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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戎装(近代现代)——水千丞

时间:2020-01-28 16:09:16  作者:水千丞
  “我知道。我不会退回去的。”宫应弦目光坚毅,“再说,你不是消防员吗,有你在……”他的睫毛微颤,轻声说,“火也没那么可怕。”
  任燚顿时心潮涌动,再没有什么比心上人的信任更能激励人了,他咧嘴一笑:“对,我是消防员,有我在,火永远都不能伤害你。”
  宫应弦也笑了。他不是不怕,远远地感知到火的热度,他已经在战栗,可任燚的存在,给了他莫大的面对火的勇气,他一生都希望能战胜这个梦魇,而他发现,只有任燚能帮他做到。
  任燚拿出了便携灭火剂,拉开了安全阀,一边爬,一边朝着最近的火星喷去,虽然这点灭火剂阻挡不了火势,但能降低他们周围的温度。
  热辐射烧灼着俩人的皮肤,那种燎烤的疼痛令人心生退意,身体仿佛要被烤化了,他们连眼睛都很难睁开。
  任燚受过训练,比正常人能耐热得多,而宫应弦被烤得连头都抬起来,他一是不敢把脸露出来,二是不敢直视火光。
  任燚挡在宫应弦身前,一口气把几个灭火剂全喷完了,才稍微降下温度,令他们得以坚持着往前爬。
  灼痛和恐惧充斥着宫应弦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此时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他强行抑制住了撤退的冲动,咬紧牙关,搜集着附近的可疑物品,这里距离爆炸中心近,他发现了不少残留物。
  燃烧消耗了大量的氧气,任燚感到呼吸越发困难,他低声道:“应弦,我们该往回返了,氧气越来越稀薄了。”
  “……好。”宫应弦也有些顶不住了。
  由于空间狭窄,不便回身,他们只能倒退着往后蹭。
  远远地,他们听到身后有人交谈的声音,多半是去救那对夫妻的。
  受到诸多因素的限制,任燚提出用充气垫的方法实施救援,就是将瘪的气垫塞进缝隙里,然后液压充气,撑起来的气垫可以置换被压埋的人,这样一来,既能救人,又能尽可能保证不触动上方的结构。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
  现实是,他们刚刚远离火场,就听到头顶发出古怪地声响,有尘土和碎石不住地雨落。
  任燚心里一寒:“快撤!”
  俩人使出浑身力气快速地往回爬,但爬了没多远,周围就开始地动山摇,大小石块纷纷掉落。
  宫应弦猛地扑到了任燚身上,抱着他向墙角翻滚而去,并将任燚压在自己身下。
  “应弦!”任燚挣扎着要起来,宫应弦却用身体的重量死死地压着他,将他护在身下。
  一块落石砸在了宫应弦的后背上,他闷哼一声,痛得眼前模糊,却没有挪动分毫,他用低哑地声音在任燚耳边说道:“别怕。”
  任燚被宫应弦压制着动弹不得,心下一片绝望,眼泪夺眶而出。
  他们会死在这里吗?不,是他把宫应弦带进来的,要死也是他该死,宫应弦不能死在这里!
 
 
第66章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终于停止了。
  短暂地晕眩后,任燚听到耳边传来焦急地呼唤,他的身体也被轻轻摇晃着,他撑开一条眼缝,沙土便争先恐后地流进了眼球,痛得他用力甩了甩脑袋,糊住口鼻的沙土被他甩掉了一些,他猛地倒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之人将将得以浮出水面,沙土顿时呛进了喉咙,他剧烈咳嗽了起来。
  宫应弦轻拍着任燚的背,他重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任燚脱下手套,揉掉眼睛里的沙子,他回过神来:“我们……我们在哪里?”
  “还在人间。”
  任燚心中一惊,猛然想起了什么:“你刚刚是不是受伤了?”他想要查看宫应弦的伤势,可一动,才发现他们被挤压在两块石头拼挤的缝隙之下,空间狭窄到翻身都困难。
  “没事,不严重。”宫应弦避重就轻地说。
  “让我看看。”任燚伸手探向了宫应弦的后背。
  宫应弦想躲,但也无处可躲,当任燚的手触到他后背时,他本能地缩了一下。
  任燚摸到了温热的、湿粘的东西,这触感他一点都不陌生,是血。任燚的脑子嗡地一声,身体如坠冰窟,他颤抖着:“你、你流血了……”
  “我自己看过了,没大事,我已经求救了,他们正在……”
  “任燚,任燚,你醒了吗,任燚!”陈晓飞焦急地声音从对讲中传来。
  任燚抓起对讲:“陈队,我醒了,我刚刚应该是被沙子糊住口鼻,有点窒息,加上……”他试探着呼吸了一口,“这里空气越来越稀薄了。”
  “你们要冷静,不要慌张,不要动,我们知道你们在哪里,正在研究救援方案,你们离出口不远,我们会用激光切割机在合适的位置开洞。”
  “我们不慌。”嘴上这么说,任燚的声音却有掩饰不住地慌乱,“但是宫警官他受伤了,流血了,陈队,务必快点啊。”
  “我们正在努力。”
  “那对夫妻呢?孕妇怎么样了?”
  “他们已经被救出来了,孕妇正在医院抢救。本来气垫的方案成功了,结果把人救出来之后,气垫不堪重负松动了,才会造成楼体晃动。”
  “救出来就好。”总算有个好消息。
  宫应弦凑过去道:“让我们队长放心,我没大碍。”
  任燚从身上翻出便携的急救包:“你转过来,我做点应急处理。”
  宫应弦勉强侧过身去。
  任燚拿起自己的安全帽一看,灯已经被砸坏了,他掏出一个小手电,叼在嘴里,照射着宫应弦的伤口。
  肩胛骨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还有若干小的伤口。
  任燚眼眶一热,他轻抚着宫应弦的后背,心阵阵地绞痛。
  宫应弦察觉到了他异常的沉默,低声解释道:“没有伤到骨头。”
  任燚吸了吸鼻子,他拿出一小瓶双氧水,含糊地说:“我要给你清洗一下,有点……疼。”
  “我不怕疼。”宫应弦的声音十分平静。
  任燚咬紧了嘴里的小手电,将双氧水倒在了宫应弦的伤口上,鲜血混合着泥污,顺着那坚实宽厚的背淌了下来。
  宫应弦绷直了身体,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倒完双氧水,任燚又打开了碘伏,他犹豫道:“这个真的疼。”
  “来吧。”
  由于是便携的急救包,碘伏是装在一次性软塑料管里的,量不多,他打开之后,小心翼翼地均匀撒在了那道伤口上。
  宫应弦身体一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任燚心疼极了,在他心里,宫应弦又干净又精致,甚至有时候“娇滴滴”的,他不愿意看到这个人有一丁点狼狈和痛苦,他恨不能统统代而受之。
  好不容易消毒完了,任燚给他撒上一些止血粉,盖上了一片纱布,以眼下的条件,只能这样简单处理了。
  宫应弦轻轻吁出一口气,翻过了身来。他背部受伤,不能躺着,空间也不够他坐起来,只能趴着,可他身下尽是凹凸不平的瓦砾,可以想象有多难受。
  任燚柔声说:“你趴我身上吧。”
  宫应弦犹豫地看着任燚。
  “我这里是墙根,稍微平一些,而且我能躺着。”任燚朝他伸出手,“来,趴我身上。”
  宫应弦凑了过去,缓缓地趴在了任燚身上,但却还紧绷着。
  任燚轻抚着他的头发:“放松。”
  宫应弦这才慢慢放松身体,将全部重量压在了任燚身上,终于稍微舒服了一些。
  任燚的胸口被压,他只觉更加气短,但他什么也没说。
  宫应弦将脸埋在任燚的肩颈。
  俩人从未如此亲密地拥抱过,哪怕是在这随时可能送命的废墟之下,对方的体温却给了彼此莫大的安慰。
  说来奇怪,他从小就洁癖——在家里出事之前就是,这样脏兮兮的环境,这样脏兮兮的两个人,原本应该让他极度不适,可他却丝毫没有异样的感觉。他从前以为,他是在忍耐任燚,或者习惯了任燚,如今他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个人,他怎么都不嫌脏。
  此时任燚的内心,跟宫应弦一样百转千肠。一想到宫应弦受的伤,是为了救他,便又感动又内疚,他低估了自己在宫应弦心中的份量,他总以为自己才是那个用情更多、付出更多、包容更多的人,没想到宫应弦也可以为了救他而奋不顾身,他知道,哪怕宫应弦一辈子都不会回应他那份不同寻常的喜欢,这个人也永远都会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宫应弦闭上了眼睛,心湖平静无波,任燚的怀抱让他觉得,他处于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也处于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还疼不疼。”任燚难受地说道。
  “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
  “除了火,我什么也不怕。”宫应弦有些执拗地说。
  任燚咬了咬下唇,艰涩地说:“你干嘛要救我。”
  “废话。”宫应弦将脸埋进任燚颈窝,双手也无意识地抱住了任燚的腰,贴得越近,便越能获取安全感。他想着他怀里的人安然无恙,只是受这一点伤,未免太值得了。
  “我让你听我命令的,谁准你擅自行动的。”任燚小声说。
  “我听了,但这些石头不听。”
  “我是消防战士,这种时候都是我耍帅,干嘛抢我风头。”
  “我是警察,我的职责是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你也不例外。”
  “那你救我只是因为我是‘人民’啊。”任燚悄悄抬起了手,他不敢抱,怕显得太暧昧,只能落在了宫应弦的背上,用掌心轻轻摩挲着。
  宫应弦顿时像只猫一样舒展了一下身体,认真地说,“不止,你是我的朋友。”
  任燚也不知该喜该忧,他多希望他们不止是朋友,他多希望这个拥抱不只是因为宫应弦受伤了,他多希望他可以亲吻宫应弦,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宫应弦自己的喜爱之情。
  他原本打算,永远将这个秘密埋在心里,爱本来就不是必须得到与占有,爱可以只是付出,只要宫应弦过得好,他怎么样都好。
  可是这个时刻不一样了,他们有可能会死在这儿,他们有可能再也看不到外面的天光,如果这是他仅剩的时间,他是否应该向宫应弦坦白?
  宫应弦低声道:“氧气,越来越少了。”
  “嗯。”任燚也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
  燃烧和逼仄的空间不仅仅消耗了氧气,还产生了一氧化碳,他们的防毒面具刚刚就砸破了,此时俩人都有些头晕、恶心,这是一氧化碳中毒的前期征兆。
  他们还能撑多久?二十分钟?半小时?一个小时?
  不可能再久了,如果短时间内不能得救,他们有好几种死法。
  任燚懊悔不已:“我不该让你进来。”
  “是我自己要进来的,跟你无关。”宫应弦的口吻一直很平静,“放心,我们不会死的。如果老天爷要收我,不会让我活到现在,你也一样。时间上还有那么多恶人在逍遥法外,我们不会死在这里。”
  任燚用力换了一口气:“你说得对,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可他心中的那个声音还在不住地呢喃,万一呢,万一呢,你要带着秘密与遗憾离开吗?他张了张嘴,迟疑地叫了一声:“应弦,问你个问题。”
  “嗯?”
  “你……你喜欢邱队长吗?”
  “喜欢。”宫应弦没有犹豫地说道。
  任燚沉默了一下,不死心地又问道:“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吗?”
  “不是。”宫应弦道,“她是我姐姐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姐姐。”
  任燚的心情很复杂,竟完全没有意料之中的欣喜。像邱言那样,又漂亮,又聪明,又与宫应弦有深切羁绊的人,尚且不能让宫应弦动心,那别人——尤其是他——又有什么可以期待的?
  “你问这干嘛?”宫应弦好奇道,他脑中灵光一闪,皱眉道,“难道你喜欢她?”他的语气沉了下来。
  “怎么会,不是。”任燚忙道。
  “追求言姐的人太多了,我以为你……”宫应弦口气稍缓,“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
  “……那就好,你不准喜欢言姐。”
  “为什么?”
  “你不是不喜欢她吗,你问为什么干什么。”
  “好奇不行吗。”
  “不准就是不准。”宫应弦轻哼一声,没好气道,“你问这些到底要干嘛。”
  “我们要保持清醒,只能聊天。”任燚又道,“那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吗?爱情那种喜欢。”
  “没有,我认为,如果真的有那个人,我必须不排斥她的身体,又要和她有心灵的贯通。目前只有言姐能做到,但我对她不是那样的感情。”
  任燚差点冲口问出一句“那我呢?”
  “而且,爱情是没有用的东西。”宫应弦果断地做出了结论。
  任燚张开嘴,想说点什么,但又堵在喉间说不出口,同时,大脑愈发晕眩起来,神智也开始有些模糊。
  宫应弦趴在任燚身上,亦是昏昏欲睡。
  任燚突然警醒了几分,他晃了晃宫应弦:“不要睡觉,绝对不能睡觉,咱们继续聊天。”
  宫应弦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好,好。”
  任燚拿起对讲,还没说话,就听着墙的那一面传来窸窣之声,他虚弱地叫道,“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任队,你们坚持住,马上救你们出来。”
  是孙定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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