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很喜欢你……”余几道垂眸逆着天光,眼里微弱的水光粼粼。他眨了眨眼睛,一切都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可是……我不能害你。”
一阵渐起的秋风吹过,余几道冷下了眼神,他望着窗外飘零的枯叶,暗下决心:该尽早离开了。
吴乐第二回 赶到南府的时候,燕玑正在跟薛映河捉对切磋,他站在薛映河的身侧,脚下的步子诡异,似乎是不停地在跟对方绕圈,绕来绕去,薛映河几乎是被耍得团团转。
看到吴乐的身影,燕玑果断地从跟薛映河的战圈里撤出,走向了这个一身周服恍若神妃仙子的“小姑娘”。
薛映河:“……”
这家伙的本事见长,脾气也厉害了许多。
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从跟肖涵的战圈里撤出来的郑重给捉了回去,显然郑重也很明白他要说些什么——南府学规第三十一条,禁止在武课时间私会。
第三年的精英一二班的同学们都有志一同地别过了脸,权当自己没有见过燕玑这个人。
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
“你怎么来了?”燕玑随口一问。
吴乐有些沮丧地看着燕玑,解释道:“余先生,他走了。”
燕玑的大脑都空白了一刹那。
他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吴乐,就差上手摇晃“她”的身体问:为什么?
“他……走了?”燕玑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侧沿,霎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吴乐小声嗫嚅道:“是、是的。”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见耳边一声狂风席卷而过的声音,燕玑整个人就像一只离弦的箭刹那间迸射了出去。
一直关注着这边负责监督课堂秩序的张天虎见状从人群里跳了出来现在是上课时间,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让燕玑就这么跑出去,其他人是不敢来阻拦燕玑,可他却是敢的。
做对的事情,不带怕的。
奈何他拦不住。
薛映河跟郑重联手都拦不住的男人,他张天虎何德何能拦得下他?
一直到翻越了好几道人家的围墙,抄最坎坷的近道赶到病房里的时候,燕玑第一眼看见的却是空荡荡的病床。
没有人。
余几道是真的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燕玑的心底没来由地恐慌,他甚至怀疑,这或许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余师兄了。
吴乐被张天虎背着跑进门的时候,就看见病房里两个人,一个是燕玑,一个是卿尚德。
他过于华丽的裙子不方便行动,整个人靠在张天虎的宽阔的背上,气定神闲地对里面的燕玑道:“余先生让我转告您,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他希望您好好的,余生平安喜乐,儿孙满堂。”
“这辈子,最好还是不要再见了。”
……
南府的传奇人物燕玑同学有好一阵子没上过红楼,听说是因为受了情伤,心里头难过。
这情伤还是在吴家受的,而且据知情人士透露,似乎一切的矛头都隐隐约约地指向那个平庸的第四年的学长张天虎。
大概是吴家大小姐跟张学长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然后反手绿了燕玑。
知情人士还透露,燕玑那一天眼睁睁地看着张学长把自己的对象给背了起来,一气之下就翻墙跑了出去买醉,最后还是第一年的新生卿尚德将他给背回来的——背到了自己的宿舍,照顾了他一个晚上,端茶倒水,格外地像一个孝子贤孙——这是李青蓝说的。
“要不是燕学长明明白白的是一个男人,我都要怀疑卿尚德是心怀鬼胎了。”
第一年的新生趁着负责监管他们上练习武课的学长们不在的时候聚集在一起说些闲话,虽然这里都是些少年爷们,但是真得到了机会,也可以向大妈那样说上许多的。
“你们在说什么?”
众人一抬头,就看见卿尚德穿着挺括的校服走在前面望着他们,而那个话题中心的燕学长笑眯眯地一脸愉悦地跟在后面。
这一节课看样子应该就是他来监管他们了。
李青蓝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卿尚德虽然板着一张脸,但是他的脸上似乎有可疑的指印存在。
嗯?
这会是被谁捏的?
卿舍长又被燕学长给带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跟姑娘们玩什么奇怪的游戏了吗?
小少爷的脾气自打来了南府就在一天天地打磨中度过,时至今日,虽然依然有些小脾气,但并不碍事。他也只是这么想了想,在望见燕玑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身体就比脑子的反应还要快一步地蹲下了马步。
马步很标准。
燕玑路过的时候还夸奖了他一句,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资鼓励。
然而,现在并不是上课时间。
李青蓝:“……”
都怪大表哥铁面无私,训练做得太好,导致他现在一见到学长就忍不住下马步。
害人不浅呐!
第十二章 阶段演练(上)
此时距离阶段演练不过三天,郑重跟薛映河都免不得开始紧张的复习,也只有燕玑跟叶谋人这种南府的异类才会有闲心出来晃晃悠悠的走一走,吃两碗阳春面,听一段南回雁鸣。
南府多少年都没有出现过燕玑跟叶谋人这种异类了?
如今一出就是两。
一文一武,统统是压着线留在精英班里的。
不仅压线,而且还不受管教。
原本的燕玑还能入手管教管教,可惜自从知道了他跟皇商涂氏有关系以后,老妈子一样的徐教头顿时就被气得连一句话都不想跟燕玑说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我虽然不是很穷,但是我可以跟你一起吃粗茶淡饭,然后等我吃完以后,你一点没碰地告诉我,你家财万贯,并不需要吃粗茶淡饭”。
老校长本来就不怎么管事,燕玑的事情自然是更加的不管。
一时之间,全世界就好像只剩下了一个郑重,每天在跟燕玑一起上课的时候坚持坐在他的旁边监督他好好学习。
郑重坐在半山腰树林里的亭子内,左手是叶谋人,右手是薛映河。
这三位堪称是南府第三年文课当之无愧的三巨头,此时此刻聚集在这个鸟不拉屎、蚊虫成堆的地方只有一个目的——不是为了商量什么大事,跟不是为了跟对方来一场堂堂正正的较量——他们是为了划重点而聚集在一起的。
给“无药可救”的燕玑划重点。
虽然南府的学子们都对郑重近期的一些行为感到十分的迷惑不解,但是这种行为在叶谋人的眼里全都是明明白白地摆着的,根本就不需要他动脑子就能够看穿其中的意义。
第一年进校的时候,燕玑跟郑重就是舍友。
燕玑那个时候的为人热情,还没有说过两三句话就开始跟郑重称兄道弟。郑重哪里见过这种二话不说就跟你成为兄弟的人?虽然不适应,但是感觉起来似乎还不赖,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为了能穿一条校裤的好友。
然而,燕玑生性桀骜,一次又一次地钻空子挑战学规,连累得郑重跟他一块儿也受了很多的罚。郑重跟燕玑本来就不是一种人,比起有趣或者有挑战,他更喜欢脚踏实地地完成教头跟塾师所布置的任务,一点一点地取得进步。再加上两个人从一开始的差距就太大,燕玑好像完全不努力都可以稳稳地在精英班驻留,而他郑重却要拼尽全力方才能够在精英班勉强谋得一席之地。
后来又出现了一个罗敬,素来眼高于顶,即便郑重是他的学长,他也对其丝毫没有后辈应该有的尊敬。
罗敬是燕玑的竹马交情,却根本就看不上郑重这种寒门子弟。
无数的摩擦积累到了最后,郑重跟燕玑很正常地反目成仇了。
可是——
叶谋人微微摇头。
既然一开始就能够成为朋友,这说明燕玑跟郑重的友情是存在可能性的。
而现在,这种可能性会重新萌芽吗?
“你把我们找过来,就为了给燕玑划文课的重点?”叶谋人淡淡道。
郑重最不喜欢叶谋人这种贵族高门子弟,然而谁让人家的文课学得太好,以至于他思来想去也只能够想到一个叶谋人在这个时候还能够救一救燕玑的成绩了。燕玑当年一气之下,从一班调到了二班,现在想要帮助他从二班回到一班,就必须要让他的成绩超过一班的平均线。
南府的精英二班虽然也被称为“精英”,但无论是教头的水平还是塾师的管理态度上都是比不上一班的。
郑重看着叶谋人,低下头,格外诚恳地向对方请求道:“还请王爷帮我这个忙。”
叶谋人看着郑重递过来的文课课本,心里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当年在燕城的时候,燕玑那远超一干燕城子弟的成绩,惊艳八方,当真是五味杂陈。
很多时候,哪怕是天资聪颖如叶谋人也很难分辨出来,燕十三如今究竟是天才陨落还是在韬光养晦。
给一个比自己还厉害的人划重点,他叶谋人是多大的脸哟?
话虽如此,叶谋人还是硬着头皮给郑重划了重点。
薛映河面无表情地瞧着他心力交瘁地瘫在石椅上,这个时候也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既然不想要给他划重点,那不划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
叶谋人朝他摆了摆手,道:“这不是划不划重点的问题,这是一个‘外交问题’。”
薛映河不明白。
“你虽然是风纪委员长,但是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人,那我本身即便没有任何的职责在身,却一样被视为风纪委的势力范围。而学生会本来就跟风纪委的关系不佳,若是在这种大敌当前的情况下还要闹出些矛盾来,怕是南府的根基就不稳了。”叶谋人瘦削的手指在石几粗超冰冷的表面上轻轻地划过,最后补充了一句,“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拒绝郑重的这种‘合情合理’的请求。”
薛映河想了想,抓住了叶谋人话里透露出来的隐约暗示,追问到:“你是说——南府会出事?什么事?”
叶谋人摇了摇头,不肯再加一词。
北方的大雁成群结队地飞过了南府的天空,澄澈的天一碧如洗,也不知道它们向南的路上究竟是不是一路的太平。
郑重下山正巧路过演武场,碰见了一脸笑意喜气洋洋一反常态的燕玑。他怀里揣着叶谋人划的重点,还没有开口就被对方先抢了个白。
“我要洗心革面,好好学习,重新做人。”
燕玑这话是当着卿尚德的面说出来的,他说得热情洋溢,极为轻巧,可是这一时之间的反差太大,以至于郑重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他说了点儿什么。
“你……”
郑重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燕玑抓住了胳膊,十分郑重地又来了一句:“我要考文课第一。”
郑重顿时失语。
一个倒数第一,在临考前三天,对他说“我要考第一”,还是正数的那种。
“……”
这要不是燕玑,他郑重能够给他现场一个拳头过去,让对方清醒一下,考虑清楚再说话。
如今第三年生里的文课第一是叶谋人那个妖孽,无论郑重跟薛映河如何的努力都无法逾越的存在。可以说有叶谋人在,文课第一就不用争论了,郑重跟薛映河只需要争一争第二就好。而眼下燕玑这个文课当之无愧的倒数第一却对他们说,他要拿第一。
连听到了他们对话的卿尚德都不敢帮着燕玑说话,这几天下来,燕玑何尝看过一点书?
燕玑松开了郑重的胳膊,在他开口之前,拉住了卿尚德的手,对他道:“来吧!让我们一起学习!一起努力吧!我相信,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郑重:“……”
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事真的不可能。
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燕玑从前都是装的——不过,这可能吗?
燕玑没事装这种东西做什么?他那么穷,平常还要出去给人做保镖赚些钱来维持生计的,南府的奖学金难道还不如干活吗?
哪怕是一脸吃了苍蝇的样子,郑重依然还是勉强自己露出了鼓励的微笑,对燕玑举起了自己的拳头,和蔼道:“要努力啊!”
燕玑拉着郑重,朝着卿尚德也比划了一个这样的动作,似乎是在一起鼓励他。
郑重:“……”
好气啊,可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他等着燕玑终于表演完了自己想要表演的东西以后,好歹是松了一口气,拉着燕玑就往他们的宿舍楼跑,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卿尚德盯着他的手的恐怖的表情。
“咚。”
郑重关上了宿舍门,接着就从怀里掏出了自己从叶谋人那里要来的重点,塞到了燕玑的手上,对他语重心长地道:“你既然有那样的想法,肯定是好的。我对你没有那么高的期望,只要别比肖涵还低就行了。”
躺在床上用书盖着自己的脸存在感降到最低的肖涵:“……”
没想到郑副部就是这样看我的啊……
我的文课成绩有那么差吗?
燕玑默默地将自己的视线从郑重的脸上移开,转到了门口的那张床上的肖涵身上。
郑重顺着燕玑的视线望过去,只见肖涵拉下了自己的课本,战战兢兢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
大约是这个场景太过匪夷所思与尴尬,燕玑一手转着郑重交给他的资料,一手倚靠在墙壁上对着肖涵抛出了这一份重点,然后对他道:“这个东西就交给你了。”
郑重:“你干什么?!”
“我不需要重点。”燕玑十分自然而笃定地朝郑重这样道。
肖涵捧着手里的重点,重点上还带着叶谋人身上用的熏香的味道,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又干嘛啊?干嘛?!这到底关我什么事啊?!我只是躺在这里复习而已啊!你们吵架自己吵啊!不要来找我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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