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赵邑都没等御林军统领说完,就一个眼神打断了对方。
御林军统领被那一眼看的心肝一颤,当即便不敢多嘴,抱拳应了声是,退了回去,旋即一声令下,队伍便继续有条不紊地穿过乱石烟尘,朝着目的地前进。
“皇陵你也去吗?”顾淮笙这次是彻底拉着赵越落在了更不起眼的后头,两人交流也相对方便一些:“还是只到临城?”
“去。”赵越点头。
“哦?”顾淮笙不解:“难道皇陵那边……”
“不是。”赵越摇头:“此去皇陵路途较远,一来一回少说得几天,恐再生变故,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能有什么不放心的?”顾淮笙笑弯了眉眼:“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刀剑无眼,孤手难敌。”赵越顿了顿道:“淮笙,梁王已反,京城局势势必愈加混乱,你那边,也该早做打算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顾淮笙抻了抻袖口:“倒是……密信主人,你这边调查的如何了?可有进展?”
赵越摇了摇头,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面色凝重。
良久,顾淮笙叹了口气:“此人隐藏太深,想找出来一时半会儿怕是没那么容易,且小心谨慎,走一步看一步吧。”
闻言,赵越点了点头:“眼下局势,正是可乘之机,有实力的必然按捺不住,到现在还藏头露尾的,要嘛憋着大招,要嘛就是实力不够故弄玄虚,咱们当谨慎,却也不必太过……”
予。
西。
独。
家。
赵越话没说完,就被顾淮笙一拐子轻怼闭了嘴,转头就见查良镛田松儒不知何时居然也落后走在了前头。
“顾大人有带吃的吗?”查良镛也不转身,一边走着一边压低声音问顾淮笙:“随便什么吃的都行,我这早上走的急,没来得及吃东西,本来想熬到临城的,可这肚子不争气,实在是饿的紧,能不能,给顾大人讨要一点?”
这话说的……
顾淮笙一脸无语,但更无语的,是查良镛话出后大家竖起的耳朵。看来一个个落到这后头,都是认为他藏着吃的,准备来蹭食儿的。
顾淮笙瞥赵越一眼:“没有。”
唯一个包子,他已经吃了,就算还留着,也不会大方拿出来的。
顾淮笙那点吐槽全写在脸上,别人看不懂,赵越却是心里透亮,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咳咳……”偷乐完,赵越方从袖子里掏出个油纸包:“我这有两个包子,若是不嫌弃,就拿去分了,先凑合凑合吧。”
查良镛等人一听,顿时两眼发光,查良镛更是眼疾手快,反手就把纸包给抓了过去。
“多谢多谢。”查良镛拿过去就给几人分了:“大人看着面生,不知如何称呼?”
“敝姓魏。”赵越随口胡诌。
“原来是魏大人。”查良镛袖子掩面两口吞下包子,这才侧头颔首:“等此间事了,请魏大人喝酒,聊表谢意,到时候可要赏脸啊?”
“好说好说。”赵越敷衍点了点头,便没再多搭理,歪头靠近顾淮笙小声嘀咕:“不愧是跟你打交道的,这行事作风都颇与你风骨,场面话都是请人喝酒,可我琢磨着,你俩也没什么往来啊?”
赵越就为这吃味儿呢,结果一转头就对上顾淮笙幽怨的眼,不禁一愣。
“怎么了?”赵越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对劲,转头看了看查良镛等人,又回头看顾淮笙。
顾淮笙冷笑:“怎么了你不知道么?”
回过味儿来的赵越表情一言难尽:“就两个包子而已,素菜包子。”
顾淮笙翻白眼,都不想搭理了。那是素菜和肉馅的问题吗?那是包子的问题,会不会抓重点了?
知顾淮笙如赵越,就差成他肚子里的蛔虫了,那点心思哪里会不懂,手背掩嘴咳了两声,便又掏啊掏,摸出一包肉干撞撞顾淮笙胳膊。
“干嘛?”顾淮笙瞪眼一看,瞥到油纸包就是一愣,吸吸鼻子当即双眼一亮,抬头看赵越。
“肉干。”赵越冲前面几人抬抬下巴:“赶紧藏起来,别让他们发现了。”
顾淮笙就乐了,动作麻利地一把就抓了过去,转手塞进袖子里,笑的就跟偷了腥的猫似的。
这一路,顾淮笙就靠着那包肉干撑到了临城。不过就算到了临城也没机会饱餐一顿,仅是队伍停下原地休整,匆匆吃了些东西,就又半刻不停的继续启程。
便是这样,一行人依旧夜幕时分才赶到皇陵。白纱宫灯纷纷亮起,愈发衬得四野荒凉,梵音冥冥。
赶了一天路,大家其实都很疲惫,但因为入陵吉时在翌日辰时三刻,所以还得守灵一晚,想要休息根本不可能,索性有专人负责膳食,倒不至于继续空肚子煎熬。
只是这么幕天席地跪上一宿也够呛,别人还好,顾淮笙这身体,光是奔波一日,就已经累到极限了,这要再跪上一夜,简直要命。
“膝盖还坚持的住么?”赵越见顾淮笙打从跪下后就一直皱眉没舒展过,关切道。
“还好。”顾淮笙挪了挪膝盖,双手撑地,尽量将身体重心放到双手上。
“你跪过来一点。”赵越抬起膝盖指了指地面:“我这草厚,跪着能好一些。”
顾淮笙伸手摸了摸,的确赵越那里草厚得多,不过他没有过去:“我过去你怎么办?”说罢摇了摇头:“没事,我就在这挺好。”
“过来吧。”赵越见没人注意,伸手把顾淮笙拽了过去:“你那身体能跟我比?我就是青石板跪上一夜都没事,你泥地半宿忒就能废。”
“我哪有那么废?”顾淮笙嘴上不满,心里却是有数,所以没有坚持,被拽过去后就老老实实贴着赵越跪了。
长夜煎熬,便是有厚草做蒲团,跪得久了,也非常人所能承受,两个时辰不到,顾淮笙就牙关紧咬,膝盖麻的几乎没了知觉,可不想赵越担心,便死撑着没说。
然而顾淮笙不知道的是,赵越满心满眼都是他,就算他极力不表现出来,赵越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异常。
只是发现了也没办法,眼下这情况,他们也不能偷偷离开。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不止顾淮笙,大部分人也几乎都快撑不住了,可赵邑都笔挺的跪着,大家就只能咬牙死撑着,不敢露出半点懈怠来,毕竟,偷懒事小,这要是落个不敬先皇的罪名,可就不得了,轻则丢官罢爵,重则人头落地。
在众人都规矩跪着的情形下,稍有异动就会备受瞩目,赵越便是再心疼,也不能帮顾淮笙偷懒,唯一能做的,也就把身体侧过去,让顾淮笙能靠着些,尽量帮顾淮笙减轻一点双腿的负担。
“你再靠过来一点,把身体重量放我身上,这样能好一些。”赵越伸手,自身后搂住顾淮笙,以手臂的力量托着他:“这样好点没?”
顾淮笙有气无力的摇摇头,压着气音叹道:“……困。”
“那就靠着我眯一会儿,天色黑暗,大家都精神不济,这样不怕被发现。”赵越拍拍顾淮笙肩膀:“睡吧,睡一会儿。”
几乎是赵越话音落下的瞬间,顾淮笙就闭上了眼睛。
赵越侧头看了看顾淮笙,担心夜寒露重,顾淮笙这样睡下去会着凉,便收紧胳膊将人抱的更紧了些。
“这样冷么?”赵越问道。
“不冷。”顾淮笙喃喃:“你膝盖还好么?”
“我不用你担心。”赵越拍拍顾淮笙肩膀:“你呀,明知道会有这一遭,怎么都没想到做些准备,好歹弄个绑腿么。”
“事情发生太急,根本没顾得上想。”顾淮笙这会儿也懊恼呢:“今儿可真是遭老罪了。”
“元伯……”
“国孝期间,民不可大丧。”提到这个顾淮笙就心情沉闷:“元伯去的突然,连个准备都没有,只简单摆了个灵堂,他为顾家操持大半辈子,临头却什么都没能……终究是顾家亏待他了。”
“别这么说。”赵越安慰道:“眼下这局势,你也是形势所迫情非得已,元伯会理解的,他不会怨你。”
“他是不怨……”顾淮笙幽幽叹息:“可我心里……终究有愧,大哥还不知道呢,等他知道该……哎……”
“好了好了,别想这些,快睡吧。”赵越见不得顾淮笙难受:“睡吧,快睡啊?”
第105章 木莲
入陵流程依旧繁复冗长,一直忙到第三日闭陵,才整队返京。可也不得消停,接下来还有登基大典呢,六部又得一顿好忙,届时便是懒散如顾淮笙,也不好偷懒了。
索性有两天缓冲,顾淮笙回家就扑床睡了个天昏地暗。
果壳儿原本有事要汇报的,见他这样都没忍心,暂且按捺住了。
顾淮笙一觉睡到第二天,起来发现天都变了。
太子出逃宗人府,与一众拥趸势力里应外合,迅速逃离出京,占闵州以北为据点,以正统之名号召结集地方官员兵力,反扑杀回。
梁王亦是刺杀失败后,逃回封地,已然与南蛮结盟,揭竿起兵。
登基大典尚未成行,赵邑已然成了腹背受敌的众矢之的。与此同时,各地天灾也接踵而至,多处州郡发生地动洪涝,更是将赵邑的处境推上了悬崖绝地。
“其实地方灾害大多都是在夏季就发生的,那时先皇尚在,只是层层过审上呈的那么阴沟门道,压制太久,所以才耽搁到现在到达御前,按理,这根本跟新皇无关,可谁让是他上位后递呈的呢,所以,便被人大做文章了,都传他立身不正,老天爷发怒示警,呼吁拥立正统呢。”果壳儿一边伺候着顾淮笙梳洗,一边叨叨那些听来的只言片语,都说完了才想起来把正事儿给忘了:“对了少爷,毒害元伯的凶手抓到了,是事发当晚抓到的,不过看少爷太忙太累,就暂时关押起来了。”
果壳儿话题转的跳跃,却丝毫未影响到顾淮笙的思路。只见他闭目凝思,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来。
“怎么抓到的?有何发现?人在何处?”顾淮笙微微侧首,沉声问道。
“就照少爷吩咐的,一直跟踪到城郊乱葬岗,才下手把人给逮住的。”果壳儿事无巨细汇报起来:“也没有跟什么人接头,就是去尸骨沟里挖了一个包裹出来,原本是打算再等等的,谁知那家伙挖出包裹不是为了带走,居然是烧掉,跟踪的人怕是什么重要物证,这才出手把人给扣下了。”
“哦?”顾淮笙挑眉:“东西在何处?拿来我看看。”
“毕竟是尸骨堆刨出来的,觉着脏就没敢乱放,给收库房里了,少爷稍等,奴才这就去取来。”果壳儿给顾淮笙束好发冠,弯了弯腰,便转身出去了。
顾淮笙理理衣袖起身跟出去:“不必麻烦,我过去看吧。”
到得库房,看到两名守门的家丁,顾淮笙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果壳儿的心细谨慎。
果壳儿见了便道:“奴才觉着那东西不简单,怕出意外,所以叫了两个人来守着。”
“嗯。”顾淮笙勾了勾嘴角:“你做的很好。”
果壳儿也不是第一次被主子夸,却是最羞涩的一次,话都不会说了,难为情抬手挠了挠脖子。
顾淮笙拍了拍果壳儿的肩膀,便径自走了过去,没等他吩咐,其中一个家丁就拿出钥匙转身开了锁,开门退到一边,给让出道来。
果壳儿可不敢让顾淮笙动手去碰那脏东西,眼见着人先一步进去,慌忙跟上,直接去角落的木箱上把包裹拿了过来,没给顾淮笙,蹲身就放到了地上,麻利给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因为怕是什么重要东西,所以没敢擅作主张打开,也不知道都装了什……”看到里面的东西,果壳儿表情一顿:“就这些破玩意儿,搞得神神秘秘,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证物呢,结果就一身旧衣裳,一双破鞋子?”
果壳儿站起身来,懊恼的抬脚就要踹,却被顾淮笙眼神制止了。
顾淮笙摆手示意果壳儿让开,自己蹲下去翻了翻,从旧衣裳里捻出一朵木莲来,也是巧了,这木莲不多不少,刚好也是六瓣。
将木莲蜷指一握,顾淮笙负手起身,转身就往外走:“人在何处?”
“就在柴房。”果壳儿没看出那木莲有什么特别,但看顾淮笙反应,就知道这东西肯定很重要,没敢耽搁,当即跟着顾淮笙一同去了柴房。
柴房这边跟库房那边一样,也是有专人把守,且这边看守的,还都是身手不错的府兵,人数也多出两倍,可谓把守森严。
“笙少爷!”
见到顾淮笙,几人抱拳行礼。
顾淮笙点了点头:“人怎么样了?”
“为免横生枝节,给灌了蒙汗药,这会儿还昏睡着。”其中一人如是道。
顾淮笙手指摩挲木莲,面无表情:“开门。”
话音落下,那人二话不说,就转身把门给开了,侧身将顾淮笙给让了进去,而几人也没耽搁,随后也跟了进去。
柴房的光线不好,顾淮笙眯了眯眼才适应黑暗,看到柴堆里被五花大绑,做顾府小厮打扮的瘦小男子。三十上下年纪,面相并不陌生,顾淮笙虽然不记得所有下人长什么样,但一般见过还是有印象的,这人他记得,应该是在马厩那边打杂。
看过后顾淮笙就撑膝盖站起身来:“打桶水来,弄醒。”
果壳儿听顾淮笙吩咐办事习惯了,听到这话,都没等人反应,就直接转身去张罗了,没一会儿,就吭哧提了一木桶井水回来,被开门的那个府兵接过去,干脆利落泼了那人一头一脸。
本来昏睡的人被这冷水一泼,激灵一下,就迷糊醒转过来。一睁眼看清眼下的处境,顿时就慌了,下意识想求饶,但嘴里塞着破布,只是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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