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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寄北(近代 现代)——微辣不是麻辣

时间:2020-01-20 17:07:08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不疼了。”周寄北反覆住季琼宇的手背,季琼宇支起身体来,他俯身撩开周寄北额前的发,他轻声说:“晚上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点。”周寄北笑着点了下头,季琼宇就翻身下了床。
  季琼宇趿着拖鞋往厨房走,周寄北瞥了眼倚在床边的拐棍,他随手拿起,一咬牙也站了起来。
  这间房子不大,没几步就走到了厨房。季琼宇背着季琼宇在灶台前忙活,周寄北撑了下椅背慢慢吞吞地坐下,他盯着季琼宇的动作,忽然开口说:“在这儿住多久了?”季琼宇一吓,他转过头看了眼周寄北,小声说:“吓我一跳。”
  周寄北的心里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他转了下掌心里的拐棍半开玩笑地说:“怕什么?”
  季琼宇已经瞥过了脸,闻言他捞馄饨的手顿了顿,却什么也没说。
  “吃吧,小心烫。”季琼宇在周寄北的对面坐下,他将汤勺递给周寄北,两指又是亲昵地触碰。周寄北翻了翻馄饨,然后舀起一个吹了吹,他往前一送凑到季琼宇的嘴边。
  “我不饿,你吃吧。”季琼宇摆摆手,周寄北纹丝不动,还保持着这个动作。季琼宇看着他,心里忽地一软,微微张口,咬下一口。周寄北喂了季琼宇吃下一整个馄饨后,才舀了一个给自己,季琼宇双臂交叠,他往前凑了凑说:“好吃吗?”
  周寄北将汤勺含在嘴里,舌头舔过勺背几下后,他才嗯了声。季琼宇离得他近,将他的舌尖都看得仔细,季琼宇蹭地一下红了脸,眼神闪躲狼狈,右手匆忙中握成了拳,放到嘴边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
  “晚上你就睡这儿吧,外面雨太大了,不安全。”季琼宇十指相绞,指甲在指腹中划出一道道印子,他低着头,紧张地拨弄着手指,头也不敢抬。周寄北只能看见他的发顶。
  “好。”周寄北答得利落,他把碗一推,放松地往后一靠说:“可我没换洗的衣服。”
  “有新的,我给你拿。”季琼宇顺势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周寄北的眼睛里。他呼吸急促,心跳不由遗漏。
  “这儿是热水,往右开就是冷水。”季琼宇指着花洒,周寄北往浴室里瞥了眼,发现角落里有一张椅子,他目测了一下高度,正是自己坐下时最舒服的高度。季琼宇替周寄北将花洒打开,水顿时扑面而来,飙到季琼宇的手臂上,水点子浸透了衣衫。
  “你洗吧,我.....我出去了。”季琼宇将换洗的衣服往旁边一搁,一刻都不敢再耽搁,埋着头急匆匆地往外赶。他擦着周寄北的肩膀,周寄北没拉他。
  没一会,水声渐起,季琼宇一人站在阳台上,双手紧握着沾了水的围栏。雨没有停的迹象,卷着狂风狠狠袭来,季琼宇垂着头,眼看着雨点噼里啪啦地往手背上砸,青筋因寒冷而凸显。他忽然撤下手,手忙脚乱地往裤兜里去摸,却没摸到烟盒。他戒烟四年了,照理来说都没瘾了,可喉咙口正发痒,舌苔也觉得苦,两指有些难耐地摩挲。
  “嗡.....嗡”置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发出震动声,屏幕一闪一暗。季琼宇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响了,于是折回去,手刚碰上手机,屏幕蓦地一亮,屏幕上“乔琰之”三个大字犹如激光刺痛了季琼宇,他手一抖,手机差点脱了手。
  手机还在不屈不挠地震动着,而盥洗室的水声还在继续。季琼宇瞅见这个名字就莫名地来火,心里像憋着一股劲儿,像一把螺丝刀被钻尖了,顺着心尖口往里捅。
  季琼宇深吸了一口气,不快却一点没散。此时此刻盥洗室里的水声渐停,季琼宇看了一眼,便把手机放了回去。盥洗室的移门被拉开了,季琼宇一个健步就那儿冲,周寄北身子微晃,季琼宇眼疾手快将他半搂半抱住。
  “慢点,贝贝。”周寄北的身上犹有清爽的沐浴香气,他一凑近,季琼宇便闻到了。周寄北穿着新衣服,这些衣裤在季琼宇的衣橱里躺了好久,他按照记忆里的周寄北去商场买得,尺寸竟还是短了不少,季琼宇心生不安,扣着周寄北腰的手也紧了些。
  两个人一瘸一拐地往床边走,季琼宇将铺好的被子掀开一角,让周寄北小心地半躺。季琼宇搭着床沿边坐下,又将被子给周寄北盖上,他垂眼轻声说:“我去热牛奶,你喝了好睡觉。”
  周寄北刚想应声,手机又响了,他按下接听键,声音平静偏柔。
  “喂,琰哥?”
  季琼宇本要按下门把手的动作一滞,下颚线也跟着紧蹦。
  “不回来了,外面下雨了。”周寄北说话的语调像团白气在往耳朵控里跑,其实也不是多亲密,但听来却亲近。季琼宇强忍着不回头,可那三两句话却好像说不完似地。
  “我累了,不说了,明天来接我吧。”周寄北最末两个字终于崩掉了季琼宇的那根弦,他猛地拉开门,门板撞上后墙又弹回来,周寄北拧着眉抬头,却已经看不见季琼宇。
  季琼宇置身黑暗中,心脏憋闷,氧气都被抽了光。
  他们......难道?
  作者有话说:
  出来混都要还。求海星啊!谢谢!
 
 
第37章 
  周寄北一个人躺在床上,右腿的伤残导致他每晚只能往左侧卧。心脏被压迫着,胀痛又压抑。身侧无人,也没有多余的枕头,周寄北将手伸出去,床单一片冰凉,无一皱褶。他忽然想起什么,拧开了床头灯。黄灯隐隐约约投射,他翻下床,撑着拐棍走到衣柜前,然后抬手打开。
  衣柜里的衣服不多,大多数竟还是新的。周寄北俯身翻了翻,并无异样。而就在他打算关上衣柜的刹那,某衣角从抽屉里遗漏而出。周寄北瞧着眼熟,伸手将抽屉拉开。
  抽屉里层一隔为二,左半边全是折叠整齐的衣服,右半边则是外裤。周寄北拿起一件抖开——白T恤洗得有些发白了,领口松垮,袖口都起了球。
  “.....”周寄北有些茫然,他将衣服放到床上,又去翻第二件......不一会,床上便堆了六七件衣服,每一件都很旧,有些甚至都变了形,皱得一团团。周寄北抓紧那些衣服,他的手像没了力气,手腕活动困难,连衣服都抓不牢。
  这些衣服全是他的。有些是十七岁时候的,有些是十八岁时的。有睡衣,有衬衫,还有外套。周寄北腾得一下跌坐在床沿边,他双眼放空,眼底干涩,好像眨眨眼睛都会痛。他抓起一件外套往身上套,手臂穿过袖子,明显短了好半截。镜子照出周寄北的模样,过小的衣服穿在身上显得滑稽,周寄北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竟然笑了出来。
  袖口太短了,手腕一览无遗,意味着曾经自残留下的刀疤也一览无遗。一旁的灯光昏暗,投射到镜中,将他的疤痕放大。周寄北将手抬起来,发现有些疤痕已经变深了,它们粗粝,从他的静脉一路霸占。周寄北忍不住去摸它们,嘴角挑衅地勾起,他忽然低头添了一口,牙齿磕过表层,又留下点点痕迹。
  其实四年以来,他没有丝毫长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病态与残忍流在他血液里不停循环。只不过他懂得了隐藏,在面对乔琰之,面对无关紧要的人时,他表现得体,像个正常人。而季琼宇就像鱼线,一拉一扯间就能将他炸成废墟。
  而季琼宇又好到哪里去了。不过碎片碰瓦砾,血肉碰残骸罢了。
  季琼宇就靠在周寄北的屋外,他坐在地上,头往后仰。四周很黑,伸手不见五指般地黑。季琼宇像个傻子一样,他连肩膀都酸疼了也不愿意站起来。屋内的动静叫他心惊,他克制不住要冲进去,手都摸到手柄了,还是咬牙松开手。时间一分一秒地走,随着屋内渐渐静默。
  季琼宇都热出了汗,明明下了夜雨温度偏低,可是他的后背却发了汗。季琼宇使了些劲儿才站起来,他心跳超速,手指游离片刻,黏上又轻按下。
  门开了,迎面而来一阵风掠过季琼宇。床头灯被关了,周寄北背过身,似乎已经睡着。季琼宇紧张地抿了抿嘴,他屏息,放轻了脚步一点一点轻轻地接近。季琼宇不敢坐床,他就蹲在床边,凑得周寄北近些。房间内的光线着实昏暗,也照不清楚周寄北的脸,可季琼宇却渐渐湿了眼眶。
  他的睡姿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习惯往左侧卧,左手会压在脑袋下,脸埋得很深。季琼宇一眼都不舍得挪开,他太久没好好看他,他太想念,太贪恋。季琼宇从前觉得自己是个有些狂妄的人,他不喜表达,很多话他都觉着矫情。从前和姚轶在一起的时候,情情爱爱的他也不挂在嘴上。
  季琼宇蹲久了腿都麻了,眼角也疼得厉害,眼皮像是金鱼眼,肿得充了血。他也不敢碰触,更不敢放肆,就那么痴痴地看,看到都快睁不开眼。
  .卧室内
  周寄北醒得早,等他洗漱完后走到客厅时,季琼宇已经做好了早饭。餐桌上摆着皮蛋瘦肉粥,周寄北一摸碗,发现温度都正好。此时,季琼宇端着一碗面向他走来。
  “贝贝,你要喝粥还是吃面?”季琼宇问得轻柔,周寄北瞥了眼他的碗,忽而一笑说:“我喝粥吧。”季琼宇诶了声,又把手边刚煎完的蛋饼递了过去。
  “多吃点,不够还有。”
  “看着我干什么?”周寄北感受到季琼宇灼热的目光,不由地抬头。季琼宇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不迭地垂下了头,他用筷子绞了一筷子面,却忘了吹热气,一张口便烫着了。他脸色一变,手忙脚乱地舀了一勺汤喝,结果被烫得舌尖发麻。
  “.....咳....咳.....”季琼宇脸涨通红,不得不放下汤勺咳嗽了几声。周寄北刚想开口,手机又响了起来。
  “喂,我在吃早饭呢,你到了?”周寄北的声音勾起了季琼宇敏感的神经,他下意识地去看周寄北,后者有一下没一下地舀着碗里的粥,眼光柔和,声音听来也极有耐性。季琼宇的心咯噔了一下,差点把竹筷给捏断。
  “贝贝,你要去哪儿?等下我送你吧。”周寄北刚挂电话,季琼宇就忍不住说,周寄北摩挲了把手机,好似很不经意地拒绝道:“不用了,琰哥已经到了。”
  季琼宇如鲠在喉,面色顿时尴尬。周寄北的碗里还剩着三分之二的粥,他把碗一推,撑着拐棍站了起来。季琼宇慌了,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吃了?”
  “不吃了。”周寄北慢慢往门口走,季琼宇面色难看,他也腾然站起,看着一桌子的早餐忽然束手无策起来。
  “我给你装起来,你路上拿着吃。”说完,就往厨房跑,季琼宇心口发慌,手上的动作跟不上思维,柜门开得砰砰作响,打包盒费了老劲才掀开了盖子。
  季琼宇夹蛋饼的手势有些发抖,他默不作声,把头埋得很低,周寄北此刻已经穿好了鞋,他看不见季琼宇的表情,于是拉开门说:“不用麻烦了,我不吃了。”
  “那怎么行.....”季琼宇一下子扬高了声调,却又在回眸的刹那噤声。
  乔琰之半蹲在周寄北面前,他掀起周寄北的裤脚,将已经热好的盐包绑在他的膝盖上。他的双手从后穿过,动作无比熟稔,仿佛已经重复过成千上万次。周寄北也没拒绝,他由着乔琰之,等到裤腿再次被放下,乔琰之伸出了手臂,周寄北顺势搭上,手背微拱紧紧抓着。
  “有三格台阶,寄北,慢点走。”乔琰之说得体贴,他侧头与周寄北说话,两张脸仿佛没有距离,周寄北贴着他也近,拐棍反而成了辅助,那人倒成了依靠。
  “贝贝!”季琼宇从背后叫住他,周寄北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季琼宇脸色苍白如纸,眉目间却染着忿然,他几步冲过去,一把抓住周寄北的手臂。
  “我背你下去,这下面的路都不好走。”季琼宇说得僵硬,声音里像蹩了股气,很是不爽。他说完也不给周寄北反应的时间,自顾自地扯着他的手就蹲了下去。
  “快点!”季琼宇瞥过头,两字撂得匆匆,极其冲动又强势。
  “不必了,我自己能走。”周寄北用了点力气将手抽了出来,他睨着季琼宇的背,语气不温不火。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不更哈,忙工作,周天见哦!老季又受到了暴击。
 
 
第38章 
  季琼宇一怔,背脊以肉眼可见的变化而趋于僵硬。季琼宇能感觉到周寄北的目光以下而上地扫着自己,他如芒在背,脊椎骨如针刺般扎疼,腿也像泄了气的游泳圈,忽然发软。
  “膝盖还疼吗?”乔琰之的声音里透着担忧,隐隐约约地还带着点心疼。
  “不疼。”周寄北的手还搭在乔琰之的手臂上,他借着力走了一步,拐棍敲地的声音在季琼宇耳边放大,季琼宇呼吸闭塞,喉结发烫,似乎一下子失去了行动力。
  “…琼宇,你回去吧。”周寄北的声音轻飘飘地,他掠过季琼宇的身边,手不经意地轻点过季琼宇的肩,又很快收走。季琼宇不得不抬起头来看,却只能看见周寄北的背影。冷漠且颀长,他倚着别人,他宁愿倚着别人也不朝自己张口。
  季琼宇顿感痛苦,苦楚顺着心脏缺口冲向口腔,他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而乔琰之似乎比他更加了解周寄北,他甚至不需要刻意调整步伐,就能和周寄北保持同行。同时抬起又落下的脚踝似乎是在讽刺季琼宇。
  他已被替代。
  “来。”他们已经走过了几阶台阶。因为昨晚的一场大雨导致积水无数,水潭过深,周寄北无法再往前走。乔琰之早早预见,便在他面前蹲下,周寄北垂眸,不带犹豫地俯身下去。他的左臂从后勾住乔琰之的颈部,下巴陷在乔琰之的肩窝里,侧脸相贴。亲昵非常。
  季琼宇人一晃,险些摔倒。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远,他却连留都留不住。他的喉咙被一只铁手钳住,钢筋残暴地被捅入,血将舌头抵住,失去说话功能。
  乔琰之已经将周寄北背到车旁,他单手将车门打开,小心翼翼地俯**,周寄北的身影愈来愈小,慢慢地逐渐看不见。而乔琰之细致入微,他微蹲在车旁,一手替周寄北系好了安全带,同时凑近,又与之耳语后,才关上了车门。
  “......”乔琰之正准备绕到驾驶座时,目光与季琼宇相碰。季琼宇似是被按下开关的机器人,眼皮在刹那间一颤,眼神咻然泠冽,那神态竟酷似周寄北。
  乔琰之与季琼宇对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乔琰之亦是一个敏感的人,察言观色是他的饭碗,嗅于人性之味几乎是他的本能。他在四年前第二次见到季琼宇的时候,已经敏感地嗅出一丝不对劲,而这个答案,他没有花多少时间就解开了。
  对于他而言,答案无意是失落地,失落之中还带着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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