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陆桓意扯了扯嘴角,“毛茸茸的。”
尹烛低了低头,手背上开始隐隐浮现出黑色的鳞片,他抬手用鳞片蹭了蹭自己的脸,又伸手去摸了摸腓腓的打结的毛,说了一句,“没我好摸。”
陆桓意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没毛。”
是啊,他浑身都是滑滑的鳞片,半根毛都找不到。
尹烛看着陆桓意摸腓腓摸得很起劲儿的样子,突然有点儿生气。
“我没毛,”尹烛嘟囔着,又喊了一句,“我没毛!”
“你他妈一脑袋都是毛!”陆桓意也冲他喊,“能别在我耳朵边上嚷嚷么!”
“哦。”尹烛放小了音量,在陆桓意身边蹲了会儿觉得不舒服,干脆盘腿坐在了地上,不动了。
过了会儿,他用很小的声音试探一样地问:“等它好了,我们就把它送回山里,行么?”
“嗯?”陆桓意在想事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妖怪几乎都是天生地养,你随便把它们带回家养着,很容易让他们丧失野性,有朝一日回归天地很容易受欺负。”尹烛说得一本正经。
“那你呢?”陆桓意冲他挑了挑眉。
“我不一样,我是大妖怪,”尹烛也冲他挑了挑眉,“而且我是自愿的。”
“哎。”陆桓意乐了会儿,没应话。
“等它好了就送它回去。”尹烛还在说。
“哎我知道了,”陆桓意本来没笑了,尹烛一开口他又开始乐了,嘴角提起的时候心底也蔓延开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但他很快把这种感觉压了回去,抿了下唇说,“等它好了就送它回去……我真他妈服你了。”
第31章
沙发上的腓腓已经被一团白雾包围了,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隔远了看过去就跟沙发上有个白色绒毛抱枕似的,看着还挺可爱,可惜摸不着,腓腓的身体被裹住后整个身体也如同白雾一般漂浮了起来,陆桓意伸手过去摸过,只摸到了沙发的布料表层。
陆桓意颇为残念地叹了口气,一扭头尹烛还在自己旁边盘腿坐着。
“你不困吗?”陆桓意看着他,“你已经醒了好久了。”
“困,”尹烛眯了下眼睛,“但是不想睡。”
“这样,”陆桓意想了想,他们许久之前似乎是进行过这个话题,“那我去睡了,你继续盯着它吧。”
“我盯着它做什么?”尹烛扭头看着陆桓意,眉头又皱了起来。
尹大爷真的天天都在皱眉,相信不久之后他一定能在眉心挤出一道马里亚纳,想想就非常牛逼。
陆桓意清了下嗓子,“看它什么时候醒,醒了我问完事儿了,好早点把它送走啊。”
尹烛点点头,“那你去睡吧。”
“那我睡了啊,”陆桓意说着站了起来,腿有点儿麻了,他跺跺脚走到床边坐下,看了眼尹烛,“我真睡了啊。”
“嗯,”尹烛说,“你睡吧,我看着它。”
陆桓意倒在了床上,想了想还是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尹烛还坐在沙发边儿,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坨白雾,陆桓意坐在床上,斜眼看着尹烛那股认真的劲儿有点想笑。
“你没吹干头发,”尹烛说,“去吹干。”
“……您这一个余光都没舍得分给我,还能知道我吹没吹头发啊?”陆桓意说完这句,顿了会儿才坐了起来。
“没有听见吹风机的声音,”尹烛还是没看他,“我没聋。”
“啊。”陆桓意应了声,趿着拖鞋去拿了吹风机把头发吹干了,再回来躺着,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梦乡。
按理来说陆桓意不应该平白无故生出这么多困意,可大概是冬眠这玩意儿传染,他总觉得身上提不起劲儿,吃完饭想睡,睡了起来饿了就吃,没饿就翻个身继续睡,就像今天,还没醒多久就来了困意,此时倒在床上,更是一个梦都没做,醒来之后天都黑了。
尹烛居然没有开灯。
陆桓意抿了抿唇,翻身下床去开了灯,发现沙发上的那团白雾腓腓已经不见了。
沙发边儿的尹大爷也不见了。
……这俩妖怪还能携手私奔是么?
陆桓意挠挠头,喊了声,“尹大爷?哪儿去了?”
“浴室!”尹烛的声音从浴室传了出来,陆桓意才松了口气。
他在那一瞬间突然发现如果有一天尹烛走了,那么他不会有任何方式能够联系或是找到他,尹烛能够逃得无影无踪,连根毛都不给他留。
我没毛!
脑子里突然响起了尹烛的声音,陆桓意怔了会儿,迈步朝着浴室走过去了。
浴室里也没开灯,陆桓意皱着眉推开门,还没看清里面是副什么样的场景,忽然有个灰不拉几的东西冲着脸就扑了过来,陆桓意条件反射一巴掌把那玩意儿拍开了,只听吧唧一声,那只刚治好的腓腓就这么被拍到了墙上,缓缓下落后在地上躺平了。
“它吸收得比我想得更快,不用一天一夜,已经恢复了,但是很脏,我想给它洗澡,”尹烛这时候才走了出来,一脸这妖怪不领好的气恼表情,手里还拿着喷着水的花洒,“他一个劲儿的跑。”
“你先把水关了……我操,”陆桓意看着开关愣了下,“你把热水开到顶谁受得了?它不跑就被你烫熟了好吗?”
腓腓似乎十分赞同陆桓意的说法,爬起来抖抖毛后在陆桓意脚边蹭了蹭,尹烛关水的手顿了下,然后飞快弯腰把腓腓捡起来抱进了自己怀里,“我会把它洗干净的。”
“我来吧,你再把它整死了,”陆桓意伸出手想把腓腓接回来,腓腓也冲着他露出了求生欲非常浓烈的渴望的眼神,“刚救活的。”
“不会弄死,”尹烛抱着腓腓的手紧了下,“我心里有数。”
“你心里有个屁的数,”陆桓意还是伸着手,“但凡有点儿良知的人都不会开烫水洗澡,更不会用烫水给别人洗澡,你他妈这是洗澡么分明是蜕皮……我来洗吧,你去做点儿吃的,行么?”
尹烛一直都对陆桓意的话反应得很慢。
一是陆桓意语速很快,气儿都不喘一口巴拉巴拉说出一长串正常人都得愣一会儿,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陆桓意嘴里总是带了太多的现代用语,他突然蹦出一句“生与死轮回不止我妈生你妈死”之类的句子尹烛便一个字也听不懂了。
但这次他听懂了。
陆桓意一点儿弯都没拐,非常直接的说他没良知。
尹烛低头看了眼怀里瑟瑟发抖的腓腓。
还是为了这玩意儿说他没良知。
必须赶紧把它送走。
一秒都不能多待。
“那你洗吧,”尹烛把腓腓塞进了陆桓意怀里,那些还没洗净的泥水和血水弄了他一身,顿了一下后又把腓腓从他怀里拎了出来,“你洗,怎么洗,我帮你。”
洗完赶紧问事情,问完就送出去。
陆桓意低下头,恰好腓腓也抬起了头,一人一妖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儿,似乎在交流着什么,最后陆桓意拿了个盆接了点儿温水进去,开始给腓腓搓毛了。
尹烛也没走,说是要帮结果连根手指都没动弹,就蹲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地瞥一眼腓腓,视线大多都是落在陆桓意身上的。
陆桓意挤了一坨沐浴露到掌心,更加用力地搓起了腓腓的毛,底下盆里的水已经黑得看不见底了,陆桓意换了盆水,尹烛还在旁边儿蹲着,一动不动。
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尹烛对这里应该是有领地意识了,把这里当做自己的第二个家,而且把自己规划进了领地的一部分。
不管是师兄还是腓腓他都不让碰,那一脸恨不得给他们绑个窜天炮直接丢出去的表情实在是……非常一言难尽。
大概是坏事。
哪有什么妖怪对人类起了领地意识的,还是个快死的人类。
快死了。
陆桓意总是忍不住想起这件事儿。
以前年纪小,对20岁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但如今自己就要到20岁了,那种知道死期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人十分难受。
他甚至只能在心底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快死了,把要做的事都做了吧,不要让旁人太过难过。
结果尹烛对他的领地意识一天比一天严重,那到时候自己死了,尹烛怎么办?
“但凡有点儿良知的人都不会只搓一个地方,”尹烛蹲在旁边指了指,“泡泡快揉到它眼睛里去了。”
“啊。”陆桓意回过神,连忙弄了点儿清水把泡沫给腓腓冲干净了,然后用毛巾裹住它,抱到腿上,一边擦着它的毛一边问,“我没注意,对不起啊……你会说话么?”
腓腓用鼻子顶了下毛巾,不多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清爽的少年音,“会。”
“抓你的是谁?”陆桓意还在给它擦着。
“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男人,”腓腓说,“身边还跟了个小姑娘,就是那个小姑娘把石头放到我眉心的,坏死了。”
“……男人,”陆桓意顿了会儿,“你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么?”
“知道一点儿,他们当着我的面说过,”腓腓抖了抖毛,两条尾巴在身后竖起来,灰色的毛发洗净后变得异常顺滑,背部有一团艳红色的妖纹,“他们说,‘锁妖塔震动,底下千万条大妖的冤魂即将冲破封印,到那时便可催动世间残存的邪念与妖气,找到鬼之子,让他为我们所用。’”
陆桓意听着腓腓说完,扭头看了尹烛一眼,“你听懂了么?”
“没有。”尹烛很诚实地说。
陆桓意倒是听懂了一点儿。
锁妖塔震动这事儿他是知道的,师父只说过是因为年久失修,锁妖塔封印有所动摇,妖气不稳,并未提及之后的事。
他也不知道锁妖塔底到底封印了什么,以及……鬼之子又是个什么东西?
腓腓的话里透着几分真情实意,但如若他真的知道这么多,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被他们救出来,而且至今都没有人上门找麻烦?还是说那些人以为腓腓已经死了?
陆桓意皱了下眉。
不管如何,他都应该先禀告师门山下有人作乱的事。
“我去给我师兄打个电话汇报一下这件事,”陆桓意把腓腓抱起来递给尹烛,“你把它的毛吹干。”
“我的鳞片都不用吹干。”尹烛接过腓腓,又点儿不服气。
“对啊你最方便快捷了,快吹干,”陆桓意说,“加油,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说完就溜出去找手机了。
尹烛在浴室里抱着腓腓,和它并不深情地对视了一会儿后叹了口气,拿过吹风,一本正经道:“你不要动。”
腓腓歪着脑袋甩了下尾巴,一脸迷茫。
吹风机的功率不大,但噪音很吓人,一旦开启以后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卷入混沌一般嗡嗡嗡直响,尹烛用指尖试了试风的温度,有点儿凉了,但吹在腓腓身上时他却很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尹烛有点儿不解,但还是没有把热风开到最高档怼着腓腓死劲儿吹。
免得等会儿陆桓意又说他没良知……
屋外突然传来砰地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玻璃碎裂开来的声音,房子里顿时充满了哀怨的悲鸣,尹烛立刻丢下吹风和腓腓冲出浴室,客厅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窗户被打破了,有鬼不断从那里爬进来,口中发出尖利的鸣叫,沙发和茶几都被掀倒在地……陆桓意呢?
尹烛一脚踹翻了快爬到他脚边的鬼,咬牙确认了下来,有人打破了窗户,将陆桓意劫走了。
第32章
人在最安全的地方常常会放松警惕性产生懈怠,就像大多数一个人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不是坐到沙发上就是瘫在床上一样,在最熟悉的地方总会显露出自己毫无防备的一面。
陆桓意是没有想到自己在家还能被什么东西破窗而入直接抓走的,他只记得在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一瞥,看见了窗口那里艳丽的一抹红。
像是袖摆。
……是个女孩儿么?
陆桓意缓缓睁开了眼睛,周遭摇曳的烛火晃得人眼睛生疼,他垂眸适应了一会儿,才抬起眼。
这是一个很小的山洞,墙上画满了诡异的符咒,一笔一划间竟像是绘出一幅两个阴阳相隔的人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互相哭诉的画像。
他能感觉到自己背后已经抵到了墙,而此时自己距离大门也不过一米多一点的距离,手脚被分开绑在身后的石柱上,整个人呈大字型挂在那里,他只能从影子里看见自己的姿势——四肢已经没有知觉了,见了倒影他还以为自己只是站在这里而已——影子滑稽又可笑,陆桓意却没能笑得出来。
他的头还能转,刚一转过去便看见了放置在他手腕边的石碗,愣了愣将头转向另一边,右手手腕边果然也有一个石碗。
“醒了?”不知道从哪传来的少女的声音十分悦耳,陆桓意怔了下,只见那少女从墙中缓缓走出,一身艳红色的长袍穿在身上并不俗气,未施粉黛的脸倒是十分清秀。她看了眼陆桓意,点点头,扭头冲着门外喊,“大人,他醒了。”
不多时,门外走来一人,一身黑色的道袍长得拖到了地上,像是为了凸显出反派的气势还特地留长了头发梳了个中分,他推门进来,看着陆桓意笑了笑,“许久不见,竟长得这么大了。”
“你也在我穿开裆裤的时候抱过我然后我尿了你一脸吗?”陆桓意勾起嘴角,毫不畏惧地看着男人,他确定这个人他没有见过,但如果是在穿着开裆裤的时候见过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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