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整整齐齐地一家人,范闲又想到了李承泽,要是能把他也带回去给祖母看看该多好啊!可范闲在二皇子府外踅摸了半天,都没敢进去搭话,怂的史无前例。
就在范闲绝望的又去找老娘诉苦时,五竹突然开始履行“你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情,我替你做。”的承诺,夜闯王府,盗取了镇府之宝。还怕李承泽醒来反悔,连夜驶至郊外相候。
不是,老娘都教了他些什么啊?!
李承泽阴沉着脸,任范闲散发着可怜巴巴的气息也不去看他,你可怜什么?本皇子连续遭人夜袭都毫无反击之力,我不要面子的吗?平日里文采风流,千古名句张口就来,有事儿就不能好好说话,非要用如此手段?
李承泽揉着这几天习武磕在手腕的淤青,心说本皇子是那种讲不通道理的人吗?
范若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又继续在脑内更新她的剧本了。
范思辙却似感觉不到这股诡异的气氛,还在滔滔不绝地讲他的生意经。
上次经李承泽提点开了戏楼后,生意一直很火爆,场场爆满,只是排戏也需要时间,拍戏期间便空置下来的坐席让范思辙很是肉疼,他想把隔壁的茶楼也赁下来,和这边打通,以后一楼散座,二楼设雅间,没有戏在演时便设雅集,供文人士子研讨交流,还可以挑出优秀的文评戏评整理成集出版发售,进一步扩大这本书的影响力。早在红楼梦出第一本时就有士子注句解章了,只是分散不成气候,而范思辙则要利用书局和戏楼的招牌,把这些人这些文章聚拢起来,能赚钱的机会,他都不想错过。
范思辙还特熟稔的跟二皇子讨主意,经历了中毒读书事件,他自感二人已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情,而且二皇子出的主意确实都很好,还不要他一文钱,这样的好事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看二皇子的眼神比看金子都诚挚。
老一辈则是装聋作哑,自话家常,谁惹的祸且让他自己收拾去。
如果不考虑出门方式的话,李承泽觉得自己这一路称得上称心如意,他也确实不想在家里呆着应付那些各怀鬼胎的门客,现在多好啊,起居坐卧有人事无巨细的办妥,还有范思辙逗他开心,他还终于见到了他向往的人间烟火。
李承泽一路扒着窗子往外瞧,范闲仔仔细细的看着他,见他目光稍微在某物上停留,立刻翻身下马给人捧回来,让范思辙更加坚定了抱李承泽大腿的信念。
好在他们迅速赶回了儋州,再不到马车里真要被各种民间风物塞的人都没地方坐了。
久别重逢,老太太激动的红了眼眶,一一见过众人,虽然不明白儿孙回家探亲为何还把二皇子带来了,可范闲把人拉过来介绍时看起来很兴奋,想必是交到了重要的朋友吧。
李承泽自然也不会在长辈面前造次,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过接风宴,各自休息去了。
范闲见李承泽整个人沉浸在出远门的新奇感中,觉得好笑,提出要带他去见识儋州风物,顺便讨好,缓解一下二人的尴尬。不料范思辙死活要跟着,说要考察儋州人文风土,考虑一下在这儿做生意的可能性。被范闲翻了个白眼,这种穷乡僻壤就范家算得上大户,识字儿的都没多少人开什么书局啊?
最后还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门儿。
张老头家豆腐炸的好吃,李三娘家的小笼包十里飘香,范闲如数家珍,他小时候经常坐在门口一坐一整天,看着芸芸众生为生活奔波劳累,感叹生命的充实。
说到胡老六家儿子把私塾先生胡子烧了,李承泽还赞了一句陈婶儿家小儿子书读的不错。
“不是,你还知道陈婶儿家小儿子书读的不错?”
这还是他家高高在上目无凡尘的二皇子吗?怎么感觉下凡了?
“我中毒卧床那几天眼前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人,想不知道也难啊。”那几天所有人都觉得他时日无多,都在想方设法让他打起精神,范思辙惟妙惟肖的戏,陈婶儿花样百出的饭,张大民鸡腿都不啃了给他放河灯祈福。府里前所未有的混乱,他也在这片混乱中隐隐约约窥见了范闲所谓的“芸芸众生”。
“最近还老往婉儿那儿跑,说是人多热闹。”
范闲瞧着他傻乐,初见时这人满眼疲倦,对自己都不大上心,现在渐渐能看见身边的人,实在是可喜可贺。
范思辙脑子里却在循环一句话,“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他京城第一的才女姐姐对上范闲秒变傻丫头,可这范闲对上二皇子,也是浑身直冒傻气儿。
路过药铺时,范闲进去拿了些药,李承泽的旧患他并不打算放弃,虽然费介说时间久远难以根除,但能治一点儿算一点儿,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李承泽小朋友脾气不肯好好吃药,范闲想起了他小时候吃过的糖丸,思忖能不能把药也做成那样子,把苦味去掉他就不会拒绝了吧?
还有李承泽手腕的淤青,他这样的身体锻炼一下也好,范闲不打算阻止,只能把伤药备好。
反正离了京城,他就是自由身,想干什么干什么,范闲心说,一定要劝范建在儋州多留几日,他们也多松快一日。
又三日,范建正式将柳如玉和范闲的名字写进范家祠堂,从此柳如玉便是范家真正的女主人了,多年夙愿一朝达成,这个向来强势的女人反倒手足无措了,老太太拉过柳如玉的手,从腕间退下一只贵妃镯,浸润多年,玉质通透。本来还担心她出身富贵对范闲不利,如今见人丁和睦,范思辙也没养出什么歪心思,也就认可了这个媳妇。
范闲等人也纷纷改口,柳如玉竟然羞答答的躲到了范建身后。嘿嘿,当初从国公府追出来的气势怎么不见了?
等众人移至饭席,范闲借故又转回祠堂,拜了三拜,“列祖列宗在上,方才我身边那人名唤李承泽,是我心悦之人,总有一日我要正大光明带他过来,望各位祖宗像保佑我一般,也庇护着他。”
第十六章 拾陆
天高皇帝远,浮生一梦闲。
白日里李承泽练功,范闲从旁指点,晚上李承泽看书,范闲配药,本来他们晚上也是一处的,可李承泽嫌弃他药味难闻,硬把他撵出去了。
非常时期,范闲不敢造次。
但总的来说,他们的相处十分和谐。
出去钓过一回鱼,结果李承泽老光脚泡水里,当天夜里就有些着凉,后来的外出行程就变成了逛菜市场,虽然他家也用不着大少爷亲自采买,但范闲就是想找理由带李承泽出去转转。
通常是早市,人少,适合李承泽的怪癖。
好在李承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就当晨练了。这里对他来说又是个全新的世界,各种叫的上名字叫不出名字的蔬菜瓜果琳琅满目。
范闲拎起一条鱼捏着鱼嘴指给李承泽看伤痕,“看见鱼钩的印儿没有,这种钓上来的鱼和渔网捕上来的不一样,味道格外的好。”满脸都是“你赶紧问我哪里不一样我专门做了功课的。”
李承泽嫌有碍观瞻,并不理他,被青菜吸走了注意力,同样是绿叶子菜,怎么会有那么多品种?
范闲预感自己终将修炼成一个醋坛子,李承泽眼睛到底怎么长的,为毛盯根儿青菜都能眉目含情啊?亮晶晶的到处点火。哼~
范闲只能受累拽着李承泽的袖子带着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水坑和垃圾堆。
报上这顿饭想吃什么几个人多少预算,老板自己就能把菜给你配齐了,甚至还能告诉你这菜有哪些吃法儿,怎么吃最好吃!每每这时范闲心里都在单曲循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音乐,可他不说,他可是献出了老娘的巴雷特才换得李承泽不那么生气了的。
也只是不那么生气!
他们通常会在菜市场旁边的巷子里解决早餐,一天换一样,第七天敲定了老王家小笼包,皮薄馅厚,晶莹剔透,红枣大小,一笼5个,当地人习惯要一笼包子,就碟咸菜,一碗米酒汤圆,有些上岁数的甚至一大早就喝嗨了。
李承泽第一天一个人就把吃过的笼屉堆成了塔,即便相熟已久,范闲还是时不时地被他的食量惊到,这般纤细的人儿,你都把饭吃到哪里去了么?范闲心说,这人就算不骄奢淫逸,一般的家庭应该也是养不起的。
饭毕,范闲拎着李承泽挑好的菜,李承泽带着一日之初的好心情,回家练功,听闻有人天生异骨,若得机缘一日便有千里进境,弹指间便能实现人生逆袭。
“逆袭”这个词是范闲教他的,自从坦白了仙境之事,范闲便经常蹦出些新词儿给他,到了儋州后更加肆无忌惮。
对范闲来说,李承泽是个很好的听众,即便是自己不能理解甚至反对的观点,也不妨碍他深入思考分析,还能理论联系实际,时有惊人之论。这让范闲想起原来世界酒后侃侃而谈的男人们,他之前求而不得的事情竟被另一个世界和一个明显状况外的人实现了。
他们讨论幼安的诗词,亦感佩其浩荡情怀,探讨伟人的文章,亦分析其斗争思想。从网络新词到意识形态,从明星八卦到社会思潮,只要李承泽不打断,范闲就能一直说下去。
他像开闸泄洪般生猛地向对方灌输着他来处的知识,甚至还简单的给李承泽介绍过当代各种社会模式,把老娘的思想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解释,还幻想会不会有另一个李承泽机缘巧合穿越到自己的时空,依然遇到了范闲呢?
尽管李承泽不赞同他的多数思想,可又分明将自己从孤独的陷阱中解救了出来。
范建,陈萍萍,五竹,……这些人都待他极好,不求回报地为他铺路,血亲也不过如此了,是真正的家人。
可家人不能代替知己,范闲背了好多诗,只有一句脱口时满心悲凉。
“相识遍天下,知交无一人。”
这是她老娘的悲剧,也是他一直害怕的结局。陈萍萍他们怀念了老娘一辈子也没真正明白老娘想要什么。
李承泽知道。
这便足矣。
只是好宴终有散,一个月后,李承泽在扎着马步听范闲讲科教兴国时,常公公出现了,催李承泽回家相亲,和叶灵儿。
呜呼!风还是吹过来了。
第十七章 拾柒
让自己继承内库财权,又把鉴查院给范闲,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他俩没斗起来,又想打破这种平衡,李承泽想,他老子看戏的趣味也太恶劣了。那澹泊剧社什么狗血戏没有啊,非要自己跟这儿瞎攒剧本!
那个人现在在宫里干什么呢?还在摆弄他的箭?见到范闲那个箱子后,他终于知道父皇在怕什么了,看起来威风凛凛不敢侵犯的庆帝也不过是个胆小鬼,终日惶惶以宫墙之利警惕着莫须有的威胁。用范闲的话,这叫“画地为牢”。哈哈,自己以前怎么会惧怕这样一个人呢?
“范闲,回去了。”
做父亲的备好了厚礼,做儿子的怎么好不接着呢~
范建和柳如玉还要再呆上一段时间,陈萍萍是不打算再回去了,回程马车上也就几个年轻人。
范闲又摆出那副“老子吃醋了超委屈但老子不说”的表情,其他人还好,叶灵儿这个情敌杀伤力实在太大了。
“你知道叶灵儿和林婉儿是一起的哦!”
“我知道。”
“你说过婉儿是你可爱的妹妹哦!”
“我说过。”
“堂堂二皇子总不至于和自己妹妹抢对象吧!”
范若若和范思辙早已被范闲更新了世界观,过了最初的适应期后,对可能有二皇子做嫂子这样的未来也觉得十分不错,此时纷纷点头相助。
这让李承泽觉得范闲可能真的是范家人。
“范闲。”
洗耳恭听。
“你有没有想过,我总是要结婚的,灵儿也总要结婚的。”
他们这种世家儿女,婚姻大事从来都不是自己的事情。便是这次他与叶灵儿的婚事不成,也不代表以后就安枕无忧了。
“你还真想娶叶灵儿啊!”
李承泽翻了个白眼,这人总在该糊涂时明白,该明白时又钻牛角尖。也懒得解释,赌气着说,“那还要问问灵儿是怎么想的。”
这就叫当局者迷。
旁观的范若若倒是听明白了,不禁蹙起眉头,若庆帝一定要二皇子娶妻,若是叶守备一定灵儿嫁人,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李承平坐在庆帝下首写字。
对太子和长公主的事,庆帝并不像表现的那般云淡风轻,毕竟是他精心打磨多年的继承人,没被磨刀石磨得更加锋利,反倒被不知哪里来的石子崩了口中,实在令人叹惋。
从那以后,李承平便开始频繁出入庆帝宫殿,就算那范闲终堪不透情关,他也依然有后招,这大好河山总不至后继无人。
多情总被无情恼,这个范闲啊!貌似温柔多情,实则冷酷无情,却偏生在骨子的最深处却有了那么一丝悲天悯人的气息。
庆帝始终在想,范闲骨子里的那丝气息,应该是她母亲遗传下来的吧?
李承平小心翼翼地偷瞄庆帝,近来朝臣们来议事都不避着他,甚至庆帝还会问他的意见。前几天问他怎么看待二哥和叶灵儿的婚事,他二哥的婚事他能有什么看法?爱结结不爱拉倒。
可母妃说不能和父皇唱反调,他只能保持沉默,他不喜欢这里,他想去澹泊剧社玩儿,于是经常幻想自己是唐僧,每次来庆帝这里读书都当自己在渡劫。希望不拘哪个哥哥加把劲儿早日接过大任,也好让他早日窥见正果。
但是今天他想当孙悟空,东边传来急报,东夷入侵我南庆,他大哥受伤了,边关告急。那个正在和二哥议亲的叶家姐姐此时正跪在殿外请求随军出征。虽是个女孩子,却比满朝只知叹气的所谓重臣要帅气多了。
李承泽进宫时,叶灵儿还在庆帝跟前据理力争,“我虽是女子,亦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我叶家世代食君之禄,我又自幼习得一身武艺,国难之际,岂能袖手旁观?”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庆帝撸了撸胡子,眼中精光微闪,“范闲的词。”
“亦是小女心中所想。”叶灵儿想了想又接着说,“我南庆如今兵强马壮,上下齐心,此乃前所未有之盛况,况陛下雄才大略,我南庆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小女发誓,敌寇不除,我绝不出嫁!”
庆帝听完哈哈一笑,喜怒难辨,又转向旁边一直安静跪着的李承泽。
“人家好像看不上你呢?”
李承泽心知他前段时间对叶灵儿的关照都被人看着眼里,对急于解释的姑娘露出个宽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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