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朔走进来道:“说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萧玖随口胡说道:“楚楚说,你喜欢我好看。”
钟楚:“楚楚没有,楚楚说的是,嫂嫂喜欢哥哥好看!”
萧玖揪了揪她的小髻,道:“小丫头净说瞎话。”
钟朔笑着抱过钟楚,“莫闹了,刚刚公公来传话,陛下召我们进宫。”此时人还等在主院厅里。
萧玖起身捏捏钟楚的胖脸,“我去更衣,这小丫头先送回母亲那里吧。”
陪萧玖回过门后这是钟朔第二次踏进紫宸殿。
隆德帝坐在上位,待他们行了全礼后叫了起。
隆德帝四十多的年纪,面容与萧玖略有相似,常年身在高位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只是眉宇间也有了些力不从心的老迈。
两人起身后,萧玖对隆德帝身边的大太监道:“劳烦福公公给赐个座。”
福总管骇了一下,忙跪下道:“奴才不敢,殿下折煞奴才了。”又抬头去看隆德帝的脸色。
隆德帝怒道:“雍穆,你如今越发不知好歹了!对你父皇也这样不敬?”
萧玖道:“雍穆不敢,只是近来雍穆身体欠佳,父皇迟迟不赐座,雍穆站着难受。”
他向来如此,隆德帝纵然发怒也无法处置他,最后还是伤自己身体,缓了一口气后一挥袖叫他们坐了。
钟朔看萧玖这样忤逆皇帝,不由忧心,萧玖对他眨眨眼,牵着他去旁边坐了。
主位上的皇帝喝了口茶,静静心,看着他二人入座,平淡道:“你二人倒是感情深厚。”
萧玖道:“这是自然,父皇赐的婚总是好的。”
隆德帝身体一斜,倚在龙椅扶手上,看着他道:“旁人赐的,却不如朕的好,雍穆觉得呢?”
萧玖道:“父皇早说刘家之事便可,不必如此转弯抹角的,雍穆听着也费力。”
一听他这话,隆德帝又开始上火,只是现在还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他硬按下怒火道:“朕只是听闻你为刘家的三小姐赐了门好婚,问问你罢了,你如何这样心虚。”
萧玖讽刺道:“父皇何必这样不干脆,雍穆何时心虚过,那婚事确是我赐的,父皇觉得不好吗?”
见他还装聋作哑,隆德帝终于忍不住道:“你将二品大员的女儿许给一个三十岁的八品典仪,你觉得这是门好婚?!”
萧玖淡淡道:“是庶女。”
“庶女也不该如此!”
“怪不得,原来在陛下的眼里,妾生的女儿竟比正妻生的女儿要重要的。”萧玖弯唇一笑。
“你!”隆德帝被气得倒仰,但也有些心虚,毕竟,他如何待雍穆与庄静,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萧玖抿了口茶水,慢慢道:“父皇想必也知道了那刘家到底要做什么,我如此动作已是为姓刘的老匹夫费心遮掩了,若真把事情揭了出来,牵到旁人身上,父皇的体面也保不住。”
他话中所指乃是沈贵妃。
隆德帝怎能不知这是沈贵妃在其中搅和,只是一直纵着她罢了,沈贵妃的谋划败落,他甚至还要为她周全,替她找补。
萧玖慢慢道:“看来父皇心里清楚得很,那便更不必废话了,要打要杀您给个准话。”
隆德帝气不顺道:“雍穆,你看看你,你可有半点你母后生前的气度?张口闭口打杀,小气恶毒如市井女子!你真叫朕失望!”
萧玖眼也不抬:“多谢父皇夸奖,父皇若无事,儿臣便携驸马退下了。”
说完拉着自始至终没说话的钟朔就要走。
隆德帝喝道:“慢着!”
他道:“再怎么说,这也是你不对,此事,你须得给刘尚书一个交代。”
萧玖与钟朔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了成算。
隆德帝本来还等着萧玖呛声,萧玖却没有动作。
钟朔上前两步,单膝下跪:“陛下,帝姬既已嫁与臣为妻,此事应当是臣来承担,但请陛下责罚微臣。”
他忽然如此,隆德帝虽诧异,转念一想却知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钟朔留在京中早晚会成气候,不若趁此机会将他逐出京城,正好带着雍穆一起走,也省得他烦心。
不过此事须得好好算计,不可急躁,姜家那边也得安抚住。
静默片刻,隆德帝道:“此事涉及刘家家事,不好决断,暂且押后,你们退下吧。”
进宫不到两个时辰,帝姬驸马又回了钟府。
进了屋子,萧玖让惜文带着侍婢下去,又让松竹去把门守好,拉着钟朔在榻上小几旁坐了,打开了自己的箱子,翻出几件东西来。
他絮絮叨叨:“这次皇帝一定起了念头了,但我闹的事不足以让他发配你,大约他要数罪并罚,过几日便给你找个罪名安上,虽然求之不得,但仍要记得保重自身。”
“这是我外祖给我留下的软鳞甲,能保你不受刀枪所害,这是雍穆帝姬令牌,受了委屈就拿出来给他们点厉害瞧瞧,这是一个袖箭,当暗器使是极好用的。”
“这些你都拿着,必要的时候千万别吃亏。”
萧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钟朔一一接了,道:“殿下放心,臣会顾好自己,这些东西殿下还是自己带着,臣也好放心殿下。”
萧玖道:“我整日里在内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无人能够加害于我,且我还有暗卫防身,你不必担心。”
钟朔想了想,将袖箭和令牌留下,软鳞甲留给了萧玖。
萧玖坚持,也就没有多说。
只是,
“此事,大约要与父亲坦白。”
钟朔是钟家的顶梁柱,如此不明不白地受罚远走他乡,钟寒江与余氏未免寒心,为今之计,只有与钟寒江坦白,京中也可多一助力。
钟寒江为人规行矩步,颇为固执,钟朔有些头疼。
萧玖道:“我与你同去。”
钟朔道:“不必,还是我自己去,我父亲如何,我最了解,我先告诉他此事,让他缓缓。”
萧玖:“也好,但愿别吓着父亲。”
钟朔道:“无事,父亲他,颇有些沉稳。”
当晚,用过饭后,钟朔与钟寒江父子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钟朔与钟寒江这般那般,那般这般说了一通,随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儿臣心意已决,若父亲不允,便请父亲责罚!”
钟寒江将他扶起来,叹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有些事,拦不住。”
钟朔:“???”
事情发展仿佛已经超出了他的预估。
钟寒江对钟朔道:“想必帝姬,啊,不对,殿下已经与你说了我钟家在朝中处境了,但你可知为何陛下如此待我钟家么?”
钟朔表示自己愿闻其详。
钟寒江道:“原是我钟家先祖,你的曾祖淮安王,曾爱慕过皇妃的!”
钟朔:“……”那可真是怪不得旁人,曾祖给皇帝戴了绿帽,于是祸及子孙……
真是好一个狗胆包天的淮安王!
钟寒江见他满脸恍然,忙道:“事情并非你想象的,是□□先夺人所爱。”
“多年之前,我钟家先祖同□□四处征战多年,战功累累,长华开国后封为淮安王,彼时先祖曾有一位挚爱的女子,两人早已商议好战争结束便成亲,但□□见那女子生的好看,心里难舍,便不顾君臣情分,硬是抢进了宫。”
“你曾祖多次想要进宫将那女子救出,甚至动过造反的念头,但四海升平,兵权早已拱手让出,无法,你曾祖整日里闷闷不乐,那女子也在入宫几年后郁郁而终,□□与淮安王就这么结下了仇,于是钟家处境日益艰难,子嗣少且不成才的多,就一代不如一代……”
第10章 败家爷们儿的养活方式
钟寒江唏嘘道:“不想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而今你与殿下如此,也算是缘分罢。”
钟朔觉得钟寒江仿佛误会了什么,只是这怀疑一闪而逝,他只道:“父亲,你是如何得知,此等秘辛?”
钟寒江道:“代代口耳相传罢了。”
钟朔认为,真实性存疑。
他道:“那么父亲是同意此事了?”
钟寒江:“儿孙自有儿孙福,为父尊重我儿的选择,你且去吧,为父虽能力有限,但京中还是能为你支撑一二,成与不成,钟家,就靠你了。”
钟朔跪下道:“是儿子不孝,若来日事败,儿子绝不带累钟家!”
钟寒江感伤道:“我儿,你与殿下,永远是钟家的人。陛下糊涂,不思进取,致使权臣当道,我等无喘息之地,为父循规蹈矩多年,如今也搏一搏,钟氏的荣耀,全在你我。”
钟朔再拜:“是,父亲。”
“天色不早,你先回了吧,莫让殿下等急了。”
钟朔起身道:“父亲也早些歇息。”
钟朔走后,钟寒江在书房燃了很久的灯,许久,他才轻轻一声叹息。
斜玉轩中,萧玖洗了妆容,着男子寝衣等在房里,百无聊赖地抓着一把棋子,一个一个丢到棋盘上,灯花噼啪作响,他的剪影落在窗纸上,映着昏黄的光,显得沉静而安谧。
钟朔放轻脚步,慢慢走近他,轻轻坐下,萧玖抬头笑道:“怎么这样快?外面有些凉,先喝口热茶吧。”说罢,提壶给他倒了杯茶水。
钟朔端起来喝了一口,借杯壁的温度暖了暖手,“父亲答应了,很顺利。”
“哦?”萧玖挑眉看他,本就好看的眉眼在灯下越发显得眉阔目深,他眼睛里,钟朔的面容与火光混作一团,令人脸红心跳。
灯下看人美三分不是没有道理的。
钟朔沉浸在美貌中无法自拔。
萧玖又道:“跟着我,九死一生,北宁,你真的想好了吗?若你不愿,我们随时可以和离,我仍旧可护你周全。”
许是等待的时间太漫长,或者今夜的灯花格外暧昧,对面的小将军刚满十八,满心满眼都是他,这样动人,他根本放不开手,他根本,不能把他当做臣子。
萧玖对自己说,给他一次机会,若他不走,那以后就再也不放他走。
钟朔有些诧异,“殿下?臣想好了,我们早就说好的,臣跟着殿下,有殿下一口肉吃,就有臣一口汤喝。”他让萧玖带的,也开始整日胡言乱语。
萧玖:“噗。”
“你怎的这样没志气?放心,有我的肉吃,就有你的肉吃,绝不委屈了你。”
钟朔笑道:“那便先谢过殿下为臣着想了。”
“臣愿意跟着殿下的,并无勉强。”
萧玖笑笑道:“好,知道了。”
钟朔见萧玖似有心事的样子,可他自己笨嘴拙舌,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看着他敲了会儿棋子,忽然站起身去了院子里。
萧玖诧异地看着他跑走,不一会儿又回来,怀里多了两个小酒坛子,坛子上还有未拍净的泥土。
他失笑道:“怎么突然跑出去挖酒了?这酒可还是青梅酒?”
钟朔道:“想与殿下对饮了,还是青梅酒的,殿下可愿意与臣喝一杯吗?”
萧玖起身,“自然愿意。”
“只是,”他去柜子里摸了摸,摸出一个更精致的小坛子来,“我这里有更劲儿的。”
他又挑眉勾引道:“驸马来么?”
钟下惠闷声道:“来。”
萧玖竖了一根手指在唇上,“嘘”一声道:“咱们悄悄的,藏起来喝,莫叫惜文看见了,不然回头她又要多话。”
钟朔愣愣点头,“好,不过惜文现下正在门外,无处可去。”
“不出去,可以进来呀。”
萧玖牵着他往内室走,进了他们新婚时换的千工拔步床内,层层的帷幔放下来,幽闭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
两人都习武,对彼此的呼吸清晰可感,床内空间虽然大,可,钟朔觉得有些热。
萧玖将手中坛子放在床上,回头看钟朔还抱着两个酒坛站那一遍,不由有些好笑,轻声道:“呆子。”
钟朔赶忙将酒坛上的泥土拍干净,萧玖又转身出去,不一会儿,衣料摩挲的声音传来,他竟把外面榻上的小几搬了进来。
把酒坛都放好,拿了两个酒杯,一人一个,斟满,两人在床上对坐共饮。
他二人自成婚这几月来每日睡在一张床上,所以此时相处十分自然,仿佛真的两口子,也很有些温馨之感。
两杯下肚。
钟朔觉得,干喝酒不行,往常他与兄弟们喝酒都是一边喝一边吹牛,但,一是他只听别人吹过牛,他自己并不会,二是显然萧玖不可能与他一起吹牛。
还是得找个话题。
于是钟朔想了想道:“殿下,喜欢吃什么?”
萧玖放下手中酒杯,“你邀我共饮,就是为了问这个?!”难道不该是谈些更深入的吗?白白浪费了他劲头十足的梨花白。
钟朔硬着头皮:“是,不……不是,只是与殿下一同用饭时总见殿下每道菜都吃,且都吃同样的分量,不见殿下有什么忌口,或特别爱吃什么。”
萧玖懒懒道:“皇室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用饭时每道菜都要吃,不能吃多,且要吃一样的分量,是为防止奴婢们看出主子喜好,也为防止中毒过于严重。”
竟是因为如此。
钟朔想了想,道:“那殿下告诉臣喜欢吃些什么,以后想吃了就吩咐臣,臣叫厨房做了再亲自拿来给殿下,咱们偷偷的,可否?”
钟小将军在京中的权贵圈子里是个传说,还未及冠的年纪就已取字,且性子沉稳,又能力出众,更是在十八岁时立下很多人一辈子都无缘的战功,迎娶帝姬,走上人生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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