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一掌将持刀的店小二震到了竹树上,嘭一声响起,竹叶如落花般簌簌落下。
店小二心脉已被震伤,堪堪用刀撑着站了起来,他捂着胸口,朝魏二小姐看了过去,眼里满是震怒,正要朝魏二小姐挥刀出招的时候,魏二小姐已经拔出了剑。
一道剑光如白蛇出动,只一瞬,店小二握剑的手上出现了一道血红的伤口。
魏二小姐微眯着眼,狭长的凤眸里的柔情转瞬消失,可只一会,眼里的戾气又隐了下去。
在大展身手之后,她把那长剑收回了剑鞘之中,捏着袖口抬起了手来,垂落的袖口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一副怯弱害怕的样子,就连声音也在微微发颤,“媗媗儿本不想伤你至此,只是想替恩人将这伤还给你,奈何恩人传给我的内力太过霸道,我一时控制不住……”
洛衾:……
难不成魏二小姐走这一趟,就是为了划那店小二一剑。
她心里涌上一阵怪异的感觉,却依然冷着脸看那魏二小姐装模作样的给自己加戏,也不知道此时是不是该道谢为好。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21章
21
茶肆小二握刀的手被内力震到,手上那道伤倒是比洛衾那道还要长上几分,鲜红的血顿时溢了出来,顺着手指头往下流着,滴落在泥地上,留下了一个个鲜红的梅花印子。
那把扣了圆环叮当作响的刀登时脱手而出,噌一声落在了地上,顿时扬起了一阵沙尘。
他双目微瞪,心道好霸道的内力。
原本想取了魏二小姐命的小二,不由后退了半步,那双斜飞入鬓的眼睛微眯着,比先前多了一分谨慎。
就连风晓门的弟子也齐齐露出了愕然的眼神,一群小弟子瞪大了眼眶,唯为首的首席大师兄微微蹙眉。
小二见挑拨不得,还惹了一声腥,成为了众矢之的。他垂在身侧的手五指成爪状抓起,将落在地上的刀以内力吸了起来,那圆环清脆作响,刀身一腾,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盗我风晓门门令。”首席冷声说道。
那小二抿着唇,忽然嗤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了那块门令,朝首席掷了出去,说道:“什么破东西。”
门令在半空划出了一道弧线,尔后落到了首席的手里,他蹙着眉没有说话,反倒是身后的一众师弟嚷嚷出声,“你竟敢说我们风晓门的门令是破东西?”
小二凶目一斜,“瞧瞧,你们还不是自己提了一遍这破东西。”
那群身着弟子服的师弟们齐齐拔剑,就要朝那茶肆小二挥去,却见首席抬了手臂,挡在了他们的身前。
首席长了一副清逸的好皮囊,却一抬手就镇住了身后的众师弟,他冷声说道:“敢问阁下为何盗我门令,行窃的两位女子究竟是何人。”
小二似担心魏二小姐会再次出招一般,把大刀横在了身前,身朝向了魏二小姐,好注意到她的一举一动。
他啐了一口唾沫,呵笑了一声说道:“有人花钱买了两位的命,散客游侠人人皆知,我武功不敌,自然只能见机行事。”
“如今要杀二位姑娘的人这般多,我怎知行窃的女子是何人,我暗中得知她们的计谋,便借来用了用,这借刀杀人的法子果然还是行不通。”说到这,他竟然露出了遗憾的神情。
闻言,洛衾细眉微蹙,林中一阵风呼呼吹过,将那遮面的白缎又吹了起来,露出了那轻云出岫般清冷的面容,她寻思着,不过是来出了个任务,怎么还和这魏二小姐一起被追杀了。
也不知道买她命的人究竟出了多少银两,能游说这么多的散客游侠们出手,定然比岛主给的薪俸还要高,这么一想,洛衾心说,我竟这般值钱了。
魏二小姐一副怔愣的模样,回头朝洛衾看了过去,愁容满面地说道:“恩人,我们真是一对苦命鸳鸯,我们二人清清白白,竟无端被迫害至此,连苍天都不能容忍我们在一起了吗。”
洛衾:……
她不太想回答。
风晓门的首席收剑入鞘,他抿着唇没有说话,在得知他们只是卷入他人的恩怨中后,便不想插手此事。
而洛衾却动了动朱红的唇,问那小二:“你可知买命的是何人?”
小二又退了半步,那眼眸忽然往旁一转,踩着轻功飞身而出,只留下了两个轻飘飘的字:“不知!”
魏二小姐眉一挑,正想追上前去的时候,忽然被洛衾捏住了袖口,那戴着幂篱的人说道:“让他走。”
洛衾接着又道:“如今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想来已经有不少人赶来此地,这个跑了,还有下一个。”
这轻飘飘的语气,像是不把自己被买了命的事当回事。
见魏二小姐目露疑惑,洛衾想了想,说道:“赶路更重要。”
早日把这魏二小姐交给岛主,自己也好早日结束这要命的任务。
在那人走后,风晓门的首席抱拳说道:“先前多有得罪,在下风晓门岳韫川。”
洛衾抬手撩起了白缎的一角,那远山般昳丽的眉眼朝他看了过去,“青锋岛,洛衾。”
尔后众人将目光投向了那武功高深莫测的魏二小姐,没想到魏二小姐竟抬起了手,以袖遮面道,话音扭扭捏捏,“在下春宵楼媗媗儿。”
即便是师弟们再怎么作妖,也纹丝不动的风晓门首席大弟子,竟然绷着脸双目微睁,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向来洁身自好,一心专研武艺的首席弟子岳韫川久久才回过神。
他一口真气险些走岔他双耳嗡嗡作响,心说这姑娘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什么春什么宵什么楼,还有什么儿?
江湖中武功高强的武痴,大多脑子不大好使,岳韫川在心底说服自己,这姑娘的武功这般高强,一定是走火入魔坏了脑子。
洛衾庆幸此时有白缎遮面,才没有太过丢人,她说道:“无意将各位牵扯进此事之中,我们还有要事要办,就此别过。”
岳韫川想了想,也抱拳说道:“在下和诸位师弟也正要赶往逍遥城,两位请多保重。”
随后岳韫川带着师弟们转身出了竹林,连一步也没有停留。
竹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洛衾忽然想起魏二小姐不能动武之事,连忙朝她的手摸了过去,摸到了一把冰冷如霜的手指。
如若不是手底下的皮肤柔韧柔软,洛衾还以为自己摸到的是一把冰。
她掐住了魏二小姐的脉门,在探入了一缕真气之后,被里边混乱不堪的气劲给惊到了。
那强劲又混乱的真气在魏二小姐的体内冲撞着,像是刺骨的寒刀一般,若是寻常人遭受此痛,定然要就嚎啕大叫了,可这魏媗竟面不改色的,脸上就连一丝痛楚也没有。
洛衾忽然不懂,这魏二小姐到底是在装疯卖傻,还是真的走火入魔到了极致,竟然连疼痛也忘了。
她握着那细瘦的腕骨,说道:“我为你调息。”
魏媗说道:“什么调息,是赤裎相见的那种吗,恩人,你方才对那岳韫川说要办事,莫不是要办我。”
这魏二小姐的语气暧昧不清的,一双凤眼骄艳天成。
洛衾像是摸着一块烫手的山芋一般,顿时松开了手,把那冰冷入骨的手给扔了出去。
魏二小姐嘴角一勾,竟笑了起来,“恩人,你这般羞赧,叫媗媗儿实在喜欢得很。”
洛衾无可奈何,又不能把她抛下,只好又带着她上了路,但此次却没有把缰绳交给她,而是由自己来驾马。
若是再让魏二小姐折腾这匹可怜的小马,也不知天黑之前能不能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此地离青锋岛大概有十日的路程,三日水路,七日旱路。
若要到青锋岛,还得在渡口等一位披着蓑戴斗笠,腰上别着两把短刀的摆渡人,那是青锋岛的船夫,两把刀能断发丝,能劈磐石,性子孤戾又古怪,却甘心为岛主卖命。
眼看天色变暗,却不是临近黄昏,而是乌云如群鸦掠过一般飞速遮住了这片晴空。
天边一道闷雷响起,尔后滋啦一声落下,也不知道落在了何处。
洛衾仰头看了一眼,她踢了一下马腹,说道:“要变天了。”
魏二小姐倚靠在洛衾的背上,双手还得寸进尺地揽着洛衾的腰,她浑身颤了一瞬,像是冷极了一样,却还是捏着声音说道:“看来我和恩人只能做一对落水鸳鸯了。”
大雨淅淅沥沥落下,砸在身上疼得很。
马在泥泞的路上狂奔起来,落下了一列疏近有致的足印。
洛衾垂眼看了一下那揽在自己腰上的手,十指揪在了一块,指节已经泛白。
她抿起唇,抬手摘了幂篱,反手盖在了魏二小姐的头上。
魏二小姐哑声说道:“恩人这是心疼媗媗儿了?”
洛衾顿时想把那幂篱给拿回来,想想还是忍住了。
一个破陋的废庙倏然入目,顶上的砖瓦被雨水砸得啪嗒作响,破旧的木窗被风吹得晃动了几下,嘎吱嘎吱的。
魏二小姐抬手捏住了幂篱的一角,又给洛衾戴了回去,她说道:“有个寺庙。”
洛衾自然也看见了,她猛地扯住了缰绳,令马停了下来,尔后把缰绳拴在了寺庙外痕迹斑驳的柱子上。
这废庙已经快要被搬空了,只剩下一座歪倒在地的神像,还有一张放置贡品的木桌。
在洛衾刚踏进门槛的时候,忽然有人说道:“没想到这荒山野岭的,除我之外,竟还有别人。”
一个穿着道袍的道士躺在一边,身下垫着从寺庙外边扯下来的红布,怀里还抱着一张陈旧泛黄的布幡,布幡上写着四个字“摸骨算命”。
洛衾眉一挑,没想到竟还是个江湖骗子。
她说道:“前辈,我们路经此地,不想忽下大雨,想借宝地留宿一宿。”
那道士摆了摆手,这才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目光落在了洛衾的身上,尔后双目一转,又朝一旁的魏二小姐看了过去,佯装惊愕地说道:“我观你们……”
一旁的魏二小姐忽然晃悠了一下,好巧不巧地倒在了洛衾的身上,她脸色发青,唇色泛白,像是只剩一口气吊着。
道士忽然一哽,颤着声说道:“我观你们面堂发黑,我这有改天换命的符箓,一文一张,童叟无欺。”
第22章
22
道士眼一斜,忽然看见了洛衾握在手里的剑,顿时又噤了声。
江湖中人最不敢招惹的,自然也是江湖中人,虽然他们的江湖也许不太一样。
洛衾睨了道士一眼,尔后微微蹙起了眉,在魏二小姐倒在她背上的那一刻,一股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传了过来,像是冷入皮肉一般,就连她也不由得颤了颤。
那魏二小姐歪着身子,晃悠了一瞬,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了,洛衾连忙转身将她抱了个满怀。
远处的地上摊开着一张破旧的草席,也不知是何人留下了的,竟还有个布包枕头。
洛衾把魏二小姐扶到了草席上,摸向了那看着像是枕头的玩意儿,尔后才发现,这竟然是块石头,一块被破布包起来的石头。
魏二小姐缩着肩,像是寻找热源一般,一股脑的往洛衾的怀里挤着,那拱头拱脑的模样,像极了觅水的鱼。
她浑身哆嗦着,唇色青白如缟素,那纤长的十指紧紧抓在了洛衾的手臂上,一双冶丽的凤眸紧闭着,像被勾了魂魄一样。
洛衾愣了一瞬,连忙把住了魏二小姐的脉。
三指之下的脉象愈发的弱了,体内的真气更是混乱不堪,正随处冲撞着,已经离心脉越来越近。
再这样下去,这魏二小姐恐有性命之忧,若是落下个痴傻呆愣也就算了,如果爆体身亡,就连旁人也会受起波及。
洛衾想了想,这一路走来,离魏二小姐最近的也只有她一人,被波及到的旁人恐也只有她。
这是万万不可的,救人怎么能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去。
她跟了岛主多年,岛主别的不说,常挂嘴边的只有那一句,“黄金白银?俗不堪言,美人家眷也终成白骨,你说你忠于我?可我又何时让你为我卖命,要知道于你而言,这天底下最重要的,当乃性命。”
一句“最终要的当乃性命”令岛上不少死士和弟子放弃任务、空手而归,在江湖上落得个青锋岛不复往昔还贪生怕死的污名,可岛主却对此毫不在意,就像被污蔑的不是自己一般。
洛衾松开了魏二小姐的手腕,让她枕在了自己的腿上,一边顶着那强劲极寒的真气为她疏通因真气乱窜而堵滞的筋脉。
兴许这样能减轻她的痛楚。
那瑟瑟发抖的魏二小姐逐渐平静了下来,躺着一动不动的,唇色也渐渐有了一分血色。
这破旧的寺庙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大开的门窗遮不住半点风,顶上的瓦片也跟破了一样,就连雨水也拦不住,哗哗直下的雨敲得瓦片噼啪作响的,雨滴在破瓦的缝隙处滴了下来,在寺庙里积了一滩水。
洛衾朝那被风刮得嘎吱作响的门看了过去,尔后垂下了眼,只见那枕在自己腿上的人像是睡着了一般,就连紧蹙的眉心也舒缓了不少,气息也平缓了许多。
她安下心,再次把住了魏二小姐的脉,惊愕地发现,两股混乱的真气竟然平静了下来。
若非武者本身清醒着控制住体内的真气,怎么也没可能这么无缘无故便平息了下来。
洛衾疑惑不已,再重新把上那脉之后,才发现魏二小姐体内那极寒的真气竟是被另一股真气压制住了。
她尚不能弄明白那到底是什么真气,这雄浑强劲的模样,倒像是外人授予的。
在知道魏二小姐能在这破庙里安安稳稳度过一夜之后,洛衾才稍稍安下心,心道她总算不必带着一句尸体回去了。
她微微扶起了魏二小姐的头,将腿缓缓抽出,然后把她的脑袋搁在了那包着一层薄布的石头上,尔后走去将那木门给关上了。
在把木门关上之后,庙里更是昏暗,幸好习武以来便练就了夜视的好眼力,才得以在神像后面找到了一把干柴。
她用打火石点燃了干柴,那干柴烧得正旺的时候,那缩在远处装聋作哑的道士忽然磕磕巴巴地开口,“你在这地方生火,也不怕神灵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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