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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寒枝哑(近代现代)——桃心

时间:2020-03-12 19:46:21  作者:桃心
  气死他了。他又呼哧呼哧在家里来回乱走,到了第二天醒来才发现是把家里拍回来的那支青花瓷瓶砸碎了,平日是一组摆着很相称,但是如今碎了一只,他看着心烦,另外一只也放进了地下室眼不见为净。
  棠眠的事被他摆平之后,棠眠也立刻就从他家里搬了出去。
  他和棠眠心里都知道,其实他们父子关系不亲密,更不可能因为发生了那样一件事情之后就有任何变化。相反,发生那样的事情,更让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若即若离起来。
  他缺席了十八年,突然之间想要对棠眠的约束和管教都是不成立的,而且棠眠也不会听他的。
  看着棠眠忙不迭地离开和回避的模样他就知道,棠眠以那件事为耻,也以他知道那件事为耻。他虽然帮棠眠料理干净了,但是棠眠也不愿意因为这件事就对他感恩戴德一辈子。
  相反,他想迅速地忘记,越快越好,巴不得就当作没发生过。那是多么令人不愉快的记忆,盛烨霖的出现反而只会提醒他那不愉快的一段记忆。
  他有些时候路过棠眠的学校的时候想停下车来等一等棠眠,但是想了想又觉得算了。
  如果换做是别人,他当然会生气只是拿他盛烨霖当作好用的工具,需要的时候就装作可怜巴巴的赚取同情,但是那人换做了棠眠,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他还是会生气,但是生气的地方是棠眠遇人不淑,是不放心棠眠这个傻子,是棠眠这个傻子爱自作聪明还什么都不会听他的。
 
 
第13章 
  商玥晚上和盛烨霖约在酒店酒店见面。
  盛烨霖白天在医院治疗,他只有晚上才有时间见人,商玥带了合同去见他,王秘书亦趋亦步地跟在盛烨霖身后,商玥见到了他立刻站起来,盛烨霖却摆摆手说:“无碍,这个病是这样的,时好时坏。”
  商玥不清楚盛烨霖的病情发展到了哪一步,但是看见盛烨霖这短短两周的变化,他隐隐约约替棠眠感到担心。
  盛烨霖坐了下来,waiter为他端上一杯酒,看到商玥担忧的眼神,盛烨霖反倒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说:“别担心,只是一杯而已。”
  商玥恭谨地站着,点了点头,盛烨霖说:“别站着,坐啊。”
  商玥坐下,盛烨霖自顾自地说:“接下来的工作已经帮你交接好了,新公司的负责人有很多丰富的经验,你不用担心过去网上的新闻,你按照你的想法和负责人沟通就好,不用担心有麻烦,一切都有人帮你打点妥当。”
  商玥这时把文件推到了盛烨霖的面前,盛烨霖随手翻开,他本以为会在上面笃定地看到“郑商玥”三个字。
  但是签名的部分却留了白。
  盛烨霖的面孔逐渐冷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口气已经不善。平生他最痛恨被人骗,他问郑商玥:“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打算离婚了?”
  在他眼中商玥是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反抗他。
  商玥却眼睛盯着合同,解释道:“不,谢谢您的好意盛先生,但是这份合同我不能签。”
  盛烨霖像是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他眼里带着古怪,商玥颔首,继续说道:“过去两年承蒙您的照顾,非常感激,没有您的提携,就没有我的今天。但是这份合约,恕我实在无法履行,我会和棠眠离婚,我会离开他,但是我不能接受您给的条件,请您理解。”
  盛烨霖越听他的话眉心皱得越紧。他不明白,为什么郑商玥要拒绝自己,那明明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天大好事,但是他却不要,他不想当明星了?
  盛烨霖向来信奉等价交换这一规则,他不相信有人愿意做赔本的买卖。
  “为什么?”他眼神黯了下来,势必要商玥给他一个说法。
  商玥停了停,抬起头来看着他,说:“大概是我想今后的路站着走完。”
  商玥搬走的消息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蒋秋池和郑父郑母。
  他没有回家,暂时住在了酒店里。他想事情过去一阵然后再向父母解释。
  盛烨霖从酒店出来的时候走得很快,王秘书几乎要快步小跑。
  他的脚步不太稳,医生嘱咐过,他的骨头逐步脆化,要当心,不能摔跤,脆化的骨头接不上。
  但是他却管不了,上了车直接吩咐去棠眠家,商玥离开前对他说:“盛先生,麻烦您今后对棠眠多加照顾。他过去跟着我受了委屈,我很抱歉。”他把家门的钥匙给了盛烨霖。盛烨霖急匆匆赶往棠眠那儿,因为他已听商玥说棠眠一连几日不出门,不思茶饭,并且酗酒。这真正令他慌张起来。
  到了小区,急急忙忙开了门进去,屋内一片漆黑,有浓重的酒味,不过还好,屋内尚算整洁,没有呕吐物散发的酸臭气息。
  盛烨霖小心翼翼地踏了进去,他不熟悉环境,不知道灯在何处。
  突然听到一声玻璃瓶发出的清脆声,他寻着声音而去,终于发现卧房内亮着一盏小灯,棠眠裹着被子在床上,床前是东倒西歪的几只酒瓶。
  盛烨霖逐渐放下心来,他取下围巾,慢慢朝床边靠近。走近了才听到小小的哭声。
  此情此景,他心中难受,不知该如何处理。
  床上的人仿佛感受到了有人靠近,他逐渐从藏身的被窝里弹出头来,盛烨霖还只是看见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倾身向前,突然就感受到有一股力量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将他用力一拉,两人纷纷跌落回床上,棠眠发烫、冰冷的脸贴上他的脸,他在哭。
  盛烨霖听到他的哭腔,说:“商玥,你回来了,别走,求你了。”
  盛烨霖知道,他认错人了。
  是这几日商玥不放心每晚回来收拾家中,帮棠眠洗衣,做饭,喂他吃下,然后安抚他入睡。
  棠眠已醉,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盛烨霖或是商玥,他只是伤心,错将盛烨霖认成了他人,用力,用力地抱住他,搂住他,想要亲他,把自己的泪沾满了对方一身,痛苦地说:“别走行吗?求求你了……”
  这一次棠眠终于看清了他,认清了他之后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干了一样,他整个人顺势要滑下去,两行清泪涌出眼眶。
  盛烨霖还记得那年棠眠读研究生,听闻蒋秋池的母亲过世了。他犹豫再三要不要去,最终还是决定去了,原因是他想见一见棠眠。
  很久没有见到棠眠,自从那桩丑事发生了之后,棠眠回避着他,他明白,他也没去找过棠眠。
  他出现在葬礼上显得特别奇怪,二十几年没和前妻联系过了,却突然出现在前岳母的葬礼上。人们的议论声纷纷。蒋秋池简单地谢过了他的好意之后就匆匆走了。
  他四下寻顾棠眠的身影却始终没见,不甘心就这样走掉,他知道棠眠势必会出现。因为这是他外婆的葬礼,他们蒋家只有蒋秋池这一个女儿,葬礼必定由他们母子操持,他静静地坐在车里等。
  原来那一天下午郑商玥悄悄从剧组溜出来探望棠眠,丧葬馆紧邻的后山人烟稀少,棠眠替外婆守灵守了一夜,精神不好,商玥给他带好吃的,说安慰他的话,临走的时候,还把自己的风衣给了棠眠,说:“夜里风大,你在灵堂守孝要注意保暖。”他是个小小明星,还处在追求棠眠的时期就不去给老人家拜一拜了。
  棠眠失魂落魄地从羊场小道走下山,盛烨霖一直等着他,盼着他,注意着他,终于,看见了他的身影,看他渐渐走近,身上披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衣服,一旁还有一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人。
  他的表情由晴转阴。
  等看到棠眠和那个年轻人道别了,他才下了车看着棠眠,棠眠一见是他,有些害怕似得没敢再走,低下了头,像一片孤独单薄的影子一样立在夜里。
  盛烨霖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有千万句话但是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他走近棠眠也只是说了一句最寻常不过的话:“冷吗?你怎么瘦了。”
  棠眠正是伤心的时候,他羞耻于被盛烨霖看见,他想往后退退,但是却已经是路边灯下无处可去了。
  开春的夜里又冷又萧索,他吸了吸鼻子,对盛烨霖说:“不冷。”
  盛烨霖说:“我等了你四个小时。”
  棠眠终于肯抬起头,看了看他,然后又低下头赌气似的说:“我又没让你等。”
  盛烨霖没空为这句话生气,他只是进一步地追问:“为什么躲着我?”
  棠眠知道他挑破了事实,没什么可以反驳,只能说:“没什么……”又说:“对不起,不知道你要来,太冷了,你回去吧。”
  盛烨霖只是觉得自己可笑,等了四个小时就换来这一句话。
  他抓住了棠眠的手,也不嫌弃他脏,直接握在掌心里,说:“你冷怎么不说话?穿太少了,你这样会生病,”然后紧接着他就问出了口:“你又谈恋爱了?和刚才那个人?”
  这话听在棠眠的耳朵里,不知为何变成了一种奚落和揶揄地窥探隐私。
  他立刻把手从盛烨霖掌心抽了回来,坚硬地道:“是我的私事。”
  他觉得盛烨霖没资格管自己这些事,他从来都没扮演过父亲的角色,这时候说这些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不会那么傻,每次都被人骗。
  盛烨霖知道他已经厌恶,停了停没再开口说话。
  最终他把棠眠拥进了怀里。
  之后的三天,他每天都叫司机送东西来给棠眠,新的羽绒服外套,热水袋,还有很多国外进口的各种瓶瓶罐罐补品。
  那个有关过去的伤疤,棠眠不想让任何人看见,那他就按照棠眠的意愿维持缄默,也不再提及。
  只是那个时候他就隐隐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照顾好棠眠,除了他自己。
  丧事操办完了过后,棠眠觉得以前对盛烨霖有些误会和伤害,他想给盛烨霖说对不起。
  盛烨霖带他去骑马,原本想要说的抱歉也没能说出口。
  后来,他过生日,盛烨霖说有礼物想要送给他,叫他去家里拿,那一天不知道是他去的太早还是时机不对,他推门进去看见盛烨霖和一个男孩子。
  那个男孩其实是盛烨霖找回来的一个,他自从和蒋秋池离婚之后一直没有考虑过婚姻,别人给他介绍交往的女性朋友也有三条铁规:不乱说话,不以结婚为目的,说分手就能立刻答应。
  只是他尚未试过男人,他看见棠眠和男人在一起,他想了解和男人在一起究竟是什么滋味。
  棠眠吓得飞奔出去,他也立刻凭借本能地就追了上去。他不想让棠眠就这样走。
  当他看到缩在电梯里的棠眠的时候,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狰狞和残暴,棠眠感觉手腕被拧得青痛却不敢发一言,浑身上下瑟瑟发抖,而盛烨霖更不敢松手,怕松开了棠眠就会落荒而逃。
  回到家里,他立刻打发了叫来的人,棠眠尴尬又无措地说:“我马上走。”
  盛烨霖却道:“你不要走,我有话要说。”
  棠眠害怕他做出任何意想不到的事情,被逼急了一般流露出哭腔:“别说,我不想知道,别说了。”
  骑马的那一次已经让他觉得诡谲,他不想知道盛烨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宁愿装聋作哑。
  盛烨霖勉强冷静下来,他拿起外套对棠眠说:“走吧,送你回去。”
  一路上棠眠的脸色非常难看,他几乎竭尽所能坐到了距离盛烨霖最远的位置,趴在窗户上开外面的街道。
  盛烨霖开了一路,最终不甘就这样不明不白让棠眠回去。
  他对棠眠告白,说想和他在一起,说想照顾他永远永远。
  棠眠不敢相信地反问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沉默片刻,盛烨霖答:“知道,如果可以选,我不想选做你的父亲。”别的身份,爱人,情人,或者男朋友什么都好。
  他无时无刻无不牵挂于他,担心他再被人骗,担心他冲动又冲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但是却依然相信爱情这件疯狂又不靠谱的事。
 
 
第14章 
  王秘书悄悄在盛烨霖耳边吩咐几句,有些公司的急事要他处理,他点点头,让王秘书先出去。他要亲自守着棠眠。
  棠眠饮酒过度,找了医生给他打点滴稀释血液浓度,棠眠渐渐醒来,看见是他,又闭上了眼睛。
  盛烨霖寻思着找一些话题破冰,却听到棠眠轻轻地开口问:“为什么?”
  盛烨霖还没来得及回答,棠眠又接着说:“为什么一定要逼我离婚?为什么要逼走商玥?你觉得他不够好,你就要他走吗?你哪儿来的这种权力?”
  盛烨霖给他拉了拉被子,劝他道:“别想了,先休息,明天再说吧。”
  棠眠认为自己已经流干了眼泪,但是没想到再次开口的时候又有想哭的冲动。
  “你不知道我会恨你吗?”
  他平静地对盛烨霖说出了这一句话。
  盛烨霖双手撑在床边上,终于给了棠眠一个答案:“让你恨我也好过让你不见我。我没多少时间了,你想恨我的话就恨吧。”
  他慢慢站了起来,杵着一根拐杖走出了卧房。他现在的情况不好,已经需要拐杖支撑了。
  棠眠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让他缓不过气来。他在窒息一般的缺氧之中哭出了第一声,然后蜷缩起身体,把头埋在枕头里嚎啕大哭。
  盛烨霖关上了房门之后问王秘书:“他们都到了吗?”
  他们是指盛烨霖的那些叔叔伯伯还有哥哥弟弟们。
  王秘书扶住他,说是的。
  然后帮他拿掉了拐杖,送他进了电梯。
  他生病的消息早被家族的人知道,他们不惜深夜前来也要问清楚他公司股权分配的问题。
  盛烨霖看着电梯门上印出自己麻木不仁的一张脸,他感觉很累,不想见任何人,只想好好陪着棠眠,只可惜总是事与愿违。
  他们都以为他的病情恶化速度很快,早已到了身体支撑不住的时候。
  但是当看见他平稳地走出电梯,神态仪表都包养得相当不错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突然哑了口。
  互相打探,才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叔伯出来发话,问:“烨霖,你的病情究竟如何了?总该让我们知道。”
  盛烨霖从容自然地坐下,端起酒杯笑着答:“叔叔,我这还没死,你们就急着找上门来了。”
  此话一出,说有人都面露难色,彼此避讳,却又各自心里装满了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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