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班的战士开始往外搬碎石块,云梯也缓缓向有人求救的窗口移动。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子走到任燚身边:“任队长是吧,我是副院长,我姓宋,今天我值班。”
任燚还在研究平面图:“宋院长,你知道坍塌的部分有多少受困人员吗?”
“至少有六七十人。”宋院长焦急地说,“其中一些是没有行动能力的病人。”
“有没有医护人员能取得联系?”
“有,三楼和四楼都有被困的医护人员,一楼和二楼就……”宋院长忍着眼泪,“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任燚!”刚刚抵达现场的宫应弦朝任燚跑来,同时还有邱言、蔡强等人。
任燚看到宫应弦,心中莫名地安定了几分,俩人四目相接时,有难以形容的情绪在涌动。他朝宫应弦点了点头:“你们现在尽快组织力量搜寻周边吧,从爆炸到现在才过去不到20分钟,凶手很可能还在附近围观。”
邱言道:“我们已经第一时间派出大批警力了。”
宫应弦道:“如果能确定是什么性质的炸弹,对抓捕凶手会更有利。”
“这恐怕得等到挖掘的时候了,我们……”不远处,消防车的警笛声接续响起,任燚拍了拍宫应弦的胳膊,“我们参谋长到了。”
一辆消防巡逻车开到了任燚面前,许进下了车,同时后座又下来一个人——陈晓飞。
骡巷口中队队长王猛和三宁中队队长林少平也前后报道。
“队长,参谋长。”任燚敬了个军礼,把平板电脑递给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现场的情况。
陈晓飞观察了一下现场:“探测器和搜救犬马上就到了。王猛,把你们平台车开到楼后面,尽快协助凤凰中队疏散三、四楼的群众;少平,你带两个人从三楼进去看看情况,不要太深入,注意安全;老许、任燚,我们研究一下建筑图。”
“是。”
他们围着坍塌部分的楼体转了几圈,先从外部观察损坏情况。
这栋住院部是鸿武医院最早建设的一批楼,楼层矮且设施较为陈旧,但内部结构简单,就是一排走廊两边房间的横平竖直的设计。
为了不影响其他病人,周川的病房被安排在西侧走廊尽头,爆炸后引起的坍塌也主要集中在最后几间病房,没有影响主体结构,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过了没多久,林少平的声音从对讲里响起:“陈队长,我们基本探明了三楼的情况,西侧消防通道已经完全损毁,无法下到二楼,三楼的钢结构正在承受上下夹击的压力,目前看来还是稳固的,但不排除二次坍塌的风险。另外,我从三楼裂缝里看到二楼有火光,不知道是不是爆炸引燃了什么东西。”
几人齐齐看向大楼,并不见火,这说明火还不大,陈晓飞道:“保险起见,通知医院把电闸和输暖管道都切断,少平,你们撤出来吧。”
这时,通过云梯和登高平台,消防战士们将三楼、四楼的三十六名被困群众全部撤出,除一人伤势严重外,其他人都没有致命伤。
而一班、二班也将一名被压埋的妇女救了出来,快速送往了急救室。
宋院长急道:“陈队长,暖气可以切断,但电闸不能完全切断啊,楼里还有依靠呼吸机的病人,还有手术室在做手术。”
“你把电工找来,看看能不能尽量把坍塌部分的电源切断,楼里面已经起火了,如果造成电线短路,断电也是早晚的,你们要早做准备。”
宋院长连忙点头:“我去找电工。”
陈晓飞将三名中队长都召集到面前,严肃地说道:“一楼二楼还有大量病人和医护人员被困,从三楼下行的楼体已经损毁,只能从一楼或二楼的楼体裂缝里进去搜救,这次任务很危险,注意不要加剧结构压力,不要太过深入,这点都给我听好了,不要太过深入,一旦发现坍塌的前兆必须立刻撤出。”
三人齐声道:“是。”
“你们一人带两个战士,分三组,每组不准单独行动,发现伤员及时汇报,不要急着救人,要先观察是否有救人的条件。剩下的人我会安排在外部搬运碎石。”
“是。”
“陈队长。”
任燚一转头,就看到宫应弦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边。
宫应弦冷静地说道:“陈队长,我是鸿武分局刑侦一大队刑警宫应弦,我请求跟他们一起进去。”
任燚双目圆瞪:“宫应弦?!”
宫应弦淡淡扫了他一眼:“消防救援难免对现场证据造成破坏,我想要最原始的证据,而且,尽早了解爆炸物,对抓捕凶手非常关键,如果等到几天后清理废墟时再分析爆炸物,就错过了最佳时机。”
任燚按住宫应弦的肩膀将他向后推去:“抓坏人是你的工作,但救援是我的工作,你瞎掺和什么?”他看着宫应弦认真坚定的眼神,不免心慌,去坍塌的建筑里搜救太危险了,他怎么可能让宫应弦跟着他去拿命冒险。
陈晓飞皱眉道:“这位小同志,我们各有分工,你不是专业救援人员,你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宫应弦一把抓住了任燚的手腕,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将那只手的掌心用力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他看着陈晓飞,目光犀利:“引起这次爆炸的是我正在办的案子的污点证人,他是被灭口的。掩埋在那个废墟之下的,不仅仅是凶手想要掩盖的真相,还有我的同事,还有无辜的百姓,还有万源小区死伤的居民和你们牺牲的消防战士的公道!”
现场顿时一片静默。
任燚咬牙道:“宫应弦,我知道你着急,我也着急,但你知道里面多危险吗,那不是……”
“怕危险我当什么警察!”宫应弦厉声道。
任燚盯着宫应弦赤红的双眸,俩人互不相让地瞪着对方。
任燚那只按在宫应弦胸口的手,带着厚厚的手套,隔着宫应弦初冬的大衣,却仿佛依旧感受到了那蓬勃有力的心跳。
“陈队长。”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面容刚毅,身材魁梧,一看就是个硬汉。
任燚在鸿武分局见过此人两次,他是鸿武分局刑侦一队的大队长赵鹏飞。
“陈队长,你让他去吧。这个案子现在是我们分局的头等要案,凶手参与了至少三起纵火案,还牵扯到一个犯罪组织。加上这个……”赵鹏飞朝坍塌的楼体抬了抬下巴,“涉及了至少两位数的人命。哪怕能早一天抓到他,我们也愿意承担风险。”
陈晓飞叹了一声:“老赵,你这是为难我。”
许进低声道:“队长,任燚一直在协助他们调查的纵火案,背后隐藏着一个专门纵火的犯罪组织,这个组织是我们共同的敌人。现在唯一的证人被杀了,我理解他们的心情。”
赵鹏飞凝重道:“老陈,那里面还埋着我们年轻的警察,我们非常迫切地需要线索,需要抓到凶手,你帮帮我们。”
任燚握紧了发抖的双拳,无奈地看着陈晓飞最终点了头。他一把拽过宫应弦:“跟我去换衣服。”
俩人一起跳上消防车,任燚关上了车门,一把将宫应弦按在了座位上,怒道:“你为什么非要做这些玩儿命的事!上次那个化学罐车侧翻也是,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置于危险中!”
宫应弦恶狠狠地瞪着他:“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做这些玩儿命的事,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置于危险中!”
“这是我的工作!”
“这也是我的工作!”宫应弦拔高音量,“我的工作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打击犯罪。”
任燚气得脸都涨红了。
俩人就在狭窄的空间里面对面的坐在椅子上,他们的膝盖和眼神都无法避免地互相碰撞,他们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粗重的呼吸喷薄在彼此的脸上。
宫应弦看着任燚闷红的脸,紧抿的唇,和上下起伏的胸膛,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对自己的担忧,可眉梢又带着些恼怒和委屈。他心脏狠狠一颤,浑身血液莫名地沸腾了,一股陌生的刺激在蠢蠢欲动,他顿时心慌不已。
任燚将一套荧光橙色的救援服扔到他身上:“穿上。”
宫应弦没有接:“我不穿别人的衣服……我要穿你的。”
任燚气得直翻白眼,粗暴地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重新扔给宫应弦。
宫应弦换上了带着任燚体温的救援服,那被温柔包裹的感觉,令他的心绪恢复了平静。
任燚也换好衣服,他严肃地说:“宫应弦你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必须严格服从我的命令,我不是说说而已,你必须完全按照我的指示行动,明白吗。”
“明白。”
“你发誓,你发誓绝对不会自作主张,绝对会服从我的命令。”任燚加重了语气,“平时我可以什么都听你的,但救援的时候不行,你擅自行动不仅会危及自己的生命,还可能连累他人,所以……”
宫应弦突然将手贴上了任燚的脸颊,他凝望着任燚的眼睛,郑重地说:“我发誓,我会服从你的命令。”
任燚的心脏狠跳了两下,他掩饰地别过脸,深吸一口气:“走吧。”
第64章
“这个是照明的,这个是求救的,这里有救援绳,这里有急救包,这个口袋里装一些破拆的小工具,安全帽全程都不能摘下来。”任燚把帽子扣在宫应弦头上,帮他调整着下颌的固定带。
宫应弦看着任燚认真地模样,心里十分受用。他不禁想起了昨晚俩人吵架后的心情,那种希望任燚只看着他、只专注他、只属于他的渴望,令他烦闷得一晚上都没睡好。如果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就好了,任燚的瞳孔里,只映照出自己的脸。
“紧不紧?”任燚问道。
“正好。”宫应弦唇角轻扬:“但衣服有点紧。”
任燚“呿”了一声:“别装逼,啊,我的内裤是你自己要穿的,我的衣服也是你自己要穿的,有本事你脱下来。”
“怎么,伤你自尊了?”宫应弦调侃道。
任燚勒了一下他的衣领:“多大年纪了还比大小?说你是小学生你还不乐意。”
“我没有比,我只是陈述事实。”宫应弦很坦然地说。
任燚想起那天在浴室发生的事,他倒在宫应弦身上时,确实很充分地感受到了宫应弦吓人的尺寸,他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了,“行了行了,走吧。”
任燚带了孙定义和刘辉,王猛跟林少平也分别带了自己的人。他们身上都背着垫木、撬棍、便携灭火剂等工具。
剩下的战士们排成了两列纵队,接力式地往外搬石头,以最快的速度从外部清理废墟。
他们走近了坍塌的楼前,一楼从大厅连接西侧病房的走廊,有一段空隙可以通过,他们脑门上的探灯照了进去,能见度只有几米,里面黑漆漆的,全是东倒西歪的石块,看着人心里发毛。
王猛道:“我们走这边,少平,你们从楼后面的窗户翻进去吧。”
“OK,随时联系。”
任燚道:“走,我们上二楼。”
“二楼可能起火了,小心点。”
“放心。”
四人踩着瓦砾爬上了二楼,二楼作为爆炸楼层,损毁程度不亚于一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宫应弦皱了皱鼻子,面上显出疑惑。
任燚打头阵,小心翼翼地顺着墙根往前走:“有人吗?消防员!”他看到最近的一个病房,拐进已经变形的门,“有人吗?”
光源随着任燚的脑袋移动,他看到屋内天花板塌了大半,病床完全被压扁了,地上淌了一大滩血,但不见人。任燚心中一沉,虽然不抱希望,但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越靠近外侧,楼板越是岌岌可危,任燚谨慎地摸了过去,趴在地上,往掉落的天花板缝隙里看,“有人吗?”当光源移到深处,视线里赫然出现半个被砸碎了的脑袋。
任燚惊恐地倒抽了一口气,挣扎着往后缩了几下。
“任队,怎么了?”孙定义紧张地问道。
“没、没事……”任燚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全是那个碎裂的头颅和暴凸的眼球,他深呼吸,努力平复下心跳,但却难抑悲悯之情,虽然仅是匆匆一瞥,但那分明是个年轻的女孩子,他沉声道,“这个房间,没有生还。”
宫应弦伸手想把任燚拉起来,却在握住他手的瞬间,感受到了他的颤抖,于是宫应弦蹲了下来,于黑暗中看着那张苍白的脸,胸中如针刺:“还好吗?”
任燚点点头,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反握住宫应弦的手,紧紧握着。
宫应弦低声道:“是化学炸弹,不是物理炸弹。”
“你知道是什么炸药了?”
“我有猜测,但不确定,得找到更多的残留物才行。”宫应弦道,“现场没有火药味,只有化学品的味道。其实我一开始就怀疑是化学炸药,因为能把楼体炸成这样的物理炸弹,体积不会小,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会比较显眼,何况门口还有警察把手,但化学品,很小的体积也能造成巨大的反应。”
“那会不会有毒?”
“刚才救下来的受困群众没有中毒的反应,说明凶手没有放有毒的化学品,不过各种化学品起反应之后很难避免完全无毒,只要剂量不高就没事。”
“这边有人!”刘辉喊道,“还活着!”
宫应弦站起身,顺势把任燚也拽了起来。
几人循着声音走了过去,刘辉在另外一间病房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男人,他虽被压埋在石块之下,但墙角的三角区域将石块的一部分卡住了,没有压实。
“先生,醒一醒。”孙定义轻轻拍了拍他的面颊。
男人的眼睛被鲜血糊住了,他的眼皮颤动了几下,最终也只是半睁着,并发出微弱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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