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
为了成全丈夫的脸面,朱氏也没再往下说,倒与他说起了肚子里的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的事情。
楼二本来心里气得很,一个劲地在骂宋玉延:“好你个宋玉延,难怪这般镇定,原来早就有准备了!”
听了妻子转移话题的话,他也顾不得跟宋玉延生气了,立刻笑呵呵地捧着妻子的肚子,心里头对这第五个即将出来的孩子也期待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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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杲并没有真的气宋玉延,他先是反省了一下自身因为对方年少,就疏忽大意了,毕竟以前跟他做买卖的,哪里有这么年少的少年!
与此同时,他对这次的合作也稍微赋予了点信心,毕竟宋玉延从此事便可看出,她是个聪明又机敏,同时还守信的人——本来他因为宋玉延曾经当过无赖,而不敢完全信赖她的人品。
可是他从白粲那儿得知,制作蜡烛、养殖白蜡虫等都是宋玉延琢磨出来的,他完全是因为跟她认识,而占了便宜。本来宋玉延找到了楼家这样的大靠山,完全可以撇开白粲,跟楼杲五五分账,可是她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拉白粲一把,可见她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君子五德:仁、义、礼、智、信,宋玉延几乎都占了,跟这样一个人合作,也不是什么坏事。
后来他又去跟宋玉延了解竹雕的事情,不过这些日子他跟宋玉延往来的时候倒是隐约有些明白,宋玉延雕刻竹子不为牟利,纯粹是兴趣所在。
宋玉延送了他一个诗筒,回去后朱氏与他说诗筒的含义,他心里更加高兴了,觉得宋玉延这是真正地认可了他的为人。
楼皓想要他的诗筒时,他都一副被割了血肉的模样,气得楼皓道:“行了,我不要你的诗筒了。你若不给嘛,别人说你不孝,你若给了,心里又不痛快。君子不夺人所好,我是个正人君子,自然不能夺儿子所好。”
楼二直夸父亲:“爹这话说得很有水平,学问离君子又迈进了一大步!”
楼皓对于儿子的马屁很是受用,不过面上还是板着脸训了他一顿,然后才喜滋滋地跟儿子嘀咕起了衙门的事情:“这刘知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急不可耐地组织大家疏浚两湖淤泥,最近倒是没什么动静了。前些日子通判问了他,他才道,等百姓交了夏税再说这事。”
在知州眼皮子底下干活的父亲都不知道刘绰是怎么一回事了,楼二就更不知道了,好在他觉得这事暂时搁置下来也好,否则定要生出一些乱子来。
第49章 魅力
刘绰搁置召集民夫疏浚两湖的事情, 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那日宋玉延的竹雕所说的故事让他心中不悦, 所以没有见宋玉延, 可是那些竹雕上雕刻的故事到底还是印在了他的心底。
他虽然能琢磨出这其中的用意,可是又担心自己猜错了。而且事后他也有些后悔那日自己居然这么刚愎自用,没有听见对方的解释就将人赶走了。
想了几日也没个结果,偏偏他的妻子外出到庙里上香时,又听见百姓因为在农忙时期征召民夫而发出的怨言,回来告诉了他。
他道:“百姓目不识丁, 不知道我这是为了他们好,以后他们便会感激我了。”
他的妻子翻白眼:“你在这儿最多待三年,等百姓知道你的好的时候,你也不在这儿了。况且人人都说杨广修运河弊在当时,功在千秋,可杨广是个什么下场, 难道官人也想学杨广?”
刘绰被呛住了,不过他确实无法反驳, 与此同时他的心里就积攒下了更多问题, 他不清楚明州的情况是否也如妻子所说。
终于, 他趁一日休务, 换下官服,穿上短褐,打扮得跟一个普通百姓一样走出了衙门,并且让人去邀请宋玉延到大宝山踏青。
之所以选在这儿,是因为竹雕上的画, 刘绰认为那画只刻了一部分,理应还有别的景致,他想欣赏一下全画。
宋玉延带着画来了,见了他也不像寻常百姓见了官那样紧张和害怕。当然,她该有的礼仪还是很周全的,没让刘绰感受到半分不敬。
刘绰没有提那日的事情,而是将宋玉延当成一个单纯的“艺人”来看待,与之交谈的过程中,他起了考验宋玉延文化功课的心思。
宋玉延:“……”
她对系统说:“竹雕这条路太艰难了,我还以为看见了我爷爷和老师,抓我的文化课都抓到古代来了。”
虽然在心里跟系统调侃刘绰的做法,不过她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刘绰的问题,答得上的就详细说,答不上的也不装懂,而是虚心求教。
对此,刘绰还是较为满意的。虽然宋玉延看的书不多,可是她所学的《论语》和《尔雅》都能背出来了,日夜钻研下,也有了自己的见解。若是再学习一下别的经典,去考个学究也是没问题的。
只是学究毕竟是诸科,不是进士科,而进士科出身的他还是有些看不起诸科出身的人的。不过他没有想太多,因为宋玉延在书画方面的才艺又迅速地将他心里的评价给拉高了一些。
俩人交流了一下书画,刘绰才切入主题。
他没有要问罪宋玉延的意思,毕竟经过交流,他也明白了宋玉延的用意——她是不希望他在此踢到了铁板却仍旧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宋玉延才道:“其实小的并不通晓典籍,故而这些留青竹刻上的画,虽然是我所雕刻的,可是这说故事的,却另有其人。而今日,他恰巧也在此。”
刘绰越发感到好奇了,让宋玉延把那人叫来。
唐浩根便在忐忑中来到了刘绰的面前,他跟宋玉延不一样,毕竟他接触过的最高级的官员就是县令,面对一州之长的知州,他心头还是有些紧张的。
虽然心里紧张,可他到底还是把话捋顺了,而且结合明州的情况,分析了刘绰的政令之利弊。
刘绰听了他的话,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俩人也看不出他的心思如何,所以在唐浩根说完,刘绰陷入了沉默的时候,唐浩根心里倍觉煎熬,连宋玉延也忍不住在心里打起鼓来。
刘绰最终只笑了笑,然后道:“我知道了。”
宋玉延与唐浩根相视一眼,心头都有一颗大石落下。不管刘绰听没听进去,他们都已经尽力了。
刘绰回去后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又到乡里去打听了更多的消息,让自己更加了解明州的情况后,才叹了一口气,很是遗憾地将计划搁置。
为了不让大家怀疑他为什么临时改变了主意,他只能对外说是因为天气不好,在这种台风频发的天气里,官府的重心都应该放在农事和民事上。
也不管相信这套说辞的人有多少,反正不管是百姓,还是那些地主豪强,都松了一口气。前者没多想,后者倒是忍不住嘀咕起来:“是不是我们的示好奏效了?可是我们这些日子也没找到那什么录方的竹雕送过去呀?”
没错,当初之所以录方的名声大噪,也少不得这些地主豪强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他们都想投其所好,找刘绰喜欢的物件来拉拢他。可是他们要说文化,没高到能跟刘绰切磋的地步;要说送礼,创意也不足,除了金银珠宝这些俗物外,就只有香车美人了。可偏偏刘绰有文人的清高,最不喜这些俗物,所以他们只能随大流,一窝蜂地去打听“录方”。
虽然他们后来还是打听到了“录方”就是宋玉延,可是宋玉延手上一件竹雕作品都没有。
就在他们要威逼利诱宋玉延给他们迅速雕刻出留青竹刻的时候,衙门就传出了刘绰取消了关于疏浚两湖的相关政令。
于是乎,门庭若市了好些日子的宋家又一下子“门可罗雀”起来。
唐枝还担心宋玉延受不了这样的落差,想来安慰一下她,结果到了门口,就听见宋玉延松了一口气:“总算能清净些日子了,这些人再来,我这竹编的活计可就落下了!”
唐枝:“……”
她总算明白笋儿对竹编的执着哪儿来的了,都是跟这人学的!
笋儿也很高兴,若不是宋家没炮竹,他恐怕都要拿出来放了:“这些人天天来,为了表现亲近,还企图拿饴糖收买我,我是那么容易收买的人吗?!”
宋玉延:“你先把人家送的饴糖吐出来,再说这话。”
唐枝在门外看见姐弟三人的相处,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便集中到了那位身形清瘦的身影上,这心忽然间,又急速地跳动了起来。
这一次,她终于明白之前那股别扭的心情,到底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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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姐姐。”
随着饼儿的一声呼叫,宋玉延也发现了立在门口的身影,她起身迎了出去:“唐小娘子,你来得正好。”
唐枝收敛心神,略微期待地看着她:“你又做出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宋玉延仿佛在这一瞬间看见了一个满心期待着拿礼物的小萝卜头,可是她这回还真的没琢磨出什么小巧雅趣的物件。为了不让这小丫头失望,她摸了摸衣兜,拿出一个钱袋子,递给了小丫头。
唐枝接过钱袋子,疑惑地看着她,等待她的解释。
“我想雇小娘子以及小娘子的牛车,这是工钱。”
唐枝:“……”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等怒气值积攒到了一定程度,她才翻了一个十分强劲有力的白眼。
宋玉延:“……”
唐小娘子很久没对她翻白眼了,她居然还有些怀念。
唐枝看了唐家的院子里的竹子,疑惑道:“你这竹子不是还有很多吗,要做什么去?”
“去找女贞跟白蜡树。”
宋玉延与楼杲、白粲合作养殖白蜡虫的事情,唐枝与唐浩根是知情的,兄妹俩都觉得这或许是一次宋玉延可以发家致富的机会,于是在契约上也帮着出了不少主意。
不过按照计划,出钱又出人的是楼杲才对,只是眼下种植白蜡树与女贞的林子都还未找到,宋玉延又是个认真的人,她既然决定将这项事业发展下去,那就不会当甩手掌柜。
唐枝道:“楼家没派人去找?”
“派了人,不过这事我也要上心,毕竟白蜡虫这种虫子比较娇贵,寄养跟产蜡对树种的要求都不一样。”
唐枝还没听过白蜡虫的养殖经,这会儿好奇了起来:“怎么,白蜡虫对不同的树还有不同的要求?”
“嗯,虽然女贞、小叶女贞、白蜡树等都是白蜡虫寄生的树,不过白蜡虫一般喜欢在女贞树上寄生,可是在白蜡树上分泌蜡质却比在女贞树上分泌的蜡质要多许多。”
这些都是后世之人养殖白蜡虫得出来的经验,而这会儿哪里有人会琢磨这么多,他们只知道女贞或者白蜡树是白蜡虫会寄生的树就行了。不过因为南方的白蜡树很少,以至于很多地方的人压根就不知道白蜡虫可以养殖。
所以宋玉延想的是,找女贞来挂虫,等到了五六月份雌虫产卵时,再将之移到白蜡树上。至于虫种,宋玉延则让楼杲直接派人去两淮地区买,只要第一批白蜡虫养起来了,那就不用再去别的地方买虫种了。
唐枝听宋玉延念了一会儿养殖经,又问道:“你怎么就一股脑地告诉了我?难道对着白五郎跟楼家郎君,也是这么傻?”
被一个小丫头说“傻”,宋玉延不服气了:“小娘子跟他们可不一样。”
唐枝心扑通、扑通地跳:“哪儿不一样?”
宋玉延想了想:“性别不一样。”
唐枝:“……”
这是搞性别歧视?
宋玉延见她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这是逗你的,小丫头。我之所以告诉小娘子,那是因为我相信,即使小娘子知道了如何养殖白蜡虫,却不会动歪念。”
她对白粲与楼杲的信任是建立在契约的基础上的,可是对唐枝的信任却是纯粹的认同她的人品——虽然这种信任毫无依据可言,可谁让唐枝就有这种让她信赖的魅力呢!
而且她其实也想让唐枝掌握这门养殖技术,不管将来这小丫头会不会抢她的饭碗,能让唐家也多一门技艺,算是她替原主对唐家一直以来的帮助的报答吧!
唐枝不知她所想,不过心里却因为她的话而熨帖了不少,便欣然接下了钱袋,驾着牛车,跟她去慈溪县四周考察。
宋玉延对这事很上心,但是一点也不着急,唐枝每次跟她出来都像在游山玩水,她问:“你最近频繁地出来,家里的活计落下了怎么办?”
宋玉延道:“最近我卖了一些竹雕,抵上了我卖竹编两个月的收入,所以这一个月放缓一些也没问题。”
她之前给楼杲送了一件诗筒,结果楼杲又跑来厚着脸皮为他父亲楼皓也求了一件竹雕。宋玉延有空,就随手给雕刻了一件笔筒。
楼杲也不白要她的,直接豪气地给了八陌钱,大约有四百五十多文。
而楼杲之举就像是开启了什么buff似的,原本好不容易清净下来的宋家,因为接二连三地有人慕名来求竹雕,又热闹了起来。
而求竹雕的人中,首当其冲的是县学的富二代们,虽然他们中好学的人不多,可是平日也会聚在一起嘀咕时事。
他们一开始听说“录方”的竹雕,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们的藏品很多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玉雕,竹雕这种不值钱的物件,在他们的眼里也同样不值钱。
直到有位富二代拿出了一把纸扇,上面是一幅意境深远的山水图。而令人瞩目的是扇骨上也被下足了功夫,雕刻的画面跟纸上的山水图是连贯的,别人一看就知道这扇骨与纸上的画是一体的,构思十分巧妙。
这纸扇上的画,恰巧是录方所画,而扇骨的雅趣又精致的留青也是录方所雕刻的。
他说:“这是我重金求来的。”
说起这事,还得说回这位富二代的家里,他们家跟楼家是有往来的,他的老父亲跟楼皓也是朋友。
有一天楼皓邀请老朋友们相聚,他的老父亲也过去了,结果气呼呼地回来,说他被楼皓炫耀了一脸,这心里不舒坦。
富二代寻思着自家也不比楼家穷,他的老父亲什么金银财宝、奇珍异兽没见过,居然还能被炫耀到?
他的老父亲还在那儿愤愤不平地叫道:“楼皓有的,我怎么能没有呢?!”
于是富二代便看着老父亲派人去买录方的竹雕,结果回来的人说那个真名为宋玉延的“艺人”拒绝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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