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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狮嘲讽地觑他一眼，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
这样的安抚没能起到什么作用，沈桐往后退了几步，“或者我陪你——”
他被钢琴椅绊了一下，轻轻吸了口气，脚踝磕得有点疼。
雪狮对待猎物的耐心并不多，他冷冷地瞥来一眼，目光中有着目空一切的高傲与冷漠，而后摆出一个狩猎的姿势。
不知道为什么，沈桐始终觉得这只大猫不会伤害自己，他蹙眉说：“喵喵，再这样就不乖了。”
雪狮的回应是扑了过来。
很重。
沈桐被压得后退一步，抵在钢琴上，手不自觉地往后放，几个琴键同时被按出悠长的响声。
雪狮张开口，即将撕咬。
随之动作一顿。
沈桐没等来预想中的疼痛，也发现了雪狮的异常，他又试着按响了琴键。
雪狮盯住他，目光幽深，但没有再做什么带有攻击性的动作。
沈桐似乎猜到了什么，他就维持着这样别扭的姿势，断断续续地弹了一首很简单的钢琴曲。
雪狮自始至终都很安静。
当沈桐按下最后一个琴键时，这场下了很久的暴雨，终于收了势。
雪狮轻轻阖上眼，又缓缓睁开。
沈桐试探地唤道：“喵喵？”
凯撒：“……”
这是什么见鬼的名字？
暴君陛下才从紊乱状态中清醒过来，依旧暴躁不已，他对这个名字很不满意，黑着脸拍了沈桐一爪子。
终于恢复成这只坏脾气的大猫了。
所以他这是……安抚成功了？
沈桐忍不住弯了弯眼睛，乌黑的眼瞳透着亮色，“上一次我弹完琴，问你好不好听，你装出才睡醒的模样，现在我知道了。”
凯撒不自然地从他身上跳下来。
“所以说，你是高级进化者？”沈桐终于确定了，“这也不是梦，是你的精神世界，而你最近，状态很不稳定，只有我可以安抚你。”
雪狮趴到一边，漫不经心地垂下眼帘，但耳朵却比任何时候都听得要认真。
沈桐突然问道：“总是这样失控，你也一定很难过吧？”
在他看来，这样的状态就相当于人在极度愤怒时，总会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即使本意并非这样，但醒来时，裂痕已经存在了。
何况大猫甚至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天生的基因缺陷。
沈桐走过来，轻轻抱住这只大猫，安慰他说：“喵喵，你不要担心，以后我会帮你。”
“反正你也很好哄，只要在你的精神世界，给你弹首钢琴曲就好了。”
沈桐声音轻柔，他浑身湿漉漉的，但怀抱却很温暖。
凯撒难得任由青年抱住自己。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会这么快清醒，并不是因为钢琴曲，而是琴声响起时，他莫名想起了青年在落地窗前弹琴的模样。
专注，又温柔。
让人舍不得有丝毫惊扰。
沈桐打了个很小的喷嚏。
下一秒，凯撒像是掩饰什么，从沈桐的怀里退出来，他晃了晃头，甩开从沈桐身上蹭来的水迹，嫌弃地瞥了一眼被雨淋透的青年，飞快地往楼上跑。
再下来的时候，雪狮叼着件黑色的军装。
沈桐坐在地上，又翻起了那本介绍高级进化者的书籍。
他做事认真，既然承诺了会安抚这只大猫，当然需要了解更多有关于高级进化者的信息。
凯撒望过去。
雨后初霁，连风也变得温柔，白晃晃的日光悄悄钻进来，别墅内光影浮动，青年低下头，修长的手指按在一旁，他的脸庞笼着水汽，光点来回跳跃。
他在这里，这里就有光。
他就是光。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想叼走。
第9章 Day 9
雪狮晃了晃尾巴，很轻。
他趾高气昂地走过来，以一种恩赐的姿态，把叼来的衣服丢到沈桐面前。
“谢谢。”
沈桐抬起脸，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他右眼下方的那颗痣，颜色很淡，也离得很近。这样的痣，本会令人多出几分艳光，但也许是沈桐的气质使然，他的脸庞依旧漂亮而柔和。
也许哭起来，会更漂亮。
凯撒漫不经心地想道。
沈桐刚才磕到了脚踝，其实还有点疼，他把衣服披在身上，抱住雪狮埋头轻轻蹭了蹭，“喵喵，我不想动。”
这是凯撒的衣服，黑色的军装，冰冷的排扣，披在沈桐身上，尺寸大了，肩线也滑了很远，他低着头，露出一截雪色的后颈，修长的肩颈线条也时隐时现。
浑身都是凯撒的气息。
凯撒愉悦地眯起了眼。
也许，可以告知青年自己的身份？
然后勉为其难地原谅青年这些不知死活的行为，把他接来位于首都星的珀斯宫殿。
毕竟，凯撒并不总是有空进入精神世界。
两个小时后，凯撒关闭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他召来管家。
年轻的君主垂下眼，手上把玩着一个草环。
——这是第一次见面时，青年送给他的草环。
他的手，冷白色，修长而有力，而那个草环，青草编成，略微干枯，简陋得过了分，不该出现在珀斯宫殿，更不该出现在他手中，实在显得格格不入。管家望了几眼，“陛下，有什么吩咐？”
凯撒头也不抬，“人找到了么。”
管家愣了愣，“什么人？”
“我的，匹配者。”
管家跟了凯撒许多年，深知以他的性格，吩咐过了，就不会再提，毕竟他对这个并不上心。但是凯撒偏偏问了，这令管家心中一动，很快就猜到了什么，微笑着说：“看样子，陛下您和您的匹配者相处得很好。”
随即他摇了摇头，“还没有眉目。”
凯撒没什么表情地颔首。
也不知道是在回应两人相处得好，还是表示自己知道了。
许久，凯撒又开了口，腔调散漫，“也许是蓝星人。”
“蓝星人？”管家思索片刻，“黑发黑眸，倒有可能来自蓝星。”
“不是因为这个。”
凯撒淡淡地说。
精神世界里，青年对他的态度，亲昵有余，戒备不足。甚至在相处时，青年似乎单纯把他当成了一只猫，一个小宠物，可以逗弄，可以抱在怀里，也可以——
撒娇。
他并没有真正地意识到，面前的雪狮，并不只是一只雪狮。
何况，青年也对精神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
只有蓝星人会这样。
因为蓝星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它是古人类的移民星，但未能保持人类基因池的纯粹。第一批移民者与进化后的猫科动物进行结合，看似人类基因占据上风，后代不拥有猫的形态，但实则保留了许多猫科动物的本能，被称为新人类。
他们接受的教育，严格遵循古人类标准，也喜欢养一些宠物。
管家等了一会儿，见凯撒没有解释的意思，点了点头，“我这就让人去蓝星。”
凯撒漫不经心地说：“找到他了，不要打扰，先通知我。”
嗓音低沉得动人。
*
凯撒离开了精神世界，沈桐也提前结束了午睡。
——玻璃罩内，小植株挺起了身，不再软趴趴地耷拉着。
他看了看实验室，空无一人。
沈桐有点奇怪。自从他发芽以后，尽管这个实验室已经严格限制出入了，但还是有很多权限较高的工作人员借故来这里看沈桐，所以每回他醒过来，身边总是围了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
这会儿没人在，沈桐也没有多想，安静地看向窗外。
午后一两点，阳光雀跃地涌入，光影铺了一地。
到处都是暖洋洋的。
静谧又温暖。
沈桐其实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可以睡觉，也可以发呆，轻松又自在。
可惜这份安宁并没能维持太久。
门开了。
来了许多人。
院长轻轻的“嘘”了一声，其他人留在门口，只有他戴着副全息眼镜走了进来，压低声音说：“咳，现在，直播开始吧。”
沈桐：“？”
“为什么现在直播？”院长说，“你们不是想看它打瞌睡吗？这个时间它还在午睡，如果是个幼崽，那就是个作息很规律的宝宝。”
在沈桐眼里，院长正在自言自语，可他突然间有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事实证明，沈桐的预感是正确的。
一个小时前，科学院的高层们就是否开启直播而展开讨论，但会议又因为继位庆典的到来陷入了僵局——
猫薄荷还送不送了？
送，当然要送，再舍不得含着泪也得送到首都星。
答案是肯定的。
科学院培育猫薄荷一事并没有藏着掖着，而猫薄荷发芽了的消息，更是瞒不住，珀斯宫殿的那位，暴君之名可不是说着玩的，但凡他皱皱眉，大伙都得完蛋。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院长立刻拍板开直播，必须要开直播，还要现在就开！
到时候送到首都星了，没事还能看看录播，留个念想呢。
所以院长这是给猫薄荷开直播来了。
而沈桐，他还不知道自己凭借着一张动图，在星网上小小地走红了一把。
由于直播开得太突然，也没有提前预告，连直播间都是临时申请的，科学院只在五分钟前往星网的官博上分享了直播间ID，所以在线人数只有303。
院长：“来，给你们看看打瞌睡的——”
他佩戴的眼镜是直播专用眼镜，可以让观众以第一视角来观看直播，还可以分享气味与味道，再让观众进行亲身体验。
于是在所有人的面前，出现了一盆小植株。
直挺挺的，比动图里长开了一点，叶子也舒展了一些，小植株脆生生地长在土壤里，颜色翠得好似要滴出来，压根儿就没有丝毫要蔫巴的意思。
还挺精神。
院长话音一顿，弹幕也冒出来了几条：
[泡芙小姐：嗯？不是午睡时间吗？]
[养乐多多绿：说好的作息规律乖宝宝呢！居然是个叛逆崽崽！]
[啦啦啦啦圈：叛逆.jpg]
[不想做猫了：叛逆.jpg]
院长也觉得惊讶，只好干巴巴地说：“可能是今天失眠。”
沈桐：“？”
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因为沈桐提前结束了午睡，院长就不能再直播猫薄荷睡觉了，他遗憾地叹口气，问直播间里的观众，“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品种吗？”
[蔓越莓曲奇：不知道。]
[啦啦啦圈：是什么品种？]
[养乐多多绿：花叔说这是古地球的植物。]
院长随口问：“花叔？”
[养乐多多绿：一个植物科普博主啦，我是从他那里看见转发，摸过来的，没想到正好撞上了直播。]
说完，养乐多多绿甩了个截图过来。
而这时，屏幕上也连续冒出了几条不太和谐的弹幕：
[杠杠：无聊。]
[杠杠：没意思。]
[杠杠：本来觉得这棵草会打瞌睡，还挺特殊，结果和普通的植物根本没什么区别，浪费时间。]
其实不止杠杠一个人这么认为，因为直播间的观众陆陆续续地走了几个，现在人数稳定在295。
但院长没留意，他在看养乐多多绿放出来的截图。
@开花店的植物人：不认识，应该是古地球的植物，的确可爱。
这条动态下的评论，是按照获赞数量从高到低排列的，院长一看，乐了，念了几条——
“看了不下十遍！脑（叶）袋（子）一点一点的简直可爱到爆，还努力地想要抬起头呢，然而被残忍地摁了下来。”
“草打瞌睡了怎么办？偷偷拍段视频，发到星网上公开处刑，接受大家的可爱制裁。”
“想养一株，我每天可以和它对着打瞌睡，谁先清醒谁是狗。”
打瞌睡？拍视频？
几个关键词联系到一起，沈桐大概明白了。
他睡觉被拍下来，还发到了网上。
沈桐：“……”
真的是公开处刑。
院长还在念评论，“姐妹们，2.03秒的时候，叶子往下一耷拉，又突然抬起来，像不像被自己吓醒，懵了一会儿？”
“……”
沈桐不想再听下去了。
也许是觉得太过丢脸，沈桐没发现，他的叶子发生了点变化。
——薄薄的小叶片紧紧地蜷了起来，几乎不透缝隙，整株猫薄荷莫名呈现出了一种“我自闭了”的状态。
他的变化，直播间里的人自然也看得见，瞬间炸出来了不少人。
[草莓烟：！]
[不过TEM-8不改名：动了！？]
[养乐多多绿：？？？]
[用户26354232：怎么回事？]
[啦啦啦圈：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害、害羞了？]
[傻黄甜：快！再多念几条！]
院长对这些评论很感兴趣，因为全是对猫薄荷的夸奖，他虽然没看直播间，但还在往下念，“过分可爱，请问哪里可以领养一株像这样会打瞌睡的草？不会打瞌睡的不要。”
“困得耷拉着叶子一晃一晃的，这究竟是什么品种的小宝贝，想拥有，妈妈绝对让你睡个够！”
沈桐：“……”
万念俱灰。
他越是不好意思，整株草就缩得越厉害。
于是在这个直播间的所有观众们，都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精神奕奕的小植株，蔫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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