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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鱼(近代现代)——晏池池池池

时间:2020-02-28 10:59:30  作者:晏池池池池
  她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可跟着水中月漾开来的水波却又无一不在警惕她,他们之间的距离。
  即便是这样,她到嘴边的气急败坏,也在这笑里烟消云散了。
  季安和显然已经适应了这种反应,或者说这几年的商海沉浮已经让他更擅长于收放自己的这点优势。他收敛自己的笑容,走上去一脸正常地问着。
  “问我什么?”
  “问你……”梁好也认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难得小女生一般红着脸,声音渐小。
  没停步的猴子适时回头插话:“欸!别问了,快来,老板要唱歌了!”
  “来了来了,”梁好赶紧应道,应完她看向已走到自己身边的人,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季先生,你笑起来真好看。”
  “谢谢。”
  季安和礼貌地点点头,站在酒吧门口,绅士地等待着身边这位夸过他的这位女士先进屋。
  -
  “游鱼”招牌下昏黄的灯光打在季安和的肩头,也打在他脚下的门廊上。
  而当他跨过昏黄之后,眼前是另一番景象,一番不同于那些大城市手舞足蹈的酒吧景象。
  屋里挨着摆了几张原木桌子,一直向外延伸到了窗外吊脚台上。男男女女三三两两地聚于几张桌前,对着半生故事谈笑风生的旅人;当然也有单人占了一方小桌的,听梁好说,那多半是故意在这风花雪月地等一场艳遇的外地人。
  季安和被梁好他们领上了临窗的一个桌前,大概是一早就留好的好位置。
  不得不说这个位置确实风景独好。既可以眺望窗外,独享古城夜里的孤寂;也可以看进屋里,共享着酒吧里这样一份虚虚度日的悠闲。
  “季先生,坐?”梁好理了自己的长裙落座后,向着屋子正中央的方向招了招手。
  那屋子正中央是一个圆台,是游鱼准备给当晚驻唱的歌手和远道来的嘉宾的。
  圆台设计地很别致,下面是一圈暖色光捧着的,而头顶是一束光散漫开来,落在台上人的发梢肩头。那人在唱着季安和不知名的民谣,声音沉而缓。
  “……在我身畔/你客居一段/夜车星繁/寂寥闪烁/时而晦黯……”
  坐下来的季安和循声看了过去,正看着那人冲梁好点了点头,就低头继续拨着自己面前挂着的吉他。
  梁好依旧热忱:“季先生第一次来这里吧,觉得怎么样?”
  “嗯。”季安和抽回目光,答道,“觉得……这个位置,挺好。”
  “那不能不好,这是老板给朋友选的位置,人再多也会空给老板的。”猴子端了一杯调好的酒递给梁好,又将一份酒单递到了季安和面前,“来,您先点着,我刚问了,老板说今天上半场这一首唱完歇会儿,下半场再唱一首,唱完就过来。”
  “这一首,”季安和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着,一边向台中间看了一眼,“那台上的人就是你们老板?”
  暖黄的光捧着座上的人,那人及肩的发利落地绑在脑后,右手手臂上盘踞着一个季安和没有见过的妖兽纹身,手腕上似乎挂着串珠,串珠的流苏穂跟着按着吉他弦的手轻轻晃动着,让季安和的心莫名地跟着缓下来。
  昏黄的室内,一人歌声远。
  季安和觑着眸看着那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觉得那台上的人在看着他。他的目光向上移过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遥遥相接。
  流风骤停,喧嚣弥散。
  四目相抵,彼此眸中都起了变化,像冬来惊雪的山风,像乍暖时冰破的湖面,像春来时次第而放的桃夭。那人的目光渐渐变得灼人,沿着季安和的视线,直直地往季安和的眼里撞过来,撞进了眼里,如才谢的春红落在了心头不知名的地方。
  他的目光乱了,他眼前的昏黄也乱了。
  季安和轻轻地皱了眉头,撤开目光,整理了情绪后习惯性地勾了嘴角,含着笑冲那看着他的人点了点头。
  那台上的歌声,也在他点头微笑的动作后戛然而止,停滞在了“只在”这半句歌词上。
  作者有话说:
  在我身畔/你客居一段/夜车星繁/寂寥闪烁/时而晦黯 出自《你只是经过》陈鸿宇
 
 
第三章 余温
  歌声停滞后,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游鱼的真正的老板宋柚。
  宋柚,宋郁的姐姐,这古城的四方十里街公认的一朵金花。
  当然这不只是因为她媚眼如酥的容貌上,还有她与这地方莫名相合的气质上,她的眼神里是让人难以看懂的意味,像笼了雾的深潭水面;但眼尾微挑,举手投足间又多给了人一种风尘辗转中惹人亲近烟火气。她穿着一袭红色长裙,打着卷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站在二楼的栏杆前,左手撑着栏杆,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楼堂中圆台上的人。
  那台上的人似乎是愣了神,但转瞬又回了神。只是手指没有继续拨弦,目光仍追着窗边的人。宋柚的目光也好奇地跟着她那弟弟的目光看了过去,被那坐在宋郁往日位置上的人吸引住了目光。眸光流转间,好像这样一个人,让宋郁停了音乐追逐而去,又成了情理之中。
  那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像苍山深处藏着的大猫一样的男人。看着像有锋利的爪牙,但当他展露笑容时,又诱着人靠近。
  只是这样的男人,她这些年在这个古城里遇见过许多了,季安和这样的甚至算不上特别。
  “怎么了这是,怎么不唱了?”屋内座上人的询问声三三两两闯进宋柚耳里。她撤开目光,不以为意地挑了眉头,扬声调笑道:“我们宋郁今天是弹了吉他,就忘了词?”
  宋郁听到了楼上传来的熟悉的声音,猛然回头往那二楼看去,看到楼上的宋柚冲他手上的吉他意有所指地努努嘴。
  他不好意思地冲自己姐姐笑了笑,才顺着宋柚给的台阶下。他将手边的吉他放下,给大家鞠了躬,说了抱歉,末了还说了句玩笑话活跃了一下气氛,才带着吉他下场,结束了这个半场。
  而楼上宋柚的目光仍落在自家弟弟宋郁的身上,直到看着宋郁带着他那把木吉他去了吧台,拿出了一个在游鱼里不常见的玻璃杯后,她才收回目光,提裙往楼下走去。
  -
  另一边提前撤开目光的季安和皱着眉头装作认真地看着之前猴子带回来的那份酒单,掩饰着心里骤然升腾起的一阵情绪,一阵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他眼里在这一刻看不进什么东西,他的目光始终停在酒单中间那页。
  猴子见季安和一直没翻页,以为他是选好了,便伸了脖子往季安和那里瞥了一眼。单就这么匆匆一瞥瞥到酒杯图案,他就以为自己知道季安和停在这一页的原因,跟着劝道:“鱼吻这种酒,在游鱼里,点不到的。要不您换一种?”
  猴子看着季安和眉宇间有他意料之中的疑惑,不紧不慢地解释了一句:“它是挺好看的,之前到店里的每位客人都想点,但是都没点到过。”
  “为什么?”
  梁好听着猴子说起了鱼吻,突然来了兴致,凑过来说道:“没有价格啊!你看,谁敢点。而且我听说在游鱼尝过这杯酒的就一个人,他是柚姐很早以前的男朋友。不过可惜是个渣男,浪费了一杯好酒。”
  “浪费了什么酒?”骤然一个温柔女声响在了季安和身后,打断了梁好的咬牙切齿。
  这个声音季安和是听过的,就在刚刚,她替那个圆台上唱歌的人解了围。
  “柚姐。”梁好倒吸了一口冷气,小声地称呼着走过来站定的人。她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说别人闲话,还有这么凑巧的时候,想着她就低了头,准备洗心革面,谨慎做人。
  季安和起身将凳子往里挪了挪,才侧目打量了眼前红裙裹身的女人,她并没有浓妆艳抹,却有让人记忆深刻的红唇与剪水眸。这一眼看下来,季安和唯一能想到的四个字就是——风情万种。
  宋柚应了梁好,又向季安和点点头,将手中端着玻璃杯无意地压在了桌上平摊开的酒单一角上,目光轻轻瞥过酒单上绘着的鱼吻酒,莞尔问道:“怎么,新来的客人也想点鱼吻?”
  季安和抬眼和眼前风情万种的女人对视了一眼,才缓慢道:“好奇而已。”
  “好奇什么?”宋柚的手指状似无意地在酒单上叩了叩,“模样、味道,还是别的什么?”
  “好奇……”季安和的目光落在了她手指压着的那段英文上,挑眉问道,“它为什么叫‘Residual Temperature?”
  宋柚的目光在季安和的问题结束后,回到了那酒单上,她在那杯绘出来的鱼吻上逡巡了一阵后,才挑了挑眉,叹了口气解答道:“字面意思。”
  “余温?”季安和皱着眉头,不确定地说。
  宋柚听完,但笑不语地看了季安和一眼:“不理解?”
  季安和以为宋柚是故意卖关子,他往后靠了靠,正想跟着答一句“愿闻其详”。但话才到嘴边,就被宋柚拦了下来,宋柚回头看着服务生从吧台端来的那杯酒,笑说道:“那就自己尝尝。不过酒钱要记得补上。”
  “这………”季安和略显尴尬地看着那杯突然端到眼前的鱼吻。
  “这酒钱,”宋柚接话向那投来羡慕目光的猴子吩咐道,“你们老板那份也得补,让他别忘了。”
  宋柚吩咐完,手在季安和肩头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而一旁吞着口水的猴子直到宋柚走了,才反应过来宋柚吩咐了什么。
  他抽回探究季安和面前的那杯酒的目光,嘬嘬嘴怂恿起来:“您,快尝尝?”
  问完久久没得到回应的猴子抬头才发现季安和回头看向那个吧台的人。那人挑了挑眉,向季安和举起了一个模样差不多的玻璃杯,轻轻晃了晃。
  猴子跟着看了两眼那人,还顺便用手肘碰了碰身边正谨慎做人的梁好,说道。
  “那边那个是老板吧。”
  “哪儿呢?”梁好伸长脖子看过去。
  猴子扬扬下巴,看着季安和对着吧台举起的玻璃酒杯,低声对梁好说:“季先生现在对着的那个,吧台那儿。”
  “是…吧。”
 
 
第四章 缠花
  宋郁在与季安和远远对杯低头抿了口酒之后,就直接回到了台上。
  等他唱完第二首歌再看过来的时候,梁好已经被猴子叫去城墙根那儿打掩护了。而宋郁爱坐的那个位置上,只剩下了新来的那个人。那个人面前那盛过鱼吻的玻璃酒杯空了,眼前的座位也空了。
  宋郁背着木吉他过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了这样一幕——那个一直吸引着他目光的人,一手拿着空杯,一手支肘撑着额头,眉头紧锁着,不知道在愁些什么。
  他放缓脚步走过来,看着桌上的空杯,不禁皱了皱眉头。他一直没有出声,但当人影落在桌案上时,那人还是回了神。
  季安和衬衫上的前两颗扣子因为酒气太过于暖身而解开来,他的脸颊也因为鱼吻这种不算低度的鸡尾酒而泛起了酡红,只是他不自知。
  他微微仰头,眉间聚着的愁云在这时候被眼里莫名的愉悦掩盖了。他这点莫名也在目光一送间感染到了宋郁的嘴边。宋郁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
  季安和认真地仰头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人。
  之前这人为了弹奏方便而被绑在脑后的头发这会儿解开来了,就散在肩头;之前这人露出来的右臂的纹身,这会儿被套上的一件浅蓝色衬衫挡住了;还有之前这人的那种让他溃退的灼热目光,这会儿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大概是和那句“各自”后的歌词一样,消失不见了。
  但也不是什么都没了。
  游鱼的民谣还在灯光昏黄的室内被驻唱的歌手哼唱着。
  季安和向着背光而站的宋郁伸出手,简洁地自我介绍着。
  “季安和。”
  “宋郁。”
  宋郁看向季安和伸出来的那只手,失笑了一声,才跟着伸出手,只是他不是为了握手而来。
  他潇洒地在季安和的掌心一拍。
  季安和因为宋郁突如其来不按套路的动作愣了愣,转瞬也咧嘴笑着收回手,问:“要回去了?”
  与此同时,宋郁问道:“还喝吗?”
  季安和冲宋郁摇了摇头,站起来说:“那我先去买单。”
  宋郁看着站起来手上拿着钱夹的季安和,直截了当地跨开一步,挡在季安和面前,朝游鱼的大门努努嘴,插兜说道:“直接走吧。”
  季安和疑惑地看向宋郁,宋郁对上季安和的目光,冲桌上的空杯扬了扬下巴,挑眉解释着:“当是我这个地主请客吧,不行么?”
  话说到这份上了,季安和也没有坚持买单的理由了。他点了点头,将拿到手上的钱夹收回去,道了声谢。
  -
  夜深星繁时,宋郁和季安和沿着来时的路,往城墙脚下走。
  沿着城墙根摆开来的夜市到这会儿都休市了,整条街比季安和来时清净了不少。
  在大城市的快节奏里挣扎了十年的季安和不自觉地在这夜风习习虫声才起的城外小道上放慢了脚步。宋郁也跟着放慢了步调,并肩走着。
  “我听猴子说,你有事找我?”他偏头问。
  季安和说:“嗯,我弟弟他托我当面向你道谢。”
  “季同?”宋郁回忆道。
  “嗯。”季安和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抱着花坐在路牙子边的小孩儿身上。
  “哦……他是个挺可爱的人。”宋郁说着,没注意季安和的目光,自顾自说着,“对了,我还听他说起过你。”
  “是吗?说我什么?”季安和搭腔,脚步却停下来了。
  “说……”宋郁见状也停下脚步。
  抱着花的小姑娘扎着两个辫,等她发现眼前有人停下脚步后,她立刻条件反射地起身问道:“老板,买花吗?最后两朵了。”
  “……”宋郁在这里生活久了,是见惯了这种卖花的小孩子的。一般时候他不会把客人往特别商业的地方带,但不会拦着这些孩子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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