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枪响仿佛打开了一个开关,从平房里、屋顶上、沙袋背后跳出了更多的匪徒,一切都乱了套。
林厌蹭地一下从草窝里弹了起来,一看表,时间还未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着不远处的枪声,明明暗暗的火光交织在了一起,她咬咬牙,一挥手。
“上!”
再远一点,对面山坡上稍微平缓一点的地方停着几辆警方的指挥车。
冯建国从别人手里拿过了望远镜,观察着战况。
有几个特警押着五花大绑的人快步走了过来。
“冯局,我们在养殖场背后的树林里发现了他,被人打晕了。”
被绑的人嗯嗯啊啊着,不住点着头,示意他放了自己。
冯建国一看他的脸,浑身的冷汗就下来了。
他出现在这里,那养殖场里面的那个内应又是谁?!
***
“杀了她!”有人用多国语言叽里呱啦大吼,随即宋余杭就被几个喽啰拦住了去路,二话不说就开了枪。
宋余杭侧身往地上一滚,子弹打在了水泥地上,几乎贴着身体走。
她躲进了油桶背后,喘着粗气,盘算着该怎么脱身,手指摸到这油桶上有一层油腻腻的油脂,并不完全是空桶,计上心头。
又是一队人马包抄而来,宋余杭捡起枪苦战,孤身一人周旋在穷凶极恶的匪徒里,眼角余光瞥见库巴扶起了顶爷正欲脱身而出,也不知道哪来的热血,提气大吼了一声,站起来拿着枪扫射。
“别走,把命留下来!”
库巴把顶爷一把推给了老虎:“带顶爷先走!”
说罢,回转身枪口就喷出了火舌,一梭子子弹砰砰啪啪射向了她。
宋余杭穿梭在枪林弹雨里,身上也不知道哪里挂了彩,染得迷彩服尽湿,但她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又是纵身一跃,躲进了油桶背后,随之而来的子弹打穿了油桶,潺潺地渗出了原油流淌在地面上。
脚步声纷乱朝她而来,宋余杭背靠着油桶坐着,把打空了弹夹的枪扔在了地上,从上衣兜里摸出了一张照片,沾满血污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把照片复又贴着心口放好,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了打火机,啪地一下按亮,在心底默数:1、2、3……
库巴抄着枪往她躲藏的方向跑去,脚底下踩着湿滑的液体,整个仓库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原油气味。
他忽然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停下了脚步,招呼同伴:“Fuck,快回来!”
来不及了。
宋余杭默念,扬手狠狠把打火机甩了出去,瞳孔里蔓出了火光,金色染上她的眉眼。
在被爆炸产生的巨浪掀翻的一瞬间,宋余杭心里想的是:就这么随她去了也好。
然而这样的念头也只是须臾,尽管她的内心十分想就这样去见她的未婚妻。
可是她还不能死,证据还没有送出去,要死也得死在把证据交给警方之后。
她得让这罪恶的一切大白于天下,还有那场七天后的交易,酝酿着阴谋、权利、金钱、欲望的交易……
林厌、初南还没有沉冤得雪,她还……不能死。
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宋余杭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在火舌袭来的时候,翻身躲进了一个空铁桶里,任凭火海吞没了一切。
***
“顶爷,没事吧?!”林厌带着人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告一段落了。
满地尸体,大部分都穿着沙漠迷彩,死伤惨重,警方已暂时撤退。
刘志从死人堆里扒拉出了老虎和顶爷。
老虎吐掉嘴里的沙子,爬起来就用枪指着他的脑袋,破口大骂。
“艹你妈的,你们怎么来的这么快?!”
“我们要是不来,驰骋东南亚,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虎哥,今夜可就要陨落在此了。”
林厌从尸山血海里穿行而来,一袭黑色紧身皮衣包裹住了玲珑有致的身材,及肩黑发扎成了一个干练的马尾,整个人有一种凛冽又危险的美感。
她手里捏着一把小巧的手枪,子弹是上了膛的,对准了他扣下扳机,死的却是他旁边一个想要爬起来对顶爷不利的小警察。
火光熄灭,宋余杭逃过一劫,浑浑噩噩之间爬到了仓库门口,恍惚之间听见一声枪响。
她仓促抬眸看去,却见熟悉的人冷血又无情地冲着自己昔日的同伴轻轻扣下了扳机,尸体被人弃若敝屣一般踹进了草丛里。
“不要……”她眼角滑下了泪珠,手指徒劳无力地扣着地上的泥土,微弱的哭喊湮灭在了枪声里。
林厌听见动静转身:“还有活口。”
说罢,走了过去拽起她的头发迎上她的脸,猛地一震,脸色惨白。
怎会是她。
宋余杭整个人灰头土脸的,满脸血污,因为爆炸发生的时候钻进了铁桶里勉强逃过一劫,可是手脚也被仓库里瞬间腾起的高温灼烧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没有人样了。
即使狼狈不堪,那双眼睛却还是明亮的,含着眼泪熠熠生辉。
她从前多喜欢她的眼睛呀,温暖如琥珀,平静如汪洋大海,自有一股藏在冰山下的暖流,永远从容不迫,永远充满爱意和勃勃生机。
可是现在却只剩下了死寂和刻骨的恨意。
林厌抓着她头发的手开始颤抖。
宋余杭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她肉,饮她的血,也难消自己心头之恨。
“你……你杀了他……我……我杀了你!”
话音刚落,就被人一枪托砸在了太阳穴上,宋余杭被打的偏过头去,耳膜嗡嗡作响,吐出了一口血沫。
老虎手里的枪子弹上了膛,对准了她的脑袋,恨恨咬牙:“就是她,突然闯进来,孤身一人杀了我们二十多个好手,就连二爷也……”
没能出来。
宋余杭缓缓闭上了眼。
林厌一把握住了他的枪口:“慢着。”
宋余杭错愕地抬眸看她,嘴唇上下翕动着,却见她又森冷地笑了。
她的手似一尾毒蛇,抚上了她的脸颊,来回抚摸着,最后轻轻地捏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嫣然笑了。
“她叫宋余杭,江城市刑侦支队前任队长,本事大着呢,干掉你们二十多个人一点都不奇怪,即使死在这里,条子也会回来找尸体,今天的事一旦曝光出去,恐怕……”
林厌阴冷的目光垂落到了她衣领纽扣上的微型摄像头。
今天无论是他,库巴,还是顶爷,都露脸了,一旦录像传播出去,他们的通缉照会散播的全球都是,中国警方势必会联合多国军方一起发动围剿,到时候插翅也难逃。
老虎想通了其中关节,后背被冷汗湿透了:“你是说她身上有东西?”
林厌点头,拿枪拍打着她的脸。
“没错,要死也得问出来东西在哪再死。”
第123章 拷打
“说, 东西藏哪儿了?!”林厌拽着她的衣领恶狠狠地咆哮。
宋余杭被她晃得七荤八素, 明明这张脸是如此熟悉,如此令人着迷,却也让她感受到了无尽的寒意。
她轻轻扯起唇角笑了,眼神亮若繁星:“你过来,我……我告诉你。”
林厌俯身下去的时候, 就被人“呸”地一口血痰吐在了脸上。
她微微偏过头去, 闭上了眼睛,嘴唇哆嗦着, 难掩内心悲痛, 但这样的表情仅仅也只是一瞬间, 顶爷老虎刘志都在看着,她不能心软,她不能。
心软会害死她和宋余杭。
林厌抬手,狠狠一巴掌就甩了过去:“艹你妈的, 给我打!”
几个人一拥而上, 冲着宋余杭拳打脚踢, 她不忍再看, 起身走向了顶爷。
“顶爷,没事吧, 我们来晚了。”
顶爷毕竟年纪大了, 从火场废墟里被扒拉出来坐在旁边缓了好一会儿,仍是有些气喘吁吁,此刻微眯起眸子打量着她, 眼神里有一种病弱的雄狮在看着猎物的光,仿佛只要她有任何不轨的举动,仍然能跳起来拧断她的喉咙。
林厌泰然自若,任他看着,尽管,她也有一些头皮发麻,尤其是他摘了墨镜后的那张脸,从头上到脸上遍布瘢痕,眼睛里白翳过多,鼻梁塌陷,脖子上的皮肤都有被火烧烫伤过后留下的伤疤,简直不可称之为人。
面前的这位,是彻头彻尾的恶魔。
林厌深知,要想和恶魔打交道,自己也得变成恶魔。
顶爷看着面前这个年轻女人眼里渗出的奸诈狡猾的光,也不知想起了些什么,竟然微微勾了一下唇角。
“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手底下有个叫陈芳的女人,王哥的情妇,也和别的……”林厌顿了一下,“男”字险些脱口而出,随即不着痕迹接上。
“人不清不楚,那人正是顶爷营地里的人,下午我们兄弟几个看见她从陈芳那儿出来后,就去见了便衣警察。”
“兄弟们觉得不对劲,回来告诉我,我就带着人跟了过来,没想到误打误撞顶爷也在这儿。”
这故事编得可谓是精彩至极且滴水不漏,无论是时间、人物、宋余杭身上的衣服都对的上,至于那位真正的内应现在是被抓了,还是死在混战里了,已经没人关心了。
顶爷笑了一下:“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林厌总有一种他在透过自己看别人的感觉,也正是这样的感觉,本能让她觉得危险,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
“能得到顶爷的夸赞,锦红求之不得,以后还望多多关照才是。”
一句话表了忠心又道了野心,是个聪明人。
顶爷微眯了眸子,撑着拐杖站了起来,林厌扶了他一把,就听见刘志来报。
“红姐,还是不肯招,再打下去,恐怕……”
林厌往那边瞥了一眼,宋余杭遍体鳞伤跪在地上,老虎一胳膊肘砸在她的脑袋上,宋余杭体力不支,软倒在地,从口鼻里渗出了鲜血,不住咳嗽着。
那个瞬间,她无比想扑上去撕碎老虎的咽喉,可是她不能。
林厌走过去,用军靴底踩着她的脸:“说啊,废物,当警察一个月能有多少钱,三千不到吧,只要你把你身上的东西交出来,别说三千,老娘可以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她的鞋底混合着泥土和血腥味,居高临下看着她。
宋余杭弯起唇角笑了,虚弱地抬起手指扒上她的脚,血污蹭在了她的裤腿上。
她一字一句:“我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
老虎揩了一下鼻子,活动着筋骨。
“老子上过那么多女人,还没有尝过警察是什么滋味,让我来。”
林厌蓦地咬紧了牙关,脚还踩着她脑袋,身子却未动。
老虎不耐烦,伸手欲扒拉开她,顶爷盯着宋余杭的脸,出声了。
“没用,对付这种人,这种方法只会逼她自尽,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他一瘸一拐拄着拐杖往过来走,看了林厌一眼。
“你刚说,她叫什么名字?”
宋余杭带人去过欢歌夜总会的消息瞒不过这些人。
林厌松开脚:“她叫宋余杭,带人砸过我的场子。”
“姓宋啊。”老人眼底似有一抹怀念,悠悠道:“我有个朋友也姓宋,死了很多年了。”
宋余杭蓦地抬眸咬牙,眼里渗出了刻骨的恨意,从齿缝间发出了愤怒的嘶吼。
林厌一脚踹在她肩膀上:“叫什么叫,给老子闭嘴!”
顶爷笑了:“搜身吧,搜不到就杀了,尸体抛下山崖去喂狗,咱们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
几个人扯着头发把宋余杭拽了起来往后推,老虎活动着手腕,捏得拳头嘎嘣作响。
“嘿嘿,没想到条子也有这一天啊,让我来。”
话音刚落,林厌手里的枪怼上了他的太阳穴,冷声道:“我和她有仇,我来。”
宋余杭被人绑起了两只手,高高吊在了门板上,勾起唇角笑了。
“谁来都一样,我是不会说的,快点吧,给个痛快,大家都省时省力。”
林厌回转身,一耳光就扇了过去,直把人打得偏过头去,当场吐出了一口血沫。
“废物,给老娘闭嘴,想死没那么容易。”
老虎还欲动作,林厌带来的人持枪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他咽了咽口水,嘴里骂骂咧咧地退了下来。
“鞭子。”林厌伸手,刘志给她递上了一条拇指粗的,漆黑的皮鞭。
她二话不说,径直抬手就抽了过去,听见那边的闷响,宋余杭压抑着的痛哼。
老虎也心有戚戚焉:艹,这个女人还怪狠的。
又是一皮鞭抽在了她的肩膀上,皮开肉绽。
林厌揪住她衣领,怒吼:“说,东西在哪?!”
宋余杭偏过头去,嘴唇抵着她耳朵,因为疼痛而微微抽着气:“你……休想,你最好弄死我,日后我要是还活着……”
“必将加倍奉还。”
热气一个劲儿往她耳朵里钻,林厌捏着皮鞭的手微微颤抖着,随即狠狠一鞭子抽了过去,打在脸上,眼角迅速红肿了起来。
再这么打下去,她真的会死的。
林厌咬紧了牙关,拽着她的衣领压低了声音吼:“活着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寻死?!”
这话一出,垂着脑袋的宋余杭倏地一下抬起了头,目光如锥子一般紧紧锁定着她的眼神。
林厌被这眸光摄了一下,踉跄往后退了一步,夜间山头的风大起来。
两个人无声地对视,像从前那样。
宋余杭看看她,再看看她身后忙碌的犯罪团伙,顶爷,老虎,刘志……
她弯起唇角笑了一下,不再是那种冷漠的,嘲讽的,不屑一顾的笑容,而是回到了初见那一天,她平淡伸过手来,脸上浮起的轻柔又温和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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