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太普通了,大众脸,黑色夹克,半黑半白的头发,他普通到,很多人都会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人,他就像是走在路上会和你擦肩而过的中年男人,普通的发型,普通的装束,普通的表情。
你绝对不会想得到,这个人是个可怕的魔鬼。
忽然,那个人看着他笑了,眼神很空洞,却让陈最一感到一阵不寒而栗,他选择了转头避开,继续跑向陈与桓。
不远处,路岩半躺在地上,陈与桓跪在旁边,给他紧急处理伤口。
路岩疼得呲牙咧嘴,还不忘惦记着他的小警花,“老大,你快打电话告诉她,我和犯罪分子英勇搏斗,光荣负伤,特别爷们儿……”
“闭嘴吧,你就这点出息。”
陈与桓想踹他两脚,看在他胳膊还在出血的份上,勉强忍住了。
路岩就跟发情期的公孔雀似的,一个劲儿地想在小警花面前开个屏,陈与桓给他绑好纱布,站起身,刚准备拿出手机打电话,成全一下他开屏的心愿,就被人扑了个满怀。
“哥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受伤了……”
陈最一的声音还在哆嗦,他刚才跑过来的路上一直没有实感,思绪很杂很乱,连祈祷都做不来,真的抱到陈与桓了,确认他没有事,眼泪却突然开始不听话地往下掉。
陈与桓想给他擦眼泪,又觉得自己的手不干净,只能先抱着他安慰:“不哭了宝贝,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来,哥哥亲亲你。”
陈最一主动踮脚,碰了碰陈与桓的唇,然后就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了,呼出的热气扑在他耳朵边,“哥哥,我想要你带我回家……”
等待拆迁的老旧商铺附近,连几盏路灯都吝啬,四周很暗,陈与桓垂眸看着怀里的人,紧绷着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陈最一止住了眼泪,但睫毛依旧湿漉漉的,一颤一颤,像蝴蝶的翅膀,整个人都透着朦胧的脆弱感,好像生来就有叫人心疼的天赋。
陈与桓身上还沾染着难闻的血腥味,却不合时宜地想和这个人接吻。
他想爱情真是洪水猛兽,注定要他们密不可分,这样的亲密会不会让人艳羡,但想来想去都是徒劳,在陈最一再一次开口叫他哥哥的时候,他还是不由分说地深深吻了上去。
目睹了这一切的路岩捂上眼睛,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我靠,你们怎么能这样!”
陈最一猛地睁开眼,才意识到这是在外面,而且路岩还受着伤,他推着陈与桓的肩膀,“哥哥,别……我们回家再那个,先送他去医院。”
路岩见状,开始给自己加戏,“老大,你快帮我看看,我的腰子是不是让那个死变态给捅了……”
陈与桓没好气地说:“你的俩腰子都好着呢,伤的是手臂,你个傻逼。”
去医院的路上,路岩坐在后面,看着前面的俩人全程牵着手,某人单手握方向盘也不怕出事故。
“哎对了!嫂子你还欠我一碗汤圆呢!黑芝麻的!你男人未经允许拿走我的外卖来讨你欢心!”
陈与桓被拆穿了也丝毫不心虚,笑着骂:“操,你可少说两句话吧,按着你的伤口。”
路岩做了一个给嘴拉上拉链的动作,“好的,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陈最一知道单手开车不安全,但他还是舍不得放开陈与桓的手,掌心湿漉漉地贴在一起,掌纹的界限是不是也会模糊不清,融合在一起,那再好不过了。
他好喜欢。
喜欢明晃晃的偏爱,喜欢车窗映出心上人的侧脸,喜欢黑暗中偷偷牵手时的心跳,在遇上红灯的时候用胶着的视线代替亲吻。
陈与桓牌的温柔,受用者只有陈最一一个,这永远让他感到风光和骄傲。
路岩进了诊室处理伤口,很快传来一阵鬼哭狼嚎,陈与桓去交了费,回来看到陈最一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手指很局促地绞着围巾一角。
他坐到旁边,把皱巴巴的围巾从陈最一手里解救出来,用掌心包裹住冰凉的指尖,刚才给他捂热了一路,这才离开了一会儿,又前功尽弃。
“乖宝,是在害怕吗,手怎么这样凉。”
陈最一摇了摇头,“不怕,因为哥哥是我的超级英雄。”
这个原因没头没尾的,是他刚才突然瞥见一个小男孩,拿着美国队长的钥匙扣,被高个子的年轻爸爸抱在怀里,脸上还有泪痕,钥匙扣套在食指上一甩一甩,好像就这么忘记了打针的痛。
小男孩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趴在爸爸肩上看了他一眼,好像在炫耀似的。
陈最一忽然就在想,我才不会羡慕你啊,我也有超级英雄。
我有哥哥,哥哥就是我的超级英雄。
原生家庭一旦在生命里留下庞大阴影,缺失的那一部分爱就会很难补回来,这样长大的孩子总是擅长忍耐和沉默,哽咽过一次后,很快就会学着把哭音藏起来。
陈最一很会洞察旁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却不太会讨人喜欢,准确的说,他并不想讨谁的喜欢。
他只想永远做哥哥羽翼下长不大的小男孩。
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只要陈与桓在,他就绝对不会挨打,因为哥哥会帮他挡住,陈与桓不在的时候,他就算挨了打,只要去找哥哥,要哥哥帮他吹一吹,好像就会没那么疼了。
医院走廊里从来不缺温情或残忍的时刻,他们在这里交换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大概率不会被脚步匆匆的人注意到。
掌心时时扣紧,暖意温柔下沉,唇分时,舌尖上还停留着草莓牛奶和太妃糖的余味。
陈最一说:“哥哥,你可不可以一直抱着我。”
童年被打碎的小怪物想要成为彼得潘,并不需要飞往永无岛屿的中心,只需要超级英雄的怀抱。
第15章
/月亮背后的伏线。
“哥哥,你可不可以一直抱着我?”
陈最一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噙着些恳切的意味,眼神痴迷又虔诚。
还有很多时候,他都是这样同陈与桓讲话的,手指紧张地微蜷着,垂下来的睫毛被灯光涂上一层暖意,显得整个人格外温软。
陈与桓看着他,突然就在想,他对陈最一,是不是有点见色起意的嫌疑。
这嫌疑甚至要追溯到陈最一十四五岁的时候,青涩的乖小孩爱穿背带裤,长裤短裤都有,那条松松垮垮的背带每每顺着肩膀滑下一分,他就跟着心旌摇晃一分,回回都能硬。
白天端着做哥哥的架子,晚上想着那双漂亮的腿解决生理问题,高潮时的罪恶感最是强烈,一边激烈射精,一边暗骂自己是无耻之徒。
更别说几年以后,陈最一有心勾他,引他犯罪的东西由背带变成了小吊带。
他的小朋友哪里都漂亮,对着他随便眨一下眼睛都招人的要命,在床上被操的狠了,带着哭腔呜呜咽咽却也不喊停,纵容他的一切恶劣行径,纤细的小腿在床单上难耐地磨蹭,脚趾蜷缩又张开,皮肤和关节都透着粉红。
……真是不能再往下想了。
陈与桓暗自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路岩还在里头包扎伤口,鬼哭狼嚎的声音就没停过,他却在心里把自家小朋友操哭了好几轮。
不合适不合适。
见他不说话,陈最一不高兴了,瘪着嘴重复了一遍:“哥哥,想要你今晚一直都抱着我,到底可不可以啊……”
肯定的答案就在嘴边呼之欲出,陈与桓快要憋死了,但是不能说啊,答应了却做不到,小孩会失望的。
他只能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低头亲了亲陈最一的额头,“乖乖,我也想一直抱着你,但是路岩可能要哭了。”
陈最一顺着他的视线一看,路岩正举着他那只包满纱布的胳膊,艰难地朝他挥手,一脸悲恸。
“嫂子,你好狠的心哪!”
陈与桓本来想着先把陈最一送回家,再跟路岩回警局审犯人,结果刚出医院就接到个电话。
“陈队,嫌疑人拒绝审问。”
陈与桓倏地皱起眉,转身背对着陈最一,收起刚才看着他时的温和眼神,“他怎么说的?”
“他说他精神状态不好,没办法回答问题,要等他睡醒了才行。”
“操。”陈与桓骂了一句,“让他睡,让他睡个够,叫咱们的人也都回去休息,明天再审他娘的。”
于是行程临时改成了先把路岩这只长着八卦心的哈士奇送回窝,再带着陈最一一起回家。
车子开进小区时,已经过了十一点,陈与桓也想不通,吃了一晚上零食的小孩儿是哪里累着了,歪着脑袋睡了一路,等他停好车,陈最一还是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车里开了空调,温度升上去以后陈最一就把外套脱了,里面穿的是一件灰色高领毛衣,尖俏的下巴埋进领口,睡得很熟,呼吸平稳绵长。
陈与桓舍不得叫醒他的睡美人,解开安全带,凑近看了好一会儿,才贴着他的耳朵,用气声说:“宝贝,我们到家了。”
陈最一被他呼出的热气弄的耳尖一颤,慢悠悠地睁开眼,顿了几秒钟才认清眼前的人是谁,末了还知道伸手勾上他的脖子,黏黏糊糊地讨吻。
结果是亲完又睡过去了。
陈与桓没办法叫醒一只有起床气的猫咪,只能先下车,又绕到副驾驶那边,哄着陈最一搂紧他的脖子,再兜着屁股把人抱起来,将两条细长的腿环在他腰上。
不是情侣之间那种抱法,倒像抱着一个小宝宝。
不过也对,陈最一在成为陈与桓的小爱人之前,首先是他一手带大的小朋友。
“陈一一,你今年几岁了,还要哥哥这么抱你。”
说这话的陈与桓本人,其实比他怀里的那只还要享受。
只有抱着陈最一的时候,他的心才是满的,他的生命里仿佛有一块缺口,只有陈最一才能填满。
快走到电梯时,陈最一突然开始乱动,屁股挨了一巴掌就老实了,趴在陈与桓怀里嘀嘀咕咕,像是在说梦话。
“哥哥,你可不能把我扔掉啊……”
陈与桓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逗笑,“怎么扔,这样吗?”说着就将手上的力气一松,让陈最一的小屁股下坠了几公分,再稳稳接住。
环在脖子上的那双手收紧了些,扑在他耳边呼吸也有一阵急促,但是意外地没有其他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陈与桓才感觉到耳垂被人收着力气咬了一口,咬的轻,估计连牙印都留不下来,紧接着就听到陈最一小声嘟囔了一句:“……坏哥哥。”
陈与桓失笑,心想怎么会连骂他的话都说的这么甜,偏头吻了一下毛茸茸的小脑袋。
面对面抱着的姿势,会让两颗心脏挨得很近,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心软的一塌糊涂,心尖上挂着枫糖浆,被陈最一的心跳频率捂化了。
身上多了一个人的重量,电梯加速上升时,超重的感觉格外强烈。
怀里的人其实很轻,对于陈与桓练家子的体格来说,哪怕抱着他爬上十二楼也不算费力。
但心意是实打实的沉。
小动物的天性中有着自带浪漫主义的柔软,梦里也要说上几句我爱你,连埋怨的音调都勾勾缠缠地黏人,他想自己这辈子都要为他的小动物托底,无论是稳速上升还是突然之间的下坠,都要保证他能藏在自己怀里睡得踏实。
在失重的几秒钟里,他吻了吻陈最一的发心,说:“坏哥哥可舍不得扔掉你。”
当然舍不得扔掉你。
以前弄丢过一次,以后啊,说什么也要抓紧你。
?
到了家门口,陈与桓艰难地腾出一只手开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是前几天新换的灯泡,光有些刺眼,陈最一挂在他身上不安分地动了动,陈与桓刚想哄着他下来自己站好,隔壁的门突然打开了。
郑奶奶拎着一兜皮薄馅大的肉包子,笑得一脸慈爱。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陈与桓在装修房子期间就跟郑奶奶打过照面,正好有天郑奶奶家的猫爬到树上下不来了,他作为一名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的人民警察,成功地解救了那只胖到爬不动树还非要逞能的猫,邻里情也因此得到了升华。
“小陈啊,来,这是我今天包的包子,你工作到这么晚肯定饿了,正好当夜宵。”
说完才看到陈与桓怀里抱着的人,郑奶奶有些惊讶,问:“这是?”
陈与桓解释道,语气很自然:“我弟弟,在车上睡着了,小孩儿脾气,不愿意醒。”
其实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跟郑奶奶说,这是我一手养大的儿子,但还是忍住了,可别把老太太给吓着了。
“亲弟弟啊?”郑奶奶说:“你们感情真好,下次有机会一块来我家里吃饭。”
“哎,下次一定。”陈与桓拍了拍怀里的人,“乖宝,醒醒,接一下奶奶给的好吃的。”
陈最一醒了几分,眯缝着眼睛,没太搞清楚状况,下意识就在撒娇,回了陈与桓一个鼻音很重的单字,黏黏糊糊的,像蘸了蜂蜜的华夫饼。
“嗯……?”
郑奶奶看陈最一,就跟看着自己上幼儿园的小孙女一样,把袋子送到他手里,“拿好了,欸,可不能掉了。”轻声细语地,像在和他打商量。
陈最一的手指动了动,在梦里感觉到有重量压在上面,下意识弯起指节,不太稳当地勾住了袋子。
陈与桓颠颠他的屁股,“乖乖,跟奶奶说晚安。”
这一次倒是很听话地说了:“好……奶奶晚安……”
进了家门,陈与桓先把身上的人形挂件卸到了沙发上,盖了条毯子让他继续睡。
陈最一迷迷瞪瞪睡了一会儿,被蒸包子的香味唤醒,坐起来揉着眼睛醒盹,忽然想起刚才在门口,他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除了撒娇就是撒娇,全被邻居奶奶看到了。
趿拉着棉拖鞋到厨房去找陈与桓,跟没骨头一样靠在他背上。
其实陈最一并不是天生就会讲漂亮话的小孩,心里埋了太多事,不是伤心和委屈就能概括的,比起撒娇卖乖,更擅长给自己打磨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硬外壳,所以在同龄人之间很不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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