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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应他的是田柾国眼睛里的绿洲：“考虑好久，日思夜想，只等你最后点头。”
第二十章
星期天早晨也许要从手忙脚乱开始。
金泰亨被手机铃声拽出梦境，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才意识到昨天又和田柾国同床共枕，于是费劲地翻了个身从床头柜上找到手机，按下接通键。
“泰亨啊——”
是妈妈的声音。
金泰亨勉强支撑着眼皮，声音里还有浓浓的睡意：“妈怎么了？”
“都快十点了，也差不多可以起床了。”金妈妈在那边说，“你在家吗？最近好久没回家来吃饭了，我和你爸寻思着中午找你吃饭。”
“那您不早点说，我好订个餐厅……”
长辈的观念总是比较节俭，连连说着不用了，刚好有人送了你爸好些海鲜，不如就直接在家里煮来吃了吧。金泰亨答应下来继续倒头睡过去，半分钟之后才如梦初醒般突然坐起来：“今天中午？”
睡在他旁边的田柾国被这一连串动静吵醒了，把被子往脑袋上一拉，试图把金泰亨重新拽回去一起睡懒觉，“星期天早上多睡会儿。”
金泰亨却远不能像他这样淡定。他翻身下床，试图从床头柜上找到昨天被脱下来的衣服，可惜它们早就被田柾国连夜扔进了洗衣机，现在还挂在衣架上散发着草莓柔顺剂的香气。湿漉漉的衣服肯定是穿不了了，他只好自作主张地拉开田柾国的衣柜，问他借一件衣服。
房间里还是昨天晚上两个人放浪形骸的痕迹：餐巾纸落在地上，垃圾桶里有用过的安全套，还有没完全散干净的情欲味道。金泰亨赤脚踩过地板，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他们俩会制造出来的战场。
田柾国顶着一头乱发坐起来，随便给他选了两件衣服，金泰亨也没仔细看就从衣架上拽下来，穿上以后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分明是Oversized来着——不过田柾国说“挺好的，哥这样穿着不会显得太瘦”，“反正时间也来不及了就这么穿着吧。”无论从什么角度解读都像是蓄意为之。
换做平时金泰亨肯定跟他拌嘴了，可是今天情况特殊，他心头有火焰在烧，也完全顾不得再多考虑。冲进卫生间洗漱，打理头发，却又发现靠近锁骨下端的地方还残余着两颗草莓一样的吻痕，经过一夜已经逐渐沉黯，但是还是十分显眼。偏偏田柾国借他的衣服领口不小，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被看见，金泰亨勉强扯了两下领口，心说总不至于那么巧吧，要是真被问起来那就只有说被蚊子咬了。
等他打理完这一切，田柾国也差不多起床了。
对吃具有强烈本能的田柾国，早起以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冰箱，从里面找出吐司培根和鸡蛋，打算做个简单的早饭。金泰亨从卫生间出来，拿上钥匙就要走，又被田柾国叫住了。
田柾国说：“吃过早饭再走？”
“时间来不及了我爸妈……”话音未落就被霸道的恋人扯着胳膊，被迫并排站在厨房里。田柾国看他实在是心急，于是把全份吐司改成了煎荷包蛋，要他无论如何吃点什么打底，省得吃午饭之前就胃疼。
说来也奇怪，看着平底锅内滋滋作响的蛋液，金泰亨的心情却突然平和了下来。
反正也不差这么一会儿的吧。
他已经习惯了风风火火的人生，每一秒都要创造出最大的效率，每一分都不能被轻易浪费，可是他在田柾国身边的时候，却总愿意做些“浪费时间”的事情。
吃完了荷包蛋再出门，金泰亨跟田柾国说如果没意外的话晚上就回来，应该会提前打电话通知他。偶然瞄到田柾国的下半身，又忍不住笑，“这种天气不穿睡裤多冷啊，快点回去穿上吧。”
田柾国摇摇头：“我本来还想睡来着。”
赶到家门口，父母还没来，金泰亨做贼心虚地长叹了一口气。家里好几天没人了，他这段时间有事没事就跑去和田柾国同住，但是这边却还没完全退掉，怕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发生。手指摸过茶几玻璃，才发现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灰。于是又打了水用毛巾仔细擦过一遍，生怕被发现这几天家里都没人住的痕迹，折腾完的时候，也已经是中午了。
父母果然带着海鲜来了。
金泰亨看了就咋舌：“这么多？！”
“唉人家送得多。”金爸爸说，“我想着反正也迟早要吃掉的，干脆今天多吃点。”
袋子里的鱼被送进了厨房的水池里，加了少许的水，以防它在被料理之前就翻肚皮。金妈妈翻起了金泰亨家的冰箱，除了从里面找出少量酒和速冻食品之外就什么也没看见了，长吁短叹说你这孩子，都自己住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不会煮饭。“这样下去身体要坏掉的你知道伐？外卖也不能总叫。”
“我没有——”
“那你平时都在吃什么？”
总不能说自己最接近都在仰仗田柾国下厨吧。金泰亨吐了吐舌头，试图蒙混过关。金妈妈以为自己说对了，狠狠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心，“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只是，“看来还得出去买菜吧，总不能只吃海鲜。”
见母亲打算出门，金泰亨下意识地阻止了她：“没关系我去买就好了！”
“你进过菜场吗？”金妈妈满脸的不信任，“就算我报给你要买的东西，你能够确定全都认出来吗？我看你是只有烧好了摆在桌上才说得出来是什么样式吧。”
好伤人，金泰亨腹诽道。
也许是在内心cue了田柾国太多次，在门铃响起来、最终看到田柾国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金泰亨都要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在擦家具的时候召唤出了什么能够听见内心愿望的神。只是愿望成真对金泰亨而言，惊吓大过惊喜：“你怎么会来？”
“一个人吃饭好无聊。”
“……但是我爸妈……”
“吃个饭应该没关系吧？”
两人还在这边僵持不下，金爸爸已经在那边不耐烦地探出头来要看个究竟，而当看到来人是田柾国的时候，那副严肃的表情就很自然地扬成了一朵花。他一边责怪着金泰亨太过失礼、一方面反客为主地招呼起田柾国快点换拖鞋进来。
田柾国看着一把年纪还踩着自己平时经常穿的兔子图案的拖鞋，差点没当场笑出声。
金妈妈则注意到田柾国手里还提了两袋东西：“唉你说来就来，怎么还带礼物来呢？”
“这个不是礼物。”田柾国说，“是我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菜。”
……做到这个程度已经不是神灯可以控制的了！
“你们……”
“哦，”同样是面对家长的盘问，田柾国表现得就自如许多，“因为最近经常找泰亨哥吃饭，觉得麻烦他不好意思，所以买菜一般都是我在做。”
“那、煮菜呢？”
田柾国把袋子放在厨房的台子上，转过来笑眯眯地回答道：“也是我。”
“这怎么能行呢，都是你在做，我们泰亨不就太占便宜了。”金妈妈说着又在背后捅了金泰亨两下，示意他也要快点跟田柾国道谢。金泰亨迟疑着应不应该说出口，就听见田柾国委婉地反驳了这个说法：
“泰亨哥负责出燃气费，又提供厨房，已经做了很多了。”
金泰亨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语言中枢系统出了什么问题，他总觉得田柾国的这番话里面内涵深意，好像是在象征什么东西一样。不过他对于自己听不懂的暗示，基本都保持无视态度，以免招致奇异的后果。
午饭当然也是由田柾国承包。
两人并排站在厨房里，场景已经熟稔得不能更熟稔，可是金泰亨却有点心神不宁。田柾国刮刮他的鼻梁：“又不是第一次见家长了，有什么可害怕的。”
“之前不是都见的你父母，又不是我爸妈……会紧张当然是理所当然的啊。话说我们过会儿要说么？”
田柾国说：“没想好。你想公开吗？”
这恰恰就是金泰亨最为担忧的问题了。他见识过田柾国的父母的态度，就更是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会以怎么样的态度来看待他们之间的感情问题。他们彼此之间是坚定了，觉得可以永远走下去，可现实往往很残酷，金泰亨没有信心能够说服自父母接受。
正思考着，听到田柾国说：“尝尝，鱼汤够鲜了么？”
“嗯？好。”
恍惚间金泰亨想起来，他第一次去田柾国家里，对方也是这样在煮鱼。而自己当时，还对这种亲昵的举动感觉很不习惯，很生疏。到底是为了什么，在短暂的时间里，他迅速地改变了心绪，变得善于甚至乐于接受这一切的呢。
“酸菜的味道还不够浓诶，要不要再加一点？”
田柾国点头，“鱼肉也尝一下。”
几个回合的对话下来，两人又沉默着面对一锅咕嘟咕嘟收汁的鱼汤。这间单身公寓的门铃又被按响了，来的客人是田柾国的父母。金泰亨扒着门缝看得心惊肉跳，回头看田柾国，后者却完全是意料之中的表情。
“哦，我妈说想找我吃饭，我说我中午在这边，可能她就来了吧。”
“那我们之间的事情……”
田柾国仗着磨砂玻璃门的半透明质地，愣是把金泰亨拉到身边，在他的唇角吻了一下。“不会有事。”又落下一个吻，“就算是最坏的结果，我也会像现在这样……”
其实甚至不用他们考虑如何开口。
端菜上桌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金泰亨在其中来回逡巡，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挂在墙上的靶子，不知道飞镖什么时候来。
两方家长迅速地在准备吃饭的时间里互通有无，第一时间交换了所有的情报。
对话从田妈妈的“以后两家人要走得更亲近了”开始，再以田爸爸故作镇定的咳嗽声正式拉开帷幕。金妈妈说“我们两家关系这么好，小孩关系也不错，亲近是理所当然的，”，而不知内情的田妈妈自然地以为对方也被告知了两人交往的事实，随口说起上次见家长时候的故事，结果引发了火山喷发。
金妈妈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半天才能从牙关里挤出“你刚才说什么”这几个字。
田爸爸在一边痛心疾首地捂着脑袋，他对这样的事情还不太能接受，要不是那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和好朋友的宝贝儿子，或许他真的会直接大发雷霆也说不定。他在短短的几秒内构思着应当如何对好友开口，毕竟金泰亨还是下面那个，怎么看都是自家占了便宜。
田妈妈也没料到，只好发挥自己的特长，把整个故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还要加上一句“原来你们还不知道啊”。
金爸爸在一边的沙发上努力稳定呼吸，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扔进沙漠里头的金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融化在荒漠里面。他构想多年的，金泰亨将来给他抱回一个大胖孙子的愿望，大概也从此完全破碎了。
在厨房里亲吻的两人自然不知道外面已经吵翻了天，直到他们出来，才感觉到空气当中的不安定。
事已至此，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还是由田柾国主动开口打破僵局。他认真地跟金妈妈解释说：“阿姨，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给您添堵的……事实上我们也真不想让你们难受。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并不打算回头。”
“柾国啊，阿姨问你，”金妈妈勉强保持着最后的镇定，“你今天过来是为了跟阿姨说这些的吗？”
“其实不是。”说的倒是完全的真话，“因为泰亨哥昨天睡在我家里，早上匆匆出门连早饭都没吃，担心他不好好吃饭所以过来看一眼的。”
金泰亨在桌下踹他的小腿，要他别把什么事情都往外说。
一阵噼里啪啦的盘问之后，金妈妈总算是搞清楚了现在的状况，满脸怅然地说了句“哦”，就再也没了下文。
到这里还不是结束，严谨的金爸爸又把他们这段恋爱的起承转合全都给梳理了一遍，听到最后也还不那么能够理解，这两个人怎么就能够走到一起去呢。即便两人都说其中也有各种外界因素作祟和巧合的缘故，他还是不能够百分之百确信。问到后来金妈妈突然爆发了，站起来问道：“那你说我们当初是怎么在一起的？”
“这跟我们在讨论的不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一回事了你就能够说得清楚当初我们俩怎么走到一起的吗，都有什么原因，你倒是说？”
金爸爸疲于应付自家老婆的突然发难，只得扯过餐巾纸以掩饰心虚。
话题到了最后已经朝着完全失控的方向而去，金泰亨给田柾国使了个眼色，两人心照不宣地从餐桌上双双撤退，把一室喧闹留给四个互相掰扯不清楚的大人，而他们则要穿好鞋带上手机和钥匙暂且出去避避风头了。
当然，出门之前最后能够听到的关于谁上谁下的这个问题——被金爸爸以生物课老师般的正经的腔调提出来——也在双方父母讨论谁更占便宜中迟迟没能下定论。金泰亨把自家老爸那句“泰亨回头也能要回来”关进门内，抬眼就看见田柾国略带调笑的眼神。
看样子以后还有得好折腾呢。
“哥觉得叔叔刚才说的那句话怎么样？”
“叫爸爸吧。”
“嗯？”
“都已经这样了，还要叔叔阿姨地叫么，我们俩也差不多时候可以开始适应着改口了。”虽然目前的态度还说不上特别好，但是听到他们那样一本正经地讨论问题，金泰亨也确信，松口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田柾国哑然失笑：“这么早就开始纠正么？”
“不好么？”
“行吧，那哥对‘咱爸’刚才的那个提议是什么想法？”
金泰亨花了一点时间想起刚才的所谓提议，后知后觉地红了脸：“什么啊，才白天就说这种话你不会觉得太早了点么田柾国，现在还不是所谓的午夜剧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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