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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不想知道(近代现代)——煮夜熬星

时间:2020-01-02 14:48:55  作者:煮夜熬星
 
肖稔味同嚼蜡,说实话这包子确实不怎么好吃,随口百无聊赖地吻了一句:“杭海都有什么特色小吃?”
 
“你算是赶上了好时候。”
 
似乎是近乡情跟切,只见裴松青望着他的眼都愈渐温柔:“镇江宴春蟹黄汤包,大壶春的清水生煎,得月楼的松鼠桂鱼,松鹤楼的雪花蟹斗、稻花秋香蟹脚痒。”
 
都想带你去。
 
裴松青很少露出那样温柔的神色,可真温柔起来又像是窗外皎月,跟他的名字一样令人心驰神往。
 
肖稔也望着他笑,心想故乡回不去也罢,身旁有故人就好。
 
可真到了裴松青的故乡,肖稔又不这么想了。
 
裴松青的故乡是个山青水绿的好地方,正所谓“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也只有这种山温水软、钟灵毓秀的地方,才养得诗中“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美人。
 
站在裴府的门前,他举目遥看悬于宅前端庄文雅的匾额,片辞数语着墨不多,望之却巍然大观。若不是看见那遒劲有力的一个“裴”字,他真以为是裴松青要拉着他逛旅游景点。
 
他痴痴笑道:“裴总,进你家要收门票吗?”
 
“老宅要收。”裴松青答得轻巧:“这里不用。”
 
哼,他跟他演了一通“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最后也不过是“混不下去就回家继承家产”的路数。肖稔是信了他的邪才因他三言两语就生出悲天悯人之情,他现在就为自己的不识抬举后悔了,想想还是和裴总保持不纯洁的关系对自己比较有利。
 
裴松青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富贵子弟。肖稔明明记得大学时他和狐朋狗友还在游手好闲时,常能碰到为生活费奔波的裴松青。他总是骑着他那辆二手单车从他们面前一晃而过,那次不是风驰电掣压根不拿他们这群“纨绔”放在眼里。
 
校花林澜说看不上裴松青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长得天独厚有什么用,每天还不是为了生计奔波。同学之间早就在传,崖岸自高的裴松青每天课余要打两份工,学费也全靠奖学金支撑,家里听说很困难的样子。
 
肖稔那时候还呛了嚼舌根的,说人家自己出息就行了,要你们这些妖怪来反对?
 
“这年头寒门还能出贵子吗?”同行友人拍拍他的肩膀冷笑三声:“小老弟,投胎是门技术活,以后你就会懂的。”
 
时隔多年,当他站在裴宅前看雕梁画栋,还真他妈的懂了。
 
25.明月几时有(1)
 
裴家祖上可谓人才济济,明末清初家中先祖官至两江。虽说时移世易,裴家充公的旧宅如今却亭台依旧,只是私宅变成了容纳四海之宾的观光圣地。要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裴家的子子孙孙又另立炉灶,在杭海的老城建起白砖灰瓦的新院墙来。
 
裴松青自小生活在新院,他说打他记事起自家老宅就在开始收门票了。小时候祖父还常牵他在老宅门外晃悠,又一次还遭到门前收票的大姐的白眼。
 
裴松青还记得那个女人嗑着瓜子,摇曳着臃肿的身躯冲他祖父吆喝。
 
“领孙子进去看看,花不了几个钱。”她说着一口瓜子皮就吐在青石板上,眼珠子翻得好似要掉出来:“看着也是体面人,就舍不得掏这四十块钱呢?小孩子进去看看也能陶冶情操地好伐?”
 
肖稔觉得裴松青又在跟他显摆。好像他不是追忆往昔、缅怀祖父,而更像是在说“我溥仪逛故宫还要交门票”,是一种“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凄凉,这他肖稔可体会不了。
 
虽然裴松青并没有那个意思,可他就像这么想。
 
他只管跟在阶柳庭花里跟他阴阳怪气,一口一个“少爷公子”,一口一个“区区在下”,硬要他狠狠瞪他才肯消停。
 
“这么大的院子,打理起来要花很多钱吧。”他心下五味杂陈,脸上却挂着嗤笑:“少爷,你家还请下人吗?我能不能跟您走个后门?”
 
“有负责园林园艺的人定期打理。”
 
“得!连跟您当下人都不配。”
 
裴松青递热茶给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冰凉的手指。
 
“南边湿气重,你穿的太少了。”
 
说罢,他就起身去找了件外套将他罩了起来。
 
“平时没见你用香水,可身上总有股香味。”肖稔扯过外套深深一嗅,有雪落松枝的香味,怪好闻的。
 
“裴公子可真体贴,我是女人也一定会想嫁你。”
 
他说着靠了靠他的肩,午后阳光斜斜晒在两人身上,有温暖的气息在流动。
 
肖稔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躺椅上睡着的,等醒来时天边的晚霞已经燃尽,换上了一轮星子,裴松青也不在身旁。
 
偌大的院子到了夜里显得空空荡荡,要不是一路纸灯笼罩着的白炽灯被人打开,这样的老宅是透着些森森鬼气。可灯一亮夜色顷刻被点燃,肖稔穿梭于其中去寻裴松青,仿佛走在戏曲中的游园灯火。想到这儿心也跟着雀跃,像是不言而喻的游戏。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一个人如果想要你找到,你就一定能很快找到。肖稔也没众里寻他千百度,只是一个转角蓦然回首,就见那人站在灯火阑珊处。
 
只是那人身边立了一位妙丽女子,两人站在一起甚是养眼,一个如皎皎月光,一个如濯濯秋阳。
 
那女孩不是别人,正是裴松青的妹妹——裴枫丹。
 
“我哥这人就是别扭,回来也不跟家里打声招呼。”裴枫丹一面埋怨哥哥,一面笑吟吟地夹菜到肖稔的碗里:“爸妈去太湖玩了,实在招待不周。”
 
三人在花下对饮,裴松青嫌少张口,只听着肖稔眉飞色舞地同自己妹妹闲聊。
 
与裴松青的沉闷不同,裴妹妹在杭海本地的一所重本念文学专业。一提起风花雪月,两个人很快多久聊到了一处。
 
江南的黄酒绵柔顺口,可喝多也上头。
 
肖稔喝多了就胡言乱语,说裴妹妹要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夸她人似一朵轻云刚出岫,谈吐不凡非俗流,可比她那个倒霉哥哥不知强到哪里去。
 
裴枫丹只是浅笑望着裴松青,意味声长道:“我哥他确实是个招人烦的。” 
 
裴松青不说话,用眼神示意她别无视生非。 
 
见肖稔醉了,裴妹妹就要裴松青送他去房里歇下。裴松青倒是大方,将自己以前住的房间让给肖稔,这让肖稔怪不好意思。他像个小媳妇似的站在门前跟他扭捏,虽说鸠占鹊巢,但裴家的房间那么多,肖稔也就没想邀他同榻而眠。
 
“我累的时候会打呼噜,怕扰你清梦。”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他转身欲走之际,他又将他叫住。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他冲他香甜一笑,与他相约:“来日方才,咱们明天再见。”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裴松青没说话,他想每天都能与他再见。
 
26.明月几时有(2)
 
裴总的床有他身上独有的那股老木头味儿,肖稔闻着亲切,轻易就卸下心防。
 
他两眼一闭就睡到日上三竿,等起来时已是饥肠辘辘。就着盆里清水简单地洗了把脸,便摇头晃脑地出门去找裴松青。
 
绕过水复山重,又遇柳暗花明。
 
裴家厅里一家人齐齐整整,接到儿子回来的消息,老两口也连夜满载着太湖上的风物赶了回来。
 
“这位是哥的朋友。”裴枫丹拉着肖稔来介绍给父母:“也是南大的同学。”
 
裴父裴母脸上的笑意有一秒延迟,让肖稔觉得自己像是闯入桃源的武陵人。而请他来的裴松青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半点也不帮他引荐。
 
“裴裴你回来怎么不打个招呼呀?你爸爸约了郑伯伯一家去太湖玩,一听丹丹说你回来,鱼也不钓了就拉着我往回赶。”
 
江南话还真是温柔,就是唠叨埋怨的话也是咿咿呀呀,轻清娇柔,好似淅沥沥的桂花雨。
 
裴松青听后不言也不语,态度冷淡得像个客人,让肖稔都有些看不下去。
 
一看裴妈妈就是知书达理的,要是轮到肖稔他妈早一把筷子拍在桌上,扯着嗓子喊得街头巷尾都听得到。
 
与裴母这种好言相劝、谆谆教诲不同,肖妈脾气火爆、且控制欲极强。肖稔躲在A市不肯回去,也是因为经常被鸡毛蒜皮闹得心烦。家本来就不是最不讲道理的地方,很多事说不清也道不明,为此肖稔的脑袋也不只一次开过花。
 
在中国就是有一群妖怪父母,他们嘴上说着“做父母的把命给你都可以”,可一旦你让他们不如意,他们就想要你的命。
 
肖稔很羡慕裴松青,能有这样一位温柔和婉的母亲。
 
“裴总这不是想给您二老一个惊喜吗?”他笑吟吟替裴松青打这圆场:“裴妈妈,您做的菜可真好吃。”
 
“这孩子嘴可真甜,一看就是特别贴心,真羡慕你妈妈。”
 
裴母对肖稔挺满意,生的眉开眼笑,嘴也像抹了蜜,走到哪里都喜气盈盈。
 
“你和我们裴裴俩工作在外,生活上一定彼才照顾才好呀。”她说着将剥得膏肉分明的闸蟹送道肖稔盘里,苦口婆心道:“我们裴裴脾气不好,你可多担待一些。”
 
“阿姨您真是太客气了!”肖稔瞥一眼身旁的裴松青,得意忘形。
 
嘴上客气,心里早前俯后仰。
 
昨天送走裴松青,他就在人家房间摸摸蹭蹭了一番。他仔细研究了人家书架上的藏书,视线不经意间停在墙上挂着的老相框里。发黄的老照片里一个板着脸的妹妹头引起了他注意,那一脸的冰碴子就是丢进煤炉子也化不出灰。
 
既然化不成灰,他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女装大佬裴松青!
 
眉心一点朱砂,皓齿又明眸,要不是五六岁就板着脸一身的老气横秋,当真像个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没想到平日无懈可击的“裴总”居然还有这种黑历史,小名还叫裴裴那么可爱。肖稔想想心里就乐开了花,他还是和大学时一样以在太岁头上动土为乐。这几日都住在裴家府上,不知道还能扒出裴总多少黑料。
 
光想想就带劲得很。
 
与裴母不同,裴爸看肖稔时总是欲言又止。他像电视剧里那种大家族里的大家长,冷峻的目光透过金丝老花镜上下打量着肖稔,好像是要看看自己儿子在外都结交了什么狐朋狗友,一板一眼的模样简直就是裴松青本人。
 
“你问那么多干嘛?”裴母见裴父盘问起肖稔的来历,连忙将话题转开:“小肖吃的惯我们这儿的菜吗?”
 
“哈哈,您放心,我天生就一张五香嘴。”
 
裴父皱了皱眉,似乎觉得他油腔滑调。可裴松青和裴母却不以为意,一个剥一个喂,把肖稔照顾得舒舒服服。
 
他是真心夸赞裴母:“阿姨,哪个姑娘以后嫁到您家才是真是有福气。”
 
可话一说完,裴家三个人都愣住了。只有裴松青不以为意,他推一碟蟹醋到他面前,说要他蘸着醋吃去寒。
 
肖稔与他相视一笑,说你别比把我当个姑娘,我火气可大着呢。
 
话一说完,一家人又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肖稔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好在裴枫丹在这时开口圆场。她一脸讳莫如深的笑意望向裴松青,说自己哥现在也会体贴人了,以后也要对嫂嫂好一些。
 
裴松青不动声色:“一定。”
 
27.明月几时有(3)
 
这两日在裴家住的舒坦,肖稔有些乐不思蜀。裴妈妈温柔体贴、裴妹妹友好亲切,里里外外将他照顾的妥妥当当。
 
除了裴爸对他的态度一直暧昧,谈话时也都是客客气气,就是语气冷冷清清,背地里还有总意味深长地瞥他几眼。
 
肖稔觉得是裴父不大喜欢自己,就问裴妹妹是不是自己招人嫌了。
 
裴枫丹要他别胡思乱想,这件事跟肖稔没有半点关系。
 
她隐隐约约地提起往事,说裴父和儿子早年间有点芥蒂。裴松青自那以后很少回家,父子两个很是生疏。但裴父一直很记挂儿子,只是表面上总是端着架子,站在台子上一直走不下来。
 
果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肖稔觉得既然事不关己,他也就高高挂起。见到裴父他就兴高采烈地跟他打招呼,热情如火的模样好似他生来就是为讨喜。他好像是天生的没心又没肺,再冷的冰碴子也能叫他给焐化。裴父见了他也不好意思,慢慢地也不跟他那样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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