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浦深起初以为是外面带来的寒风的关系,可渐渐地他却觉得小腿连着双脚越来越冷,他有些疑惑,密闭的空间里哪来的冷风?
他拿到了夜视镜,正掉头准备朝下爬,却听见岑路在耳机里一声大吼:“小深!快跑!通风口里有人!”
周浦深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右侧倒过去。
话音刚落,墙壁上的通风口盖子被人“当啷”一下踢开,黑洞洞的枪口从里面伸出来,毫不犹豫地就正对着周浦深开了一枪,幸好周浦深此时身体一歪,子弹擦过他的手臂,打断了周浦深的攀登绳,男人整个人朝地面坠落而去。
“小深!”岑路大吼,“你怎么样?!”他站起了身,正对着挑衅地笑着的陆静松。
陆静松露出两只虎牙,不怀好意地指了指屏幕,对着岑路无声地动了动嘴。岑路却能读懂他的意思:
正式介绍一下,我的野兽,美丽的安娜。
穿着一身劲装的少女发现方才的那一枪没有得手,便毫不犹豫地扔掉了那把武器。转而从怀中掏出了匕首,如同一只轻盈的燕子一般从通风口跳了下来,对准了周浦深的脖子就亮出刀刃。
周浦深抬起手臂格挡,胳膊上的护甲与匕首相接,发出“铛——”的一声响,那少女似乎被震麻了手臂,微微减缓了攻势。周浦深趁机一跃而起,两只健壮的手臂死死箍住了少女的双腿,将她拖倒在地上,少女一个趔趄,直挺挺往后倒,后脑勺撞到了坚硬的地面上,可却一声也没哼。
周浦深感受到了手臂下异样的触感,愣怔了一瞬。可他不敢犹豫,当即便抽出了胸口的电击枪,枪口的两极闪烁着雪白的火花,男人毫不怜香惜玉地就用电击枪朝少女的腹部猛击过去。
少女抽搐了一下,翻身侧过身子,凌乱的金发盖住了姣好的面容,躺在地上不动了。
周浦深方才这一系列动作需要极大的能量,饶是岑路也一时觉得体力不支,他气喘吁吁地跌坐回椅子上,双眼紧盯着陆静松。
陆静松一副懊恼的样子,心有不甘地捶胸顿足。
周浦深感受到了四肢传来的无力感,他一边小心地询问岑路的状况,一边蹲下/身子掏出了短刀,准备来个斩草除根。
他虽然可以确定方才的电流足以让一个成年男子昏死过去,可方才接触到这头“野兽”时异样的感觉还依旧残留在手臂上。周浦深作为特种兵的直觉让他十分不安。
于是他干脆利落地用刀尖对准了少女的喉骨,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准备扎下去——
那支短刀却突然扎了个空。
周浦深目瞪口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方才还昏迷不醒的少女却在瞬间消失了。
这真的是人类能够拥有的速度吗?
他来不及思考,就听见岑路的指令:“躲开右后方!”
周浦深偏头一歪,接着男人有力的手臂就捉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腕,周浦深调转了全身的力气死死捏着少女的腕骨,想要逼迫她松开匕首。
可那少女却像是丝毫不在意一般,挣了两下没有挣开,便表面无情地从腰后摸出一把钢刀,想要对准周浦深的胸膛砍下去。周浦深再一次托住了她另一手。
这少女的面貌如同一朵空谷幽兰,冷漠却在月光下散发着莫名的魅力。
周浦深与她僵持着,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位形貌柔弱的女孩子力气竟然这么大,饶是帝国最优秀的士兵也几乎制不住她的两腕。
岑路紧紧地抿着嘴唇,他此刻正感同身受地见识到了安娜的力气,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了冷汗。他撇了一眼右上角的地图,已经开始盘算各种逃生路线。
陆静松看出了对方的意图,他哈哈大笑,当即便把烧得还剩一点儿的烟头扔到了地上,将耳机凑近了嘴边:“行了安娜,别让着我的小外甥了。”
话音刚落,周浦深便感觉到少女以及其恐怖的力气生生先挣脱了一只手臂,周浦深不再恋战,立即掉头朝门外跑过去。
耳侧的空气被划破,一只匕首贴着他的耳际飞过去,划破了他脸侧的皮肤,离大动脉只有一步之遥。
粘稠的血液从那个长长的口子里淌出来,沾湿了周浦深的领子。
与此同时,岑路只觉得耳侧一阵剧痛,他不由得捂住了脸,震惊地看着对面怡然自得的陆静松。
他的这个野兽……到底是什么来历?战斗力竟然几乎可以与帝国的特种兵相较。
陆静松做了个鬼脸。
周浦深跌跌撞撞地撞开了那扇门,像是豹子一般朝着黑洞洞的长廊前方跑过去,这一次他戴上了夜视镜能够辨别方向,东躲西藏了好几个房间,可身后的脚步声一直紧跟着自己。
夜视镜明明只有一副,可安娜却也像是能够辨明方向似的,寸步不离地跟着狼狈逃走的周浦深,无论如何都甩不掉。
周浦深狠狠地咬住了牙,心一横就推开了前方岔路口处的另一扇门,他闪身躲到了门背后,耳朵贴在破旧的门板上,屏息听着后面传来的一切动静。
被个小女孩这样追着打,周浦深啊周浦深,你在哥哥面前可算是丢脸丢到家了,周浦自嘲地想。
轻巧的脚步声缓了些,安娜似乎在这个岔路口思考了一番,接着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周浦深松了口气,决计在此处避一避处理一下伤口,方才那个孩子的匕首上不知道涂了些什么,他现在只觉得一阵阵的刺痛。
他就地坐下来,四处打量着他的新地盘。这里不似方才那个有窗户的监牢,是个完完全全的暗室,若是他没能抢到这幅夜视镜,现在怕是跟个瞎子似的两眼一抹黑。
这间房间里十分干净,除了正对着周浦深的一台电脑之外什么也没有。周浦深对那台黑着的显示屏毫无兴趣,他只是席地坐下,从怀里掏出碘酒来,涂了一点儿在脸上。
那钻心的疼痛一丝不漏地传达到了岑路这里,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尽力压着自己的呼吸声。
可还是被周浦深发现了。男人十分懊恼于自己的失误,轻声问耳机里的人:“哥哥,疼不疼?“
岑路勉强笑了两声:“我有什么,受伤的是你。“显示屏里的那个房间叫他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有些无奈地催促周浦深:”处理完就走吧,看看身上还剩什么,老是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周浦深闻言答应了一声,与岑路商量了一下对策之后就决定离开这里。方才他们在明对方在暗,现在形式可是完全逆转过来了。
他的手搭在了把手上,用力向左旋转。
那扇铁门纹丝不动。
周浦深愣住了,他用两只手一起上阵,把手被他拧得“咔嗒咔嗒“直响,可依旧没有分毫打开的意思。
他被关在了这里。
第73章 章七十三 首相
周浦深已经被关在这里近一个小时了。
这个密闭的空间除了被锁上的大铁门之外没有任何出口。为了不让人发现其中的任何响动,四周的墙壁上都包裹着厚厚的海绵。房间的顶挑得很高,打通了两层楼一般足足有五六米,让整间房间看起来像是个压抑的筒子楼。
周浦深心中的不详之感越来越浓重,以他专业的经验来看,这里恐怕是个用来折磨俘虏的禁闭室。
在进入这间禁闭室之时,周浦深就敏锐地感受到了岑路的情绪变化。他起初以为是伤口里的药性发作,可就他在监牢的经验来看,这间禁闭室恐怕也是哥哥曾经呆过的地方。
他只觉得情绪上那股强大的压迫力越来越明显,他越是仔细地检视四周,那股因不安而生成的压迫就越大,周浦深咬紧了牙,决定暂时不告诉岑路。
禁闭室里也有一只水池,只不过是用水泥堆砌起来的,与牢里的那个相比要潦草得多,没拧紧的水龙头里“嘀嗒”落下一滴水珠,在水池里摔得粉碎。
岑路看着暗色中略显突兀的那台电脑:“小深,你去看看。”
他不清楚“父亲”和陆静松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可照这样的阵势,似乎想要出这间黑乎乎的屋子就一定得通过那台电脑接受什么信息。
他的心里浮现出异样的感觉,未知的事物引诱着他一步一步深入黑暗,虽然疑虑重重,却也在他的情绪里播下了兴奋的种子。
周浦深无法,只得被他带着坐在了那电脑前,军人劲瘦的腰挺得笔直,带着护甲的手轻敲了一下回车键。
周浦深不敢告诉岑路,他脸侧的伤口已经开始发麻了。
方才的碘酒似乎没有一点效力,安娜刀尖上的东西毫无障碍地顺着周浦深的血液循环到了全身,伤口靠近头部,所以扩散到大脑的速度很快,周浦深看着亮起来的电脑屏幕,只觉得亮蓝色的桌面正在变成数个重影。
岑路也收到感染,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他陡然间感觉自己与周浦深意识的边界开始重合,几乎快要分不清彼此,他甚至觉得,此刻坐在那张冰冷的屏幕之前的,正是自己。
他麻木地敲击着回车键,起初显示屏没有任何反应,过了一会儿之后才有黑体字一个一个,不慌不忙地被人敲出来:
“欢迎来到‘涅槃’实验大楼的3B号实验室,来到这里的孩子,必须对问题作出正确的解答才可以出去。”
属于贵宾室里的监视屏幕突然在一瞬间一齐熄灭了,接着那画面跳动了两下,监控白队的那边重新亮起,而另外半边则一直是刺眼的雪花。
内线电话几乎是在下一个瞬间就响起来了,声音甜美的通讯员在电话里略带抱歉地通知各位赞助商:“因为线路故障,白队所在的房间内监视器暂时短路,希望各位大人少安毋躁,‘父亲’大人,”正是这让不满的金主们暂时压抑下躁动,“将会亲自补偿各位的损失。”
固云镇镇长的房间就在走廊的尽头,所以也是第一个听见敲门声的,彬彬有礼的侍从将包装得精美的礼盒递给他,他关上门打开之后,内里是满满一盒堆砌的金条。
这真是大手笔,满脸流油的镇长对送金子来的侍从狐假虎威了一番,便心满意足地关上了门。
而与此同时,竞技场最高的建筑里,吴医生正懒洋洋地靠在真皮沙发里,膝盖上着笔记本电脑,双手在上敲击键盘。
雕花木门被人打开,医生连头也没回便直接问来人:“老九,我这老头子,没跟时代脱节吧。”
老九知道他指的是使用电脑这件事,他连忙回答:“当然没有,阁老您一直……”
他想说“先于时代”,却有些忐忑会不会激怒这位喜怒无常的大人。
帝国首相是个乍一看姿态优雅脾气温和的老人,可偏偏能想出那许许多多骇人听闻的点子,只要有效,便无谓人言不论常理。吴阁老虽然从未发过怒,可那种对待生命和常理漠不关心的态度,连他这个身经百战的骑士都自愧不如。
“‘亚当’……”老九看见了屏幕右上方戴着眼镜的俊美男人,“从前常进禁闭室?”
吴归远回头瞥了他一眼,那双狭长的眼眸中明明没有任何怒意,却还是叫老九不寒而栗地退后了一步:“是属下僭越了。”
吴归远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见惯了血肉横飞的第九圆桌骑士冷汗倒流,不得不抬出女王来为自己开脱:
“是……女王陛下一直非常关心‘涅槃’实验的进展……陛下听说‘亚当’是仅存的硕果之一,所以……”
吴归远轻笑了一声,终于给了下属一个台阶下:“是啊,在陛下她老人家眼里,‘涅槃’怕是不太成功吧,说是要培养出帝国的大脑,可手术之后十个疯了九个。”
基因改造手术是曾经身为神经学家的吴归远亲自所创,老九立即单膝跪地,冷汗湿透了背后的衬衫:“属下……陛下并不是这个意思。”
吴医生呷了一口茶水,伸手理了理额前银丝夹杂的头发:“老九,人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老。”他叹了口气,“陛下仁慈,我却总是令她失望。”
老九依旧低着头一动不敢动。
“‘亚当’是个潜力无限的孩子,我原本是……”吴归远表情深幽,“把他当作我的继承人来培养的。”
“只可惜啊,”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跟那些没捱过基因改造的比,更是个失败品。”
那话里若隐若现的恶意老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装修豪华的休息室里空气冷得像是要结冰。
“这样吧,”吴归远瞥了一眼坐立不安的老九,“这场比赛之后,我手头的事情也差不多办完了,很快就会回帝都去。陛下想必已经被元老院的那帮死脑筋缠得烦不胜烦了。”男人微微一笑,“你先回去帮她吧。”
这就是逐客令了。
首相话里的意思老九听得明明白白,他立即如获大赦一般,一步三鞠躬地朝门外退去,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他却觉得女王陛下,要比这位笑面虎首相好伺候得多。
“对了,怀眠最近去哪了。”
老九止住了脚步,实话实说地回答:“她回了帝都的实验室,按您的要求去处理观察后的废弃品。”
“记得把安复临也带上。”吴归远揉了揉眉头,“他没用处了。”
“是。”老九见首相没有下一步指示,便准备关上门。
正当他一只脚就要跨出门外的时候,却听见了吴归远重新叫了自己的名字,老九吓得一肝颤:“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还有一件事,我刚才忘了。”五十来岁的男人神情天真得像是忘记了玩具的孩童:“托‘亚当’的福,这三个月来帝国已经找到了足够的血银矿储存,邦国人既然想打,”他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个如同孩童般恶意的笑:“就找个由头吧。”
老九看着他云淡风轻地提出如此耸人听闻的提议,瞠目结舌:“元老院那帮老狐狸……恐怕会反对开战……”
“元老院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吴归远已经开始对这位婆婆妈妈的下属感到厌烦了,“要是那帮子老头愿意吵,就找内阁里那个废物去和稀泥。要是他们想来硬的……”他眯了眯眼睛,“让梁浅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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