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杭低头不语,泪眼很快朦胧了面前的世界,小时候,他多快乐呀,和爸爸妈妈一家三口在院子里放着各种各样的烟花,那时他并不知道,快乐会这么的短暂。
两辆小车在通往城外的公路上行进,他们要赶在新年之际放烟花。城外的山脉在浓浓的夜色下乌沉沉,路边偶然可见的星光更显孤独。车停在了山脚,一条小路蜿蜒到山顶。
寒冷的山顶冬风萧瑟,姜晚怡和翟一旬站在后头,前面三人正在拆着烟花的包装。
“看你和他们在一起挺开心的,但是妈妈一来,你就安静了。”姜晚怡叹了口气。
“您想多了,我哪敢。”翟一旬迟疑了一会才答她。
“你心里想什么妈妈一直都清楚,你去巴黎我和爸爸也知道,但是我们没有说你什么,一开始我每天担心,斥责你爸爸怎么能不管你,后来想到,是啊,你18岁了,长大了,能自己一个人去国外,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姜晚怡有些哽咽。
“但为人父母,哪有不心疼孩子的,你每次冲动的时候,妈妈表面上生气,其实心里特别紧张你,生怕你碰了摔了,你也知道,咱俩天生一个脾气……今天妈妈给你低个头,以后咱们都别这么任性了。”
翟一旬有些错愕,不知道回答什么,过了两秒,伸手拥抱了姜晚怡。
姜晚怡瞬间哭得泣不成声,“儿子,其实,你一直是妈妈的骄傲,一直都是。你在我眼里,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孩子。”
翟一旬的眼眶一下就红了起来,母子二人又聊了一会才红着眼上前帮忙。林杭冻得两手通红,却抑制不住兴奋,他好久没有放烟花了。
翟枫用打火机点燃了一筒烟花,璀璨的花火嗖地一声蹦入天际,炸开明黄色和烟紫色的花簇,花火的光芒印在每个人脸上,流淌着都是喜悦。
“砰——”
“砰——”
一簇又一簇的烟花在天际绽放,璀璨夺目,又如流星般隐落,绚烂至极。翟枫把妻子和女儿拥入怀里,翟一旬站在旁边,右手悄悄和林杭的左手十指紧扣。
夜空之下,是五个渺小的沉默着的人影,无需说起以往那些误解、泪水、动情或是其他,此刻的相聚就已经足够了。
又一簇巨大的烟花在天幕闪着碎星星般的光芒,山下传来午夜时分的爆竹声。
翟一旬转头在林杭耳边低声说了四个字,“新年快乐。”
第39章
新年伊始,高二17班正式进入了下学期,电视剧《长夜》周播两集的龟速到2月份还没有播完。
虽然是二番,但林杭凭借这部高评分的电视剧基本拿稳了一系列的最佳新人奖,圈里人都说,这个少年音乐和表演天赋异禀,前途不可限量。
短短几个月,林杭超话排名就跻身到了全国第一,各种营销号轮番跟风发布他的剧照、路透。从全国各地寄来的信件和礼物也堆满了工作室,助理小王每天有6个小时花在拆礼物上。
新学期,日复一日地过着,林杭和周围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这场持续多月的热度风暴。
直到一张法庭传唤证的出现。
这天,教学楼三楼西侧的办公室里,两位民警向林杭出示了一张传唤证,林杭面无表情地签了字,他要第二次接受问讯。该来的,总会来。
明亮的问讯室里,民警面无表情地问他,“债权人是红杉集团的张先生,他起诉了您。林晋先生,也就是你的父亲,因为被列为失踪人,七年前和张先生的纠纷案判决后,一直是由你执行吗?你名下是否有你父亲的财产,是否对林晋的行踪有所隐瞒?”
“父亲留下的财产只有一小部分,已经由母亲代为悉数还完,后面的数目,是由我自己的个人所得来还的。行踪我不清楚,七年间我们没有任何联系。”林杭低着头,呆滞地盯着桌面。
“吴先生,也就是我们监控捕捉到的那个寸头嫌疑人,是张先生的代理,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他主要负责向我收取还款,每个月十万,后面因为我母亲病了,改为五万。”
“但是!”林杭咬紧了牙关,紧了紧拳头。“吴某,有暴力催收行为,我有医院体检证明。”
正在做记录的民警抬了头。
“如果你们确认过了,去年10月份在学校操场上推我的人是吴某,我希望……你们可以……仔细核实这件事。”
民警翻了翻资料,叹了口气,“重点的还没有和你说,我们最近重新整理这个案子的时候,发现你父亲不只是欠款纠纷这一项。你父亲以投资的名义非法吸收存款超4亿元人民币,并转移到海外账户,资金链断裂后无法偿还款项,其中最大的债权人,也就是张先生,才向你父亲发起了诉讼。”
林杭霎时脸色苍白,额间沁出了细汗,“没有!我不信!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民警没有理他,“这不是你信不信的问题,要靠证据说话,你父亲这样的行为,简单来说,就是洗钱,你明白吗?”
林杭不可置信,疯狂地摇着脑袋,6小时的问讯结束,他整个人已经几乎瘫倒。蹲守在公安局门口的狗仔拍了一系列照片他都没有发现。
狗仔给黄毛小张拨通了电话,“你说,他会花钱买这个新闻吗?”
“会吧,这么大的事,关乎自己和全家的声誉,不买,等着自毁前程吗?”
新闻很快被放到了网上,但是,林杭已经完全没有精力注意网上的舆论,洗钱这种事,自己的父亲,是绝对不可能做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父亲从小对他谆谆教诲,即使和母亲屡次吵架,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是个有原则的人。他一点都不信。
舆论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很快,林晋的案子和疑似洗钱就被网友扒出来。微博热搜爆了,服务器瘫痪三个小时。
恢复正常后,网友的评论如山洪暴发。
@网友A:我的天呐……你们知道林晋是谁吗?十年前国内屈指可数的影视产业富豪啊,也是林杭他爸!!我惊掉脑袋……
@网友B:父子俩合谋洗钱卖国?死[马]吧。
@网友C:林杭,出来说句话吧,到底什么情况,如果是真的,我可能要脱粉了。
@网友D:震撼我全家,所以之前什么运动会被撞,一波波的热搜都是自导自演苦情戏??
因为舆论太猛烈,电视剧《长夜》不得不删减掉最后几集林杭的戏份,而这几集,偏偏是当初他熬了几个大夜最重要的戏份之一!
舆论发酵前,林杭还能安全地坐在教室里,爆发后,他就是掉落在太平洋风暴中心不会游泳的沧海一粟,旋即就会被淹没。
全班同学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17班门窗紧闭,尽力维持着短暂的安全。
放学后,翟一旬腾空了书包,抓了一把又一把的粉笔灰放进去。黑色保姆车在校门口等着林杭,已经被记者包围得水泄不通。
翟一旬拉着他下了楼,这一次,林杭没有戴口罩,戴口罩就意味着逃避,他没有做过的事,他不信的事,他拒不承认。
校门口围堵着三十多家媒体和看热闹的一百多人,闪光灯无情又疯狂地照射着林杭的脸。
“让开!!”翟一旬在前面推着自行车,碾过记者的脚,努力开出一条通道。记者们更来劲了,立马抢前去疯狂怼脸,林杭被闪得只好拿手挡住眼睛。
翟一旬见状,从书包里抓起粉笔灰,糊向周围的镜头,飞扬的粉尘让人睁不开眼,还有的记者骂他弄坏设备,翟一旬飞快揽着林杭让他上了车。又在车前开道,好让保姆车能慢慢开出去。
每次都是还没有定论的事情,就被网络肆意猜测传播,人心啊,真是可怕。
还没有到家,林杭又收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有记者找到了林妈妈的病房号,已经有不下十家媒体在病房外想要采访林妈妈。
没多久,林妈妈的病房照,就被曝光到了网上。
“可恶!去医院!”林杭重重地朝前座锤了一拳。
和记者争执到了凌晨一点,刚开始他还好声好气,到后面已经忍不住怒吼,几乎是乞求的声音,求他们不要再报道母亲。微博一天的闹剧暂时以一段林杭哽咽的短视频为句号告了一段落。
深夜,林杭在家无法入睡,因为有好事分子不停地捶打着他的家门,疯狂按着门铃。
第二天一早,还有人往他家的门缝里灌入污水,浸湿了整个客厅,桌脚、地毯、沙发脚……所有触及地面的东西都一片污渍,林杭原本计划今天在家整理官司需要的文件,结果只能将时间花在打扫卫生上,而脏水还在源源不断地灌进来……
他身心疲惫地倒在了沙发上。
第40章 衣柜吻
地铁灯箱、公交车站都已经卸掉了林杭的广告代言图。超话掉粉几万。微博掉粉十几万。各大营销号前几天还在使劲夸林杭,今天已经纷纷开始模糊其词批评林杭,说得好像他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
没有圈内人出来帮他说话,只有一张冷漠的警方发布,表示事情还在调查中,没有任何平息舆论的作用。
经纪人曾瑗的办公室电话已经被打爆了,小王前天还在收礼物,现在已经在收刀片了。
按照约定,今天林杭需要再去公安局一趟,但鉴于他的身份,现在已经根本出不了门。民警、班主任、经纪人、翟一旬都前往林杭家门口。他实在是担心他的人身安全,担心他会做什么傻事。抑郁症的诊断书,只有翟一旬在他家里见过。
众人被门口的一片狼藉震惊掉了下巴,污泥、封条、涂鸦、烂菜,什么都有。民警按门铃,没反应。使劲敲门,没反应。
助理小王急匆匆地赶来,手里拿着一条围巾,是翟一旬送给他的那条。
“怎么样了!我在之前的行李箱里翻出来了这个,好像是林杭的。”
翟一旬从他手里拿了过来,疯狂地敲着门,仍是没有应答。翟一旬担心他出事,恳求他们无论如何都得把门弄开,林杭太敏感了。
门锁终于被弄开,一众人等准备进去,翟一旬突然拦住了他们,“他心思很敏感,现在可能特别不好受,我是他同桌,我们关系很好,让我先进去试试吧,我劝劝他。”
民警点头,大家只好站在门外等,翟一旬拿着那条围巾,轻轻把门带上,走了进去。
客厅看起来被打扫了一半就没有打扫了,到处都脏兮兮,满地的纸巾和倒地的家居用品,狼藉至极。他转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人,只有主卧的门锁着。
翟一旬试探着敲了敲门,“杭杭,在吗?是我,别怕,只有我一个人。”
“他们都不在,坏人都不在了,只有我,你出来看看我好吗?”翟一旬几乎是带着哭腔,想大声敲却又不敢敲,生怕惊了他。
过了十几分钟,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他心头一震,焦急地不行,把开锁师傅叫了进来,门开了后又让师傅出去。
房间空荡荡。没有看到人影。
他几乎是吓得抖了抖,到处翻着房间里的角落、浴室,突然,衣柜传来一阵微弱又尖锐的叫声,重复地说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翟一旬打开床边的大衣柜,杂乱的悬挂着的衣服下面,蜷缩着一个瘦弱的身躯。林杭双手捂着耳朵,屈膝缩在衣柜的角落里,旁边也全是散乱的衣架和衣服。他抽搐着喉咙,颤抖着身子,不停地重复那几个字,害怕到了极点。
衣柜只开了半边门,翟一旬心疼到颤抖,试探着轻轻地抓住他的小臂,轻声唤着他,试图安抚他的情绪。林杭却什么也不肯听,不停地挣脱。
翟一旬只好钻了进去,把柜门关上,和他一起重新埋进黑暗中。恢复了黑暗,林杭似乎获得了安全感,稍稍安静了下来,但还在不停地颤抖。
衣柜里空间狭小,翟一旬只好以跪着的姿势蜷着身子,双手紧紧抓住他的两只小臂,他不知道说些什么,突然也抽泣了起来,他从来没有见过林杭怕成这个样子。
他颤抖着声音,在黑暗中带着一点苛责的语气,“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半晌,林杭开了口,“求你了,能不能不要再插手这些事啊!”
翟一旬往前膝行了几寸,生气地吼道,“什么叫别插手?我特么现在是你男朋友!你妈现在在医院,你除了我你还能找谁!我会是你……一辈子的……未来的家人,你明不明白!”
“你一个高中生,能翻天吗!能解决所有问题吗!涉及到的金额有好几个亿,还有错综复杂的关系,你能吗?”林杭沙哑着哭着,声音里尽是委屈和苦涩。
“老子是高中生,你特么就不是?!”
“如果说和我在一起,会给你带来无止境的麻烦,我们不如分手算了。”林杭几乎不带任何力气,淡淡说了句。
“林杭,你敢再说一遍分手两个字,我现在就把你拽出去绑到床上**八百回让你下不了床,你要不要试试!”
林杭踢了他一脚,被翟一旬顺势扯入怀里。翟一旬不管他如何拳打脚踢,只是自顾自地凶狠地吻着他的唇,脸上和手上被抓出了血痕也不肯放手。
过了会,翟一旬放开了他,哭着斥责他,“你总是觉得自己更早接触社会,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就自认为比我成熟了,但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小孩,自己有了麻烦害怕打扰别人,这不是真正的成熟!真正的成熟,是你真的放下了,敢于去面对了,愿意和你的亲朋好友一起,去面对所有的问题!”
林杭哭得断断续续,软弱无力地瘫在他怀里。
翟一旬把那条围巾塞到了他手里,让他用指尖触摸,“你摸摸看,这是什么。是那条你找不到的围巾,那天你哭着说你弄丢了,可是现在,它好好地回来了,事情并没有你想得那么糟。我们一件件解决好不好。”
林杭停止了哭泣,抓着那条围巾。翟一旬又试着慢慢打开了半边门,立马有一条狭窄的光从缝隙里照进来。
“你看,天亮了已经很久了。你不可能一辈子躲在黑暗里。就算未来还有更多未知的黑暗,我也想一直陪着你,不会再让你恐惧和没有方向。”
翟一旬慢慢把他从衣柜里扶出来,让他靠在肩头,一边给他擦着眼泪,忘了自己其实也哭红了双眼。
他吻了吻他的指尖,轻声地说,“你要健健康康的,我们还有好多事没有做,以后我会抱着你睡觉,睡觉前会亲亲你,起床之后也会亲亲你。你要等我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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