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吞突然笑了,“难道你不也一样,在让某个人苟延残喘上费尽了心机。”
伊吹的脸色变了变,酒吞却不给他辩解的机会。
“罗生门计划里有男孩也有女孩,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可能屈尊选择一副异性的身体,你没那个癖好,唯一的可能是她们也有一个本源,八百比丘尼当年协助我逃走时,用于联系我的代号是‘母亲’。”
“还真是讽刺啊,”酒吞拿出了枪,即使知道这里是虚拟世界,现实世界的他只是陷入了一瞬的休克,然而凭借记忆,这把枪还在老地方,“真的到了技术成熟身体也准备好能够移植的时候,你却发现她的脑已经损坏到了无法接受手术的地步,到头来,她对你就只有恨而己。”
伊吹有一会没有说话,随即笑了起来。
“你的成长总是比我意料得要快些,”他说道,“只可惜,你我之间也就到此为止了,今天能够走出这里的只有我一个人,而你的情人,你大可放心,我会让他和那个女人一样,长久地活下去。”
话音未落,一柄冲锋枪凭空出现在他手中,身为这个系统中的最高权限,“八歧大蛇”病毒本身,几乎是无坚不摧的,不连段的火力和只有一把枪的酒吞大相径庭,酒吞急忙向后躲开,一排子弹打在他的脚边,伊吹乘胜追击,一路朝着酒吞扫射,酒吞只有在虚拟而广博的空间中一路躲开,却中途腾空一跃,子弹紧接着跟着变道,却尚不能追上他的动作,一个三百六十度的空翻,他在空中头朝下开了一枪正中伊吹手中的枪,枪管中弹碎裂开的同时酒吞双脚落地,朝着伊吹的方向飞速跑过去,伊吹马上换了一柄枪,直接瞄准酒吞就开了过去,几发子弹全部击中了他,然而出乎他意料的,酒吞并没有倒下,甚至毫发无损。
“这怎么可能……”,蛇愣住了。
酒吞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举起了手中的沙漠之鹰,银色的枪闪着某种一样的光,像是死神的眼。
“你还不明白吗,”他张狂地大笑,“这不是一场公平的赌博,这是我,和茨木,一起为你准备的陷阱。”
“这个系统以茨木为运算中枢,”他一步步逼近着伊吹,“而在茨木的世界里,我无所不能。”
“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的我,又怎么可能败给你这种东西。”
他扣动了扳机,这一回他坚定不移且畅快无比,他对那个曾经占据了他们半生的恶灵不屑一顾,就如同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被碾碎在足底一般,这一回,它再也无法,从他们手中,剥夺走任何东西。那个男人的身影捂着心脏倒下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酒吞,像是被岩浆融化一般一点点地消融,消失,分解在这个幽灵的世界里,而当他消失后,空白的数字世界中,突然出现了一座门,就像在等待着被谁去打开一样矗立在那里,仿佛有一种奇妙的魔力,吸引人走过去。最终他走了过去,推开了那扇门,一瞬间五彩的光芒落了下来,彩色玻璃所镶嵌的圣母哀伤地怀抱着她嗷嗽待哺的孩子,破碎的祷告椅散落在大厅里,遍地都是枪与子弹,遍地都是废墟。而茨木坐在正中央背对着他,抬头看着布道台上的十字架,他们被悲天悯人的圣徒所包围,被眼角有宝石镶嵌的泪滴的天使所注视着,被枪炮炸断了手脚的救世主在高处,沉默地看着他们。
于是酒吞走了过去,他穿着西装,过去茨木特别爱看他穿的那身,只有执行特殊任务时他才会穿,如今已经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而茨木穿着自己给他的那件皮夹克,走进了却发现他里面只套了件黑色短背心,是他向来执行狙击刺杀时爱穿的那件,他抱着枪,是过去队里给他配的那把狙击枪,他很喜欢,自己改装了子弹,把它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这里是教堂,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从这里一切开始不可逆转地走向扭曲,包括他们的目的,他们的关系,他们的过去,以及未来。
茨木低着头坐在那里,手里攥着几颗子弹,似乎在清点子弹的数目,听见酒吞走过来,却依旧没有回头。
过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酒吞才能抑制着自己的声音好好地说出口。
“你一直在这里吗。”
茨木终于抬起头来,却还是没有回头而是看向了教坛,仿佛那里有着什么人,神父,还是虔诚相信着神父的孤女。
“嗯。”他说。
“在这里做什么?”
“等挚友你来。”
“等我来做什么?”酒吞说道,“你知道你可以自己一个人离开的,你是自由的,从来都是,你可以离开,也可以选择来找我。”
这一回茨木终于回头了,他看向酒吞,酒吞以为他的眼神里会有很多东西,又爱又恨,复杂得令人读不懂,然而却并不是,他的眼睛还是干干净净的,像镜子一样,他看着那双眼,看到的只有自己的倒影。
“不是你来带我走就没有意义,”茨木的声音也是清亮的,仿佛对自己所说的笃信不疑,“不是你, 就没有意义。”
他的尾音有些发抖,仿佛怕自己没说好酒吞会听不明白一般,又再说了一遍,这一回他的嗓子带着哭音,声音透着一种单薄的绝望,显得脆弱又委屈。
他说,“因为如果不是你,就没有意义啊。”
于是酒吞走了过去,跪在他面前,像是在朝拜一只千挑万选的黑羊,而就像它将在祭坛上流干鲜血那样茨木的眼睛开始流泪,酒吞把他揽在自己怀里,自己也红了眼眶,他们像是两只离水的鱼,用唾液相互濡湿身体以求一丝生机,像冬天的孤狼,在洞穴里用皮毛和鲜血滋润彼此冰冷的身体。
圣徒,天使,圣母和圣子,沉默地高高注视着他们的子民。
“我等了好久。”茨木喃喃地说,“我怕你不来了。”
“我来了。”酒吞咬着牙,从牙缝里努力发出一丝不那么颤抖的誓言来,“对不起,我来晚了。
一声枪响,茨木的视线突然变得清晰起来,被束缚到僵硬的身体终于被松开,他落下来,落进随着碎玻璃私下洒落的营养液里,有人接住了他,紧紧地抱住他,仿佛将要把他揉碎到自己身体里那样用力。
于是他睁开眼,把鼻息埋进他最喜欢的身体里,大口大口呼吸着那个人的气味,然后回以同样的拥抱。
他一辈子跟这一个人走了三次,第一次,他们成了搭档,第二次,他们成了伊吹大明神的猎物,第三次,他们成了警视厅头号通缉犯。每次都没落什么好下场,而这一次是第四次。
可是没办法,他还是要跟酒吞走。他命不长,也不贵,既然如此,喜欢上个人就头破血流地去喜欢也没什么不好的,他前半辈子没少做刀口舔血的生意,这一笔他在第一次跟酒吞走的时候就算过了,酒吞这么好,他稳赚不亏。只是他不知道酒吞是怎么想,直觉告诉他,最好也别问,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能难倒他们,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能打倒他们。
再也没有了。
第三十八章 chapter 38
三个月后。
当夜叉拿到酒吞的财产转让书的时候,他可能是全日本有史以来最懵逼的人。
“你的意思是,”他揉了揉眉心。“我现在是八歧集团的总裁了?”
“当然不,权利移交要在你签了这份合同书之后,”青坊主解释道,“另外不是总裁是董事长, 原八歧集团改组股份制,罗生门计划的每个幸存者都是股东,而你是最大的一份,所以是董事长。”
夜叉有点泄气地坐回了椅子里,“可我不是 那块料,这公司非让我们几个搞垮不可。”
“董事会并不需要完全参与到商业运作上,它更类似于一个身份而并非职业,”青坊主继续说道,“这个身份使你有权利任命执行官,让有能力的人来为公司决策,自己坐享其成。捎带一说,这一趟下来,政府是不会放任八歧这个烂摊子自己发展的,肯定会在各个部门派人安插进去,到时候我会通知你。”
夜叉看了他一眼,“既然这样你来好了。”
青坊主愣了一下,旋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合同里有任命首席执行官人选的附加条款,是荒川集团的董事长荒川,你只有同意才能签名。”
夜叉无奈,“我就知道,生意人怎么会做亏本的买卖,他们几个,还真是一早都全算计好了的。”
说完拿起了笔,从青坊主手里夺过文书来,大笔一挥签了名,然后似有千般感慨地说道。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都怎样了。”
“神乐现在在黑晴明那里疗养,有她的哥哥陪着,”青坊主说道,“源博雅已经辞了警职,大概以后和大天狗就是同僚了,八百比丘尼也不在了,只剩晴明一个人,看着似乎挺寂寞的,不过他可有的忙,还没出院,打着石膏旁边的报告文就已经快堆到了天花板上,因祸得福还升了一职,顶了八百比丘尼的位子。”
夜叉放下笔看着他说完,也并无意指出他问的可并不是这些人,青坊主心照不宣地看着他,一副油盐不进滴水不漏的样子, 毕竟那两个人的下落可是机密,上头特意交代的,必须严格保密。
“说到这里啊,”夜叉突然拉长了腔,“我突然想起来现在这里好像除了总裁还空了一个职位出来吧?八歧股份公司董事长的贴身秘书助理,给得肯定比你现在这份要高,怎么样?不如你辞了警职,来我这里打工如何?”
有人欢喜有人愁,阎魔放下手里的任命书,难得的一脸苦相地看着眼前身材高挑线条火辣的三无少女,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代号妖刀,”新来的这位面无表情地说道,“三个月前因任务重伤失去记忆而被迫退线,今天第一天来情报部上班,希望以后能合作愉快。”
说着拿出了手中的遥控器朝着放映仪的方向点了一下,投影屏幕上从一片白色突然变成了一片青色。
“另外我带来了上级部门新开发的警务情报智能AI系统,虽然是AI,但也是我的搭档,专长是防火墙突破和远程遥控,”妖刀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下去,“她喜欢别人称她为青行灯。”
在大洋的另一端,新墨西哥州的沙漠里,绵长得如同通向天际的高速公路,路旁孤零零的加油站,有人给车油箱加满了油,数着绿色的钱和叮当作响的硬币,朝着隔壁房子里喝着冷饮的看门人走去,交完钱回来带了一瓶冰汽水,长吸了口气把脸上用于挡沙尘的纱巾扯开,露出一头闪耀的白发,一双金色的眼睛朝着对面靠着驾驶座车门看着他的酒吞眨了眨。
酒吞笑了起来,吹了声口哨,茨木当即就脸红了,揉了揉鼻子,把开了瓶盖的冰可乐递给酒吞。
“他只肯卖我们一瓶这个,”他说道,“说是断货了, 加倍给钱也不卖别的。”
酒吞丝毫不客气地伸手接过来仰头就喝了半瓶,然后看着同样口干舌燥的茨木故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拿着剩下的半瓶给茨木,手伸出一半突然又收回来,害茨木扑了个空,有点不高兴地看着他,一双金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还欠我个东西,”酒吞又喝了一口,眼看着茨木见他喝一口少一口的患得患失了几下这才把话说完,“本大爷当初追你,这都好几个月了,饭也做了床也睡了,你倒是答不答应,什么时候给个准信儿?”
茨木一愣,随即就笑了,“我要是说不答应呢。”
“那我就把你的可乐喝完,还把你的钱抢走,再开走你的车,把你丢在沙漠里看加油站。”酒吞说。
茨木笑道,“你舍得吗?”
酒吞跟着笑,“那你舍得不答应吗?”
茨木叹了口气,投降似的摇了摇头,甚至举起双手来,“我身心都给你了,你快来收。”
酒吞关上车门,绕过车前盖走过去,眼睛盯着茨木寸步不离的,手里还端着那瓶冒着凉气的冰可乐,走到茨木面前一米不到,停下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旅伴和情人。
“让亲吗?”他笑着问道。
茨木看着他说,“让。”
酒吞随即灌了一大口冰可乐,拉过茨木来接吻。
Fin
23/23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