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他认识郁之闻在前头,前两年有人去闹事,还是他介绍李淮帮他走的法律程序。可郁之闻一直看不上他,人家看重李淮。他在郁之闻心里头就是个死酒鬼、臭无赖。
进了门,他冲站在门边清账的郁之闻条件反射地一哈腰:“郁哥。”
郁之闻把鼠标一撂,提手过来揪住他的耳朵。
“你给我滚!”
完全不带客气的。
谢褚被丢出去,巴巴地在门口蹲着。他琢磨自己也确实不是来喝酒,而是来讨骂的。
那边郁之闻忙完,发现他赖着不走。点着烟慢吞吞地出来了,拿脚尖踹了他一下。
“又怎么了?一脸晦气。”他和谢褚在对街长大,谢褚叫他一声“哥”,他也不白挤兑他。遇见李淮之前,谢褚的大小事都是来和他商量的。和李淮结婚以后,就只有偷着喝酒的时候才想起他来。这次没酒喝也不走,看来是又遇上事儿了。
“郁哥,李淮要和我分手。”
果不其然,开口就是个晴天霹雳。
郁之闻盯着店门口的垂杨柳笑了一下,咂了下嘴,又踹他一脚:“该!”
谢褚红着眼睛调过头,揉了揉屁股,往外挪了挪,给他空出一块地。
于是郁之闻也蹲下来了,听他颠三倒四地梳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郁哥,我该怎么办啊?”
门口通风好,郁之闻吐出来的二手烟还是把谢褚熏了一身的味儿,他咳了一会也没听见郁之闻回答他,不自在地捏了捏鼻子。
“你想怎么办?”
“我想,我想和好啊。”
郁之闻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遍,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谢褚摁住他的打火机,“别抽了郁哥,帮我想想办法吧!李淮现在不信我,你跟他说说,也许他信你呢。”
“难。”郁之闻咬着滤嘴,说话有点含糊,但意思还是明白的:“李淮是个律师,人家讲究证据。你这劣迹斑斑,我空口白牙跟人家一讲,人家就信了。你把李淮当傻子,还是把我当傻子?”
“郁哥你也不信我?”谢褚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的眼睛本来就偏圆,有些外凸,惊讶困惑的时候显得眼睛更大了,瘦骨嶙峋的苍白着,顶着两颗天真的大眼仁儿,滑稽得使人发笑。
郁之闻没笑,站起来俯视他,“缺心眼儿。”
谢褚跟着起来了,垂头丧气的给自己辩解:“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前喝醉了也没那么倒霉啊……”
两人对立着,郁之闻比他高,依然还是俯视他,俯视这项动作,本来就带着轻蔑的意味,何况郁之闻眼角眉梢也都写着的是“瞧不起”。
谢褚被他看得难受了,越低头越想往地缝里钻。
郁之闻把他扯进后院,问他:“喝点?”
他下意识地要点头,脑袋动了动,被一巴掌扇在后脑勺:“还喝!还喝!还敢喝?”
“不敢了不敢了!”好久没和郁之闻聊过天,忘了郁之闻喜欢给他下套。上了当只能耸着肩膀任他锤,老老实实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听他发落。
“这两天住哪呢?”
“回家了。”
“搬到我这儿来住。”
“啊?”
“啊什么啊。你妈看着你不闹心?李淮上门聊个什么事儿,你还非在你妹面前现个眼?”
“那我过来……你和小杜也不方便啊…”
“杜个屁,现在那个姓梁,别瞎喊。”
“哦。”
收拾完东西回郁之闻家里的时候,每个人都收到一条市政短信,说这两天发放预防流感的药品,提醒大家按说明服用。
小梁给他们读完短信,上了个果盘,看着谢褚的眼神有点奇怪。
谢褚被看得心里发毛,吃了块苹果赶紧去浴室洗澡。
“你阴阳怪气地干什么?”郁之闻放大电视的音量,一手把梁如初拉进怀里坐着。
“谁阴阳怪气了,你这人会说话不会?封城半个月了,人心惶惶的。就你事多,要乐于助人,把莫名其妙的阿猫阿狗都往家里带。你找死,我还不想死!没看短信里说,预防流感,谁知道是流感还是什么传染疾病?”
郁之闻刚要回话,手边的手机震了一下。梁如初眼疾手快,看见屏幕里显示的是“对象”,接起来把对方劈头盖脸地一顿骂。气出了,瞪着郁之闻,“这又是你哪个小妖精?”
“这不是我的手机。”
郁之闻掰开他的手指,把人推下来。
梁如初傻眼。
谢褚搓着脑袋从浴室里走出来,发现两人齐刷刷地望着他。
李淮的号码打不通了。
第8章
梁如初心里有愧,不敢再对谢褚摆脸色。晚上被郁之闻往死里干的时候也不吱声。
没有声音就方便了郁之闻的遐想。
床摇得很厉害,即便没有人声,一墙之隔的谢褚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今天的郁之闻格外亢奋,如此热情是梁如初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郁之闻捏他,把他当个人偶似的揉搓。动作谈不上粗暴,急切中又充满爱怜。干了两回,还给他灌了点酒,醉熏熏的,郁之闻好像更加投入。
到天空有些微微发亮了,两个人才停下。
谢褚起床上厕所,撞上出来泡咖啡的郁之闻,面面相觑,尴尬异常。
黑暗里郁之闻的眼睛却像在发亮,谢褚莫名其妙地臊得满脸通红。
“郁哥,你、你也起来了?”
郁之闻端着杯子走过来盯着他,问:“睡得好吗?”
“挺、挺好的……”说完脚底抹油,一溜烟闪进卫生间。郁之闻身上的味道又浓又膻,令他产生一种怪异的熟悉感。反胃又迷恋,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睡懵了产生的错觉。
梁如初没料到自己又被拖出了被窝。
后半程他就没憋住,一直在讨饶。
谢褚听着隔壁的哭腔直打哆嗦,感觉自己好像在做一场没完没了的噩梦,叫的好像不是梁如初,而是他一样。
他掏出手机又给李淮打了个电话,还是没通。
第二天是郁之闻出门买的早饭。一整天都没见梁如初走出过房间。
“小梁…还好吧?”这话本来谢褚不好意思问出口,但闲着实在没事干,抱着杯子身上发寒。——他酒瘾犯了,琢磨着是忍过去,还是和郁之闻商量商量,喝一点,然后上门去找李淮解释清楚。解释的时候,梁如初也在场那是最好的。
郁之闻没理他,给他杯子里添了点热水。把厅里摆出来的酒瓶子一件一件的往屋里收。
谢褚眼巴巴地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郁哥,我觉得…我还是早点去找李淮……”
“梁如初今天下不来床,我和你去,效果不大。”
“效果不大,也、也试试嘛……”谢褚一口接一口地喝热水,身上却越来越凉,耐不住了站起来蹦跶,“不然,我去找他,然后给你打电话,你让小梁接一下?”
郁之闻手上的动作停了,把擦瓶子的抹布往桌子上一扔,“你是去找李淮,还是出去喝酒?”
“找李淮,我发誓!李淮要是把我留下了,你还不放心吗?”
“他要是不留呢?”
“那我就回来了,你盯着我,我也喝不成!”
“路上呢?”
“郁哥,我发誓不喝了……”
“好,你滚吧。”
临近傍晚郁之闻也没接到谢褚的电话。开车出去绕了大半个城,在河边把人截住了。
“郁哥…”醉成了一滩烂泥,倒还认得人。郁之闻抽手扇了他一耳光。他被扇到草坪上躺着,哇哇大哭,“李淮不理我!”
“你还要不要脸?发誓等于放屁?我要不来找你,你还等着被多少人强奸?”
谢褚的领子被扯住,他开始还沉浸在悲伤里难以自拔,郁之闻一句话催得他惶恐起来。
他“啪”地打落了郁之闻的手,高喊:“别碰我!王八蛋!”
“你真没用。谢褚,你真没用!”
谢褚晕乎乎的,不知道对面这个人为什么忽然对他又打又骂,把人往外推,哭着喊着要去找李淮。
“李淮不要你了。”
谢褚像被雷劈过了,愣了一下,冲破了郁之闻的阻拦要去跳河。
郁之闻抓着他的袖子要把他扯回来,他倒好,扭着身子直接把上衣脱了。再往河里扑的时候被拎住了脚腕。
“李淮救救我!李淮救救我!”河水里只映出他一个人的倒影。他看了半天也没等来想见的人,忽然丧气了,由着郁之闻把他拖回去。
“哪个王八蛋强奸我?我操你祖宗!”
郁之闻把他搬回去的时候,他已经哭累了。
上次喝醉以后兵荒马乱,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记起自己也是个受害者这件事来。“被人强奸”这一事实被郁之闻无意间印在了他的脑子里,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得不得了。
醒过来郁之闻黑着脸要他吃药,他怕得要死。瞪眼一看,那药还是自己公司生产的。
“预防流感!你怕什么!”郁之闻的怒吼振聋发聩。
“怕被人强奸……”吞着药片没把这句话说出来,说出来郁之闻非抽得他哇哇大叫。
第9章
等待异常煎熬。
谢褚每天去蹲李淮,常常只能看见车屁股。好不容易追进车库里见着了,李淮的脸冷得像冰。
他空怀一腔热血却难以接近。
垂头丧气地躲在柱子后面看,看他习惯性地下车时整理一下领带的动作。他的许多渴望在一瞬间被点燃。
盯着人来又盯着人走,盯梢盯了几天被保安揪住。
他自己也是干这个的,知道怎么和同行斡旋。下次来的时候就从郁之闻那里捎了两条烟。贿赂过程刚巧被李淮撞见。
李淮捏着他的手把他拽回家。
“你是业主,讨好他干什么?”
谢褚望着他,眼神都痴了,颠三倒四地认错。眼睛黏在李淮脸上,无声诉说:“求求你了,让我回来吧!”
李淮咬了一下牙根,手指在沙发上频点,这是他思索时的惯用动作。
“李淮,我好想你,那天我都已经解释过了。你不相信我,不怪你……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好不好?我最近放假,都在家,我不出去,我不喝酒,你看着我,看着我行不行?”
他尝尽了思念的苦,一点自尊又算什么呢?他只觉得要是没了李淮干什么都没意思,没有色彩也没有趣味。他孤零零的一条生命有什么可乐的。他是喜欢喝酒,喜欢热闹,可那些都是浅层的东西。没有李淮他晚上睡都睡不踏实。
没有人是不渴望爱的,被人那样温柔细腻地爱过,他再离了这样的爱,就变得不能活。
李淮同意他搬回来住。
当天晚上李淮戴套了。
谢褚“呜”了一声,怎么都放松不了。他感觉李淮有一点不一样。洗完澡兴冲冲地窝在床上等,李淮来了却没给他安心的气息。
相反,他有点怕。
绷了好久,塞进去一个头,谢褚却觉得自己已经呼吸不畅。他不敢叫李淮慢点,不敢提出任何意见,他忍着把自己的两条腿往外开了开,松了一些,李淮终于进得来。
谢褚单边的肩胛骨抖了一下,渗出一层汗,李淮将他的后脑往下推,口鼻陷在枕头里,眼睛和脸一起发红。他的呼吸不可闻,呜咽不可闻,李淮用最亲密的举动隔绝了任何双向交流的可能。
正对李淮的时候,谢褚累得眼前一阵一阵地发花,看不清李淮的脸,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问完又觉得自己蠢。
还能怎么了?
李淮是生气了。
这样的亲密进行下去却激起更加强烈的干渴,谢褚想去贴着他搂着他,李淮像离他越来越远。
没有开灯,他一直也没有兴奋。
然而李淮不在乎。
结束之后也没有例行的亲吻和搂抱,谢褚觉得自己像被封进了冰窖。
第二天去郁之闻家里的时候,他和小梁正在吵架。郁之闻发现他脸色惨白地杵在门口,直接对梁如初下了逐客令。
梁如初调头就走,没有半点停留。
谢褚不知道他们的矛盾是怎么发生的,不好插话也不好劝,挠着头问郁之闻:“郁哥,你怎么不追呀?”
“会回来的。”郁之闻吵架吵得面红耳赤,余下来的怒气也依旧煞人。
谢褚看见窗子里梁如初的背影也同样怒气冲冲,感觉小梁和从前的小杜小齐什么的不大一样。他是真心喜欢郁之闻的。
“要是不回来了呢?”
“再找一个。”郁之闻坐下抽烟,眼睛里的怒火熄了,有些疲倦地捏扁了烟盒往垃圾桶里一扔,“晚上吃什么,赶紧点,一会我去买菜。”
“不好吧。”
“什么不好?你少吃我做的菜了?”
“不是…我是说,你这么对小梁……”
“你管挺宽啊谢小牙。”郁之闻好多年没有这么叫过他了,他乳牙没换的时候牙缝特别大,院里的孩子给他起了的绰号就是小牙。这种绰号往往意味着亲密与长情,两种他以为长大了的郁之闻已经丢弃的东西。
“又跟我来真爱无可替代那套是吧?我在婚礼上听得腻死了。从你的婚礼开始……还有……”郁之闻说着说着把烟扔了,走到谢褚面前,低头看他,“只有欲望才是不可替代的。非要和谁在一起、分不开,万一只是错觉呢?别人只是把你操惯了,懒得换。或者,是你被人操惯了……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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