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看到赵越还很意外,然而还没来得及行礼,人就径自闯进门来。更是压根儿不等通传,便熟门熟路地直奔顾淮笙院子方向而去。
赵越跟大夫,几乎是前后脚到的,两方在院门外碰上,就直接朝屋里跑去。
“大少爷,大夫来了!”元伯着急忙慌地被差遣去请大夫,实际上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喘了两口气上前看到顾淮笙脸色,才惊呼一声面露担忧:“笙少爷这是?”
果壳儿给元伯摇了摇头,元伯便不再多问,两人皆是一脸紧张的一旁看着。
情况紧急,大夫也顾不上行礼,一来便放下药箱走到了床前,顾淮准见状,便起身让出位来,瞥了一眼一道进来的赵越,便转回了头去,目光紧盯着床上的顾淮笙。此时此刻的他浑身紧绷,一切礼数都无暇他顾,只祈祷着顾淮笙能平安无事化险为夷。
赵越亦是如此,打从进门起,眼睛就没离开过顾淮笙的脸,身侧的拳头攥的死紧,蹦出青筋一条一条,却依旧抑制不住轻颤。
大夫把脉了许久,眉头始终皱着,脸色倒是不见凝重。
“大人只是体虚亏空,虚不受补引发的反噬,倒是没什么大碍,只需针灸扎上几针,稍后自己就醒了,只是……”大夫放下顾淮笙的手站起身来,一边去桌前开药箱拿针灸布包,一边道:“只是大人身子骨受损厉害,需谨慎调理,否则,会有损长寿,这药补切记与食补冲撞,稍有不慎,可是会要人命的,以后还是小心谨慎些的好,切勿操之过急,当遵循医嘱才行。”
大夫拿到针灸包后坐了回去,掀开顾淮笙身上的薄被,就动手扯开他衣襟露出大半胸膛来,然后开始有条不紊的行针,眨眼就扎了顾淮笙满头满胸膛。
那阵仗其实并不算什么,比起噩耗,这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可看着顾淮笙身上的银针,顾淮准跟赵越还是心疼的心脏都揪扯起来。
索性时间不久。
当大夫取下银针,两人皆不等下人反应,就齐齐扑到了床前,伸手准备帮顾淮笙整理衣裳。齐齐伸手,再双双顿住,最后还是赵越先一步占据了主权,一把将薄被盖在了顾淮笙身上。
也就顾淮准惊吓过度没缓过神,不然就算是仗着他王爷的身份,也不定得打一架。等回过神来,虽然依旧没好气,却也懒得再计较了,毕竟,天要下雨兄弟要搞断袖,也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叹了口气,顾淮准也没离开,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元伯送大夫出去,果壳儿打了热水来给顾淮笙擦脸和胸膛热敷,但没等上手,湿巾就被赵越拿了过去。
“我来。”说完重新浸水里拧了一遍,这才给顾淮笙用。
果壳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没自己什么事儿,就悄然退了出去。离开前,给两人冲了杯热茶,还顺手带上了房门,不过他也没敢走远,就在门口的台阶坐了下来。
而屋里的两人则是喝茶的喝茶,照顾人的照顾人,谁也不理谁。
过了许久,还是顾淮准开口打破了沉默:“原以为,只是淮笙剃头挑子一头热,今日见王爷这般对他,我就放心了。”
“哪怕我俩都是男人?”赵越有些意外,其实一直以来,虽然顾淮准很装,但他依旧能感觉出对方的排斥,本以为让对方接受会是个艰难的过程,没想到尽是这么容易。
“是啊,就算你俩都是男人。”顾淮准叹气:“淮笙性子打小就轴,认定的事情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他是如此,淮阳亦是如此,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争到手,执拗霸道的性子,没少挨父亲揍,只是淮阳小孩儿心性,张扬外露,而他相对内敛,小时候还知道争抢,大一些就不再与人明面上抢了,想要什么从来都是肚子里转小九九,东西是这样,人也是这样,他为王爷连命都豁的出去,明知不可为却为之,有时候甚至到偏执的地步。”
赵越已经给顾淮笙热敷完,听到这里将湿巾扔回盆里,却坐在床沿只看着顾淮笙,没有接话。
赵越不接话,顾淮准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往下说:“当初他为三皇子挡那一剑,其实并非偶然,是他早就设计好的,王爷一意孤行,他劝不住你,也舍不得劝,便选择了一条歧路,助你一臂之力,王爷可知,他原本是打算投诚三皇子的,虽然不知道他后来为何改变了主意,但他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打算的,假意投诚,内部瓦解,逐一破之,可这条路何止是凶险,届时不管成功与否,他都将背负这世间奸佞的骂名,最后赢的不管是谁,他都注定万劫不复,他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但其实我全都知道,只是拦不住,才不劝,左右他还有我这个兄长做后盾,有退路,我就替他守着,没有退路,我就给他杀出一条退路。”
赵越早就从顾淮笙嘴里得知挡剑真相,本以为自己知道的已经是全部,却不想背后居然还隐藏了这么多,心中激荡一时难以平复。
万劫不复也要披荆斩棘帮忙开路么?
顾淮笙,赵越何德何能,受你这份义无反顾?
为何以前不说?
你若袒露心事,你我又何至于蹉跎至此?
所幸,还不算太迟。
赵越抚上顾淮笙的脸,沉默着红了眼眶。
“今日臣说这些,不为别的,只是想说,烎王既已接受他,就别负他。”顾淮笙放下茶盏,眼底凌厉瞬闪即逝:“他呀,就是个死心眼儿,打小就喜欢你,烎王长烎王短,听不得谁说你半句不是,为你抱不平连皇孙贵胄都照打不误,但不管他怎么样,都是他的事情,与你烎王无关,可你既然接受了他,他日若负他,我顾淮准,绝不善罢甘休,纵然拼死,亦要为他讨一个公道。”
“顾将军放心,我赵越纵是死,也绝不相负。”赵越声音都是颤了,深吸了老长一口气,才平复下情绪:“他从来都不是一厢情愿,从来不是。”
闻言,顾淮准意外的挑高了眉看过去。
赵越却始终看着顾淮笙依旧苍白的脸:“这混蛋打小就跟谁都能打成一片,见个男的称兄道弟,见个女的就嬉皮笑脸打趣调戏,我每每一旁看着,都恨不得揍他一顿。”苦笑一声:“倘若不是挡剑受伤突然开窍,恐怕这一辈子,我都无法得知他真正的心思。”
“你也……”顾淮准已经不知该震惊,还是该无语了。
“这世间姻缘,阴阳调和方为正道,男子与男子,有悖伦常,传宗接代,更是孝道之一。”赵越叹口气:“两情相悦还难以相守,更何况对方看着,跟自己还并非同类,不说,至少还能继续看着陪着,说了,不定就连看着守着的机会也没有了。”
“这倒是。”顾淮准摇了摇头。
赵越这时才转头看向顾淮准:“能得顾将军成全,赵越感激不尽,你且放心,我赵越此生,绝不负淮笙,倘若违背,必百箭穿心,死无全尸。”
“有烎王这番话,臣就放心了。”如果说之前还担心顾淮笙一厢情愿强求而来的感情会遭到反噬,在得知赵越竟也如此后,顾淮准已经没了反对的理由,比起传宗接代,他更希望顾淮笙一生恣意幸福,这才不违背他当初接下顾家重担的初衷,但想到一事,他还是难免操心:“不过……”
“顾将军想说什么,但说无妨。”赵越立即道。
“淮笙这边不会有阻碍,可老太妃那边,怕是……”顾淮准端起茶盏又放下:“更何况王爷一脉单传,将来传宗接代之事……”
赵越知道顾淮准顾虑什么:“赵越此生,绝无子嗣,他日即便是娶,也只跟淮笙拜堂,更不会纳妾。”
他态度坚决,可是却并不足以彻底打消顾淮准的担忧,毕竟……
不过算了,将来之事又如何说得准?将来事将来再说吧!
第56章 昏睡不醒
顾淮笙这一昏睡,就直接睡到了晚上。
足足好几个时辰,他昏睡了多久,赵越跟顾淮准就在他房里等了多久,谁也没离开半步,就怕有个什么突发状况的,不能给及时发现。
两人一番推心置腹后,便安静了下来。
赵越始终坐在床沿,沉默紧握顾淮笙的手,静静凝视着他安然睡颜。顾淮准一开始喝茶,后面亦是连茶也没心情喝了。
随着顾淮笙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两人因大夫那番话而放下的心,不禁又都提了起来。
若只是身体亏空,至于昏迷到现在还不醒吗?针灸也针灸过了,药也喂了……
赵越越想越坐不住,当即起身出了房门,吹口哨把暗处的云夜云墨叫了出来。
“云夜,你速回王府,把洛郡王送的那支人参取来。”赵越转头看向云墨:“云墨,拿本王腰牌,即刻去太医院,把……太医院正,严矩行请来。”
两人虽然躲在暗处,但对于屋里的情况却再清楚不过,心里都很担心,但眼下不容多问,两人能做的,也就是服从命令。
抱了抱拳,两人当即领命而去,纵身一跃,眨眼便消失在了浓厚的夜色中。
赵越转身回去,一眼便对上顾淮准看过来的视线。两双冷眼,深邃凌厉,目光交错间,皆是机锋暗藏。
还是赵越主动解释:“云夜云墨,只是我派到淮笙身边保护他的,别无他意。”
“顾府府兵不足百人,但个个都是退役兵将,以他们的能力,不至于让顾府固若铁桶,但外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进出,却绝非易事。”顾淮准嘴角一扯:“不愧是烎王府上的暗卫。”
赵越自知理亏,被暗损也欣然受之。一来对方也算是自己大舅子,二来顾淮笙尚在昏睡中还未醒来,没心情纠缠这些。
而顾淮准也是如此,所以冷言冷语的损了一句,便转开视线,没再多说什么了,也算是默认了烎王府的人来串门子这件事。
云夜云墨几乎前后脚赶回来的。
太医院还比烎王府远些,云墨能这么快赶回来,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就是严矩行这趟给遭了老罪,双脚就没落个地,完全是被扛着来的。如果只是平地跑还好,偏偏是空着飞跳,颠得差点给吐出来,而且他还恐高,落了地半天腿都是软的,跟踩在棉花上似的。
然而即便这样,面对赵越跟顾淮准两张冷脸,严矩行也没敢拖拉喘口气的,匆匆给两人行了个礼,就麻利去了床前。
不过一番看诊下来,严矩行脸色有些一言难尽。
两人看着,皆是心脏一紧。
“严太医,可是有什么问题?淮笙(顾大人)他……”
“哦,那倒不是。”严矩行面露尬色,假咳两声才站起来,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赵越好几眼,这才拱手道:“顾大人乃体虚空损之症,应该是之前几次给落下的病根儿,需仔细调理,但却不可大补过盛。”说罢走到桌前,拿起之前大夫开的药方仔细看了看:“这药方没问题……”
“那为何他迟迟不醒?”赵越着急打断严矩行的废话。
“那是因为……累着了。”严矩行看看一旁的顾淮准,又隐晦的给了赵越个眼色:“顾大人这身子骨不比一般人,那什么还是节制些的好。”
赵越:“……”
顾淮准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当即黑了脸。不过人家两情相悦干柴烈火,那什么也正常,要怪也只怪自家兄弟不争气。
“两位不必太过忧心,顾大人没什么大碍,睡够了,自然就醒了。”最后严矩行做出总结,面上虽然没有表露什么,心里却着实惊讶,原本还以为只是谣传,没想到,两人竟是真在一起了。
“可他这些天,虽然也是精神不大好,但并没有这样一睡不醒的情况。”尽管两个大夫都说没事,但赵越就是觉得不大对劲。
顾淮笙听到这话也是眉心一皱:“王爷的意思,淮笙是今天才这样?”
“没错。”赵越点头:“就是大朝会那天高烧,精神相对差些,也只是奢睡,并没有这般一睡不醒过。”
这话一出,不止顾淮准变了脸,连严矩行也陷入了沉思。
捋了捋胡须,严矩行当即又转身走回床前,坐下重新给顾淮笙把脉,可一番看诊下来,依旧跟之前无异,并没有别的发现。
“顾大人脉象,除了体虚,并无中毒迹象,如此反常……”严矩行叹了口气,起身拱手告罪:“请恕下官医术浅薄,实在堪破不透。”
连严矩行都无能为力,那这就棘手了。
严矩行原本看完就要走的,这下人不醒,他是别想离开了。非但如此,赵越还让人又去请了其他几位医术不错的太医过来会诊。
可就算是诸位太医聚在一起集思广益,也依旧没能找出病因。
云夜带来的人参一直没派上用场,就是顾虑顾淮笙身体太虚,怕不受补再雪上加霜,可眼下人一直不醒,除了姑且一试,也别无他法。
最后还是严矩行提议,将人参切片,给顾淮笙放嘴里含着提气,这样比直接煎服药要保险。
赵越闻言,便直接将人参递给云夜,让他处理。
云夜直接用***削片,准备走过去的时候被一旁红肿着兔子眼的果壳儿截胡抢了过去:“给我吧,我给少爷放去。”
云夜愣了下,点了点头没有阻止。
果壳儿吸了吸鼻子,拿着参片就小跑到床前,小心翼翼的给顾淮笙喂嘴里:“少爷,您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您快醒来吧,别再睡了,奴才害怕。”
果壳儿想要留床前守着的,但见赵越走过来,虽然不想,但还是识趣的退到了一边,跟元伯站在一起。
赵越坐回床沿望着顾淮笙的睡容愁眉不展,须臾想到什么,突然神色一凝。
顾淮准见状,眼眸一眯:“王爷想到什么了?”
赵越转头看了顾淮准一眼,却没应他,而是直接唤来云墨:“中午那盅鸡汤,你去仔细查查。”
“王爷?”云墨闻言一惊,下意识抬头。
“让你去就去。”赵越放在膝盖上的手,缓慢地收紧成拳。
顾淮准敏锐地察觉到赵越的情绪不对,脸色不由跟着一沉:“那鸡汤?”
“希望……”赵越嘴唇颤了颤:“是我想岔了吧。”
顾淮准看着赵越,隐隐知道他要调查的是谁了。心情一时难以形容,早就料到这一步,却不想来的这么快,老太妃竟这就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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