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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珏一双干净的眼睛盯着对面阳台的窗户，眼看着最后一点余晖也消失殆尽，眼前的景物都朦胧起来，像是蒙上了灰色的幕布。
他还记得自己最初说要出道的父亲的反应。
那个身着西服的中年男人面若冰霜勃然大怒，如猎鹰一般锐利的眼睛闪动着他从未见过的火光：“你要是敢去，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林珏目光朝上，眼睛眨着，把眼泪全收在眼眶里，嗓音平静到近乎冷漠，“就这一次，给我个机会，不要插手，行吗？”
他等了一年才等到江渝琛回国，等到这个即使不进大制作的剧组也能走进江渝琛世界的机会，他实在是不想再放弃了。
缪一瑾还在絮絮叨叨：“木木，你也知道你爸那脾气，再说，我们也是……”
林珏咬着牙，一字一句：“如果这次之后，我爸还不认可我，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踏进娱乐圈半步。”
“这……”缪一瑾一时有些犹豫。
“……求您了。”
林珏的声带在颤。
“唉。”
缪一瑾又重重地叹一口气，“妈妈是真的不懂，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非要去淌娱乐圈这趟浑水。。”
林珏抿着嘴，薄薄的嘴唇绷成一条直线，没说话。
*
三天后的《戏骨》试镜，林珏成功入围。
一直到要去录制的路上，于向阳还在兴奋着，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反复在林珏耳边念叨着：“小林，你要火了，真的，你绝对要火了！我赌三根辣条！”
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本儿来：“来来来！先给我签一打签名，等你火了我就去倒卖！”
林珏：“……”
激动归激动，于向阳是真的为林珏感到高兴：“哎，不是我说，你可算是快要熬出头了。”于向阳放松地靠在座位上，“你的水平我知道，就是缺少曝光的机会，这次一定能一飞冲天！让那些曾经瞧不起、刁难你的导演副导演后悔去吧！”
林珏也跟着于向阳笑，心底却没有于向阳那么乐观。
父亲虽然勉强同意不再插手，但也绝不会帮他。
《戏骨》虽主打养成，但也最大限度的保留了演员真实的片场状态，即使通过面试得以参加综艺，也要在综艺中进行视镜，竞争上岗。
他不是科班出身，也不是节目组定下要捧的选手，能走到哪步，全靠命。
他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蜷起。
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一定要走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
《戏骨》的拍摄地在B市著名的影视基地，林珏一个十八线都算不上的小明星，公司只帮他定了经济舱。
几个小时窝在狭小的座位上不能动，被气流和气压反复蹂躏着，林珏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剧本都看不下去，只好闭目养神。
一边坐着的于向阳也好不到哪去，蔫了吧唧地倚靠在座位上，空乘还在激情昂扬地推销着飞机上的产品，他都快把飞机上的广告册背下来了。
天不觉擦了黑。
终于到了。
两人都松一口气。
出了机仓，还没呼吸到几口新鲜的空气，他们就被面前的人山人海的景象吓了一跳。
原本宽敞明亮的航站楼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保安站在一旁戒备得森严，警戒线拉了足足几十米。
于向阳懵懵地，想要拉着警戒线外面的一个女生问个究竟，旁边的另一个旅客通道就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和掌声。
震耳欲聋。
林珏下意识地朝那边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人群中最显眼的高挑身影。
他的瞳孔蓦然骤缩。
是江渝琛。
人群“哗啦”一下全朝那边拥过去，像是嗅到了蜜的蜜蜂。于向阳现在中间，一不小心，就被一个女生狠狠踩了脚。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女生停下来连连鞠躬道歉，又赶忙跟上大部队的步伐。
于向阳倒吸了一口冷气，活动着被踩得生疼的脚，满是疑惑地盯着那个越跑越远的女生：“这是谁来了，粉丝也太疯狂了点吧，居然把整个航站楼都占领了？！”
林珏沉默片刻：“江渝琛。”
“就算是江渝……操！”
于向阳猛然反应过来，“江渝琛？！！！”
于向阳拉着林珏就要往前冲：“走走走！咱们也去！”
林珏：“……”
您刚刚不是还说粉丝疯狂吗？
于向阳挺有做狗仔队的天赋，拉着林珏左拐右拐，自如地在人群中穿梭着，三步两步，待林珏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了一众粉丝的最前面。
江渝琛就走在距离林珏不过十米远的地方。
男人身着低调的黑色风衣，扣子随意地扣上两颗，戴着墨镜，露出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满是疏离与禁欲与味道。
林珏的脸红了。
站在林珏旁边的女生拼命挥着手里的应援牌，激动地大喊：“江神呜呜呜呜！！！！好帅！！！！！我爱你！！！！”
但她也只敢乖乖站在警戒线后，不敢越雷池半步。
江渝琛性格冷淡，向来不喜欢与粉丝接触，他靠演技吃饭，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偏偏他的粉丝就吃这口，不仅没有因为他的高冷而失望，反而全是维护他的死忠粉。
大家严守着约定俗成的规矩，老粉丝也会一遍遍告诉新粉，磕男神的颜值演技可以，但绝不可以打扰他的私生活。
毕竟，神，是天生被人仰望的。
于向阳胳膊捅了捅林珏，凑到他耳边耳语：“你不是江渝琛的粉丝吗？快快快趁机要个签名！”
林珏无奈瞥他一眼。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江渝琛的死忠粉？
江渝琛给不给是一回事，这时候冲上去要签名，估计活不过今晚就会被粉丝暗杀。
*
身材高挑，五官深邃的男人站在人群中，望着黑压压的人，眉心不觉拧起，薄薄的嘴唇抿起，勾勒出淡漠的弧度，对眼前的一切见怪不怪。
身边的助理小心翼翼地解释着：“不好意思江老师，不知道哪边走漏了风声，实在抱歉。”
江渝琛不甚介意，只是加快了几分歩速。
他的目光随意瞥过，却一眼看到了站在第一排的那个小男生。
男生戴了一顶淡黄色的鸭舌帽，肤色很淡，白皙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一双眼睛亮而有神，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与他印象中的没差，仍是干干净净的学生模样。
四目相对，那小男生下意识地收回目光，眼睛湿漉漉的，像某种小动物。
江渝琛倏地笑了一下，不经意勾起嘴角。
他拿出手机，飞快地低头打了几个字。
“妈妈！！！他笑了！！！！！他笑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江神！！！！！我爱你！！！！”
“别拦我让我上！！！”
……
周围的粉丝躁动起来，又怕吵到了男神被路人骂没素质，尽力地压低了声音，嗓音里却是藏不住的兴奋。
站在林珏身边的女生拽着同伴的胳膊，雀跃到都快跳起来了：“我天！！！！他往这边看了！！！！江神看我了！！！！我死而无憾！！！！”
同伴狠狠瞪了她一眼，这会儿必不能和她统一战线：“虽然但是，江神看得是我这边！！！是我！！！”
于向阳也凑到林珏耳边：“我靠！我突然get到江影帝的颜了！他刚刚往这边看那一眼，那不经意的笑，我好了，我真的好了！我可以！”
林珏的心脏跳的飞快，扑通扑通的，胡乱应了两声，突然感觉到手机震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手机锁屏上浮现出一行小字。
[C：你也来B市了？]
“！”
林珏扑通着的心跳差点骤停。
江渝琛竟然认出他了！
第3章 想让一个人看到我
林珏手指紧紧地扣着手机，指尖不觉有些发白，下意识地把手机放在胸口，抬头看着已经走远的江渝琛，脸上满是坨红。
于向阳还在激动着能正面看到江渝琛，再一转头，就看到林珏几乎能滴下血来的粉红脸颊。
于向阳挑了挑眉毛。
他跟了林珏快一年，还第一次见林珏脸红。
林珏向来冷静，有时候出去跑通告，被面试的剧组冷嘲热讽，于向阳都忍不住想从上去把人揍一顿，林珏还能面带微笑和人道谢，出来之后还反过来安慰被气到脑壳疼的于向阳。
于向阳原本以为林珏天生淡然宠辱不惊，直到现在才发现，那都是因为没碰到江渝琛啊！
这会儿的林珏全然不见平日的清冷，原本白皙的脸颊透着粉红，嘴唇不自觉地抿起，眼底里满是星光。
像是看到了松子的小松鼠，眼睛都移不开了，简直可爱到爆炸。
一边的女生捅了捅同伴的腰，小声感叹：“哇！旁边个小哥哥好可爱啊！他也是江神的粉丝吗？
同伴深以为然，悄悄拿出手机，借着拍江渝琛背影的机会，把林珏的侧脸也拍入境。
她收起手机，笃定道：“肯定的，看这小哥哥看江神的眼神，绝对死忠粉了。”
女生使劲儿点头：“果然颜值高的小哥哥眼光都很好。只要他喜欢江神，就是我朋友了！”
同伴白她一眼：“你根本就是想跟人做朋友吧。”
女生悄悄红了脸，不甘心地反驳：“帅气的小哥哥谁不喜欢！”
两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再回过神来，鼓起勇气想要和林珏搭讪的时候，林珏已经不知踪影了。
两人叹一口气，也只能遗憾地收起手机。
*
江渝琛的身影彻底从旅客通道消失，两人这才发现时间有些来不及了，他们不敢耽搁，匆匆坐车赶往拍摄地。
坐在拍摄组的专车，林珏双手攥着手机，手指反复划过漆黑的屏幕，几次点亮屏幕，看一眼江渝琛发给他的那句话，又做贼心虚一般把手机扣起来。
足足四十分钟，他都没想好要怎么回复。
“哥哥哥，别玩手机了，到了到了，你看外面！”
坐在旁边的于向阳看着窗外，使劲拍着林珏的肩膀，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
这次的拍摄地不愧是国内最大的影视基地，光是气势，就和林珏之前去过的那些粗制滥造的小片场天壤之别。
大门是仿古代城门设计的，巍然屹立着，而过了青铜门后，俨然是另一个五彩绚丽的世界。
各种年代，各式风格的建筑如走马灯一般掠过，绕是于向阳有幸来过几回，仍然看愣了。
林珏倒没有像于向阳那么激动，目光微动，把手机暂时收了起来。
最终，车停在了一排小阁楼之间，林珏跟着于向阳一起下车。
真人秀节目的拍摄是不允许带私人助理的，于向阳也只能送林珏到这里，他拍拍林珏的肩膀，千言万语都化成一句：“加油。”
“谢谢于哥。”林珏抿着嘴唇，轻阖眼睑。他的手触摸到冰冷的手机外壳，像是给自己也穿上了一层盔甲，再睁眼时，眼底满是坚毅。
他伸手，毅然地推开房间的门。
这是一间不大的准备室，林珏在机场耽误了一会儿，来的不算太早，硕大的准备室里看似稀稀落落，实则坐了不少人了。
十六个新生代小明星或是收到节目组的邀请，或是主动视镜，从天南地北赶来，但节目组预留的学员位置只有八个，今天，便是第一场考核。
节目还未正式开始录制，准备室里已经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大致一扫，其中不乏时下正当红的流量明星，也有一两个像林珏这样陌生的新面孔。
有人在忙着和人聊天拉进关系，有人则在认真补妆。
林珏不是表演专业毕业的，也没拍过多少戏，和他们都不熟悉，进门之后，淡淡地环视一圈，便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从包里拿出从电影学院蹭课时记的笔记，认真地翻看着。
节目组只告诉他第一场会有考核，却没有说具体要考什么，他只能尽可能全的做准备。
林珏落座之后，很快又有人走了进来，他没在意，还在专注地看着笔记，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两下。
“请问这儿有人吗？”
林珏应声抬头，一个穿着棒球衫，带着鸭舌帽的男生站在他面前，对他露齿一笑。男生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显得笑容格外灿烂。
“没有。”
林珏礼貌地笑了一下，把自己的东西从旁边的凳子上拿起来。
男生点头，大大咧咧地走在林珏旁边，一连排的凳子因为突然承重而微微颤动着。
他把自己的单肩包卸下来拿在手里，自然地转头看向林珏：“你好，我是萧魏乐。”
林珏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
萧魏乐？
面前这人竟然是息影已久的萧魏乐？
萧魏乐与林珏年纪相仿，但成名很早，10岁就因为一档家庭喜剧而家喻户晓，此后的几年也一直活跃在荧幕上，大有如日中天之势。
但自从几年前传出了萧魏乐片场打人的丑闻之后，一切就都变了，越来越多，或真或假的黑料被爆出来。
说他性格狂傲乖张，出口成脏，动辄砸东西，耍大牌……一开始还有粉丝极力反驳，但众口砾金，慢慢的，萧魏乐的人气远不如从前。
后来爆出他经常辱骂打踹经纪人的丑闻，他也从此销声匿迹了。
林珏自然不会全信那些以博人眼球为生的无良媒体，但也没想到，私底下，萧魏乐竟然是个阳光灿烂的大男孩，也难怪他刚才只是隐约觉得熟悉，却并没有认出是谁。
“林珏。”林珏主动伸手，目光认真，语调依旧淡淡的，不恭维，也不惊异，“久仰萧老师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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