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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戎装(近代现代)——水千丞

时间:2020-01-28 16:09:16  作者:水千丞
  任向荣也打量着宫应弦,目光坦然而沉静。
  任燚轻咳一声:“爸,他就是……”
  任向荣点点头:“坐吧。”
  宫应弦坐了下来,刚想开口,任向荣就感慨地看着他说:“啊呀,当年那么小的小孩儿,现在长得比我儿子还高了。”
  宫应弦直视着任向荣,郑重地说道:“任队长,我想向您道歉,对不起。”
  任向荣摆摆手:“没事,我理解你,我这辈子啊,见过太多受害者和幸存者了,绝大多数人,都没办法过好这一生了。你不但没有走上歪路,反而当了警察,化悲愤为力量,去拯救、保护、帮助更多无辜的人,非常不容易,非常难得。”
  宫应弦怔怔地望着任向荣,心脏颤动不已。这就是任燚的父亲,哪怕坐着轮椅,垂垂老矣,却依然如此宽厚、如此有力量,这就是任燚的父亲,他们太像了。
  任燚淡淡一笑,心中亦是欣慰不已,他早该想到,他的父亲有广阔的胸怀和朴实的智慧,而这一切都基于其面对任何困境都不曾畏缩的勇气,所以这件事,至少在他父亲眼里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严重。
  宫应弦却满心惭愧,他低声说:“任队长,谢谢您。”
  “没事,现在最要紧的是抓到凶手,我能出几分力,就出几分力。”
  “不,我是想谢谢您,当年救了我。”宫应弦颤声说,“我一直都想当面对您说,但是我、我不敢。不只是因为我对您的……怀疑。”
  “我都明白。”任向荣温和地说,“没有人愿意回忆痛苦的往事,你一面不想回忆,一面又要被迫回忆。你很坚强。”
  宫应弦只觉一股酸意直冲鼻腔,他低下了头去。
  “我真的很想帮你,我知道任燚也在协助你,但我这个脑子现在不听我使唤了。”任向荣遗憾地说,“你可以问我问题,任何问题,不用有顾忌,哪怕把我当嫌疑人问,我能帮上一点忙也好。”
  “老任,你已经帮了很多忙了。”任燚顺了顺他的背,“不要有心理负担。”
  任向荣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坚定地说:“邪不胜正,你们一定会赢的。”
  宫应弦调整了一下呼吸,从公文包里掏出记事本和录音笔:“任队长,我代表整个警队和我个人,再次对您表示感谢。”
  任向荣点点头:“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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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足足谈了三个小时,直到任向荣明显疲累了,需要休息。
  宫应弦合上笔记本,再次道谢,并迟疑地问道:“任队长,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宫应弦鼓起莫大的勇气,问道:“撇开所有的事实和证据不谈,基于您多年的经验,您当时进入我家后,有什么感觉,您觉得,我父亲,会纵火吗。”
  任向荣摇头:“当我在二楼找到你们时,你的父亲,他用……”他顿了顿,惋惜地说,“他用自己身体挡住了你们,那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痛苦,但是他一步都没有躲避。我不相信这样的人会伤害自己的家人。”
  宫应弦僵了僵,下一刻,他别过脸,站了起来,低声道:“那我就告辞了,谢谢您。”他快速走出了房间。
  任燚看了看宫应弦的背影,又看向他爸:“老任……”
  “你去吧。”任向荣活动了一下双肩,“我正好睡一觉。”
  “来,我扶你上床。”任燚把任向荣扶到了床上,脱了鞋,盖好被子,问道,“累不累?”
  “还行,没事儿,你们去忙吧。”
  任燚叹了一声:“你最近还‘梦到’以前的战友吗。”
  任向荣的眼神充满了回忆:“但没有前段时间那么多了,可能催眠的影响在减退吧。”
  “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的,我们就去医院,你千万不要瞒着我。”
  “没事儿,你放心吧。”任向荣又道,“那孩子不容易,遭遇那么大的打击,别说小孩儿,成年人也崩溃了。你帮他是对的,如果我们帮助的人,都能成为像他那样有用的人才,那就等于我们间接帮助了更多人。”
  任燚心中难言的感动,他用力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走吧。”任向荣想起什么,“哦,下次给我带点南二胡同的糖油饼和豆浆,有点馋那味道了。”
  任燚笑道:“没问题,吉庆街的炒肝也来一份儿。”
  任向荣也笑了。
  任燚出去之后,找了半天,才在一个露台上找到宫应弦。
  看着那仿佛散发着巨大的孤独的背影,任燚连脚步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听得脚步声,宫应弦转过了脸来。
  他的眼圈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刚刚哭过。
  任燚走到他面前,低声说:“如果你以后想到什么问题,也可以直接问我爸,光明磊落的问。不过他现在除去睡觉,只有一半的时间是清醒的,你得碰运气。”
  宫应弦哑声说:“把任队长送回我的医院吧。”
  任燚摇摇头:“我一开始就不该接受这种馈赠,而且现在就算我同意,我爸也不会同意,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宫应弦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地惭愧。
  “你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我回去好好整理一下录音,也许他提到了被我们、甚至被他自己忽略的细节。”
  “好。”任燚看了看表,“那我们回去吧。”
  宫应弦有些茫然地问:“回去哪里。”
  任燚微怔,看着宫应弦空洞的双眼,莫名地心中一痛。
  宫应弦轻声说:“我爸挡着我们,我妈挡着我和我姐姐,我姐姐又挡着我,大火来的时候,我躲在角落里,只有我毫发无伤。”
  任燚张嘴想安慰他,却不知该说什么。
  “这些年我时常想,为什么是放火。我妈从来不参与公司经营,我和我姐姐还是小孩儿,如果对方要灭我爸的口,为什么连我们也不放过,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和麻烦,采用那样的手段。”宫应弦的表情有几分麻木,“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也许只有抓到凶手才能知道,但无论是指使他的人要他这么做,还是他自己决定这么做,那都是我无法理解的恶。等我长大之后,我才明白有些恶是不需要理由的,比起试图去了解他们,更重要的是阻止和惩治他们,这是我当警察的理由。”
  任燚轻声说:“你比任何人都更有动力当一名好警察,你也做到了。”
  宫应弦将目光移向任燚,难过地说:“我还不够好,我用了不好的手段,伤害了你和你父亲,而你们一直都在帮我……对不起。”
  任燚直视着他,坦然地说:“我父亲没有怪你,我也接受你的道歉。”
  宫应弦眼圈一红,克制不住地抱住了任燚,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就好像在拥抱自己的所有。
  任燚拍了拍宫应弦的背,他难抑心中的疼惜:“你这些年辛苦了,我有预感,一切就要结束了,就像我爸说的,我们会赢的。”
  宫应弦闭上了眼睛,任泪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第137章 
  宫应弦的情绪平复下来后,任燚忍不住调侃他:“我发现你还挺爱哭的。”
  宫应弦嘟囔道:“胡说,怎么可能。”
  任燚淡淡一笑:“不早了,该回去了。”
  宫应弦拿眼睛时不时瞥他一下,不动,也不说话。
  “走啊。”
  “我们和好了吗。”宫应弦小声说。
  任燚有些迟疑、又有些尴尬地“嗯”了一声。
  宫应弦的手抚上了任燚的脸,他压抑着呼吸:“那我可以亲你吗。”
  不等任燚回答,宫应弦的手已经改握住任燚的后颈,倾身向前的同时,也将人拉近自己,用力吻住了那对令他朝思暮想的唇。
  任燚的心脏狂跳不止,因那略显粗暴、但又满富热情的亲吻而感到目眩神迷。他们通过亲吻交换着的,是彼此间毫无防备的温柔,是为对方而怒放的美好气息,还有那不得不压抑却又时刻蓄谋着爆发的巨大渴望。
  他们越亲越动情,喘息也愈发粗重,在几乎不留间隙的亲密中,缺氧的大脑在剥夺他们的理智,占尽上风的本能令他们只想更贴近彼此。
  突然,一阵警铃声像平地惊雷,瞬间把俩人炸醒了。
  任燚猛地推开宫应弦,抹了一把几乎熟透了的脸:“有、有警情!”他的手机给中队的电话设置了特别铃声,只有在有紧急情况的时候,中队的人才会用这个电话打给他。
  宫应弦还在发怔,无法从刚才的余味中回神,任燚已经冷静地接起了电话:“说。”
  “任队,安家小区一户人家起火,你在哪里呢?”
  “火很大吗?”任燚边说,边往停车场跑去。
  “目前不大,但是今天赶了巧了,上午两个出警,出去了两个班都没回来,一会儿崔班长带队出这个,但指导员不放心,说你应该离中队不远,让你赶过去。”
  “不远,马上到。”挂了电话,任燚冲宫应弦道,“赶紧送我去安家路,算了,把钥匙给我,这片儿我熟。”
  宫应弦把钥匙隔空抛给任燚,任燚接过钥匙,上车,关车门,发动,一气呵成,他快速驶出了停车场。
  “什么情况?”宫应弦问道。
  “住宅着火,今天警情特别多,人手有点不够。”任燚道,“还好我选这养老院离我中队不远。”他看了看表,估算着过去怎么也要二十分钟。
  以最快地的速度赶到安家小区,任燚看着楼上一户人家的窗户正往外喷火舌,从烟柱的颜色和形状判断,屋内已经烧得很厉害了。
  他看到了他们中队的救援车,也看到两个小战士竟然正在和一个男子拉扯,眼看都要打起来了。
  而其他人不在,可能上去破门了。
  任燚跳下车,跑了过去:“怎么回事!”
  “任队!”小战士急道,“这个人是家属……”
  “你们为什么来这么慢!整整十五分钟才到!我老婆要死了!”男子哭喊道,“拿纳税人的钱养大爷,你们算什么东西,现在都救不出人!”
  任燚上去架住男子的胳膊:“先生,你冷静点!我们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出警,但现在是中午,交通情况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
  男子挣扎着:“你找什么借口!我老婆都要烧死了你们才来,现在都救不出人来,人命关天的事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你、你是队长?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擅离职守,我要告你!”
  围观的群众几乎都拿着手机在拍摄。
  宫应弦站在一旁,用眼神询问任燚要不要帮忙。
  任燚摇头,转问向小战士:“他们家什么情况。”
  小战士满脸焦急:“他们家门变形了,用的智能门,一共九道天地锁,特别难拆。”
  男子吼道:“你们不是有梯子吗!为什么不架梯子!拆门要拆到什么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一手肘撞在了任燚的胸口。
  任燚痛得脸色都变了,他将男子的胳膊反拧到背后,和小战士一起按住他,吼道:“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跟你一样想救人,窗前的火那么大,根本进不去人,只能破拆大门,你冷静点!”
  宫应弦掏出证件,在男子眼前晃了晃,怒道:“警察,你再继续闹下去,我将以袭击公务人员、妨碍公务罪逮捕你。”
  男子愣了愣,更愤怒了:“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这是草菅人命!我要告你们!”
  任燚一手摘下小战士的对讲,凑到自己耳边:“义胜,门拆开了吗?需要我上去吗。”
  崔义胜的声音传来,背景十分吵杂:“不用,刚拆开了,我们已经进来了。”
  几分钟后,崔医生等人将一个女人抬下了楼,早已等候多时的急救员推着担架跑了过去。
  她身上多处烧伤,毫无生气,看起来已经不行了。
  任燚看着石小倩在做急救,然后看着她的肩膀失望地垂落,并转过脸来,冲任燚摇了摇头,最后开始宣布死亡时间。
  男子激动地扑到了死者身上,嚎啕大哭,听来令人心酸不已。
  崔义胜摘下头盔,一脸沮丧地看了任燚一眼,低下了头。
  崔义胜是所有班长里资历最浅的,从去年开始才被允许单独带队,但一般火场也不会让他单独带,今天是非常罕见的一天多个警情,人手不足。
  但任燚已经送他眼睛里看出了怀疑和自责,任燚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这种情况就算我在,结局也是一样的,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
  崔义胜刚要开口,刚才那名男子突然指着他们哭喊,“是你们害死我老婆的!你们15分钟才赶到,队长半个小时才到!来了也不架梯子!怕死当什么消防员!就是你们耽误时间我老婆才死的!”
  战士们灰黑的脸上顿时写满了不忿和屈辱,但一个字都没说。
  “你们害死我老婆!就是你们!”男子喊着,“大家都给我拍下来,我要曝光你们、我要告你们!”
  任燚黑着脸说:“你有任何意见可以报警、可以向应急管理部门投诉,但请不要随便污蔑我们的战士。”
  “你们和警察是一伙的!警察还想抓我,我犯什么法了!你们害死我老婆还想抓我!”
  宫应弦毫不犹豫地说:“我告诉你我为什么可以依法逮捕你,你违反治安管理……”
  任燚阻止了宫应弦,低声道:“算了。你们两个清理现场,报备火调科,其他人收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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