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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乖乖(近代现代)——薛直

时间:2020-02-25 10:34:08  作者:薛直
  不得已,不愿再看小哭包隐忍的小声哭泣,也不想让他撕心裂肺大声痛哭,崔义玄放软了声音:“发生了什么事?你还好吧?”
  小哭包紧紧抓住他给的手帕,猛烈摇头,满嘴假话:“我没事的,表叔叔,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我。我只是……我只是……”
  他说着抬起头来,一双亮晶晶湿漉漉的大眼睛泡在泪水里,闪亮亮,像星星。少年嘴角向下,一副吃不了苦头却强忍着的小模样,看到他的脸却忽然变了一副表情。
  柔情似水,有许多感慨,偏偏都藏在眼睛里不让流出来,是真实的松了一口气,似乎欣慰于眼前看到的这个人仍旧安宁快乐。谢宁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脸,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手指颤了颤,唇角一弯,天真无邪地笑起来:“你真的还……是真的,那就好了。”
  顷刻间雨散云收,小哭包悄悄溜下宽大的官帽椅,像个离家出走到了时限后自动踏上返回路线的Q版小人:“打扰你了,我该回家了。”
  说完,抬头又看他一眼,真诚道谢,那谢意莫名是沉甸甸的:“谢谢你,表叔叔。”
  崔义玄垂眼看着他一根根松开抓着自己的手指,撤回去缩在身边握成一个小小的拳头,似乎要踏上的是艰苦征程。
  但他方才那一瞬没有看错,这个年轻的孩子有一刻眼中风情流转,光艳 照人,流露出的是绝不属于这个年龄,却因稚嫩外表而尤其动人的美。另一个瞬间他坚硬如铁,像把一捧牛奶糖变成了盾牌。本该完全不搭界的联想,却在直觉中变成了真相。
  崔义玄无声地看着他告别,然而却没立刻迈开步伐,反而瞪起圆溜溜的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嗝”!
  哭到打嗝的经历对这个年纪正敏感的小孩子而言,也太丢人了。谢宁的脸一瞬间红透了,颤巍巍露出无措的表情,羞愤欲死。
  崔义玄几乎要被他逗笑,但最终也只是眼中盈满了笑意,站起身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来,转头对门口冒出的那个扎着辫子的小脑袋吩咐:“去倒杯温水。”
  崔景行哒哒哒的跑远了,片刻后捧着一只猫咪陶瓷杯进来,径直递给打嗝越来越密集,脸蛋也越来越红的小哥哥,歪着头站在一边,好奇地看着他。
  这对父女长得很像,谢宁说了声谢谢,小口小口在打嗝的间隙喝着温水,默默看着久违的他们。
  上一世他是和贺华煦结婚后才有机会认识他们的,以谢家原本的人脉和关系,要见到这二人还是有些难。那时候崔景行已经步入青春期,开始抽条,是细细软软杨柳般的鲜嫩少女。崔义玄也比现在更成熟一些,沉默寡言,冷酷无情,十分不好接近。
  他曾听贺华煦说起这对父女,不近人情,自成一国,极难拉拢。
  曾几何时谢宁也把这些话当真,直到后来他才发现,其实是崔义玄一直看不起贺华煦此人,就算不知道他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也对他虚假的温文尔雅评价甚低。
  他们也只是几次宴会上萍水相逢,但谢宁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衣香鬓影推杯换盏间,他窒息而难捱,却总觉得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
  是崔义玄。
  那眼神深沉而宁静,像暗夜里一池水,谢宁心惊又油然而生一种羞怯的扭捏,不知那是什么意思,也不是猜不到,只是不敢猜。
  崔义玄是贺华煦的表叔叔,他也跟着叫,其间至多也就眼神交错罢了,他何德何能,被这样凝视?
  这点幽微如烛的心思从没有人点破,只是偶尔有人提起崔义玄早死的亡妻,也有人唏嘘,说起他多年来未曾续娶,就算找个人来照顾女儿也是好的。说闲话的人不相信崔义玄当真守身如玉,猜测他私下也有寻欢作乐。
  谢宁低下头抿着嘴唇不言不语,心中不知为何有几分惆怅。
  最后贺华煦开始不允许他出门,在家中长辈七十大寿的日子才带他回了祖宅。一片忙乱中谢宁从他身边走散,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把他带到隐蔽无人处。
  谢宁第一次和崔义玄私下说话,就见识到他的单刀直入。
  “你的婚姻不幸。”
  他说这话的时候微微眯着眼睛,既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威胁。谢宁情不自禁退步,后背贴着墙壁咬住嘴唇,一幅倔强的表情。
  崔义玄看他的脸似乎就获得了足够的信息量,逼近了一步:“和他离婚。没有人帮你,我会帮你的。”
  随后不轻不重捏了捏谢宁的手腕,然后就松开,转身离去了。
  谢宁忍不住跟着他走了一步,心里有了个大胆的计划。
  最终一切都失败了,但谢宁永远记得那个夜晚,月亮照在崔义玄的半张脸上,他深沉不可测,又温柔能触摸。萍水相逢,陌路擦肩,却伸手给他,要救他一命。
 
 
第3章 你爹不是那种总裁!
  谢宁喝了半杯温水,打嗝的速度终于渐渐慢下来,最后几近消失了。他放下显然不属于崔义玄风格的陶瓷猫咪水杯,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这对父女包围了。
  小兔子立刻软毛倒竖,警惕且尽可能不动声色地轮流看看这个包围圈。他清楚自己比起崔义玄,显然太生嫩幼稚,虽然身怀一个很少有人第一时间就能想到的秘密,但仍然很容易被对方看穿。
  他原本没打算多留,只是看到活着的,从未见过的年轻了好几岁的崔义玄就无法控制自己。这个人带来的安全感跨越时空,让他情不自禁扑上去倾注全部的信任,也让他无比恐惧,害怕所见的一切都是虚假,所以要肢体接触才能相信一切都还没有被贺华煦毁灭。
  现在他跑不了了。
  崔义玄的眼神显然说明他还没忘了自己身上的所有疑点,而崔景行用一双如此相似的眼睛看着他,充满了好奇。
  面对这样两双眼睛,谢宁后悔起来,想起自己不该跑出来,更不该和这对父女继续交谈。他匆匆站起身,带着鼻音:“我真的该走了,有人在等我。”
  是的,贺华煦这时候应该已经到了,谢宁出来的时候却忘了拿手机,万一他找来……
  谢宁哆嗦了一下,坚决不愿意让崔义玄父女以前进入贺华煦警惕的视线内。
  崔义玄点点头,意味深长:“确实,你出来太久,恐怕会有人担心。”
  谢宁要真的是十七岁的小孩子大概听不懂他话里话外的怀疑,但他毕竟不是,只好披着一只小白兔的皮对崔义玄羞怯微笑,随后再次道谢,攥着手里的手帕往外走。
  崔景行看了看自己的爸爸。
  崔义玄站起身,不紧不慢解开外套的扣子,跟在谢宁身后:“我送你。”
  随后一伸手把被弄脏了的外套随手放在了房檐下的藤编躺椅上。这座庭院建筑风格仿古的同时带着人文主义的新潮气息,显然是精心设计的。庭院不小,墙外种着杏树,墙内种着琼花,院子里还有金丝海棠。这个时节杏花已经落了,满树鲜嫩的翠叶,琼花却开得正好,阳光和煦,院子里全是温暖微甜的花香。
  谢宁却来不及欣赏,被花香裹了一身,晕晕乎乎地扭头看着崔义玄,瞪大一双眼睛,活像被揪住尾巴逃脱不能的兔子:“什、什么?不用了吧……”
  他期期艾艾地一缩肩膀,崔义玄就走下了台阶,一只手轻轻带了他一下:“你要去哪儿?这附近可没有打车的地方,你也没有驾照,不能自己开车吧?”
  谢宁觉得这场景莫名充满了梦幻气息,像是童话的开端,比如灰姑娘。午夜钟声敲响,身怀秘密的灰姑娘必须立刻离开王子回家,但王子却一把抓住了他的尾巴,寻根究底,要把他看个清清楚楚。
  但谢宁甚至都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唯恐隔离的不够彻底,上辈子的惨剧再次重演。
  崔景行站在门口,笑嘻嘻看着这一幕,神情天真,无忧无虑。谢宁看她看得眼睛发酸,吸了吸鼻子,试图对着崔义玄那张冷淡却英俊的脸再拒绝一次:“您不是还要照顾女儿的吗?”
  对方的表情岿然不动,宛如一座巍峨高山,接过女孩扔过来的车钥匙:“走吧。”
  随后抓住了他的手腕。
  谢宁的血立刻从脚底涌到了头顶,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顷刻间晕头转向,就这样被带了出去。
  出门后,谢宁多少恢复了理智,清了清嗓子:“其实……”
  他刚开口就被打断了,崔义玄在门外隔绝了女儿的视线,停下了脚步松开了眼前少年人的手腕,转过身来:“你认识我。”
  他的眼神就像是寂静夜晚的一阵冷风,谢宁被他一看忽然战栗一下,后退一步。
  猝不及防的相遇已经让他暴露了太多,首先那一场痛哭就说明了什么。崔义玄不是那么蠢的人,他发现的或许比谢宁自以为暴露了的还多。
  谢宁只好点头,急中生智,被逼出了一个突如其来的烂主意。他想起某个时刻前世今生都曾在崔义玄眼中见过的宁静闪烁的波光,主动上前一步,踮起脚搂住成年人如同落着霜雪的山巅般宽广孤寒的肩头,小声,极力软糯黏甜地承认了:“我当然见过你,可是你不认识我了,表叔叔。”
  他撒娇的效果出乎意料得好,被他搂住的男人身体明显地绷紧,一动不动。谢宁聚在头顶的血液又迅速回落,他太阳穴边一阵突突狂跳,心脏也飚出了几乎承受不住的高速。谢宁前后两辈子都没什么机会实践色诱这种手段,一阵不道德且不合时宜的惊喜,随后在崔义玄耳边扭过脸找了个合适的角度,让自己柔软的嘴唇掠过了那柔韧的耳廓,随后收紧了双臂,把这一切包装成一个只有龌龊老男人才会联想到香艳内容的,激动的拥抱。
  小男孩用他前不久哭哑了的嗓子软软黏黏地说出幼稚的话,热气扑上老男人耳畔:“我就知道,你真的是好人!”
  崔义玄像被烫到,又像是不耐烦,抬手抓住他的双臂,把他扯开了这个拥抱,并不粗鲁,但却坚决。
  谢宁双腿发软,站回去后发现自己面红耳赤,像一锅烧开了正在咕嘟咕嘟冒泡泡的糖水。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方才蹭过崔义玄耳廓的嘴唇,真心笑开来:“表叔叔。”
  男孩用闪闪发亮看英雄的眼神看着崔义玄,被看的那个却莫名觉得这是看情人的目光。把这乱七八糟且显然接近犯法边缘的思绪清空,崔义玄不得不板着脸维持威严无情的面貌:“以后别这样叫我,我不记得有你这样的一个侄子。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谢宁并不介意他的冷酷,还在为方才那大胆的举止体验心脏砰砰作响的动静。他在感情上还算有点经历,虽然不够美好,但开始的时候甜言蜜语和浪漫惊喜绝对管够。但身体上的体验就真的一张白纸,浅尝辄止的引诱要做出来也万分为难。
  如果不是多少个夜晚辗转反侧,他已经弄清楚了关于崔义玄的疑云,肯定他就是喜欢自己这种类型,而那悸动酝酿太久,最后都变成了方才支持这个拥抱的勇气。
  谢宁心里充满了不合时宜的激动,感觉自己方才真是神级微操,虽然是初次体验却绝对做到了又纯又欲,堪称天真的魔鬼。崔义玄虽然极其擅长冷面对人,不动声色,但他红了的耳廓就是明证。
  在心里偷偷战栗又偷笑,谢宁眨着眼睛极力扮作天真无知且轻信的愚蠢小孩,两手握在一起咬着嘴唇:“其实也不用你送的,我和人有约,就在这附近,本来应该等他的,我现在自己过去就好了。”
  说是这样说,脚下却分毫未动,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盯着崔义玄不放,显然是不愿意就这样轻易地离开,眼巴巴看着。
  崔义玄无声叹气,以单身一人抚养女儿磨练出的耐心将夹在指尖的名片递给了他:“背面是私人电话。”
  言下之意大概是,拿走不要再烦我了,你这讨人厌的哭包。
  谢宁倒是没有料到还有这样的收获,立刻接过,看了看收进自己的口袋里。他的心情越发愉快,甚至想扑回去再抱他一下。只是想也不能了,容光焕发地看着崔义玄,退后一步准备告别。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宁宁?表叔?你们怎么会……”
  话说到一半就没有声音了。
  贺华煦终于出现了。
  崔义玄认识他,但却来不及理他。这声音出现的一瞬间,谢宁就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表情瞬间凝固,眼睛里的光彩也消失不见了,一股苦味蔓延开来。
  贺华煦对他点了点头,也不在乎有无回应,挂着温柔的笑意上前来,揽住了谢宁的肩膀。
  崔义玄凝视着两人之间的肢体语言,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崔景行最喜欢看的猫猫狗狗网络视频里面,被挟持的宠物和他们耀武扬威的主人。
  贺华煦已经像一只猫猫狗狗一样亲亲热热地和小白兔嘀嘀咕咕起来,声音又低又宽容:“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没有好好等我?眼睛红红的,哭了?”
  谢宁低着头,以极其难受的方式尽量克制自己不要躲避他的询问和亲近,同时把手里那条手帕塞进了口袋,看样子是不打算等一下还给崔义玄了。
  虽然崔义玄也不会要。
  这场面真是有一种莫名的当面ntr的感觉,虽然在场三人中明显是一对,崔义玄才是那个被剩下来的。
  崔景行从门缝里偷偷摸摸往外看,发出只有父亲听到了的弹幕:“信息量太大了,真的太大了。”
  人小鬼大什么都懂的小女孩看着眼前场景,本能地感到自己的父亲肩负重任,应该保护掉进自己家院子就是自己家财产了的那只兔子。
  小兔子抬起头,对男朋友笑笑,像块棉花糖,以破釜沉舟的决心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往来路带去,放弃了廉耻和在崔义玄面前的形象,二次施展撒娇技能:“你好久没来看我了,我怕你不要我了……我等不了嘛,出来等你,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这幅样子至少成功迷惑了贺华煦。他脱下外套把单纯稚弱极其需要自己保护简直不能独立行走真是让自己放心极了的蠢蠢小男友裹起来,随后对脸色微妙的不好,显然很不耐烦这一幕的崔义玄周到地表达了谢意,随后迅速带着男朋友离开了喜欢清静的崔义玄。
  谢宁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忧心忡忡,又黯然失神,像一朵花苞恹恹垂落,未曾开放就快要凋零。
  这一眼印象太深,崔义玄转身打开门,把女儿好奇伸出的脑袋按了回去,引来小姑娘明目张胆的嘲笑:“嘻嘻。”
  崔义玄没什么威力的瞪了她一眼。崔景行收敛了不够端庄的鬼脸,认真建议:“把他抢过来,爸爸,你可以的!”
  崔义玄已经不想追究她把亲爹当成了哪种财阀掌权人,随手拎起小女孩,任她吱哇乱叫尖声笑闹,一路拎进了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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