,自己掏心掏肺第一次写这么长的道歉信,想要借此机会好好和他们聊聊,还以为这个圣诞节,大家会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结果连信都不曾施舍一眼。
翟一旬把桌上的信撕成了碎片,又把掉落在地的毯子给翟一一披上,让她赶快回房睡觉。
窗外一片寂静,翟一旬数了几圈绵羊也睡不着,童年那些和妹妹的孤独时光在脑海中如潮水般汹涌浮现。
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咖啡馆里,黄毛小张见到了狗仔给他介绍的那个掌握林杭不少隐私信息的人。
那个人留着寸头,翘着二郎腿,一边吧嗒着烟一边絮絮叨叨,小张偷偷开了手机录音,脑子里飞速转动,消化着他吐露的信息,他说得越多,小张越觉得自己有把握。
新年来临前,翟一旬和林杭抽了时间去警局做笔录,警察只问了翟一旬一些简单的问题,比如去了林杭家多少次,两人的关系,有没有发现小区周围有异样等等,问完后就把林杭单独留下了。
他坐在大厅的长椅上等,看到三五个民警轮番问话,其中一个女警还抱了一大沓文件进进出出。
自从暴雨夜那天在巷子里和那群人干了一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林杭一定隐瞒了一些事,而且还是他绝对不愿意被曝光的事,一旦曝光,或许……
他不敢往下想了,一次出柜的热搜就已经让他这么难过,虽然稀里糊涂地把网友蒙骗了过去,但倘若遇到无法逆转的局面呢,那些键盘侠搞不好会把人活生生逼疯。
林杭沉着一张脸出来了,翟一旬快步上前,抓住他的小臂,期望能给他带去一些安全感。
“你有没有想过,不做公众人物了……"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不知道你到底面临了什么样的压力,但其实我心里并不希望你做公众人物……"
林杭无奈地笑了笑,“那怎么行呢,做明星才有钱啊。"
翟一旬差点忘了,他还有个患癌的妈妈正在接受长期治疗。
“哎,我真想,快些毕业,快些工作,就能用自己赚的钱,帮帮你。"
林杭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真没事儿,我们回去上课吧,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期末考了,你不是说要让我拿第一吗?"
翟一旬立马精神了起来,“那是自然!毕竟有你聪明绝顶的老攻调教……嘿嘿。"
最后一个月,东江三中的老师和学生们都进入了高度紧张的状态,高二的最后一次期末考试,重要性人人皆知。
在紧张的复习下,林杭总算是按计划表完成了知识的查缺补漏,期末考试也终于在寒冬腊月的下雪天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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