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认识不少优秀的律师,咱们把事情理理清楚,找一个好律师,打一场胜仗好不好,我信你一定有委屈。”
良久,林杭站定,像醒悟了什么似的突然说,“我要追加被告。”
第41章 死亡通知
林妈妈被安置到了一间独立病房,楼下依然有不依不饶蹲守着的记者,林杭一来,全都啪啪啪地闪着相机跟上。
林杭瞪了他们一眼,推开了镜头。同行的记者都在原地顿足,要知道,这可是脾气数一数二好的艺人啊,他们居然第一次抓到了瞪记者的镜头,报道,必须赶紧报道。很快,林杭瞪记者的小视频又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
病房里的输液瓶悄无声息地匀速滴着,两人沉默了一会才开口。
“去年12月底,我在巴黎参加活动的时候,见到了袁伯伯。”
林妈妈双眼惊讶万分,转而苦笑,“他出现了?呵呵,这么久了,终于心安理得地出现了?”
早在之前的每一次探望中,林妈妈就或多或少地和他说过,当年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参与的投资,被告却只有自己的丈夫,法庭判决后,两人都失踪海外,杳无音讯。
林杭往前坐了坐,握住她的手,急切地问,“所以,妈妈,这一次,我们不能再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了,我现在想要知道尽可能多的事情,辩护律师才能帮我们!”
他没有告诉自己的母亲,自己长期以来遭受的暴力、跟踪、诽谤,但是,曾经的这些伤害,都将转化成保护他的证明武器。
“这个袁某,也有洗钱的嫌疑。”林杭律师翻着他提供上来的材料皱着眉头说,“吴某这种程度的长期暴力催收已经属于违法行为了,他的行为是不是由张先生指示的,要进一步确认。至于这个袁某,目前在海外,有些麻烦,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
立案后,法院多次传唤都无法送达袁某,只好以公告的形式发布了传唤。消息一发布,长达将近一个月的网络谩骂才稍稍转移了阵地。
嘉映娱乐的CEO听到这个消息后腿都软了,袁某可是他们的大股东啊,现在深陷洗钱门,这个公司,自己捧起来的一众明星算是倒了大霉了。黄毛小张吓得已经准备收拾收拾滚回老家了。
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很快就扒出了袁某名下的公司、和林晋的关系,营销号一波又一波的轮番报道。影视产业圈几乎是发生了地震,两大圈内大佬疑似联合洗钱又成为了新的热搜。
网民们愤愤不平,影视产业遍地圈钱还敢明目张胆地转移财产,他们自发制作了抗议海报,要求提高影视从业人员的缴税税率,一时间掀起了全民热议。
事情传到了海外,这天,在旧金山国际机场准备登机的袁某,脚还没有踏上飞机,就被刑警带上了镣铐。
押解回国的当天,海关挤满了媒体,人们看到这个曾经的风云人物于七年后再次现身,已是满面沧桑,眼神呆滞,甚至还朝镜头轻蔑地苦笑。
嘉映娱乐股票大跌,办公室的玻璃门贴上了厚厚一层纸,无人再敢上班。
开庭前,林杭收到了驻美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发来的通知:经过美方的联合调查,终于找到了林晋。
但,已经是骨灰了。两年前,林晋在纽约一家私人公寓自杀,面目全非,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件,骨灰仅做了简单的编号,被搁置在殡仪馆的仓库。
林杭看完通知的时候,脑子里轰过一阵强烈的电流,太阳穴上的青筋突起,他愤怒、震惊,他根本不信!
直到小王陪他飞赴纽约。在阴暗潮湿的仓库里,高高的储存架上,一排又一排的骨灰盒摆放齐整,工作人员取了林晋的给他,又调出了死者当年的死亡档案,那张有些发旧的照片上,父亲倒在血泊里。
那双手,那具躯体,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小时候给他买棒棒糖的父亲。
小王看着他,先是一阵眼神黯淡的沉默,接着突然跪倒在地,伴随着喉咙里滚出的含着哭腔的无力尖叫,林杭掩面痛哭。
悲恸欲绝穿心而过,这一刻,他再也想不起来父亲那张触目惊心的人生最后时刻的惨状。
他只想起来,10岁那年,父亲摔门而去,临走前替他理了理衣角,温柔地笑着说,杭杭要学会自己长大,以后照顾妈妈。
他想起8岁那年的夏天,父亲说要去对面买糖,那是一家要排很长队伍的店,他和妈妈就在街的这边等啊等,等了一个小时,父亲才举着糖盒回来。
可是现在,他等了七年,等来的却是一盒陈旧的骨灰。
“我还没有替你还清所有啊,钱没有,公道也没有!你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丢下我和妈妈!!”林杭全身抽搐着,疼痛咬噬着他的神经,小王用力地扶住他,才不至于让他瘫倒在地。
开庭的日子定在一个明媚的春日,天理昭昭,他要将自己所有的伤痛,他人的罪恶都曝光在阳光下。
翟一旬那天说,你不可能一辈子躲在黑暗里,是的,他再也不会躲了。
第42章 葬礼与初夏
下午一点,东江市人民法院外春日晴朗,柳枝新叶葱绿,一朵水红色的樱花落在了翟一旬的白色球鞋上。他请假来听庭审,一会就会见到林杭了。
这段时间里,林杭很少来学校,除了准备艺考,就是去律所。粉丝们脱粉了一波,没有了往日的热情,超话排名降了,电视剧结束了,连商务问询也都停止了。而在同学眼里,他不过是个有官司在身的普通学生。一切倒也清净。
同为被告的袁某戴着手铐被押进法庭,检方以洗钱、妨碍司法的罪名起诉了袁某。而因为林晋的死亡,林杭作为唯一继承人,被列为第三人,也必须出席庭审。
审判长重重地敲响法槌,宣布开庭。
“袁某,你多次利用林晋的银行账户进行非法集资、洗钱、逃避债务,是否属实?”
“是。”他耸拉着眼皮,紧锁着双眉,不带犹豫地回答。
“你名下的12家影视公司,均存在偷税漏税行为,合计约20亿,是否属实?”
“……是。”袁某继续承认。
林杭漠然地看着他,想起上次在酒会上,他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狡黠模样,令人反胃。父亲将他看作是多年挚友,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诱导父亲。
庭审结束了,法院最终宣判袁某十年有期徒刑,林杭则需要在清算完遗产后,替父亲继续偿还完剩余的金额,还好,不多了。
法院门口是焦急等待的各家媒体,这场轰动全国的案子里,两位影视圈内顶层人士加一位年轻偶像,每一个点都能成为媒体争相报道的素材。
媒体人举着录音笔和摄像机,用飞快的语速问着眼前这个少年。
半晌,少年开头淡淡道,“我说假话的时候,你们不信,我说真话你们也不信,现在……”
他停顿了一下, 莞尔笑道,“我觉得我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大家关注官方发布就好了,我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明天还要上学,不好意思了。让让。”
记者们哑然,看他拐出了法院,这一次,没有人再像从前那样,追着他跑。
走了一百多米,林杭看见翟一旬站在樱花树下。
他今天和林杭一样,穿着一件牛仔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两段白皙的小臂,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正拿着一瓶橘子汽水朝他招手,有樱花瓣飘落在肩头,他轻轻拂了拂。
“渴了吗?给你买的,天气越来越热了。”翟一旬把橘子汽水递给他。没有问他任何庭审的事情,也没有问他父亲的事情,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去年夏天他在做什么。说如果能早些认识,或许去年夏天还可以一起打打球,游个泳。
父亲的骨灰盒一直在家里好好地放着,庭审后林妈妈的身体也好了一些,两人特意将葬礼延迟到了庭审结束后,只为让林晋安心下葬。
公墓里绿树茵茵,阳光灿烂,和一行黑色衣服的人形成鲜明对比。参加的人不多,只有林家的五六个亲戚、林晋生前的好友和翟家人。林妈妈坐在轮椅上,翟一旬在后面推着她。林杭捧着沉甸甸的骨灰盒走到林妈妈身边,她温柔地抚摸着盒子,掩面哭泣。
林杭把那个糖盒和骨灰盒放在了一起,他希望,父亲来世,一定要过甜一点的人生。墓碑被安上了,黑衣服的悼念者们低头默哀。
林杭站在最前面,跪在墓前献了捧白雏菊,低头说着父子两的悄悄话。身后的人都沉默的看着他。
是什么时候开始长大了呢,林杭不知道。但他确信,葬礼结束后,他有一股强烈的好好活下去的欲望,要贪婪又热烈地爱着这个世界。
什么名誉、热度,他也无所谓了,只想好好高考,好好上大学,以前,他总是替别人活着,现在,他开始有了自己的人生规划。
初夏的黄昏开始变得漫长,晚霞把一大团柔软的云都洇染成了橙红,操场上是三三两两跑步的学生,高高的白桦树耸立,宽阔的叶子将温柔的晚风裁成一段段,蝉鸣很有韵律。
翟一旬和林杭躺在操场中央的草坪上,有薄汗浮在翟一旬的鼻尖,两人刚打完篮球,林杭盯着他看,有些出神。
“我很喜欢晚霞的橙红,绚丽多变。”翟一旬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多躺了一会,橙红开始褪成薄藤色,微微泛着深蓝,几颗星星开始浮现。
“我喜欢那种浩瀚的蓝。像深海,像澄静的夜空。”
他们两个,一个就如晚霞般热热闹闹,总是有许多的惊喜或意外,让人有无法忘却的依恋感;另一个则像星空般沉静,好像有很多故事藏在他心里,摸不透却又为他着迷。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彼此吸引,走了一路。
“下半年就要高三了,你以后想做什么?”林杭侧头问他,眨了眨眼。
“我爸妈倒是没有限制我,我……可能是金融或者法律吧。想保护一个人。”翟一旬看着天边慢慢变幻的云,笃定的说。
“我以前,特别讨厌做公众人物,跳舞,唱歌,拍戏,没劲极了。因为我总觉得,我是父母赚钱的工具。所以,我从来就没有真正投入地去好好做那些事。”
翟一旬翻了个身,手指从他脸蛋上滑过,笑他,“哇,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明明都已经这么优秀了,竟然还是在没有完全投入的情况下吗?”
林杭也翻身,趴在草坪上,双手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对啊,以前觉得自己太丧了,现在啊,会好好地认真地去做,写自己喜欢的歌,做自己喜欢的事。”
翟一旬又重新躺会草坪上,咽了咽嗓子,林杭俯身看着他的侧脸,流畅自然的曲线,深邃的眉目,忍不住捏了下他的鼻子。
翟一旬反过来调戏他,挠了腰肢又挠脖子,逗得林杭咯咯地笑。两个人离得很近,翟一旬偷偷凑上去吻了他的耳尖,柔软的唇湿润又带着一丝清凉,他看着耳尖慢慢地像草莓一样红。
今天的晚霞是橘子汽水味的,而今天的人儿,是草莓味的。
第43章 苏打水 海风 和 烟火
高二下学期结束的时候,17班组织了一次夏日郊游。他们决定去看大海。
六月末的风是水蓝的,云大朵大朵镶在天际,大家坐着旅游巴士到了70公里外的海边。
林杭全身都白得发光,白色的渔夫帽下露出几缕刘海,白色的棉T恤,白色的帆布鞋,只有裤子是浅色的及膝牛仔裤。翟一旬的蓝色衬衫被海风吹得翻边,鼓了又鼓。
同学们都开始自由活动,海上冲浪的人像一个个跃动的小点,叫卖的阿姨们顶着一张黝黑的脸孔,泡沫箱里用冰块埋着汽水和水果。
林杭把吉他带来了,他坐在沙滩上,周围是散乱的乐谱,面朝着大海,他要在这里创作,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哼着曲儿,翟一旬就睡在他旁边,拿了张乐谱遮盖住脸。
一波一波的海浪偶尔会将吉他声遮盖住,浪花上是嬉笑打闹的男孩子们。
过了会有男生过来让他两去游泳,林杭先是摆摆手,后面又被强行拖到了海边,一群男生起哄让脱了上衣,一起进海里,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翟一旬知道,他身上有些伤痕,大概不愿让人看见,但想了想,自己先脱了上衣,露出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突起的蝴蝶骨随着身躯的转动也上下轻轻伏动。
林杭站在浅水处,脚晃晃悠悠地踢着海水,不时溅到翟一旬身上。
翟一旬朝他伸手,“来吧。”
林杭耸了耸肩,好吧,他不想扫大家的兴。而且,过去的伤疤,他也不想过分在意了。
他快速地脱掉了上衣,令他没想到的是,没有人提起他身上的疤。
“可以啊哥们!身材不错啊!哈哈哈哈。”有男生拍着他的腹肌,因为不是每个男生都能做到既清瘦还能拥有一些腹肌的。
翟一旬立马推开他的手,瞪了一眼,“去你的。我同桌的腹肌,是你能碰的吗。”
男生做了个鬼脸,就把他们拽下了海水。
玩了一会,他们独自游到了深一点的地方,海水没过了胸部的位置。在这敞开的天地之间好像无秘密可藏,但在那水下又可以有着二人的小秘密。
翟一旬的手在海水里触上了他的腰肢,缓慢地随着水的波动游走,林杭也伸手抱着他,扶住他的腰。
身下某个地方好像有了些反应,两个人都羞涩得不说话,只好青涩又偷偷地触了触,远处有人喊他们吃冰淇淋,翟一旬只好拉着他的手往回游。
上了岸,林杭仰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喝着矿泉水,偶尔有几滴冰凉的水从嘴角滑落到衣领。翟一旬就接着拿来喝,咕咚咕咚地,一会就喝完。
方诗语又提了一桶冰桶来,冒着冷气的小冰块上面,放着可乐、橘子汽水、番茄、西瓜、冰淇淋。
林杭拿了只番茄,咬一口,饱满的果肉里溢出酸甜的汁水,翟一旬拿了冰淇淋,咬了几口,伸过去让他尝。
他们漫无目的地在海滩上到处乱晃,等着漫长的夏天开始。
傍晚的时候,翟一旬去了海滩外面的公路上,租了辆小电驴,载着林杭行驶在沿海公路,远处一轮橙红的夕阳落得缓慢,碧色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浪花雪白,公路左侧延绵十几公里的绿树上,蝉鸣还在喋喋不休,叫嚣着长夏。
林杭张开双手,海风把头发吹得凌乱,他朝着前方呼喊,这是一年中,他最喜欢的季节。
天幕暗了下来,沙滩上堆起了篝火,所有人围坐在附近,烤羊肉的香气浓郁,苏打水开瓶的气声充斥整个耳边,吃饱喝足后,他们自备了一些节目。
22/23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