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还没等他说什么,颜静书先开口了,微笑着道:“既是有事,那成瀚你和三娘慢慢说,我先回家去了。”说罢对黄三娘微微颔首,又看了看江成瀚,没等他说话就转身离开了。
“静书……”颜静书就这么走了,江成瀚有些无奈,但只得看向了黄三娘,道:“你想要和我说什么?”
黄三娘抿抿唇,似是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双手手指搅在了一起,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道:“江大哥,对不起,我不想嫁给、嫁给肖大哥,我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有了仰慕的人,这个人就是、就是……”
对于黄三娘的来意,江成瀚心中早已有了些猜测,此时听她这么说倒并不觉得意外,只是眼看黄三娘期期艾艾地看向自己,他觉得不能再让她说下去了,便开口打断了她,道:“我知道了,没关系,这件事我会同老肖说清楚,你也不必心里有负担。眼下天色有些暗了,你也赶快回善堂里吧,走夜路不安全。”
说罢,江成瀚便要转身离开,却感觉到衣袖被人扯住,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随后直接手臂轻抬,甩开了黄三娘的手,待他再转回身看向黄三娘,面上已没有了之前的温和笑意。
“江大哥……”本来只是情急之下想拦住江成瀚才伸手去抓江成瀚衣袖的黄三娘,被江成瀚甩开时就愣了一下,待对上江成瀚面无表情的脸和仿佛已看穿了一切的眼睛,只觉得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所有的激动、羞涩和期许都被冲刷俱净,只留下满满的难堪和羞耻。
暗暗叹了口气,江成瀚没想到真的被颜静书说中了,而自己之前竟一点都没察觉,不由反省了一二,但他也还是希望黄三娘自己能够想明白的,静默了片刻,便道:“……你是个好女孩,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一心一意待你,你也喜欢的人,成为一对恩爱的夫妻,过上美满的日子,就像我和静书一般。”
黄三娘没有说话,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微微颤抖地身体泄露了她身体的不平静,好一会儿,她才声音哽咽地说了一句“对不起”,说完就转身跑走了。
江成瀚看着黄三娘跑远了,摇摇头,也转身回了家。
在宅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江成瀚在书房里找到了颜静书,彼时他正在小心的处理一本被雨水打湿,书页都沾在一起的旧书。
前面说过,颜静书在暮山书院读书时,曾帮着恩师修补残书,前两日两人上街时,见有人摆摊卖家中藏书,却因保存不当致使受损了不少。颜静书爱书心切,看着很是可惜,就出钱都买了下来,在家中闲来无事时,就修补修补,也能打发时间。
江成瀚见颜静书在忙,没有打扰,只坐在一旁喝茶看着。心里一时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同颜静书说,一会儿见颜静书修书修得这么心无旁骛,似是一点都不介意自己同黄三娘说话的事,心里又有点不得劲儿。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没让江成瀚等太久,颜静书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起身从临窗的铜盆里洗了洗手,随后走到江成瀚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端起江成瀚刚刚给他倒好的茶水喝了起来。
“三娘拒了肖大哥的求亲,而且是因为自己已有了心仪的人,对吧?”喝了几口茶润了润喉咙,颜静书没等江成瀚先开口,自己就直接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而虽是猜测,但话里的语气却十分的笃定。
江成瀚本来已经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结果颜静书一句就给他都堵了回去,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有苦笑着点点头,道:“就是你说得那样,也是我太迟钝了,竟一直都没发现,早知道就不接老肖这个媒了。”
颜静书笑了笑,在感情这方面,江成瀚的确不是一般的迟钝,又问道:“那你是怎么同她说得?”
江成瀚便将自己同黄三娘说得话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告知了颜静书,最后道:“只希望她自己能早日想开些,不然终究耽误地也是她自己。”
颜静书点点头,之后便没有再说什么。黄三娘的事他们已不需要在做什么,她自己将来如何,还是要看她自己的。
之前寇世均给江成瀚放了五天的婚假,眼看假期将尽,想着等他恢复了职务必定繁忙,最后一日江成瀚便没有再出门,只留在家中陪着颜静书一整天。待次日,便换上了正装骑马前往了都督府。
江成瀚走后,颜静书一人在家中倒也不觉得孤单,他本就喜静,或是读读书,或是修修书,中午和晚上等江成瀚回来一起吃饭,偶尔江成瀚不回来的时候,就去善堂里看看孩子们,给孩子们读书画画,日子过得也是十分悠闲。
期间在去善堂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会碰到黄三娘,颜静书态度始终不变,好似不知道黄三娘同江成瀚说得那些话,倒是黄三娘见到颜静书有些不敢面对的样子,十分回避,但眼中却也并没有什么不满埋怨,这让颜静书心安不少。
不知不觉就是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晚江成瀚和颜静书一步从京城离开的席牧元的商队和颜静书的陪嫁也终于赶到了宁城。
出门在外为防不测,若是有顺路的便一起同行本是平常,是以虽然江成瀚不想别人知道他和席牧元的关系,但这些却是无妨,只是席牧元虽然想要和江成瀚汇报一下此次行商的收获,但也没有进入江家,只给颜静书留了一个信,让江成瀚旬休之日去老地方见他。
颜静书之前家中只雇了两个帮忙打扫的人,眼下自己的人来了,便将那两人多给了几个月的薪金辞退了。随后便指挥着众人搬运东西,安排房间,收拾打扫。
等到江成瀚下衙回来,就见原本还显得有几分简单的屋子已经大变了样。色调柔和的纱幔,柔软舒适的坐垫,精巧别致的摆件,还有绿意盎然的松石盆景,整个人屋子在颜静书的布置下不但焕然一新,更是处处透出雅致和舒适来,让人身处其中心情都好了不少。
靠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江成瀚突然想起了什么,对颜静书道:“对了,除了张哥他们,我在宁城其他的朋友和同僚得知我成了亲,都嚷着要喝我的喜酒,想让我再办一次喜宴,你觉得如何?”
颜静书正在整理账册,闻言便点点同,道:“这也是应该的,你后日不是就旬休了吗?就定在那日办吧。一会儿你把可能会来的客人的名字报给我,我看看有多少人,好安排郑二和他媳妇去采买些喜宴要用的东西。”
江成瀚却道:“无需这么麻烦,席兄在城里开了一间酒楼,到时候直接将他的酒楼包下来办宴就是,省得还要在家中折腾。”
江成瀚这样安排虽是要多花不少钱,但却也省了很多麻烦,颜静书自然是同意的。
说好了这件事,江成瀚当即就去了席牧元所开的致远斋,同席牧元说这件事,顺便听席牧元告知了他此次北上一行的收获,这一说就说了一个多时辰。待江成瀚怀揣着厚厚一叠的银票从致远斋里出来,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回到家中,颜静书自是还没有睡,在等他,江成瀚便将银票交给了他,又将席牧元所说简单地告知了颜静书。
得知席牧元在京城用自己的那两万多两银子大肆采购了一番,后北上的沿途又一点点的售出了不少,眼下货物还剩有三分之二,本金却已回来了一半,便是江成瀚拿回来的那些银子。
颜静书早知席牧元是经商奇才,这次并不意外,只妥善的将银票放到匣中收好。席牧元要在宁城待到明年才会再次出门走商,眼下这银票便也不着急给他。
“时辰不早了,咱们先睡吧,后日怕是要费不少精力。”虽然办宴的事交给了席牧元,但待客还是要江成瀚和颜静书来的,而以江成瀚在宁城的地位,到时来的宾客绝对不会少,他和颜静书怕是轻易地得不了空闲。
“嗯,我把这些放好,就睡咳咳——”颜静书说着,突然感觉喉咙痒了痒,忍不住就咳出了声。
江成瀚听到忙走了过来,微微蹙眉问道:“怎么突然咳嗽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颜静书安抚了笑了笑,道:“没事,可能是这两日炭火烧的太旺,屋里太干了,我日后多喝些水就好了。”
如今已是深秋,天气越发寒凉,炭盆早几日便点起来了。怕颜静书不习惯这里的气候再冻着了,江成瀚便买了最好的炭,日日烧着,让屋子里像春天似的那么暖和,却没想到有些烧的太热,让颜静书反倒不好了。
见颜静书的确只是轻微的咳嗽而没有别的什么不适,江成瀚才稍稍安心,随后他让人将炭盆搬到外间,又给颜静书倒了些温水让他喝下,两人便才睡下。
只是半夜的时候,被怀里人身上超乎寻常的滚烫温度烫醒,江成瀚才知道,自己安心的太早了。
第42章 风寒
“静书,静书——”怀中的人身体滚烫,寝衣都被汗水浸透了,面色潮红,一看就知道是发了高热,江成瀚担忧地不行。
颜静书不适地蹙着眉头,没睁眼,只轻轻哼了哼,低声虚弱地溢出了几个字,“……热,好热……”说着还伸手去扯被子。
江成瀚忙按住他的手,将人用被子包好,随后拿过衣架上的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就快步走出了屋子,往前院而去。
在前院倒座房里寻到郑二的房间将人叫醒,吩咐人赶紧去请大夫来后,江成瀚就转身又去了厨房,打了一盆水端着回到了卧房里。
此时纹锦纹绣两个听过江成瀚的动静也已经起来了,正围在颜静书床前不知所措,见江成瀚回来忙让开了位置。
江成瀚也没有同她们说什么,只将水盆放到了床头的小几上,随后取了一块手巾在水里浸湿气稍稍拧干后,搭在了颜静书的额头上,又替颜静书掖了掖被他挣开了一些缝隙的被子。
看着颜静书难受的样子,江成瀚眉头紧锁,心中又是担心又是自责,脸色十分的难看,一旁纹锦纹绣大气都不敢出,只立在一旁守着,等江成瀚的吩咐。
帕子换了有七八次了,眼看颜静书的身体都开始打起了哆嗦,郑虎还没带着大夫回来,江瀚成急得不行。
他站起身,从衣架旁的柜子上拿了自己的令牌交给纹锦道:“你把这令牌拿去前头给郑虎,
让他拿着拿着令牌去都督府,报上我的姓名请府里的周医师来。”
纹锦忙接过令牌,应了一声后,提着裙子就快步走了出去。
江成瀚又让纹绣再去打盆水来,自己则坐回了床边看着颜静书,边给他擦汗换手巾。
“……不、不要,成瀚……不要……死……”颜静书烧得越发厉害,人都有些神志不清,
像是陷入了梦魇之中,胡乱地摇着头,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眼角甚至留出了眼泪。
江成瀚心疼地不行,忙握住了颜静书手,又凑近了些,待听清楚了颜静书的呓语,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
颜静书还陷在梦魇中无法自拔,抓着江成瀚的手用力的指节都泛了白,在江成瀚的手背上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指印,“……不要死……不要……我回来了……我会救你的……我不会、再让你死了……”
呆愣了足足有半晌,直到纹绣打了水回来,江成瀚听到动静才回过了神来,压抑着心中骤然翻起的波澜,他俯下身贴到颜静书耳边,低声安抚道:“我这在,我没死,没事的,别怕,我永远都不会死,我会永远陪着你的,不怕……”
江成瀚一直说着,一声又一声不曾有片刻的停顿,就这么说了好一会儿,直接他都感觉到有些口干了,颜静书才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虽然身上的高热还没有退,但眉头却稍稍舒展了一些,没有再继续梦魇呓语,只是抓着江成瀚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
见颜静书平静了下来,江成瀚便抬起了身子,而后微微垂首,看着昏睡中的颜静书,眼底是是让人看不懂的复杂难辨。
“大人,郑虎带了都督府的周医师来了。”纹锦有些气喘的声音突然响起。
江成瀚蓦得回神,忙道:“快,快请进来。”
很快,郑虎便带着一位五十来岁着石青棉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江成瀚还被颜静书抓着手,无法起身相迎,只得道:“还请周医师见谅,实在是内子病发突然,又很是严重,才不得不漏夜惊扰,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江校尉客气了,治病救人乃为医者本分,何来麻烦之说。”周医师忙道,他自然是认识江成瀚这个寇世均身边的红人的,虽是半夜睡得好好的被从床上生生叫了起来,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况且江成瀚又都这么说了,他心里也就更没有什么好不快的了。
说着话,周医师便已打开了随身带来了药箱,从中取出脉枕。江成瀚配合着周医师,让他给颜静书把脉。
好一会儿,见周医师撤了手,江成瀚再也等不及地开口问道:“周医师,怎么样?”
周医师便道:“江校尉放心,尊夫郎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偶染风寒,再加上有些水土不服,才会病势沉重。老夫这就开上一章驱寒调气的方子,再写下些温补调养的膳食,只要按时服药妥善保养,很快就能好的。”
江成瀚听到这,才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脸色也露出了些许安心的笑容来,道:“那就麻烦周医师了,真是多谢你了。”
“无妨,江校尉客气了。”周医师说完便起身去一旁的桌案上写方子去了。
等方子以及膳食单子写好,江成瀚接过来看了一眼后,就又交给了郑虎,随后让纹绣取银子酬谢周医师,又给了郑虎一些,让郑虎先送周医师回都督府,再顺路去药堂买药。
因着江成瀚一直给颜静书擦汗以及降温,虽然还没有吃药,但颜静书也没有再加重什么,只是依旧沉沉地睡着,神态却安然了许多。
不多时,郑虎还没有买药回来,郑二却带着大夫终于回来了。
江成瀚发现颜静书生病了的时候已是半夜,城里医馆早已关了门。郑二几乎跑遍了城里所有的医馆,才终于叫开了一家,又许下了不少银子,才总算是请到了一位大夫,只是如此不免耽误了不少时间。
江成瀚能够理解,所以并没有责怪他,至于那大夫,总归请都请来了,就让他又给颜静书看了看,而诊治结果倒是同周医师的没什么不同。
待这位大夫也写下了一张药方后,江成瀚结了诊金,便让郑二将人送回去了。至于那张药方,江成瀚看着和周医师写得也几乎是一样的,便没有让人再去依着药方买药来。
一个时辰后,纹锦小心地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进来。江成瀚端过药碗,试了试有些烫,便吹了吹,待感觉到不那么热了,才用勺子舀了一些,要喂给颜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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