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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凡坦然地与他对视，平静的眼眸中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可林江清却依然能够笃定，眼前这个人选择这家店的真正原因。
“宿主宿主你怎么了？检测到你的情绪波动有点剧烈。”系统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询问。
林江清：“没事，只是突然发现，被关注的感觉，其实很好。”
系统摸不着头脑，它虽然存在了许久，但带过的宿主却不多，始终弄不明白人类的复杂感情。
点完单，三个人就坐在那儿开始聊起了天，不过林江清和季凡都不是多话的人，多是在听季霜讲各种学校里的八卦。
没过一会儿，汤底就上来了，一分为二的鸳鸯锅，无论是红艳艳的辣锅，还是乳白色的清汤，看着都很是诱人。
然而，季凡眉头一皱，忽然拿起勺子，从清汤锅里捞出了一个黑色的物体，季霜看清是什么之后一下子捂住了嘴，默默地往后挪了下身体，有些不确定地说：“蟑，蟑螂？”
季凡凌厉的目光看向服务员，服务员明显也十分惊诧，但无论怎么样，连忙道歉是首要任务。
“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们的失误，没有注意到，我立刻给您换一锅汤。”服务员连忙想要端走那锅汤。
季凡却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叫你们经理过来解决。”
服务员心里叫苦不迭，但也知道这事情是他们理亏，连忙叫了大堂经理过来。
大堂经理是个长相儒雅的中年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好，也很懂得先发制人的道理，一上来就赔不是：“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几位放心，这次只是个意外，我们已经让后厨更加注意卫生了，为了表达歉意，三位这一顿免单，如何？”
季凡看向林江清，征询他的意见，林江清点点头，没有要追究或者换一家店的想法，因为他知道，这些意外，大概率和他的体质有关，店方说不准也是被连累的。
见人没有死缠烂打的迹象，大堂经理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让服务员赶紧继续上菜。
事情圆满解决，林江清却垂下眼眸，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等到开始吃了，才又专注于眼前的人和食物。
季凡看在眼里，却没有直接问，他感到从发现那只蟑螂开始，林江清的状态就有些不太对劲。
一顿火锅慢慢悠悠地吃了将近一个小时，三个人都吃得十分尽兴，尤其是季霜，靠着椅背揉着自己的小肚子哀嚎：“哎呀，我要走不动道儿了，好撑啊。”
季凡十分冷酷无情：“那就去消食，我们走回家吧。”
季霜的声音戛然而止，立马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都各回各家吧！我觉得我现在状态刚刚好，很适合打车回家！”顿了顿又补充，“公交车也可以！不是11路就行！”
说着，季霜一马当先地冲出了火锅店。
季凡和林江清并肩走在后面，看着季霜闹腾的样子。
林江清：“今天，谢谢了。”
季凡：“嗯？”
林江清对着季凡扬起一个清浅的笑容：“无论是选择这家店的原因，还是后来，免单的事情。”
季凡沉默一瞬：“或许你下次，可以想想泡面的替代品。”
林江清这才明白季凡为什么会一直想着帮自己省钱，心底有些酸软，他真的太久太久，没有感受到被人关心的感觉了：“好。”
等有钱了就换，林江清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林江清：“321，你说我这算不算交上朋友了？”
系统：“肯定是，必须是！”
系统还特地调出了季凡的照片和秦与苏的照片，两相对比了下，嗯，都很帅，非常适合做好朋友。
“你俩怎么走这么慢呀！”季霜站在路口朝他们招手。
两个人立刻大步向前小跑了一段路，和季霜一起等红灯。
林江清：“你们往哪个方向走？”
季凡：“直走，坐公交。”
季霜：“你呢？”
林江清：“还能和你们再走一段路。”
说话间，红灯倒计时结束，季霜正要大步向前，季凡紧跟其后，刚要迈步的林江清忽然感到一阵心悸，熟悉的强烈的不安让他在一瞬间作出了决断，将要走上斑马线的两个人拉了回来。
季霜一个踉跄，刚想问怎么，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刹车声，轮胎与地面的强烈摩擦力在地上划出一道道黑痕来，“砰”地一声巨响，那辆货车还是因为惯性太大，撞上了前方正在等待红灯的一辆私家车，所幸刹车及时，车主们都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纷纷下车来处理这起事故。
季霜惊得合不拢嘴，要是刚刚自己没有被拉回来，走上斑马线的话，那辆私家车就会因为被撞的惯性冲向前，从而撞上她了。
季凡看到眼前的车祸事故时，也瞬间了然了林江清的反应，他低头，看向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纤细白皙，十分好看，只是太过用力导致青筋显现，仔细感受还会发现手的主人在微微颤抖。
正沉浸在后怕之中的林江清，忽然感觉到手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他愕然看去，是季凡的另一只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季凡：“没事了。”
林江清默然松开了自己的手，仅仅三个字，就让他感觉到了安心。
季霜此时回过神来，拍了一下林江清的背：“行啊秦与苏，现在你可是我和我哥的救命恩人了！”
林江清的脸色有些苍白，故作轻松道：“不算，这种程度的撞击会受伤，但不会死。”
“诶？你这都知道啊？咋看出来的？”季霜惊讶。
季凡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林江清。
林江清摇摇头，没有回答，只说道：“你们先回家吧，我忽然想起来还要帮家人买点东西，我先往这边走了。”
林江清说着，不等他们有什么反应，便自顾自地小跑离开了，他很清楚，今天的意外全是因为他带来的厄运，季霜和季凡和他走得太近，自然就受到了牵连，所以他不能再和他们同行了，否则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321，我忽然觉得，我可能并不适合有朋友。”
系统：“呜呜呜宿主你别这么说，只要好好完成任务，很快就能摆脱这种厄运了！”
林江清双手插兜，跑出一段距离后，开始慢慢散步。
“说得也对，那我就再等等吧。”
系统小心翼翼：“那个，我觉得，其实季凡他们挺好的，只要注意点，还是可以当好朋友的。”
林江清漫不经心地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子：“可是如果我今天没有拉住他们呢？我没有办法保证，每一次危险来临，我都能及时察觉。”
系统蔫了，意外之所以叫做意外，就是因为无可预测。
林江清在外头绕了半个小时，才又走回了原来的那条路。
他低着头，心情因为自己刚刚作出的决定而有些低落，路灯将他的影子一次又一次拉长，四周喧嚣的人声此起彼伏，可只有他，与孤独如影随形。
“秦与苏。”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江清蓦然抬头，季凡就站在他前方不远处，少年人的身形如劲松般挺拔，一步步向他走来。
季凡看到眼前仍然满脸惊愕的人，抬手抚上林江清的头发，轻叹了一口气。
“秦与苏，你说谎了。”
第6章 怼天怼地的悲情男二
夜风吹在脸上有些冷，季凡带着林江清去街旁的店里买了杯奶茶，给他暖暖手。
“为什么要说谎？”季凡慢悠悠地走在林江清面前，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林江清咬了咬吸管，小声辩驳：“我没有。”
季凡差点被气笑：“那你给家人买了什么？”
林江清低头沉默，打算负隅顽抗到底。
“秦与苏，我以为我们可以做朋友的。”季凡停下了脚步，有些意味不明地说，“你不想要朋友吗？”
林江清轻声说道：“就是因为想要，才不能。”
“为什么？你在害怕什么？”季凡目光中带着包容，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诱哄林江清，说出心中的想法。
林江清抬起头，看着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季凡，眼中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倔强与戾气：“说出来你就会信了吗？那你知不知道，我天生是个灾星，接近我的人都要倒霉，今天那场发生的车祸就是因为我，如果当时我不在场，你们根本不会遇到这样的危险，和我待久了，你们甚至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你不怕吗？”
季凡目光复杂：“所以你很在意吗？”
“为什么不在意？”
“为什么要在意？”
林江清差点被问住：“因为，因为你们会……”
“不要说我们，接近你就会遇到不好的事情，如果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那么你只负有告诉我们这件事的义务，至于是不是要继续做朋友，这个选择应该由我们自己来做，你不需要因为我的选择，而感到痛苦。”
林江清一时被他说愣了，有些懵懵地问：“可是，你不在乎自己的安全吗？”
季凡这回是真的笑了：“我在乎，但我不怕。”
少年人的自信中透着些许张狂和桀骜，与他平日里冷冷淡淡的模样大相径庭，叫人不由得为那份骨子里的骄傲所吸引，好似这人无论说出什么样的话，都值得让人信任。
林江清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发红：“谢谢你，季凡，我的第一个朋友。”
季凡看着他那感动的模样，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地捏了捏他的鼻子：“好了，怼人的时候不是很刚吗？怎么现在要哭鼻子了？外面冷，快回家吧。”
听到“家”这个字，林江清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那不是我的家，我没有家。”
季凡皱了皱眉：“想和我说说吗？”
林江清用力点了点头。
直到被季凡拉到附近公园的长椅上坐下，终于被冷风冻得清醒的林江清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刚刚的他想的是完全是自己的经历，差点忘了现在他是秦与苏的身份！
不过幸好，秦与苏本也是命途多舛的，与那句“没有家”并不冲突。
于是，在季凡鼓励的眼神下，林江清整理了一下思绪，半真半假地说了起来：“我现在住在舅舅家里，不过他们只图谋我父母给我留下的遗产，所以我打算一成年，就自己住出去，比起和他们住在一起，我更喜欢一个人，没有人会随意侵入属于我的空间，安静，也安全。”
季凡：“一个人？”
“嗯，我一个人就可以生活得很好。”
“那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吧，你可以有目标，可以有梦想，最重要的是，你生來自由。”
林江清乖巧地点头：“好。”
季凡并不是个擅长安慰的人，但奈何被安慰的那个人如此配合，不过他可不打算就这么结束话题：“你觉得一个人住，很安全吗？”
林江清不明白他问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乖乖地应了一声。
“我明白了。”季凡无奈地叹了一声，“那朋友，下周开始，和我一起在食堂拼饭怎么样？”
“其实你，没必要的，今天已经省下一大笔钱了。”林江清自然明白季凡的好意，但他的确认为自己还没有到这么惨的地步，过去比这更难的生活他都熬过来了。
“那你告诉我，你一个月生活费是多少？”
“额，500。”林江清声音越说越小。
季凡深吸了一口气，保持了自己的良好修养：“很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林江清：“你——”
季凡迅速打断了他：“别想那么多了，你省下来的钱不如多买点笔和课外教材，毕竟高中费笔。”
林江清看着季凡认真的模样，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乖顺的笑容：“好，谢谢你，季凡。”
“朋友之间说什么谢谢，那我先回家了。”季凡拍了拍他的肩，站起来准备离开，“周一见。”
林江清望着他的背影，温声道：“周一见。”
直到季凡走远，围观了全程的系统才冒出了头：“宿主，你产生期待了。”
林江清不明所以：“嗯？”
系统：“从我与你绑定开始，除了这一回，你从来没有产生过什么期待，哪怕是对于完成任务，改变人生这个愿望，你也只是想要完成，而对未来，没有任何的期待，我觉得我这是一个很好的改变，但是宿主，我不得不提醒你，季凡只是任务世界中的人物，你迟早是要和他分开的。”
林江清：“你放心，我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但是我不会拒绝他的好意，不管怎么样，现在的他在我眼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愿意对我好的人。”
系统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林江清抢了先。
林江清：“321，你知道吗？我本来以为，只要我摆脱了厄运，就会有很多人愿意来到我身边，来爱我关心我，可是我现在知道了，那种‘正常’的生活虽然让人向往，可如果有人能够在这样未知的情况下依然愿意靠近我，这种喜悦是成倍成倍增加的。”
“我现在真的很开心。”
系统沉默了许久，最终安静地缩回了意识深处，他始终还不是一个真正的人，不能明白人类太过复杂的情感，但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宿主，的确是非常开心。
而这，全是因为季凡。
这个世界的任务最终目标，是要让秦与苏摆脱那些曾伤害过他的人，真正地为自己而活，直到此时，系统才发现，林江清或许是最适合这个任务的人了，他清醒而自制，不会刻意逃避，不会因恐惧示弱，哪怕现在他并没有强大到可以完全摆脱舅舅一家的桎梏，但在无形之中，他已经活出了自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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