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承诺过不再让对方受伤,可却终究是大意了……他没想到林溪月会那么偏激,也没想到林哲远会与黑社会有染。先前那帮闹事的人只抓到了一半,还有一半尚未落网,迟纵恐怕再会出事,才如此主张的将他们接到自己的地盘里。
这个口其实是他先开的,就连林溪月在听到之后都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哥哥不会同意的。”
至于理由,那太简单了——林厌对迟纵的排斥属于有眼睛的都能看见,就连对当年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林溪月也不例外。
对此迟纵只好放低姿态,苦口婆心的劝了一通,最终主要还是为安全着想,林溪月有些犹豫的点了头:“但是哥哥那边……”
“那边由我来解决!”
这头夸下海口,等到了林厌跟前,他却半点拿不出先前的勇气,只好扯了个很烂的理由……烂到两个人一旦对质便会露馅,可一时半会儿的,迟少爷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以至于现在紧张的心跳加快。
他怕林厌半途反悔,还特地推掉了晚上的饭局,亲自过来接这一趟……
拥堵的路段终于过去了。
迟纵打开了一点窗户,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吹干了鼻尖渗出的汗。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他甚至想好了无数种林厌在发现真相后执意离开的画面,但不管是哪一种,迟纵都对此束手无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再一次离开他的世界,头也不回。
而现在的迟纵,却连伸手拉住对方的理由都没有。
……怎么办呢?撒泼打滚么?大少爷自暴自弃的抬手,想锤方向盘发泄,却又记起后座熟睡的人,动作突然放缓后无声的落下。
……罢了,还能怎么样呢?
车水马龙间,迟纵难过的想,这都是他欠他的。
就这么一路忐忑的到了目的地,停下车后,迟纵熄灭引擎。他坐在靠椅中,一时半会儿没有动作,只是透过后视镜偷偷瞄着林厌的脸。
只是没过多久,管家便前来敲窗,紧跟在后的还有肩膀打着石膏的林溪月。对方穿着一身白色的居家服,袖口很宽,被晚风撩起,此刻站在夜幕中,倒真有几分飘飘欲仙。
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迟纵再也没有了少年时的热忱,但对于林溪月,他还是习惯性关照,如今见对方穿得这么少便跑了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车门,将自己的外套替对方披上。
之后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身后一阵轻响……林厌下车便见到这一幕,没什么波动的撇开目光,经过一路小睡,他已经没有之前那般困倦,只是还有些乏。
“哥哥!”林溪月第一时间凑了过来,他才做完手术没过多久,完全是凭靠着Alpha恐怖的恢复力,才能在几天后下床,但就算如此,一张小脸惨白如纸,连嘴唇都没有什么血色。林厌看了一眼,下意识抬手贴上对方的脸颊,触到一手冰凉。
“……进屋先。”
林溪月乖巧的点了点头,在兄长温暖的掌心里蹭了蹭,直到男人抽回了手。
迟纵看着兄弟俩并肩往屋里走去的背影,一时间难以回神,还是管家在一旁提醒道:“少爷,您要不也进去喝杯茶?”
“……不了,陈总发消息让我去KTV,没法推……”有些焦躁的抓了抓头发,迟纵重新上车,随着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静谧的空间里,唯有他稍显沉重的喘息。
管家尽职的在车边候着,约莫半分钟后,车窗再次打开,露出一张有些疲惫的脸。
“所有的标准都按我家来,加强一下附近的安保,还有……”迟纵深吸一口气:“有什么事情,随时向我汇报。”
说完这些后他停顿了一下,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还能在说什么,只好作罢。
随着一脚油门,轿车驶出院子,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第二十五章 下(现在)
别墅的客厅很大,房间都设立在二楼,设施齐全,但毕竟是全新的关系,还留有一点儿装修的气味,又被四处都有摆放的熏香冲淡。
一进屋,林溪月随手脱下迟纵递来的外套放在一旁,刚才坐下,便有佣人端上热乎乎的茶水,和盛放着银耳羹的小碗。林溪月毕竟少爷做久了,习以为常的拿过一碗,递到林厌手里:“先吃点东西垫垫胃,晚饭已经在准备了,哥哥还有什么想吃的话可以跟管家说……”
林厌习惯了自己那小破房子,如今突然换了环境,一时还有些不适应。他沉默了一下,接过林溪月递来的东西,温热的糖水隔着瓷器,熨帖在手心,驱散了夜晚的寒。“等你手臂伤好了,就搬出去。”林厌如此说着,目光落在对方缠着绷带的右手,眼神闪烁了下。
林溪月自然没有异议,兄长没有一开口就提那该死的三月之约已经让他足够惊喜,哪里敢得寸进尺的要求更多,当下不过是甜甜一笑:“都听哥哥的。”
你别说,这小子铁下心来装乖,倒还真没几个人能直言拒绝的。林厌警惕的挪开了视线,不去看对方那双仿佛装着万千星辰的眸子,他舀起一勺糖水放入口中,软糯的银耳在舌尖化开,甜味刚好,忍不住多吃了两口。
过会儿晚餐也准备好了,大多都是些清淡的补品,林厌刚夹了两筷子,就听见咣当一声,林溪月的勺子落在了餐桌上。小少爷冲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用完好的左手去拿,但毕竟还不习惯,磕的碗沿叮当作响,没两下又掉在了桌上,还溅起一片汤水。
林溪月名门出身,什么时候有过如此失礼的时候?俊美的脸蛋一片通红,他倔强的咬了咬唇,再次拿起勺子……
林厌叹了口气。
他放下碗筷,握住林溪月颤抖的手指,不轻不重的将对方手里的东西拿了过来,舀起一勺汤水,递到小少爷嘴边。
林溪月似乎愣住了,大大的眼睛里很快泛起了水光,鼻子一皱就要落泪;林厌重重啧了一声,不耐烦的递向前去,堵住了他的嘴。
“快点吃完,让人来把石膏拆了换药。”
“……嗯。”
或许是林厌的语气有些烦躁,小少爷最终还是没哭出来,红着眼睛乖乖的张口,含着林厌喂过来的食物。后者一手托着下巴,眼神漫无目的的扫着,是不是往林溪月的方向瞥上一眼,又很快转开……
哥哥果然还是心软。
林溪月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时不时抽一抽鼻子,扯上两张纸巾,换来佣人们同情的目光。
以至于林厌这边的压力更大了,搞得好像他欺负人似的……深呼吸了好几下,他尽可能把动作放轻,不至于接二连三磕到林溪月的牙齿。
结果这一喂足足喂了二十多分钟,到最后林厌手臂都酸了……Alpha是饭桶吗怎么这么能吃!
等到对方终于喊饱,他迫不及待的丢下了勺子,准备歇一会儿吃自己那份……羹汤早就放凉了,贴心的佣人上前端去热一热,抬头时发现林溪月仍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你看什么?”
“没什么……”小少爷抿了抿唇:“就是觉得……哥哥果然跟我想的一样温柔。”
“……”林厌没有回话,只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他讨厌林溪月的眼泪,林溪月可怜兮兮的样子,讨厌他那只受伤的手……但这些话林厌都说不出口,对方染血的模样历历在目,以至于眼前这个完完整整、干净漂亮的小少爷,都显得顺眼了许多。
只是想要偿还人情而已。
如此想着,热好的晚餐再次端了上来,林厌低下头,专心致志的填饱肚子。
晚饭后,有医护人员来给林溪月换药,林厌本来不想留在现场,被小少爷拉着说怕疼……不过也是,林溪月自小娇贵,什么时候受过这么重的伤?看着那只抓着他袖口的、苍白漂亮的手,林厌到底没忍下心将其甩开。
算了,看就看吧……反正也已经这样了。
层层的纱布逐一掀开,露出之下狰狞的伤口,先前抹上的药粉都血凝固了,看起来黑糊糊的一团,十分可怖。在消毒的时候,林溪月本就白皙的脸蛋更白了几分,嘴唇止不住抖动。后者看着那逐渐被重洗掉的血痂、以及露出来的,发白外翻的皮肉……饶是林厌都有些不忍,内心叹息一声,握住了那只微微发颤的左手。
他的手指并不温暖,甚至带着些微微凉意,但对于林溪月而言,却是再好不过的麻醉剂……这是兄长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这般想着,痛苦似乎没那么难熬了。小少爷费力挤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额前的冷汗还未干,被打湿的前发一缕一缕的黏在皮肤上,着实惹人心疼。
林厌下意识偏离了目光,握着对方的手却没松,反而微微加重了力道……或许是前二十年说了太多违心的话,从他自由之后,大部分时间里林厌甚至是寡言的,以至于到了如今真需要安慰人的时候,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这是他难得笨拙的时候,林溪月疼痛的抽气声一下下刺激着神经。林厌沉默良久,最终迟疑的抬起手,轻轻碰了碰林溪月湿漉漉的黑发,又犹豫地盖住了对方发红的眼。
小少爷的呼吸都窒住了,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发颤:“哥?”
“……别怕。”林厌揉了揉他僵硬的掌心:“我在的。”
第二十六章 上(回忆)
“在么?”林厌敲了敲房门:“……我们谈谈。”
他才刚从医务室回来,脖子上缠了一圈厚厚的绷带,脸色更是苍白的惊人,毫无血色的唇因呼吸微微张合,眼下的乌青让他看上去虚弱且憔悴。但就算两腿还有些发抖,他也坚持从病床上跑下来,隐瞒性别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则是,他想见见迟纵。
昨日的那场不堪进行到最后的时刻,林厌不堪重负的昏了过去,等悠悠转醒,却已是在被送往医院的担架上……他差点没再晕过去,好说歹说没把人丢到大医院去,换成了学校专属的医务室。
因为往来都是权贵的关系,这里一般不会细问隐私,林厌在病床上躺了一晚,第二天刚好一点便直接去找迟纵……倒不是为了算账什么的,只是若要再拖上几天,等那小子钻进牛角尖里,估计再难扯出来了。
所以这会儿他裹着风衣,还算冷静的站在迟纵门外,一靠近这个地方,那时乱七八糟的场景纷纷而上……林厌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态,又叩了叩门板。
“我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他的声音嘶哑的不像样子,说到最后更是不受控制的咳出声来,还为此牵扯到了后颈还未痊愈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气。
就在他靠在另一边墙准备缓一下的时候,房门突然开了,顶着一头乱发的大少爷火急火燎的冲了出来,跑出好几步才注意到站在墙角的林厌,视线猝不及防对上,一时凝固了。
林厌轻咳两声,语气里是挥之不去的无奈:“……你着什么急呢?”
“我、我我我我……”迟纵的舌头就跟打了褶似的,哆嗦了半天还差点咬到嘴唇:“我以为……你、你晕倒了……”
林厌愣了一瞬,默默看向对方门上正对着走廊的门眼……合着这小子一直蹲门口呢,看不见他人一时着急才跑出来。想到这里,他有些哭笑不得,奈何迟纵这会儿像只炸毛的刺猬,看着挺凶,实际上都慌得快把自己蜷起来了。
“我……咳咳……”他本想要说些什么,结果一咳起来自己先忘了,奈何对方直直盯着他看。拍了拍起伏的胸口,林厌吐出一口气:“我没有怪你。”
这话刚出口,大少爷的眼睛就红了,偏偏还死要面子的转过头,用胳膊使劲擦着脸。
后颈的伤一抽一抽的泛着疼,林厌看着少年颤抖的背影,心想也不知谁才是被咬的那个……不过算了,那些都不是重点。
“你就打算这么在门口跟我耗着?”搓了搓被冻得有些发麻了的手指,他的语气里带上一丝罕见的虚弱:“今天还……挺冷的。”
林厌始终不习惯向人示弱——就算是有利可图的时候;但就凭迟纵这个缺心眼的程度,要是完全不说些什么,这小子光是调整情绪来面对自己估计都能折腾上半小时……那时候,林厌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真的晕倒。
果不其然,在听了他的话后,迟纵也不纠结了,连请带拖的将林厌拉进了屋,随着房门轰地一声合上,屋内迎面扑来的暖气让他已经麻木的脸找回了一点知觉。林厌弯下腰想要脱鞋,迟纵却抢先一步单膝跪下——他这个动作来得太过突然,又是那样的顺理成章,以至于林厌一时怔在原地,没来得及推拒。
“我、我来……帮、帮你……”大少爷的声音细若蚊鸣,他垂下眼,有些笨拙的去揭对方靴子上的鞋带。迟纵自以为隐藏的很好,殊不知从林厌的角度望去,红晕从少年露在黑发外的耳尖开始,沿着颈脖一路向下,没入居家服的衣领。
……像是一小团火苗在灵魂中燃烧着,那么微弱、哪怕一口气便能吹灭,却也短暂的点亮了冰冷的黑暗。
真好啊,林厌想……他突然没那么后悔了。
哪怕是这样短暂到下一个呼吸便消失了的关怀,是以前身为“朋友”的自己,难以渴求的……因为它太暧昧了,仿佛一只偷偷翻过友谊高墙的爬山虎,还未来得及开花,便已被当做杂草除去。
反观迟纵,他无疑是紧张的,以至于简简单单的一根鞋带,好不容易解开后又差点缠到了一起……林厌到底没好意思让对方帮自己脱鞋,只抬手轻轻抚过少年发尖的硬茬,微微退开了一点。
大少爷见状,又急忙想要去拿脱鞋,结果起身太急,脚又已经跪麻了,一下踢在玄关的台阶上,重心不稳的向前倒去,顺势连累了面前的林厌。
情急之下,迟纵本能护住对方的头颈,用肩膀承受了这一次撞击……巨大的力道震得他半身发麻,喘息不由得加重,化作点点星火,落在了怀中人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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