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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琐事(古代架空)——金桫椤

时间:2020-01-25 12:19:59  作者:金桫椤
  相龙忽的起身,邪魅的笑容洋溢在他棱角分明的脸“陛下刚才说什么?现在咬人没用?”
  司马奕对他这种无赖的态度毫无办法,对他这种只听得见对自己有利的重点词句的处事方针也无计可施,他只得快速起身,在下一秒就要遭殃的前夕使出自己的全力抗争:“我说了这么多,你不会只听到这一句吧!”见相龙大有扑来便咬之势,义正言辞道:“哎,哎,哎,不得无理!”
  但他自己并不知道,双臂交叉挡在身前梗着脖子闭着眼的这个姿势使这句话的气势刹那间烟消云散了。相龙被他这种毫无抵抗之力的架势逗的差点笑翻在地,但既然对方抵抗了,自己不采取行动也未免太不给面子了。这哪里是严厉喝止,简直就是欲拒还迎,半推半就。
  相龙三下两下就制住了司马奕又蹬又踹的脚和乱挥乱舞的手,一腿勾住他的双膝盖用力夹住,两手分别握住他的手腕,固定在身侧,身下的人立刻就不得动弹了,当然司马奕也放弃了挣扎,毕竟从没成功过。相龙总是用不同姿势将他制的服服帖帖,挣扎的越厉害,最终获得的姿势也越难过,还不如趁早败下阵来。
  司马奕眼神向左斜上方飘忽了下,挤出一个看似灿烂的笑,话锋一转:“哈哈哈哈,楚三公子,今日雅兴啊,来找小王有何事啊?要不您起身咱们慢慢叙谈,慢慢叙谈。”
  相龙脸上的笑容愈加邪魅:“好啊,王爷,咱们就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谈。”随即视线在司马奕脸上身上一寸寸扫过,像是在选择下口的位置。
  司马奕见势头不好,就又笑着说:“哈哈哈哈,三公子!~咱们君子动手不动口,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相龙接的倒快“长夜漫漫,咱们从哪开始计议啊?”说着低下头微微启齿,仿佛是挑中了司马奕因为撕扯露出的肩头。
  司马奕这下可真是急了,手上都用起力来,想挣脱这束缚却毫无成效,只能高声嚷嚷起来:“且慢!”
  相龙还真应声而止了,等着他继续慷慨陈词,为自己的肩膀拿出最后的辩护。
  司马奕一副委屈至极的表情,又似是破釜沉舟了的道:“我说的咬人,是反咬一口的意思,不是让你真咬,用牙咬!”说着龇起了牙。
  “诏书朕登基第三日就草拟好了,这你也知道的,御史们已经誊抄了,宝印也加盖了,是你不受的。”
  见相龙笑容敛住了,动作也滞了滞。发觉自己的说辞很有效果,司马奕趁热打铁的道:“现在受来得及!”眼光似发出安慰之色,为了彻底打消相龙危险的念头,又不紧不慢的补上了句“再说了,我这骨瘦嶙峋的,咬着也没有乐趣不是么?”
  相龙表情又一滞,再次展露笑颜,便不等他下一句再说,向下啃去。
  “哎哎哎,朕还没说完呢!”司马奕这次真是惊到了,这番劝慰的陈词明明有效果了,怎么就功亏一篑了呢?
  “轻点,唉?!啊~~~~~~~~~~~~”
  门口正换班的侍卫都停下了脚步,齐齐的望向寝殿的方向,一声呼喊后,门内恢复了一片安静与祥和,禁军继续交换岗位。
  殿内的二位恢复了理智,重新并排躺了下来。
  “王述的谥号选好了么?”司马奕衣衫凌乱又披头散发,却依旧大大咧咧的躺在榻上。
  “祠部尚书已经拟好了三个,明日就会递上来。朝会上想必就有答复了!”相龙叹了口气。
  “王述乃我朝第一忠臣啊!王坦之此人虽不肖其父刚正不阿,也一心为社稷,想必他日只有凭借此人能与桓氏掣肘了。”司马奕也随着相龙叹了口气。
  “王家虽堪大用,你不是一直心系谢公家的石安,何不再下旨宣他共商大事。”相龙道。
  “谢安曾与王羲之隐世多年,高卧东山,意为避世。况且王谢二人是那桓氏的旧相识,桓温视此人甚重,未必能为我所用啊!”司马奕又想叹气。
  “此人东山再起不就是为了稳固司马氏江山,制衡桓氏么?”相龙还是想争取一下这位名望甚高之人。
  “他是为了谢氏全族,怎么会为了我?再说了,仅凭谢安一人之力,恐非易事,桓氏势大,荆襄九郡盘根错节,难以动摇啊!”司马奕摇了摇头。
  “靠别人是不行了,咱们自力更生吧!”相龙目光炯炯。
  “说来说去,你还真想跟着桓温老贼去北伐啊!”司马奕差点蹦起来。
  “冲锋陷阵战死沙场乃我平生志愿,但是后勤补给也是为北伐出一份力啊!”相龙投来狡黠的眼光。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相龙亲自去凶险非常,到时候我们就算有意为难桓氏,也会落下口实,遭人非议,不可亲去,此事尚待我斡旋。”司马奕咬咬嘴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已然不再顾及对方面色如何了,想的都是自己的心事。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舍不得我么?”相龙假装没好气的说。
  “”司马奕眉头一簇。“相龙,你说猪脑和羊脑还有牛脑放在一起炖会不会好吃?”
  “哈哈,你这么一说,我还真饿了。”相龙咂嘛咂嘛嘴。
  “明日一早你就去炖一锅。”
  “好好好,不对,遵旨。要不我这就去拿几块糕点吧?”相龙作势就要起身。
  “糕点没用。”司马奕摆摆手。
  “糕点也可以果腹啊!明日晨起再喝汤。”还是要起身。
  “不,你需要的是脑子。”
  “???”相龙表情很费解,不是饿了么?
  “嗯。脑子”司马奕再次加重了语气。
  “……”,“你说谁没有脑子?”相龙的表情阴鸷了下来。
  “啊!~~~~~~~~~哎,轻点!~~~~~~~~~~~”
  寝殿外更换灯烛的内侍官刚刚点好新换上的烛,就被殿内的一声吼叫吓得一抖,恍然间竟吹息了新烛,他一边重新点燃烛火,一边恨恨的向内殿剜了一眼,嘴里叨叨着“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第4章 鱼佩出处引人猜忌,桓子符借机杀殷浩
  侧望远山笼仙瘴,俯折黄梅化冰河。芬芳不过三月,转眼腊梅已败,这不可方物的美盛开于冬,却在春风中消散,宁在艰难困苦中独自绽放,不在温柔和煦中争奇斗艳。低眉顺目能保万全,但全力一搏不见得就粉身碎骨,自古富贵险中求。
  “相龙,你说当年真的是殷浩将这块玉佩送给王兄的么?”司马奕穿着宽大的素袍,侧枕在楚相龙的腿上,合着双目,一手摩挲着鱼形玉佩。
  “殷将军此人自视甚高,当年太尉、司徒、司空三府征召其为官,每每辞而不就,隐居荒山近十年,当年与桓氏相抗衡的庾氏也请他不动,还自比管仲、孔明。哀帝年幼,人微言轻,怎么结交的此人呢?定是以讹传讹。”相龙一面慢慢从司马奕耳中拉出耳扒,拿起铜丝鹅毛棒继续为他采耳,一面轻轻的道。
  “既然这样,就没人知道这玉的来历了?可是兄长当年让我一定要随身佩戴这玉,不就是为了告诫我,吸取殷将军的教训,对桓氏要慎重处之,嘶~。”那鹅毛恐怕是搔到了司马奕的痒处,他微闭的眼珠转了转,发出轻声哼唧。
  “当初你兄长也未曾告诉你这鱼佩的来历,不过如果是殷将军之物,还有一人,应该知道。”相龙见他舒服的样子,不禁手上的鹅毛在那处又扫了扫。
  “何人?”
  “当今丞相,司马昱。”
  “这个人,恐怕知道内情,也不会对我和盘托出的。我可是坐了他梦寐以求的位子,挡了人的去路,还如何求人呢?”这世上偏偏就是有一种人,吃了葡萄还要说葡萄酸,既然坐了这九五之位,就是要承受来自四方的重压,权臣的挤压算什么,同族的亲人,也倒戈相向。孤家寡人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真是太贴切了,可偏偏这王位不是他想要的。司马奕微微睁开双目,美眸流转,随即又轻轻合上,挥了挥手。
  “当初殷浩将军推诿了桓氏庾氏双方的邀约后,单单因为琅琊王司马昱的征招就入朝,凭此就能看出两人交情匪浅。”相龙想了想又道。“传闻支道林曾与殷浩在司马昱府中清谈,论辩时支道林便落败,司马昱还为此夸赞殷浩思纬淹通,比羊叔子。司马昱如此崇尚清谈之人,想必对殷将军十分倚重。”
  “嗬,没有这份倚重,怕是殷将军现在还能好好的活着。没有被委以北伐的重任,他能因此与桓温决裂么?”司马奕放下玉佩,由着它随着衣摆垂下,躺在衣袍的褶皱间,谁要管它是何人相赠,他只知道除了这江山的宝座,兄长只单单留了这么一个物件给自己,最后的亲情,最后的关怀。
  “桓温也没有真正深恶于他吧,毕竟默许了朝廷为殷将军改葬。传闻殷浩罢黜后桓氏曾修书令其任尚书令,殷浩以空白信函复之,这才惹怒了桓氏,任其继续流放,死于荒陌,白衣下葬。不过桓氏终究是后悔了,顾悦之上疏追复殷浩原官位改葬,是否就是他从中暗示了。”相龙一向是知已知彼,百战不殆,真的很有做将军的头脑,不管是什么小道消息,他都乐于搜集,整合到一处,分析其中的联系。
  “桓氏还真是惜才。”司马奕嗤笑一声。
  “惺惺相惜吧,毕竟只有殷将军才是他唯一的劲敌。”说到此处,相龙也有些唏嘘。
  “逝者已矣,可惜殷将军一生事业付之东流,只因信错了人。”司马奕睁开双眼,像是要起身又有些不舍这和煦的春阳,这样舒服的令人发指的时光,还能享受多久?为了永远的留住它,是否要冒险拼杀呢,会否也如殷浩般一败涂地,落得凄惨下场。
  “如此说来,这玉佩还是不知何人所献。”相龙疑惑了。
  兜兜转转的话题,看似围绕着玉佩,实则是内心的考量与自我的博弈。我辈不才,立于家国动荡之时,英雄四起之林,谋一出路,愿上苍庇佑,能守住最后的一点真。司马奕望着相龙,英气十足的脸,却带着柔暖的目光,哎,算了罢。“玉佩所献者何人并非最为重要,为何兄长要我玉不离身?”司马奕不想追究玉佩之事了,像是发问又像是回答自己:“是不要我与桓氏为敌么?”
  “那你当真不要听兄长一言么?据说当年王羲之曾多次劝告殷浩莫要与桓温抗衡,提议三人共同匡扶司马氏的旧日辉煌,要三人携手共为天下苍生造福,可惜殷浩并未采纳其意见执意与桓温抗衡,才致身陨,王右军经此之后心如死灰,便隐世云游去了,如此看来三人本来交情菲浅呢。”相龙的小道消息又来了。
  “你这是自比右军,要劝我也莫要与桓氏为敌?桓氏加殊礼的时候,是谁拿着鸡肋,让我杀罪臣来着,此时怎么收声了?”司马奕变脸之快也好比翻书。
  “不敢比不敢比,我当时是怕他作威作福到咱们脸上,谁知道他受了殊礼,反而回他的扬州去了。”相龙心虚的挠了挠下巴。
  “你见哪个封疆大吏会在天子面前立规矩,不都是回自己的老窝当土皇帝去了!他这个扬州牧,做的比我这皇帝风光啊!”司马奕连享受的心思都没有了,言毕就要起身。
  “恩,天高皇帝远,他确实逍遥。”相龙也收起鹅毛,眼神似神游。
  “怎么着?羡慕啦,三公子有何打算啊?要不要朕赐你一匹快马,你这就去找你的桓公去啊?”司马奕阴阳怪气起来真不是常人能比。
  “哎,不不不,陛下恩德,小奴终生贴身伺候陛下,万死不辞,万死不辞。”相龙赶紧从席上由坐变为跪,还一头磕在地上,掷地有声。
  一味的挤兑楚三公子是有趣,奈何今日忆起往事,心情沉重,如此有趣之事也难以掩盖住内心的慌张。
  “快了。”司马奕径自倒了一杯茶。
  “什么……快了?”相龙胆颤的抬起头,试探着问。
  “桓氏,快有动作了,他的耐心向来不怎么好。”饮一口雨花拔萃,淡香扑来,沁人心脾,消散人腹中苦闷。
  “北伐?”相龙才明白。
  “桓氏向来执着于北伐,他看不得北方诸寇有一丝安稳日子。”司马奕对此也义愤填膺。
  “此人心机深沉,难以捉摸,就说‘庚戌土断’做的不留后路,便能看出此人对世族毫不顾忌,尽其所能的榨取钱粮赋税,一心只为北伐做准备。”相龙起身,由跪转为坐,也给自己倒了杯茶,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起来,都似有所思。
  “是啊,朝野上下皆是世族门阀。这九品中正制,让这些人举贤不出门,用法不及权贵,寒门之人永无出头之日。也只有这桓子符,敢于选人用人,不问出身,只论英雄。”司马奕摇摇头。
  “哎,满朝文武皆出自其门下,难免对知遇之恩不感激涕零啊。不过有人也未必吧,谢安……”相龙话还没说完就被瞪了一眼,赶紧禁了声。
  “要说这桓氏确实算个英雄,只是……”下面的半句话无法出口,因为只是此人野心甚大,不仅是司马氏的江山,恐怕他看中的是一统天下后的江山,燕、秦、凉怕是早已在他心中的版图之上,司马奕悠悠叹气。
  “我听说顾悦之的后人名恺之,字长庚,现在桓氏帐下做参军啊,颇善丹青。”相龙突然转换话题。
  “果然?”司马奕好像很有兴趣。
  “兴宁二年,高僧慧力在城南修建瓦棺寺,顾恺之为其绘制名为《维摩洁像》的壁画,光彩耀目,意存笔先,画尽意在,笔迹周密,紧劲连绵如春蚕吐丝。”相龙说的那叫一专注,仿佛忘了南北东西,像亲眼见了似得。“对了,此人曾为谢安画过一像,神韵非常,十人看后,都可辨出是石安本人,真乃神人。”相龙又忘了谢安这个名字是司马奕心中的一根刺,能否倚重他,还徘徊未定。
  “相龙,代朕修书一封送去罢。”司马奕垂了垂睫,似打定了主意。
  “谁啊?顾恺之?不,不好吧!毕竟是桓氏内臣,贸然联系……”相龙从欢脱中冷静了下来。
  “谢安。”
  “遵。。。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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