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珲背上心上顿时都酥酥痒痒的。
甫一落座,苏朗就朝萧高旻抬抬下巴,朝琴的方向指着示意:“该你了。”
星珲没想到萧高旻竟也没推辞,起身过去从容弹了起来。
苏朗侧头朝星珲靠了靠,低声和他解释:“你别看这个人嘴欠,不过君子六艺,没他不擅长的。”
星珲朝场中瞥了一眼,小声道:“他没你弹的好。”
苏朗一笑,在桌案下悄悄勾了勾星珲的小指。
一场宴会将近戌时末才开完,散场时周敏才送了送苏朗和星珲。
临行前,苏朗笑问了句:“敏才兄身上的香还挺特别的,是什么新香料?”
周敏才神色不动,随口道:“家里人自己随便调的,用了点西洋那边的新奇玩意儿,你喜欢连着扇面一起给你送点过去?”
苏朗摆摆手:“不用,我自己不怎么爱用这个,只是没闻过,好奇罢了。”
萧高旻恰好也在一旁,开口道:“那给我送点儿吧,我喜欢。”
周敏才白了他们一眼:“你们俩今天是来搜刮我的吧,又要扇面又要香的。”
“别忘了啊,我过两天就要回宜崇了。”萧高旻就跟没听见他抱怨似的,又补充了一句。
“也别忘了我的扇面,还要题字。”
周敏才抬起脚作势就要把他们俩都踢出去。
出画舫时夜色已深,周灵见他们没乘马车来,便派了辆周府的车送给他们。
马车平稳地沿街向前驶去,星珲坐在车里半靠在苏朗身上,眯着眼小声说道:“我没吃饱。”
“什么?”
星珲垂下眸子,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没吃饱。”
苏朗侧过头看着他:“我也是,回去我们吃点宵夜。”
星珲点点头应了。
初春夜晚的天寒,苏朗放下手炉,半揽着星珲,眼里撷着点笑:“现在吃点别的吧,再给你吃一口好不好?”
星珲脸上登时一热,红着脸偏过头去,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不要。”
“那好吧”,苏朗状似有点遗憾,顿了顿又道:“那让债主来收点儿利息。”
话音一落,便吻了上去。
月朗星稀,到园子的路还长。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星珲会被苏朗吃的死死的,我之前明明不是这样安排的!
第42章 退步
苏朗和叶星珲来了昌州小半个月,赏山观水,交朋会友,整个锦都被他们俩逛了个遍,就好像真如苏朗在周灵请宴那晚说的那样,他们俩来昌州只是“挂个名头玩一圈”罢了。
其实星珲倒是没什么,他本就是单纯跟着苏朗过来的,漓山如今虽然有入世的意思,但也并不想着怎么去争权夺利,参与不参与昌州这事,对星珲来说并没有什么。
但是苏朗就不一样了,他此行过来就是给裴元德震场的,他代表的是颖国公府,可这些天却什么正事都没有做,甚至完全不参与州试舞弊案的查审,实在太不符合颖海苏氏忧天子所忧的立场。
更奇怪的是,裴元德竟也不叫他过去,反而和昌州州府、锦都城府一行人搅和在一起,怎么看都像是辜负圣恩。
可苏朗却也一点不介意,十分沉得住气,甚至还要带着星珲继续出去闲游。
眼看眼案子都要审了大半了,星珲这回真的有些纳闷了,不由问了苏朗两句。
苏朗闻言淡笑:“我来昌州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只桂榜前十就六个名门旁支,昌州录的人可不少,你想想后面有多少世家的手笔?泰半世家大族本就唱衰科举,凭一次州试,想把昌州的世家全拉下马,怎么可能?要是真的这样做了,明天九州四方的世家就都不干了,势必会明里暗里逼着陛下改制,到那时三代帝王好不容易给寒门开的一点门路就全被堵死了。”
星珲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其实萧高旻过来锦都,并不是他小叔父要见你,同样的,周敏才也不是为了办什么私事,那日的聚宴,是为了试你的态度吧?或者说,试帝都的态度?”
苏朗扯扯嘴角:“见我?去岁秋狝才见过,今年又是大年,九州四方家主届时都要入帝都觐见述职,有的是见面的时候,至于特地几百里路跑锦都一趟么?我来昌州,至多让这次州试重考,但是再进一步,想把里头的根结挖出来是不可能的。定康在昌州北,宜崇在昌州南,南北各来了两个世子震场,哪有什么可深查的余地。士族退了一步,陛下也得退一步,想真查到底不可能了,我们等着吧,再过几日就会出个人来顶罪。”
“那四名天子影卫?”星珲犹豫了一下,微微皱眉。
苏朗眼底闪过一丝笑:“要是只让这次州试重考,就能让帝都退步,那也太容易了,何况就算是重考,也只是少录几个名门旁支罢了。那四名影卫里有两个是要由暗转明的,不是说了么,昌州这边儿势必会出几个人来顶舞弊的罪,还得出一两个真有点实权的,这一两个的位置就不能全由着世家来支配了,陛下想插两个人进去,算是勉强在昌州撬一条缝。”
他顿了顿,又道:“我来昌州,就是代表帝都来退这一步的,所以我不会参与查案,也就不会特意去管空出来的那一两个实权是哪个职位。”
太难了。
无论是想要在九州四方彻底推行开科举,还是想在世家云集的昌州真正撬开一丝缝,都太难了。
尽管大胤国法,九州的九座州城不为世家地望,但是昌州锦都却是所有州城中最难实际把控的一个。
纵使有昌东的颖海苏氏与昌西的裕春韩氏支持,依然难在如铁铸就的昌州势力里再进一步。
星珲扬眉问他:“陛下许给了颖海苏氏什么?”
苏朗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苏家要的不多,权和利当然只会要一样,颖海城的开海通商权。
星珲“啧”了一声,促狭道:“这利可不小,怪不得这么有钱。”
“要不怎么买得起少主呢。”苏朗轻轻点了下星珲的肩,眼里全是笑。
星珲脸上一红,微微偏过头去,清咳了一声,半是开玩笑道:“第六位大乘一出,漓山真和帝都一条线了,陛下拿什么换?”
苏朗挑挑眉:“那漓山想要什么?”
星珲将下巴抵在书案上,沉吟了半晌,忽然想起了陛下身边乐不思蜀的漓山东君,不由笑出了声:“漓山不争权也不夺利,那可得好好想想。”
苏朗点点头,笑着垂眸看他:“那少主仔细想想,机不可失。”
他敲了敲书案,眼里带着正色:“其实并不是为着这分利,而是因为,安身立命得看得清天下的大势。”
他是该感谢这分天下大势的,因为也是它将眼前人送到了他面前。
诚如苏朗所言,又过五日,这起州试舞弊案终于“水落石出”,昌州学政柯匡被查出其妾室暗地里收受贿赂,泄露州试考题,昌州学府司的几名官员也涉案其中。
裴元德向天子上奏,天子念柯匡为妾室所累,不知内情,免其死罪,革职流放靖州,涉案官员一并贬谪。另自帝都指派新任学政司昌州学事,另派一名提学御史协理督察。
圣旨下,新任学政、提学御史七日后走马上任,重考昌州秋试。
苏朗也在那日收到了定康世子周敏才亲手画好的扇面,是周灵亲自给送来的。
扇子两柄,一柄是给星珲的,画的是昌州山水,周灵给带了句话,“锦都风光无限,定康也不逊半分,漓山少主若是有兴致,定国公府定当扫榻以待,倒履相迎。”
另一柄是给苏朗的,画的是澜江洪波,周灵同样也带了句话,“世子说他的字写的不如您好,扇面的画他画好了,要写什么字还是请您亲自来。”
苏朗闻言笑了笑,谢过周灵,又请他向周敏才转达谢意,周灵应了一声,临走时又说了句:“扇面的字还请您三思后落笔,毕竟澜江洪波的扇子就这一柄,扇上留白也不多,可要寻两句相配的诗词题上方才应景。”
周灵走后,苏朗摩挲着那柄扇子,沉默了一会。
星珲开口问他:“后日我们就回帝都,你不去查定康周氏的西洋香料船了?”
苏朗回过神来,摇摇头:“查还是要查的,不过此行整个昌州都盯着,我只能是过来查州试,不能离开锦都,否则帝都和世家相互退的这一步走不成,等过段时日我寻个借口回颖海再查。昌州州府年后对那批闹事学子的态度突然就改了,还恰好是周灵提议的,就像是不怕锦都事大似的,州府一点儿也不再理会舞弊诸事,任由着被捅到帝都去。香料的事是萧高旻给我提的醒,兴许昌州州府的意图和定康有关,真正有大事的,只怕不是锦都。”
“萧高旻?”星珲脸色微变:“他也和我提了个醒,是关于第六位大乘境的。”
定康周氏,第六位大乘境,澜江洪波。
苏朗神情冷凝,眉头蹙了起来,手中的扇子隐隐有些烫手。
作者有话说:
拿什么换?小声哔哔:后位。
第三卷 暗潮
第43章 时辰
二月十九,叶星珲和苏朗回到帝都。
他们抵达帝都的前一晚,皇城明承殿内室,红烛暖帐,两道人影相拥,凌烨吻了吻怀里人的耳垂,眼里尽是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浓浓情愫。
楚珩眼尾泛红,下巴抵在凌烨肩头,犹豫再三还是放软声音开了口:“陛下,今晚不要了好不好,星珲差不多明天就回来了,他肯定要找我的,今晚再要,我……我明早又起不来。”
凌烨揽着他的背,一寸寸抚摸掌下的温软,嗓音低沉:“你到漓山久去不归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会找你呢?”
“我那时不是被大师兄扣下了吗。”楚珩闻言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
凌烨眸色一深。
楚珩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其实他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但是现在显然不是思考和解释的时候,他抱住皇帝的腰,将脸贴到皇帝的耳边小声祈求:“陛下,臣错了,饶……嗯……”
后面的话尽数湮没在呜咽和喘息声里。
夜空无月,繁星漫天,星光透过窗棂层层叠叠的绢纱,洒落在床头,映着两道缠绵的人影。寝殿外守夜的宫人静默肃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夜很长。
每一寸光阴都沉溺在极尽温存的旖旎里。
一直到后半夜,大半截红烛化了蜡灰,楚珩才堪堪被放过,身子软成了一滩春水,窝在凌烨怀中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有小朝会,凌烨由宫人服侍着穿衣洗漱毕,却不急着走,凝眸看着在床上睡得正熟的楚珩,在他眉间落下一吻,微微笑着吩咐道:“等会他起了,不准他出明承殿。”
宫人略怔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躬身称是。
凌烨想了想,又补充道:“他若是闹脾气耍小性,就说他昨夜不好好服侍,朕罚他禁足。”
都将人幸到这种程度了,这显然是个拙劣的禁足理由,更何况明承殿是帝王寝宫,哪有禁足在这里的道理,只怕闹脾气耍小性的是陛下才对。
然而踏出殿门前,凌烨眼底划过一丝笑,忽然又改了主意:“算了,他要是非想出去,允他一个时辰,午时两刻前回来,告诉他晚一刻,朕罚他一刻。”
小朝会后,叶星珲和苏朗在敬诚殿复命,陛下又略留他们坐了一会儿,赐了两盏贡茶,方才允他们告退。
星珲在武英殿长廊外见到楚珩时已到午时了,楚珩正迎面朝他们走过来,往明承殿的方向去。
远远地一看见他们,楚珩就直接住了脚,等星珲走到他面前,楚珩上下扫了星珲一眼:“归一了。”
苏朗也在一旁,心里顿时有些疑惑,他听得出来,楚珩的语气十分肯定。星珲在从昌州回帝都的路上,于武道一途终于又向前迈出完整的一大步,正式入境归一。可是以楚珩的筑基境界,是怎么一眼看出来的?
兴许是星珲路上递信告诉了他?苏朗心里微微有些困惑。只是他此时还有事要出宫一趟,简单和他们俩打了个招呼,便就先行了。
星珲点点头送他离开,又朝楚珩有点得意道:“快夸我!”
楚珩斜了他一眼:“夸你?行,夸夸你。”
“敷衍。”星珲撇撇嘴:“你这是要去哪,我还有事要问你。”
“轮值。”楚珩随口说:“有事找我你还在敬诚殿那么久,怎么复个命这么长时间?”
“陛下留我们吃了盏茶。”
“吃茶?”楚珩眉头一挑,转身就要朝武英殿的方向回去。
星珲问:“你不是当值吗?”
楚珩“哼”了一声:“不去了。”闹脾气耍小性。
“这还能不去?”
“不去!”
“……”
他们俩慢悠悠地朝武英殿的方向去,楚珩腰酸腿软,步履发虚,眉眼间全是倦色,走了两步星珲就看出他状态不对:“你怎么了?”
楚珩脸色一僵,咳了一声,状似漫不经心道:“我腰扭了,疼得厉害。”
“嗯?是吗,为什么看起来不太像啊?”星珲无心又问了句。
“我说是就是,快走!”
“你不是走不快吗!”
“……”
好不容易一步一挪到了武英殿星珲的房间,楚珩在心里估算着时辰,随口问道:“什么事要找我?”
星珲直视他的眼睛,正色问道:“你除夕夜在广陵真的只是和那位大乘境打了个照面吗?”
楚珩刚碰到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然而也只是片刻,就面色如常地拾起茶盏,啜饮一口,笑着道:“不然呢,我还能和他打起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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