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延有一瞬的恍惚,随即面不改色地道:“最近学会的,一个小姑娘教的。当然,也因为是我聪明,一学就上手。”
老人:“……”
这不是他的孙女!他的孙女脸皮这是要比城墙厚了啊!
不过他确实被孙女给逗乐了,觉得孙女好像少了一丝仙气,多了一丝人气。
吃过了晚饭后,宋瑞和到他的工作间去雕刻玉石了。宋玉延已经好些年没见过他的工作间了,便在里面左看看右看看的。
宋瑞和也没觉得她在打扰自己,不过仍旧指了指旁边的工作桌:“是不是最近没雕刻了,手生了?坐下来练练手?”
宋玉延进来后自然是看见了那张属于她的工作桌的,上面还摆着她平常雕刻的工具,不过她也是刻意不去看它们的,因为唐枝不在她的身边了,她就再也刻不出来了。
她将这些工具收了起来,道:“爷爷,我用不着这些了,我想暂时封刀。”
宋瑞和手一顿,钻子立刻就将他手里的一块玉石给划出了一条痕来。这块玉算是毁了,可是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就放下手里的活,问:“怎么回事?”
他看着孙女长大的,自然知道她虽然也跟自己学习玉雕,可到底最喜欢的还是竹雕,这突然之间就说要封刀了,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打击,他才不信呢!
他准备打个电话给自己儿子,是不是在工作上给她施压了。
宋玉延连忙按住他,道:“爷爷,我就想着先潜心学习,把硕士读完,再去想以后的事情。”
宋玉延距离毕业还有一年的时间,宋瑞和认为她或许是课业太重,工作太忙,所以才产生暂时封刀的念头。
他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嗯,你决定就好。”
过了会儿,他走到书房,拉开抽屉,拿出了一封邀请函给宋玉延:“既然你来了,明天没事的话陪我去参加一个书画艺术交流展吧!”
“好。”宋玉延应下了。
翌日一早,爷孙俩早早地起了床,宋瑞和在院子里打太极,宋玉延跑了步回来后也跟他打了一段太极。
随后宋玉延口中的孙叔过来帮忙做了一份早餐,等他们吃过后就开车将他们送往书画艺术交流展的举办地点。
因为宋玉延是陪同人员,不必盛装出席,所以她穿着一件T恤,一条牛仔裤,再裹件春装薄风衣,长发披肩地就出现在了会场上。
这里有不少宋玉延都认识的老面孔,她跟这些书画界的大师们寒暄了一会儿,然后在开幕仪式开始后,选了后排的位置落座。
这时,她忽然看见前排坐着的人中,有一位身穿酒红色礼服、盘着高高的发髻的女子扭头跟身旁的人交头接耳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本来别人做些小动作什么的,宋玉延是不在乎的,但是在这女子扭头的一瞬间,她的目光一滞——她觉得这张侧脸颇为熟悉。
可是等她想定眼看清楚时,那女子早已经回过头去,目视着前方了,只给她留一个后脑勺。
宋玉延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她想立刻上前去看清楚那女子的脸,可是开幕仪式正在进行当中,发表讲话的恰巧是她的爷爷,所以她不能,也无法做出离席,跑到前面去的失礼举动。
好不容易等开幕仪式的讲话结束了,宋玉延立刻起身,可是会场里除了那些书画界的大师们,也还有许多参加会展的客人,他们也一起起身,宋玉延的步伐便被挡住了,等她跑到前排时,那儿早已经没了礼服女子的身影。
她连忙用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等她看见那抹酒红色的身影快消失在廊道处,而打算追上去时,她爷爷喊住了她:“干嘛去?脸色怎么苍白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爷爷,我没有不舒服,我想先去逛一逛。”说完,她就朝着那身影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宋瑞和:“……”
她这模样看起来像没问题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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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延在会场里找了好会儿都没找到那身影,她很快就回过神,苦笑了一下:“我怎么可能在这里看见阿枝呢!是我魔障了!”
她停在原地歇了一会儿,然后抬眼便发现这里似乎是古画的展览馆。
身旁有人正在议论:“这里的字画都是唐家捐的,根据鉴定,这些字画虽然没有落款年号,但是从甲寅年、乙卯年等推断应该在北宋真宗朝后期、仁宗朝前期的作品。”
宋玉延现如今对“唐”字颇为敏感,所以听见他们这么说后,便下意识地去看那些字画。
她一看,便怔在了原地,因为她面前的这幅山水图的风格,她很是熟悉,在图的右上角空白处,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落款——宋有馨。
“可奇怪的是,史上并未记录过这位画家的名字与事迹。也因此有人认为这画是假的,因为它的风格与郭熙的风格颇为相似,可是郭熙却是神宗时期的人,所以当时的人都认为这画应该是北宋晚期或者南宋时期,有人模仿郭熙的风格作的画。”
“这有什么奇怪的呢,都说这位画家是为女性,而且所作之画皆随意丢弃,只有这几幅画被家人珍藏,得以留存于世。若不是唐家拿出这些画,大家也不知道原来这史上还有这么一位杰出的女性画家、书法家。”
“你们发现了吗?这位画家的画里似乎都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
宋玉延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发现果然每幅画都有一个年轻的男子。身旁的人在交流这到底是什么人,虽然大多数人认为是画家的情郎,但也有人从角落的只字片语里分析这位可能是画家的兄长。
宋玉延的眼睛酸了,她仰起头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耳边却回荡着饼儿的那句天真之言:“等我学会了作画,我要把大哥画进去!”
第103章 姿
宋玉砖的字“有馨”是宋玉延取的, 而她的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玉延很是疑惑。她从书画艺术交流展出来后, 跟自家的爷爷说了一声,便去了图书馆。
书上记载的历史依旧是老赵黄袍加身成功之后的历史, 也就是说, 那“宋有馨”或许真的是北宋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 但是为什么会这么巧,偏偏她叫“宋有馨”?
宋玉延查了一天,又去请教了一些书画大师, 他们也没听过历史上有这么一位出色的女性画家。
不过他们推测应该是其女性身份,加上留存的画不多, 所以缺少历史资料的佐证。若非鉴定的结果显示书画的年代确实是在宋真宗晚期到宋仁宗前期, 他们都要以为唐家拿出来的画是假的了。
提及唐家,宋玉延才惊觉,对啊, 她为什么不去找唐家, 询问他们这些书画是怎么来的?!
她打听到捐书画的唐家是绍兴的福书村, 唐家在建国前属于祖辈都当官的大家族, 所以家中藏着不少值钱的字画。
随后的民国时期,国家正处于动荡不安的时候, 唐家也是起起伏伏,几经衰败,尽管如此,唐家也从未将手中珍藏的字画出卖以换粮食度日。
到了唐家的当家, 唐老先生这一辈时,已经是另一个动荡的时期,他被下放之前,将家中一些重要的字画都藏了起来,这才使得更多字画避免被毁的命运。
平反后的唐老先生回到了大学教书,其一子一女也走上了教书育人的道路。最近书画艺术交流展的负责人联系到了唐家,唐老先生不知道是否是被说服了,决定捐出这些书画来。当然,他不是捐给展会的,而是在展会展示之后,会送到博物馆去。
宋玉延了解清楚唐家的情况之后,便在一个周末登门拜访。
唐老先生已经七十多岁了,早已退休,每天在自家旁边的公园里散散步,跟人下下象棋。宋玉延在公园里随便找个人问一下,都能找到唐老先生的位置。
正是周末时候,公园里人多,也十分热闹。公园里有专门下棋的区域,那里已经坐着不少人正在对弈。宋玉延按照别人的指引见找到了唐老先生,他此时正穿着一件白T恤、一条裤衩坐在一旁围观别人打牌。
宋玉延:“……”
她怎么觉得自己找错人了?要么就是唐老先生有种人设崩塌的感觉?
不过她也是思维固化了,本以为德高望重的大学教授,应该是那种看起来很有书生卷气的老人才对,没想到唐老先生这么接地气。
唐老先生扭头看她,问:“年轻人,对牌局感兴趣?”
宋玉延忙摇头:“不是,我不是来看诸位打牌的。”
唐老先生点头:“嗯,这玩意儿看看也就好了,可千万别沾,像老李头跟老王,也就是输点花生,年轻人玩可就得要人命了。”
宋玉延哭笑不得,她总算确定这就是她要找的唐老先生了,这些话听起来就很像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会说的。
“嘿,我也是赢过的啊!”旁边一位老人不满地反驳。
另一位老人一边打牌一边剥花生壳,声音清脆又响亮,仿佛是在用花生来嘲讽他们。
老李头跟老王:“……”
“小姑娘不是来看我们打牌的,是来找老唐的吧!”剥花生的老人道。
宋玉延微微一笑:“老先生慧眼。”
老人朝着唐老先生“嘿嘿”一笑,道:“老唐知道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吗?”
旁边的俩老人一脸好奇,他道:“因为她说话就跟老唐似的,文绉绉的,说不好就是老唐以前教过的学生……的孩子。”
宋玉延:“……”
唐老先生哼了哼,对宋玉延道:“别理他们了,我们到别处去说。”
唐老先生伸手拿起石桌旁的拐杖,然后拄着拐杖离开了这儿。宋玉延跟了上去,刚想自我介绍,唐老先生便道:“你的姓氏是‘宋’,唐宋的‘宋’吧?”
宋玉延微感诧异:“老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唐老先生道:“上次的书画艺术交流展我也参加了,听别人提过,你姓宋,叫玉延。”
宋玉延想了一下,那次的书画交流展人有点多,除了她认识的人之外,她确实没有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到别人的身上,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遗憾地错过了与唐老先生结识的机会吧!
“嗯,晚辈叫宋玉延。”
唐老先生:“……”
他问,“我说话真的有你这么文绉绉的?”
宋玉延尴尬一笑,她还是有些没能调整过来,平日在单位、施工现场一忙起来便不会这样,可是跟着不是很熟的老人相处,她总是习惯性地这么说话。
唐老先生又摆摆手,表示他不想追问了,而是问道:“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唐老先生,我听说唐家捐了一些‘宋有馨’的字画出来,我想知道这位宋有馨,到底是什么人?”
“你来的目的我也猜到了八-九分,毕竟这些日子以来过来问我这些问题的人并不少,不过可惜的是,这些字画虽然流传了下来,可惜关于这位画家的故事,却没有多少信息。”
宋玉延心头略遗憾。这时,唐老先生的手机响了,他拿起电话温和地唤了一声:“阿姿呀!”
宋玉延心头又是一跳,她抬眼盯着唐老先生的手机,可惜唐老先生的手机不漏音,她愣是没听见那头的一丁点声音。
须臾,她回过神来反思自己刚才的行为:“我做什么要去偷听别人将电话?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她到边上站着。唐老先生没一会儿就谈完了电话,他翘着嘴角,道:“刚才我孙女来电话了。”
能让他向一个刚认识的人这般提及的孙女,必定是非常出色,让他很是满意,又或者是跟他的关系很亲近的女性。
宋玉延微笑道:“唐老先生跟令孙女的感情真好。”
唐老先生正想说什么,在看见宋玉延身后出现的身影时,他顿时咧嘴笑着喊道:“阿姿,爷爷在这儿。”
宋玉延扭头一看,原本挂在脸上的微笑顿时凝固,她的目光也一直跟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渐渐忘记了自己身处的环境,也忘了周遭的一切。
“阿枝?!”
眼前的女子不过二十三四岁,身上穿着一声职业装,发髻高高地盘着,脸上化了淡妆,看起来干脆利落。只是宋玉延却在她的脸上,看见了一张跟唐枝一模一样的脸庞,这不得不让她恍惚了起来。
听见她的声音,女子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看着唐老先生,唤了一声:“爷爷。”
唐老先生将目光从宋玉延的身上收回,他走了过去,拉着自家孙女的手,问:“怎么穿成这样,是去谈单子了?”
他这孙女哪儿都好,就是没有选择跟祖辈一样去教书育人的道路。不过好在他们家也算是开明,并不强求这些,即使她只对做生意感兴趣,他们也随她去了。
“嗯,刚刚谈完一单,所以就过来探望爷爷了。”
女子说完,朝宋玉延伸出了手,她脸上挂上一个很职业化的笑容,“宋小姐你好,我叫唐素姿。”
宋玉延的瞳孔猛地一缩,她的理智险些被那解不开的疑惑,以及欣喜所淹没,然而理智告诉她,这不对劲。
眼前的女子虽然跟唐枝一模一样,甚至连名字,都跟她给唐枝起的字一模一样,可是感觉不对……唐素姿不可能是唐枝。
她握着唐素姿的手没有松开,后者尝试抽手好会儿,她才回过神来,赶紧松开手:“抱歉,我失礼了。”
“没什么。”唐素姿的笑容看起来一点都不介意她的失礼。
宋玉延张了张嘴,又垂下眼眸。她不能再看这女子了,再看下去,她怕自己要将这女子当成阿枝而沦陷了。
可是……
她又忍不住看着唐素姿,心道:“她真的太像阿枝了。”
“唐小姐认得我?”宋玉延问。
“我是做会展的,接过不少举办书画展、艺术展会的单子,所以有幸认识一些大师,也有幸听人说起宋小姐的事迹。”
说着,还从她的钱包里拿出了一张卡片递给了宋玉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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