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刀的右手抽搐了一下,无力地耷拉了下来,而李忠义的指尖已经触到了日晕珠。
三只刀的双眼瞬间瞪如铜铃,“李、南、山——!”从齿缝中挤出的怒吼令人不寒而栗!
李南山一把抽出带血的单刀来,灵活地躲过了三只刀掷过来的钢刀。
暴怒的三只刀朝着李南山就扑了过去,与此同时得到日晕珠的李忠义还未来得及欣喜一下,突然感到一股无形的锐气割来,下意识地后仰身子,头皮一紧,一缕头发齐根落地。
紧接着几不可辨的风声再次响起,李忠义心里一突,不管不顾就往院外逃去。同时早已注意到这边动静的谢乔等人,拼着受伤也杀出一道豁口想要去追李忠义。
此时李忠义已逃至空无一人的院门口,而王竹也追到了他的身后,其他人也拼命往这边飞来,口中喊着:“李忠义!站住!”
李忠义心中大感不妙,只顾逃命哪管他们喊的什么?突然被一股大力扯动,一个趔趄惊魂未定,却听一声脆生生的“义哥哥”,却是白衣出尘的白冰儿突然出现在眼前,还用力地拉住了他!
李忠义对白冰儿向来是有好感的,多年形成的要保护她的观念在此刻让他停顿了一瞬间。然而就在这一瞬之间,李忠义突然毫无预兆地往前扑去,后背上平白裂开一道血口,鲜血四溅。
紧跟其后的王竹登时傻眼,而拽着李忠义的白冰儿在来得及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之前,稳稳地从毫无防备吃痛松手的李忠义手中夺出了日晕珠并毫不迟疑吞了下去。
李忠义后背的伤口继续扩大,疼得他当场就晕了过去,重重地砸在了白冰儿身上。
谢乔、郑天成等人和杀手们齐齐奔了过来,抢着去翻李忠义的身子,当然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面面相觑之后,都不约而同地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王竹和白冰儿。
吓傻了般从地上爬起来的白冰儿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我……做了什么?”
王竹突然挡在了她面前,张臂护住她,极其冷静地道:“她是为了保护日晕珠。自己人吃下总比让正义盟和如愿楼得到好。”
“让她吐出来!”反应过来的杀手们手中的兵器全都朝白冰儿招呼过去,王竹出剑抵挡,情急之下点名谢乔喊道:“不要敌我不分!”
被他一喊,谢乔才回过神来出了手。事已至此只能容后再叙,现在最重要的是要遵从掌门的另一个命令:找到幕后黑手,除掉正义盟。
另一边只剩一只手臂可动的三只刀与丝毫不露疲态的李南山对战竟也不落下风。突然他冷笑道:“李南山,井底之蛙、妄自尊大!今天就让你明白背叛我盟的下场!你们父子俩去阴曹地府相会吧!”
李南山一惊,还未来得及替爱子担忧,就敏锐地感到了一股近在身畔的杀气。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刀锋的破空声,可是他却没有看到刀身!
大骇之下躲避不及被擦伤,迅速凝神静气朝三只刀看去,竟在他的心窝处看到了一丛刀影。十年前他得到了异能,自此能轻易地看清别人的弱点,战无不克。三只刀的弱点在斜方肌处,他早已看透,本是稳操胜券,谁知他竟还有一把心刀隐在体内!
那把刀是怎么回事?
破空声再次传来,这次却是在身后,李南山回身去挡,三只刀却从前面攻来。
这下比对阵双刀的三只刀更加艰难,因为那把无形的刀会从各个方向随时攻来,而且只有到了身前才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没有人没有弱点,而一旦暴露一项弱点,其他的弱点就会接二连三暴露出来。李南山坚信这一点,也用实践证明了这一点,所以他以为能看清别人弱点的他已是无往不利。
他想的不错,然而他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在他一瞬间看到那把无形之刃的实体后,他以为自己又掌握了三只刀的一项弱点,只是他没想到在那把实体的利刃之后还隐藏着一把无形之刃,所以他死了,见血封喉。
他死得实在是太快,所以来不及反思一下自己的错误,以至于后来自己的儿子虽然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尽管他一再申辩自己只是为了保护日晕珠,并无觊觎之心。
李南山死的时候还是有人看到的,只是没人听到三只刀说的“背叛我盟”的话。
事实上在离开曲江城的当晚,李南山遭叶追情威胁找到“名册”便饶他多活几日,他是明白就里的,所以为了自保才四方钻营,可惜义盟主并没有给他他想要的回复,而张边生等人对他也并不坦诚。
人心隔肚皮,对别人也总是知十分说三分的他也不去怨天尤人,他会以自己方式保住自己的性命。而正当他四处盘算的时候,正义盟再次找到了他,他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毫无愧疚心地出卖了自己人。
叶语声、沈林等意外中毒,便是他的功劳,因为两次抢夺日晕珠不成的正义盟也有些焦躁了,为了讨好正义盟,他便做出了这个提议。当然,首先毒害叶语声和沈林他是动了心思的,因为他早已料到真正对战时无暇他顾的各派掌门只会派出门下弟子看护日晕珠,而叶语声和沈林正是自家儿子的最大对手。
跟正义盟约好到时候自己故意战败并让自己的儿子配合,好让正义盟人轻松夺取日晕珠,私下里却准备趁乱让儿子夺取日晕珠,他早就前前后后算计了好几遍。
深知下次再见日晕珠机会渺茫,儿子武功又难突破,若想天河派继续蒸蒸日上,只有利用日晕珠,是以就算无法在一个时辰内再吸收别的异能,想必日晕珠本身存在的异能也够儿子受用一辈子。只要创造好时机,让儿子“迫不得已”服下日晕珠,事后就有一万个理由去解释。机会难得,名册的事可以稍后再说,对付正义盟他还是有算是比较成熟的计划的。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谁曾想李忠义在拿到日晕珠后三只刀根本就没给他一丝喘息的时间,谁曾想一声“义哥哥”,一个习惯成自然让他悔不当初?
有人趁乱偷去了另一颗没有丝状杂质的日晕珠,但大多数人已经不关心了,因为李忠义身为天河派少掌门既然只去抢那颗带丝状杂质的就证明他早已通过什么方法得知了真正的日晕珠是哪一颗,剩下的那颗很可能带毒的假珠子早已无关紧要。
日晕珠已被白冰儿吞下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所以各方还在混战。而此时挂念着日晕珠的水怜寒也已返回了讲习院,一眼看到空空的展台,周身瞬间散发出狷狂的杀气。
第11章 可怜
白冰儿吞了日晕珠的消息很快传播开来,众人的反应无一不是除之而后快,正义盟和如愿楼人更是二话不说瞅准机会就脱身朝白冰儿的方向飞去。
白冰儿是真好命,正因为正义盟和如愿楼如此急切地想杀了她,江湖各派反而不能对她下手了,再不情愿也只有选择护住她。否则,必定丢尽颜面。何况,各派掌门因着自己的心思也十分明白真正的最大的敌人是谁。
战况仍然激烈,过云对阵怪物,孙曾以掌会地龙,郑柏酣战黄发,张边生则牵制着赤眉,而杀掉李南山的三只刀立刻便向白冰儿这边攻来。
谢乔等人齐齐上阵,然而三只刀有如愿楼相帮,各派就算人多势众也渐落下风。
此时水怜寒也找了过来,他一眼看到被护在最中间的白冰儿一副柔弱的非我之过的样子顿时罗刹附体,敌我不分举剑荡开所有挡在前面的人,直直朝白冰儿心口刺去。
四周的人都被他的暴怒惊呆了,甚至忘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朝他看去。
白冰儿一张俏脸吓得惨白,无辜的双眼大睁着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
眼看饮天剑便要将她一剑贯穿,一道玄铁长鞭却急急而来“铮”地一声将饮天剑打偏,伴随着一声焦急中隐含怒意的“水怜寒!”,定睛看时叶涩已至身前。
一见叶涩,水怜寒更是怒气不减,剑尖甩开花骨,又朝白冰儿刺去。
叶涩张臂挡在了白冰儿面前。
气势万钧的饮天剑硬生生被收回,水怜寒本已裂开的虎口顿时血流如注,铛地一声饮天剑竟然失手落地。
叶涩脸色一变,两步迈到他面前,急问:“怎么了?”看到他手上的血,一手去抓他,一手便去摸绷带想要给他包扎。
水怜寒却蓦地把手抽了回来。在叶涩靠近他的那一刻,已经习惯在他面前就毫不设防的大脑立刻开始了运转,如愿楼一出现时他就感到的违和感再次冒了出来并现出了它的真面目。那就是,区区如愿楼怎敢为了钱与天下人为敌相助正义盟?
如愿楼没有理由这么做,可它还是这样做了,为什么?因为它不得不或者甘愿听从于正义盟。而巧合的是,如愿楼曾有楼主名为叶追情,正义盟中也有人叫叶追情!
叶追情,叶涩,如愿楼,正义盟……
水怜寒的脸色整个都变了,他想起在九如山叶追情去找他,叶涩悄无声息消失;想起身为正义盟一员的白衣或是宁缺引他去如愿楼救叶涩;甚至想起了与叶涩的初识——他正在被如愿楼追杀。
如果,如果这一切都是经过刻意安排,如果那颗日晕珠是引他出来的诱饵,如果能让他毫不设防的叶涩本就知道“圣域”之事……不要想,不要去想!可是,大脑无法停止思考,也无法不去注意到白冰儿与叶涩第一次相识便对他特殊对待,再重逢更是几率不能再小得巧合。
如果,叶涩与白冰儿本就相识,如果白冰儿也是正义盟人,如果叶涩是为了白冰儿!!!
再也无法忍受下去,水怜寒蓦地一声嘶吼,巨大的内力四散而出狂风骤起,叶涩猝不及防被气流撞开,勉强稳住身子去看时已不见了水怜寒的身影。
其实,水怜寒只要细想一下就明白,就算所有人都心怀不轨,也唯有叶涩是清清白白。那么多个日夜的相处,有些事有些情是无法掩盖和隐藏的,可惜突然受到冲击的他根本无法立刻做出正确的判断。尤其又事关叶涩——他十年来唯一一个肯真心去对待的人。
伤心、愤恨、悲哀,所有的情绪一瞬间攫住了水怜寒,那一刻他没有再出手伤害白冰儿,已是用尽了十二分的自制力,因为他可悲的在那个时候还在恐惧着会伤害叶涩。
叶涩下意识地便要去追,三只刀却在此刻摆脱所有人一刀朝白冰儿劈来,同时心刀也破空而出,叶涩本能地去挡,被心刀刺伤了手臂。
一直帮叶涩救人的舍疏狂也赶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宁缺。而此时,宁缺选择了挡在受伤的叶涩面前。
或许是因为认识白衣,三只刀怒瞪着宁缺,最终选择了撤退,只留下一句:“等着盟主的制裁吧!”
三只刀一退,其他人也前前后后退去,战场一片狼藉,敌我双方都伤亡过半。
水怜寒虽有欲杀白冰儿的过激举动,但杀死千金与白心,最大的功臣也是他,是以众人都有讨好之意,只可惜他突然人间蒸发般失去了踪影。
白冰儿亦步亦趋地跟着叶涩,叶涩本不想理会她,但此刻他担心着水怜寒,又知道水怜寒离去必是因为他护着她,不由得也对她没了好脸色。水怜寒不准他私下与她交流,但他此刻也不得不开口道:“请你以后不要再靠近我半步。”
他不想再因为白冰儿惹水怜寒生气。
舍疏狂脚程快,知道叶涩想找水怜寒又找不到,不声不响便去帮忙找人,反正现在日晕珠被白冰儿吃了,也没人再关心软禁他的事了。可惜几乎跑遍整个阜运城也没找到他的影子。
找不到水怜寒,叶涩又担心又难过,见舍疏狂为了找他累到虚脱,天色黑透了才回来,火气便也上来了,一边递水给他,一边压抑着怒火道:“不用再找他了,想回来他自然会回来,不想回来……也就罢了。”
宁缺立刻翘起唇角煽风点火:“对,世界上有大把的好男人……”
叶涩猛地转头瞪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舍疏狂已经在一旁义愤填膺地吼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懂情爱为何物的人,别在这里瞎嚷嚷!”
宁缺闻言笑意更深了,走过来撑着桌子低头看他:“说的像你懂了似的,那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是情爱。”
舍疏狂不服输地仰头对上他:“情!就是……就是叶涩对水怜寒那样!爱!爱就是水怜寒对叶涩!”
“啧啧,”宁缺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小屁孩就是小屁孩。”
舍疏狂去掰他的手指,叶涩已经看不下去了,他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觉得这样的自己真是连自己都要唾弃起来。
嫉妒,看到宁缺与舍疏狂“打情骂俏”,他感到了可耻的嫉妒。因为他和水怜寒,从来都没有这样过。他不是想要水怜寒与宁缺一样轻佻,如果水怜寒变成宁缺那个样子或许他还真的接受不了,但是作为同床共枕的爱人,至少开诚布公地……
爱人?他和水怜寒算么?水怜寒,从来都没有跟他说过任何类似于“爱”或者“喜欢”的字眼,说到底,他主动接近他,对他好,本就是因为要利用他的“圣域”。
他甚至,不想向他透漏任何关于日晕珠的事情。
一直都告诫自己,对日晕珠好奇便是窥伺,窥伺日晕珠便是可耻;一直都劝慰自己,水怜寒不是不信任他,只是因着族规不能将日晕珠的秘密外传,只是不想让他知道后惹来杀身之祸,只是为了保护他。可是,在水怜寒离去的今日,终究还是无法用这些理由来说服自己。
不想承认,水怜寒只是一直在利用他,反复告诫自己,被他利用本就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不能去怨任何人,包括水怜寒。可是,在一切的一切的理由之后,总有一个可是。
无法不去想,水怜寒的真心。
从来都没有如此地讨厌自己,这样得患得患失,这样得嫉妒和丑陋。
水怜寒,你到底,想让我怎样?我为了你,已经失去了太多的自我……
当初说什么答应他不是为了帮他,说什么只是为了体验一下更加有趣的人生,或许一开始还是那样,但不知不觉就变了味,他已经不是之前的叶涩了。
有了牵绊,便有了苦恼。
泪水,几乎要溢出眼眶,十年了,他从来都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情绪。不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却难受到无法自抑。
眼前忽然晃过一个人影,叶涩心里砰地一跳,是他!下意识地想要开口,一晃神却已不见了他的身影。或许是思虑过度出现了幻觉……
不,环顾四周,在黑暗中勉强辨认出来,因为躲着人走不知不觉竟到了东运派内最偏僻的一处,这几天四处找不到水怜寒,或许他就躲在这里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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