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等了很久很久,可我爸没有回来,他和邢非一起死在了那场大火里,详细的情况我不知道,活下来的手下告诉我,他和邢非俩个人同时开枪,同时中枪,都打中了彼此的心脏,他爸亲手杀了我爸,当然,我爸也亲手杀了他爸。”
明明事关生死,话说出来却听不出一丝波澜,就像在随意谈论一件和自己全然不相干的事情,像问今天天气怎么样那么稀松平常。
霍远站在他身后安静地听着,“Boss ,你今天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他说的是实话,就因为江寒的语气很平淡,就因为和平时那让人生寒的语气截然相反,所以这是他不多见的心情好的时候,这么一会功夫,他和霍远说的话,比过去十几年加在一起的话还多。
江寒没有因为他的冒然插嘴感到不快,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扫过电脑屏幕,指腹碰触到邢楷的脸,又很快拿开,“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怪想他的。”
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从沙发上站起来,“时间差不多了,走,去接他。”
☆、铭心
乾西大桥是荆北市的交通枢纽,是整个城市车流和人流最大的地方,桥长五公里,正下方就是环绕荆北市的乾西江。
这个点正是高峰期,邢楷避开拥堵的路段,走最短的路线,九分钟跑到了大桥上,电话已经挂断,他顾不上休息,四处张望,寻找江寒的身影,可整座桥太长了,来来往往那么多车辆和行人,单凭简单的扫一眼,是无法准确找到江寒位置的,那个人不是那么轻易现身的。
之前的电话回拨过去,毫不意外地打不通,手机上又传来新的视频,被抢瞄准的人又增加了一个,局长张建平。
从拍摄的角度和距离判断,这么远距离的狙击手监视,即使是经验老道的刑警,也很难轻易发觉,何况还是几个狙击手同时监控一个人,察觉一个暗地里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看到这,邢楷立刻拨打了一个只要他才知道的号码,一个一定能打通,并且一定有人接的号码。
果然,电话打过去才响了一声就被接通,“让你主动给我打个电话可是真不容易,大费周章的。”
“把狙击手都撤了。”邢楷冷冷淡淡地说。
“上来就跟我谈条件,那好,告诉我你拿什么来跟我谈条件?我派了那么多人出去,总要收回点报酬。”
“我不介意给你的心脏来一枪。”
江寒挑眉浅笑,饶有兴趣地回答,“打得过我吗?”
“他们有任何差池的话,你可以试试。”
电话里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有时候我想不通你哪来那么大的自信,这么趾高气昂地跟我说话,就凭你和一帮窝囊的警察?还是凭你那三脚猫的身手?哦,以前是三脚猫,现在看来是进步了,毕竟上一次我们俩动手,已经是三年前了,我记得那次你好像输了吧?”
三年前,他刚进FBI,江寒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一把夺过了他还没来得及拔出的枪,一秒钟拆卸完毕,逼他只能动手。
那天两人在办公室里打了足足半个小时,奇怪的是没一个人发现有外人入侵,打斗声音那么大,却没一个人听到,那一架最终以邢楷失败告终,江寒腰上戴着攀登绳,从他眼皮底下离开了FBI大楼,大摇大摆从他办公室的窗户上翻了出去。
四年前,他在执行特种部队分配的人物,江寒同样没有预兆地出现在他面前,在他拔出枪之前,江寒先一步把手里的枪对准了他的脑袋,扔下一句话,“太慢了。”然后大摇大摆地再一次从他眼皮底下离开了。
再往前,他还没有进入军队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连江寒的一招都挡不住。
再往前,反正自从五岁那年意外碰见江寒之后,他们几乎每年都会见面,见面就是你死我活的搏斗,无论是用枪,用刀,还是近身格斗,邢楷从来没赢过。
但那是以前,现在不会了。
“你要是想死,可以试试。”邢楷握紧双手,冷漠地说。
“随事奉陪,不过我觉得有必要偶尔提醒一下,让你知道一下我们之间的差距,惹你不快的事情,我不会轻易去做,那几个人,我暂时不会轻易动他们,但是,不轻易做,不代表我不会做,这还是要看你的表现,为了庆祝我们再次见面,我又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回见。”
“你到底在搞什么——”
邢楷的质问还没说完,就听见惊天一声巨响,他所在的大桥在电话挂断的那一刻突然爆炸,五公里长的桥身从两边的桥头向中间开始坍塌,碎石飞溅,尘土弥漫,桥面上的车辆失去支力点,纷纷开始往江下掉落,尖叫声鸣笛声碰撞声不绝于耳,一场巨大的灾难突然袭来,邢楷甚至来不及反应,脚下的桥面陡然坠落,求生的本能让他只能纵身一跃,跳到了十米高的江下。
意识在那一刻坠入黑暗,没入深不见底的江底之中。
警察局的火还没扑灭,乾西大桥突遭恐怖袭击,混乱来得毫无预兆,让所有人都乱了手脚。
陆铭几个人灰头土脸地从一片狼藉的办公室里出来,虽然他们反应速度够快,没有受重伤,但爆炸的后遗症这会还特别明显,一个个脑子里嗡嗡嗡地响,好好的办公室现在被炸的就剩一堆废渣,黑烟直冒,罪魁祸首还没抓到,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甚至气没来得及喘一口,就接到乾西大桥爆炸的消息。
“一级警报,所以警局人员全部赶往乾西大桥参与救援任务,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铭老是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只是场面太混乱,这种想法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匆匆忙忙出警去了,“邢楷呢?怎么一上午都没看到他”
林立随手拿了一条毛巾,对着那张好像被锅灰糊过去脸一通揉搓,勉强让脸上的皮肤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不知道,说不定已经赶去现场了,怎么什么事都赶一块去了,乾西大桥也能炸,谁有那么多的火·药?还有,警局,警察局!都炸到警察局来了,当我们是死的吗?你们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跟人结仇了?我怎么感觉这事情是针对我们的呢?”
陆铭心思不在谈话上,也没听清林立的问题,没来由地突然答非所问,“你们有没有觉得……”
他说话的时候看向车窗外面,又瞥了一眼后视镜,后面的车辆保持着相同的速度跟在他们后面,有些不对劲,说是跟踪吧,那后面的车会在他们拐弯的时候直行,并没有跟上来,过了一段时间,后面又会出现新的一辆车匀速跟着他们。
陆铭作为警察,最基本的车辆跟踪还是很熟悉的,最低级的方法是一辆车死追到底,最高级的就是每隔一段距离就换新的车跟上,只是后者需要精心的布置,不仅要熟悉目标接下来要走的路线,掌握全市交通路段的监控,还有有人总体指挥,安排大量的车辆和警员,因此他们一般只有在抓捕重大犯罪嫌疑人的时候才会使用这种跟着方法。
除了警方,应该没有其他人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跟踪,想到这,陆铭觉得应该是自己多疑了。
“觉得什么”
“没什么。”他收回目光,拿出手机给邢楷打了一个电话,按理说这个时候如果他到了现场,应该忙得没空接电话,但陆铭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拨打了这个电话。
手机开始传来嘟嘟的声音,等待接通的过程中,他随口问问一下路程,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还有多久到现场提前先把爆炸发生的监控调出来。”
“我已经在调了,”郝幸运抱着笔记本低头应了一声,“爆炸后连带着桥上的监控全部被毁,现在是一片黑屏,最奇怪的是昨天夜里的监控也全部都是黑屏,查了一下好像是故障了,现在能调到的监控只有爆炸前的三分钟,而且只有一个固定的角度,就好像有个刻意留给我们看的一样。”
林立以为自己听错了,“三分钟三分钟能看什么看好好的一座大桥是怎么一秒钟被炸成渣的吗?这监控故障得也真是时候,炸成这种程度的话,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有人在桥身下面提前安装好炸·药,故障了一夜都没人修吗?”
谢冰冷不丁回了一嘴,“现在是修不修的问题吗?我们警局监控好好的,我们办公室里里外外都是监控,不也被炸了吗?”
林立:“……”
说得真是太对了,都没有反驳的余地。
电话呼叫声结束,那边也没没接通,陆铭继续打第二个,“有总比没有好,调出来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
郝幸运点开监控,一旁的林立几个人同时把头伸过去,看着电脑屏幕,监控是桥头的一个摄像拍下来的,比起全长五公里的大桥,单从这一个角度的画面,想看出什么东西出来,效果聊胜于无,但也总比连一个角都看不到要好。
画面前三十秒没有任何异常,车辆和行人在桥上来来回回,三十秒之后,他们突然从屏幕里看到邢楷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随即打了一个电话,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是整座桥轰然炸裂,在看到邢楷从火海中纵然跃下江的场面时,画面戛然而止。
几个人当即僵在那里,一秒钟之后就听见林立大喊 ,“靠,小顾,快,快点开车——”
“我已经最快了,这整个路都全都堵死了,整个道路都瘫痪了,前面还有几辆大型的消防车和救护车,我们警车根本过不去……”
他话还没说话,就看见后面的郝幸运电脑一扔,在车子减速的过程中直接打开了车门,紧接着林立几个人也直接打开了车门,“还开他妈屁车啊,等车到了黄花菜都凉了,爆炸的时候队长在桥上,都他妈给我跑!”
身后的陈陌在郝幸运还没落地的时候,及时在身后踹了他一脚,让他更利落地下去了,紧接着所有人在车辆还没停稳的时候,直奔乾西大桥。
☆、铭心
身后是阵阵轰鸣的汽笛声,越靠近乾西大桥,路被堵得越死,陆铭已经顾不上什么交通秩序,他见缝插针般往桥的方向狂奔。
兰云省的袭警,噩梦般的毒瘾,深藏不露的跟踪,接二连三的爆炸,明目张胆的挑衅……这一切的异样汇聚在一起,在陆铭还来不及细想的时候,又直接给他来了一个至命的打击——邢楷出事了。
他和邢楷早上五点刚下飞机,上午八点刚到警局,九点办公室就被一个炸弹包裹夷为平地,十点钟市中心的交通枢纽乾西大桥被直接摧毁,现在不过是十点十分,整座城市交通直接瘫痪,所有人陷入莫名的恐慌之中,这么多事情的发生,总共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感觉幕后好像有一个触不可及的人,游刃有余地操纵着一切,玩弄着市民的生命,愚弄着警方的底线,最关键的是,这些好像都刻意在针对自己,而他却不知道原因,这让他觉得很窝火。
有人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而你却对那人一无所知。
十分钟,十分钟!都过去十分钟了他还没赶到现场,那么深的江水,那么高的距离,掉下去了会怎么样?十分钟过去了又会怎么样?
陆铭一个跳跃直接翻到一辆车的头上,横冲直撞地穿过马路,他加快速度疯狂往前跑,不让自己去思考这件事情,忽然间他感觉眼睛被车玻璃上折射而来的光晃了一下,虽然只是很短很短的一瞬间。
“狙击·枪。”快速反应过来那道光的来源,但他并没有停下脚步来确定狙击手的具体位置,就算现在直接在腿上来一枪,他也必须往前跑。
不过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他跑了一路,粗略估计了一下,每隔一个射程范围内,就埋伏一名狙击手,也就是说,他无论是走还是跑,从目前情况来看,他就是一个活靶子,随时随地都会被一枪毙命,搞不好还会被直接打成筛子,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个要看那个人的心情。
现场可以用灾难或者末日来形容,至少陆铭第一眼是这么认为的,桥上大火未熄,浓烈的黑烟被风吹到四周,仿佛整个城市都被罩在滚滚的浓烟里,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桥下面其实没有漂浮多少人,因为掉下去的大多数都是车辆,用不了一分钟就能直坠江底,那为数不多的人在江底呼叫挣扎,最多三五分钟,在耗尽所有力气之后还是会沉入江底,会游泳的也许根本就来不及游到岸边,就会被头上不停掉下来的钢筋水泥砸晕,同样会坠入江底里。
任凭再快的出警和救援速度,在这种情况下,也赶不上生命陨落的速度。
江边来了很多大型的打捞起重机,一刻也不停歇地从江底把车捞上来,慌乱中陆铭随便从救援队那里拿了一件救生衣套在身上,看着十几米的江面,二话没说就准备跳下去,脚迈出的下一秒被赶过来林立给拦住我,“冷静一下!你现在跳下去就等于送死。”
陆铭魔怔一样盯着江面,“他在下面,他在下面……”
“我们去船上找,我们一起找,队长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陆铭等不及船开过来了,他回头重重给了林立一拳,“滚开,别拦我。”
他已经没有理智了,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什么人也不认识,只顾着径直往江里跳,这次林立也不跟他客气了,对着他的后颈劈了下去,直接把人给打晕了,“小顾,看着他,我们去找队长。”
顾念恩急得直跺脚,“我也要去。”
“那就把他铐在车子里,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快走。”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公安厅厅长陆邵天和警察局局长张建平同时赶往现场,召开紧急会议处理当下混乱的局面,作为当年和江晏交过手,为数不多活下来的两位警察,这种手段,他们再熟悉不过。
陆邵天眉头紧锁,情势危急依然沉稳冷静,“二十多年了,我们队长亲手杀了江晏,为此也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江寒那小子,这么多年居然一直揪着小楷不放,建平,我们要堵上一切,护小楷安全,不然,我们没脸面对死在江晏手底下的队友,更没办法给队长一个交代。”
搜救工作一刻都没有停止过,陆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他发现自己被关在禁闭室里,所有的门窗全部被锁起来,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更没有邢楷的消息,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怒火中烧地砸着眼前的门,“放我出去!开门!”
折腾了很大的一番动静之后,门没有被砸开,陆邵天倒是被惊动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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