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看到魏无羡这般半人半鬼的模样也是心神恍惚,他知道,从现在开始,就再也见不到那张永远眉眼带笑的竹马少年了。
一人叹道:"这魏公子当年也是排名第四的世家公子,有幸见过那惊鸿一剑,何等风光恣意,着实可惜。"
这人此时已经改了口不叫夷陵老祖了。
金凌呆呆听到这句夸奖,痛心之余竟在心里觉得有些自豪,那是,你也不看看我大舅舅是什么天纵奇才 。
一人亦是惋惜道 :"唉,怪不得后来再不见他佩剑,没了金丹如何拿得了剑,确实可惜了。"
江澄痛心入骨,射日之征后仙门中人时常在背后戳他脊梁骨,说他们云梦弟子没个礼仪之态,他常提醒魏无羡佩剑出宴。
"下次再参加这种场合你把剑佩了去,活叫人抓个没教养的名。"
你为何就是不告诉我?
你当时是何感想呢?
画面中,魏婴看着周遭追随他的怨气,漠然道:"鬼道之术?不得好死?罢了,能为莲花坞报仇就好,我魏无羡是邪魔外道了…呵呵…"
原来…他是这样才修了这鬼道…
他早就知道自己下场凄惨…
他不是为了风光,不是为了力量…
江澄缓缓埋头,江晚吟啊江晚吟,再没有比你心高气傲,小肚鸡肠的人了…
一人疑道:"原来夷陵老祖对修鬼道会不得好死一事心知肚明?"
又一人道:"魏无羡是云梦大弟子,资质聪慧,他宁入鬼道也要活下来,竟是为了给江氏夫妇报仇…"
另一人反驳:"就算他此时想法是这样,可最终还不是被吞噬本性,丧心病狂的杀了…"说着看向金凌与江澄,知趣的闭了口。
"唉,这怨气哪能这么容易驾驭的。"
正当一群人感叹之时,又听魏婴忽然问道:"谁在说话?"
众人心疑,确实没听到有人说话吧?
魏婴回头看着潭中那管黑笛,问道:"是你?"
"我为何要带你出去?"
"那你说说,入鬼道最终会如何?"
"你倒诚实,你叫什么?"
"陈情?名字挺好听,带上也好。"
一段对话完,魏婴抬手将陈情收入袖中,接着负手向来路走去。
一人惊讶道:"这笛子竟有灵!"
另一人道:“鬼笛陈情乃夷陵老祖加持之物,在这乱葬岗不知呆了多久,吸了多少怨气,这灵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我说,魏无羡最后心性大变也和它脱不了干系。"
蓝忘机无心与这些人多费口舌,魏无羡曾说过是非在己,自己相信就够了,只是他不安的低头望着魏无羡腰间笛子,有灵么?邪灵还是正灵?
乱葬岗来了新王,凶尸不敢上前,凶灵躲闪不及,一条路畅通无比。
他又遇到方才那群凶灵了,比之方才又多了几倍,密密麻麻聚在一起在魏婴面前如一面高墙,明明是魏婴需要仰头看它们,可它们却是不敢有何冒犯动作,为首的红衣女子看到他也有了藏不住的畏惧之意。
魏婴寻了个高处坐下,他把玩着手中陈情笑道:"怎么了好姐姐们?你们不来尝尝小郎君的血了吗?"
他浑身上下的明朗气质已是全然消散,苍白的脸上挂着阴冷的笑,一双眸子淡漠无神,话语间亦是虚虚实实听不出情绪。
满山凶灵四处逃散,魏婴也不急,他转着笛子气定神闲道:"回来。"
一群凶灵便停了脚步颤颤巍巍的转过身,魏婴抱着手来了兴致,他支着腿懒懒道:"这里太无聊了,咱们来玩个游戏吧,你们之中谁活到最后便留下谁,怎么样?"
言下之意明了,自相残杀,胜者为王。
凶灵哪敢忤逆,瞬间开始厮杀,幽静阴森的乱葬岗热闹起来了,凄厉的厮杀声中掺进一位少年十分开心的笑声,他像是在看戏一般拍手叫好。
"哈哈!不错,不错不错,厉害厉害。"
这笑在这样的环境里太突兀了,慵懒中带着几分兴奋,几分残忍,听得画面外的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最终留下了红衣女子,她乖顺的伏到魏婴脚下,虔诚俯首,魏婴只看她一眼,成了。
他把陈情送到嘴边吹出一段诡异的曲子,四周的土层陆续破开,一只只的白骨和腐烂的手臂接二连三的破土而出。
魏婴森然笑着,口中念出两个字。
"温,狗。"
※
魏婴:"谁在说话?"
陈情:"你眼前这管黑笛。"
魏婴:"是你?"
陈情:"把我带出去。"
魏婴:"我为何要带你出去。"
陈情:"因为我可以助你更上一层楼。"
魏婴:"那你说说,入鬼道最终会如何?"
陈情:"不得好死。"
魏婴:"你倒诚实,你叫什么?"
"陈情。"
第7章
射日之征前期,许多温氏修士死于非命且个个死法不同,极其残酷,但无人知道这究竟是何人所为,仙门虽觉得这手段未免太过残忍,但也都暗自赞扬这位做好事不留名的大英雄。
画面中,蓝忘机一脸冷漠,江澄一脸疑惑,而魏无羡一脸漠然,当真是比如今的含光君气场更加冷漠了,乱葬岗那名红衣女子此时无比恭顺退在魏无羡身后,他脚边还扒着一个鬼童,嘴里似乎啃着什么东西,嚼得咔哒作响。
江澄背后吊着一个人,看身影该是温逐流,魏无羡背后也晕着一个……
姚宗主看了半天也没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问道:"魏无羡身后那是个什么东西?"
修士甲眯起眼睛不确定道:"是…人吧?看着有点像。"
只见画面中的三人好像脸色都有点不愉快,江澄把随便扔给魏无羡,不一会蓝忘机又伸手去擒魏无羡的手,道:"跟我回姑苏!"
魏无羡侧身躲过不快的对蓝忘机回应。
"只要杀的是温狗就行。"
"也是,你叔父最讨厌我这种邪魔外道了,你是他的得意门生自然也是如此。"
"我付得起。"
"我心我主,我自有数。"
"我心性如何又与旁人何关。"
蓝忘机想,当时自己并不知他是刚刚从那种地方死里逃生,又是少年心性遇事不经大脑,尤其是看见他这般模样,只想着想将他藏起来,若是被仙门中人看到,势必不肯轻易罢休,再后来…果然如此…
画面中的两人又是一翻争吵,江澄站出来和魏无羡一起回着蓝忘机,这时他们身后那东西开始小声呜咽。
又听魏无羡道:"温晁自不必说,我还没折磨够,温逐流那么护着他我就要他眼睁睁的看着温晁受尽折磨而死。"
众人不寒而栗,那东西居然是温晁!
世人皆知夷陵老祖杀了温晁与温逐流为江枫眠虞紫鸢夫妇报仇雪恨,只是没想到竟是以这样堪称惊悚的方式解决的,想必那吊着的就是温逐流了吧,不过想起温氏恶行倒也觉得解气。
几个小辈看着那个浑身阴沉的魏无羡只觉得说不出话,他们印象中的魏无羡虽爱捉弄人但关键时候也是稳重,虽见过转世后的他吹笛御尸,但那也是为了救人,他们虽知道这转变背后的原因,但还是觉得此刻的魏无羡当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一修士不解道"不是说魇兽只让人回忆痛苦的事吗?大仇得报魏无羡该是快意才对啊,怎么我们还能看到这段?"
一人解释道:“宗主一见面就扔剑给他,你觉得魏无羡会想到什么?含光君又是一口一个不得善终,你觉得他又会想到什么?他才从乱葬岗出来且又被两个熟悉的名门正士当场看到他纵鬼杀人,这又会想到什么?"
是啊,若是看不到也就罢了,这一看到恐怕魏无羡心里也想到,不久之前还一同长大一同听学的人,如今却是与你们殊途了…
射日之征中期,凡是一黑衣身影出现的战场,笛音彻响,万鬼听令,势如破竹,战无不胜。
江陵一带,三人坐镇,忠言逆耳,不欢而散。
蓝忘机怔怔看着,为何?为何你痛苦的回忆中会有我?
"蓝忘机!你有完没完!我说了不用你管!"
画面里魏无羡正举着陈情操纵一群穿着炎阳烈焰袍的温家修士……挖坟…
蓝忘机也失了雅正斥责道:"魏无羡!此举辱人尸身!是为不妥!"
一群人看着浑身戾气的二人争得面红耳赤,都传夷陵老祖与含光君在射日之征战场上边杀温狗边打架,闹得十分不愉快,谁又能想到含光君早就暗生情愫,夷陵老祖不自知错了姻缘。
魏无羡冷静下来:"蓝湛,江陵我和江澄来守,不用你帮忙,你带人去别的地方。"说完便转身离去。
蓝忘机在他身后吼道:"你要怎么守!用鬼道之术?!几场下来你状态如何你心里清楚!"
魏无羡镇静道:"我状态很好。"
蓝忘机道:"魏婴,鬼道损身更损心性,你若再执迷不悟下去,长此以往必定会…"
魏无羡闻言忍无可忍怒道:"蓝忘机!你还要说几次?损身损心性也碍不到你,你都知道我损身那自然知道我是活不长的,若你忍不了那么久,等射日之征结束你一剑解决我这个邪魔外道可以吗!?仙门标杆,你满意了吗!?可以闭嘴了吗?!"
众人看着吵得如此激烈的两人,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一邪一正,两个极端,如今怎么成为形影不离的道侣的?
几个小辈也不曾想到,一向雅正惜字如金的蓝忘机竟还有这般劝人之时,不过也是了,毕竟是自己爱慕之人,哪里忍心看他步入鬼道。
蓝忘机明了为何会出现自己了,那时于战场之上,蓝忘机握剑魏无羡持笛,多少次他看着魏无羡在他身旁走火入魔般的操纵凶尸发狂杀敌,整个战场皆是煞气,一连几场下来魏无羡脸色越发苍白险些站不稳。
传言一人抵百万?没有见过的人传得如此神乎其神,可又怎知背后代价?他也是实在受不了内心恐慌这才跑去责怪,语词严厉逼人,看似好言相劝,实则字字诛心…
画面中魏无羡转身离开,却不像是愤然离去,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只见他匆匆走到林间扶着树忍不住吐出一口生血,而后又扶着树单跪在地,树皮被他指尖扣挖得脱落,脖颈青筋暴起似乎在忍耐,胸口跌宕起伏又像是在平稳气息,周围怨气丛生,缓缓向他靠近,意图不轨。
魏无羡抬眼扫过周围一圈,冷道:“怎么?想造反?"
一语毕,一遭怨气仓皇而逃,全然消散。
蓝忘机不曾想到后续竟是这样,想是之前的争吵激了他才导致他心神不宁的…
姚宗主道:"射日之征时魏无羡名声大噪,都道他一人抵万军,原来…也有控制不住的时候啊。"
景仪不解:“传言都说前辈在射日之征贡献颇大,仙门对此也是赞许,那为何射日之征后仙门就容不得他了呢?"
其余小辈亦是满腹疑问,一路看下来,也不曾看到什么丧心病狂的夷陵老祖啊。
小辈们等了半天也没有一个人回答,在场人中没有人能说出原因。
怎么给小辈解释呢?怎么说出口呢?怎么说出,他们当年因为惧怕魏无羡力量强大所以才百般打压,是因为妒忌他的才能,是眼红他的阴虎符。
这怎么说出口呢?
画面里的魏无羡仍是闭眼平息,忽听有脚步声,他立马起身擦去嘴角血迹,看着又是一副安然无恙的模样。
江澄拿着一把剑走过来:“你在这儿作甚?"
魏无羡故作轻松:“ 出来走走,怎么了?"
江澄将手中佩剑扔给他,没好气道:“你说怎么了,你可记得你还有把剑,整天就捏着你那笛子。"
一群人看着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江澄亦是闭了眼陷入往事,当年他时常好心给魏无羡收剑,然后再塞给到他手中,一次复一次的锥心,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你已经不能用剑了。
魏无羡接过随便,道:“ 嗨,佩着麻烦,不如这笛子轻巧。"
江澄盯了他片刻,疑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魏无羡耸肩道:"还不是让小古板给气的,没事。"
江澄道:"气什么啊,人家也没说错,你别用鬼道了,这路可不是什么好的,就你那剑法对付温狗足够了。"
魏无羡点头:"嗯,知道了。"
江澄嫌道:"你都知道好几次了,你这剑再乱扔我可不给你收了,你逛够了就赶紧滚回去,我巡逻去了。"
魏无羡拿着剑回了营帐,接下来的一幕让在场的修道之人看得心中泛酸,一群小辈更是揪起衣袖抹泪。
帐中,魏无羡盯着随便看了许久,最终,他将腰间陈情取下随意扔到一旁,然后颤着手握住剑柄抽出随便,雪白的剑身无比骄傲的宣示着它是一把上等灵剑,它的主人曾经用它使出精美绝伦的剑法,连姑苏一璧都赞过它是把好剑。
魏无羡带着希冀起势运剑,动作潇洒利落,可以看出功底扎实,他的嘴角渐渐浮起笑意,看起来心情颇好,随便被他使得得心应手,忽而手腕发力,一剑横扫半空,剑芒破风,勾起的嘴角缓缓沉下,空气就此凝固。
帐篷的帘布仍是静静垂着,烛台上的烛火仍是直直立着,房中每样物品沉睡一般,丝毫不为这阵华而不实的剑气所动。
所有的陈设仿佛都在无声嘲笑,魏无羡双眼通红站在原地,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沮丧的跳梁小丑,半晌,他举起随便用尽力气往墙上狠狠扔去,可笑的是,随便没有贯穿入墙,而是撞墙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悲叹,像在哀鸣。
魏无羡自嘲一笑,转身将陈情重新拾起。
"用不了了。"
第8章
一朝王朝覆灭,温氏轰然而倒,兰陵金氏取代之心暗起,夷陵老祖成为众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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