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棠眠出来玩儿,问棠眠有没有兴趣滑雪,开跑车,骑马,打马球,射击,潜水,这些富人的运动棠眠通通没有兴趣。他一心盼着过年的时候,军人说有几天的探亲假,能够来看他。
就这样断断续续,棠眠和对方来往了快一年的时候,盛烨霖通过一个简单的关系查了查那人的家底,发现那人已经结婚了。
他不得不决定找棠眠好好谈一谈。
他把棠眠叫到家里来,他知道那一天是棠眠和那位姓秦的约好的见面时间。
棠眠勉勉强强答应了他见一面,吃一顿饭就走,盛烨霖却没叫人做饭,只是放了几张照还有一张结婚证书在桌上,棠眠来了,叫他自己看。
棠眠脸色苍白,他知道对方年纪比自己大,但是没想过对方可能已经结婚。
盛烨霖一直在观察棠眠的反应,最后冷静地问棠眠:“这一些,他都如实告诉你了吗?”
他一早料到对方不会据实相告,他太了解了这个世道了,他是什么样人,棠眠才哪儿到哪儿,他见过的妖魔鬼怪比棠眠见过的人都还要多。棠眠不可能知道真相的,这一切再正常不过了。
没想到棠眠却像接了烫手的炭火,立刻把照片和文件都丢了出去,说:“这不可能,你骗我的!这些都是假的!”
照片上是那男人拍得全家福,还有他肩头坐着他女儿玩骑马的模样。
盛烨霖从鼻子里轻蔑地发出一声笑,摇摇头,他拿出电视遥控,问:“还想知道什么吗?我有他和他妻子打电话的录音。”
私家侦探,私人保镖,通话记录,银行存款,这些对于他来说都太易如反掌了。他那种位置的人想要什么个人隐私查不到,只是看他想不想查而已。
他按下了播放键,一个熟悉的声音立刻就传了出来,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他操着流利的方言和他太太聊家常,问家里父母安好,问女儿在学校的表现,声线爽朗低沉,一如他和棠眠在一起时候的模样。
盛烨霖家里的立体环绕音响效果很好,连男人说话时候俏皮的鼻音都能巨细无遗,放大得清清楚楚。棠眠怒气冲冲地要从盛烨霖手里抢走遥控器,盛烨霖躲开了,他朝盛烨霖吼:“给我!关掉,关掉!”
盛烨霖不慌不忙地关掉了音箱,棠眠突然坐在地上抽泣起来。
他的委屈和不堪,还有幻想和憧憬一时之间全部被击碎了。被击得一点儿渣都不剩。
盛烨霖颇为理解似得蹲了下来,一边抚摸他的背一边说:“不用怕,你告诉我,你想怎么做,爸爸可以帮你报复。”
。
棠眠哭了一阵从地上站起来,没说话,止住了眼泪自己走了。
盛烨霖无奈,亲自开了车追上去,送棠眠去和那人约定好的见面地点。
还是火车站,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景致,棠眠此时却已经不是期盼而是畏惧的心情了。
他害怕面对对方,虽然明明是他受到了欺骗,但是想躲起来的那个人仍然是他而不是对方。
他坐在副驾驶上静静地看着在不远前方位置焦急等待着的那个人,既熟悉,又陌生,既喜欢,又怀疑。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要骗自己。他想问个明白,但是他也害怕问个明白。
而对方可能也至始至终都不知道,他反复拨打手机却怎么也打不通的那个人就在距离不到五米的那辆幻影车上一直默默看着自己。
盛烨霖听到棠眠的手机一直在嗡嗡震动,他最后帮棠眠拿过了手机直接挂掉。
然后说:“想清楚,你打算怎么做?你还想见他,或者是从此再也不见,你要有一个目的。”
棠眠茫然又怨愤:“我没目的,我要什么目的?你告诉我我能有什么目的。”
盛烨霖直截了当地说:“那你就下去,和他对峙。”
棠眠长久的犹豫终究还是让盛烨霖心软。他了解这种被欺骗的感受,也明白被欺骗之后的难过,失望,不想面对。他轻巧地调转了车头说:“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说。”
那一周,棠眠就没有上学,也没有回家,住在盛烨霖家里。
盛烨霖每天几乎除了必要的事情都在家陪着他,或者说是守着他。他还不想见自己的儿子去寻死,即便他也觉得荒唐,自己的亲生骨肉居然会碰到这样的事情。如果棠眠跟着他长大,他可能会直接了结了对方的事业和家庭。
他到底还是不确定棠眠怎么想。
过了一周,棠眠才接了那个男人的电话。
对方莫名其妙他突然之间就联系不上,紧接着是电话也打不通,原本计划停留一个周末完全被打破,又呆了五天,直到棠眠主动打电话联络。
他几乎是带着欣喜地接起棠眠的电话,说:“喂?小棠,你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听到对方依旧熟悉的关心,棠眠差点又要难过地哭。他隐忍了好一阵才故作平静地说:“我没事,家里有人生病了需要照顾,对不起,没来得及给你说。”
对方似乎松了一口气:“啊……这样啊,那就好,那你现在还在忙吗?需不需要见面?我也不能帮助你什么,这一段时间联系不到你,不知道你竟然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语气无限惆怅惋惜,棠眠却感觉自己的心在逐渐变成一块石头,一块冰。
他主动说:“现在病情已经稳定了,你还在A城吗?我可以见面,现在有时间了,你呢?”
对方还当他是一周以前那个乖乖的,听话的,随时随地都说着想你喜欢你这样话的男孩儿,于是回答道:“这段时间,我担心你不敢离开,还在以前的酒店里住着,你要来吗?我等你来。”
天色已经晚了,冬天的天气六点天就黑了。
棠眠说了好,他穿衣服准备出发。
盛烨霖在客厅听音乐,突然看到棠眠穿了外套出来,他大概知道棠眠准备做什么。
棠眠穿好了鞋,背起了书包问盛烨霖:“能送我去xxx酒店吗?”
盛烨霖随手关掉音乐,开着车陪他出了门。
大概是因为棠眠沉默和平静的有些不像平日的他,盛烨霖不免开口:“我陪你去吗?没事,你不想面对,直接交给我就好了。”
棠眠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询问道:“你能站在门外等我吗?”
盛烨霖看着他眼睛,莫名地点了点头,好像是被不知不觉地催眠了一样。
他们进停车场,坐电梯,盛烨霖不放心仍然悄悄通知了人来酒店守着。
他陪棠眠上了19层,1924,棠眠按了门铃,他看着棠眠走进去,门啪嗒一声轻轻扣上了,盛烨霖发誓那是他一生当中等过的最艰难的三十分钟。
第12章
军人等了一周,终于等来棠眠,本以为等来的是像从前一样那个殷殷切切的小人儿,只是没想到再见棠眠的时候,他身上的热乎气儿没有了,他脸上带甜味的红晕也没有了。
军人觉得不对劲,问棠眠:“怎么了?”
棠眠裹着羽绒服,带着围巾和耳罩,外面的天可冷了,飘着小雪花,风刮在脸上就跟刀子一样。
他一件一件地脱了围巾和耳罩,然后拿出盛烨霖给的那些照片和文件,眼睛红肿红肿的,声音嗡嗡的,问:“为什么不说实话呢?”
对方愣了。他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棠眠一直都是那个他说什么就相信什么的小孩子啊,他手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军人突然慌张起来,要去拉棠眠的手,口角舌燥,急着解释:“眠眠你听我说……”
棠眠受刺激般挣扎着打掉了他的手,尖利地说:“我不要听!你为什么要骗我啊?你说啊,你说啊!”
揭破事实之后的结果往往是沉默。
空气就此凝固了一阵,房间里静静的,几乎都可以听见楼下街上汽车的鸣笛声。
“对不起啊……”军人知道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他也没想过从棠眠身上得到什么,只不过是,只不过是太喜欢他了而已。尝到了一次的甜头,就舍不得放手,就舍不得让他离开而已……
棠眠此时最恨的大概就是这一声道歉了。一句对不起彻底显得他是个傻子,是个笑话,三年,九百多个日日夜夜啊,就像是从这二十层楼高的地方摔到了马路上的一场车祸一样,他觉得自己蠢,愚不可及,被人看笑话什么的他早就不在乎了,他现在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人呢?更绝望的是,现在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他依然在心底某个角落在期待着,期待着事情不是这样的,期待着有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原来那些才是真的,就像是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从梦里醒来发现世界还是以前那个世界该多好。
军人想帮他擦眼泪,可是又怕刺激道他,只能在一旁劝:“眠眠你别哭啊,别哭,你擦擦眼泪,快擦擦……”
他举着一盒纸巾给棠眠,棠眠生气地看了一眼就扭过了头。
他的自尊和憧憬什么都没了,他恨死了这个人,恨死了眼前的这一切,但是他又深深地感到无力,但是他不想这样,他真的不想,不想面对这样的一个世界,这样的人。
他恨恨地说:“你让我恶心。”说完了就快速套上围巾要走了,盛烨霖在门口烦躁地等着,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甚至打了电话,叫上一群能管事儿的朋友来。
酒店经理也被他叫了来,如果再过五分钟不开门,他就打算直接踹门了。
然后这时棠眠走了出来,他哭过的脸显得特别丑又特别可怜,棠眠走得飞快,盛烨霖看见他的目光简直堪称惊喜,接着军人就从身后追了上来,手里还拿着棠眠的耳罩:“眠眠你的耳罩落下了……”
盛烨霖就站在那儿,刚巧侧着头目光看向他,军人没想到门外走廊还会有一个男人,他脚步慢了下来,站定。只消一眼,他大概就猜到了此人和棠眠的关系。
“棠……”他刚张口想要叫棠眠的名字,手里的那款耳罩就直接被盛烨霖抢了过去,动作之快,他甚至都没感觉到对方的动作。
盛烨霖眼神充满危险地仔细打量这个人的脸,嘴角挂着轻蔑和不屑,他倒要好好看看,能一直骗着棠眠玩儿的到底有些什么能耐。
他渐渐转了身,好似有意朝着那个男人走上前去,棠眠当时出来的时候走得极快,走到了盛烨霖的前面,此时正好就被盛烨霖护在身后。盛烨霖移动脚步,面色逐渐凶狠起来,那人好似感受到了威胁,想向后退,但是他却感觉有股轻轻的力量牵制住了自己的手。
低头一看,是棠眠。他不好意思地拉住自己的衣袖,脸上一块白一块红的,明显是受了欺负又委屈的模样。盛烨霖气不打一处来,他都豁出去了要和对方干一架,恰巧这时他的几个朋友赶到了,立刻架开了他。
回到车上,憋闷的感觉还在盛烨霖胸中乱窜。
他这辈子就没这样受过气,棠眠自知是自己理亏,太多人看着了,他觉得羞耻。那种被人扒开了来参观展览的羞耻,他静静地坐在副驾驶上。
盛烨霖气得呼哧呼哧的,突然一眼看见了棠眠手里拿着的那副耳套,他随手就给棠眠抢了过来,往车窗外一扔,像甩掉恶心的臭虫一样,他自己想起来那个人都觉得厌恶至极。
棠眠默默地承受着他的怒火,他知道盛烨霖这是发火了,虽然他没有明显的表示,但是看得出来,他很气。
棠眠也不敢开口说话,出了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还能说什么呢?盛烨霖一脚踩了油门下去,车混进车流之中,盛烨霖满脑子都想骂人,越想越想不通,车开到了江边马路的时候,他突然一个急刹,停下就开始一阵乱翻棠眠的衣服裤子口袋。
棠眠觉得他又凶又不可捉摸,他不知道盛烨霖到底要干嘛,忍着让他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乱摸了一阵,盛烨霖似乎没有满意,接着又去寻摸他的屁股口袋,终于他忍受不了盛烨霖的阴晴不定,推开了盛烨霖的手几次,朝他吼:“你干什么啊!”
盛烨霖摸到了棠眠的手机,拿出来一看,果然是那个人还在给棠眠打电话,屏幕一直闪烁着。
棠眠像是被现场抓包,自认理亏,盛烨霖二话不说就把手机以一个抛物线扔进了江里。升上窗户的时候说:“给你买新的。”
棠眠瞬间哑然,嘴巴张开了几次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最后,对方还是不死心,去学校找过棠眠几次,只是为了把那天没有说完的话说完,把没有解释清楚的事情解释完。
棠眠真的是怕了。他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也只有盛烨霖知道这件事的始末。
他不敢告诉盛烨霖,觉得是自己犯的错,告诉任何人都是羞辱,但是盛烨霖也从没说过他一句话。
直接派了司机和保镖在学校门口等棠眠,接到他立刻就送回蒋秋池那儿去。
那人还想和棠眠最后说上一句话,就算是死心了,盛烨霖觉得可笑至极,他都没说什么,对方还有那么多的废话。
他下了车,让保镖看住棠眠不准他跟下去,棠眠看着他站在不远的地方和军人说话。也不知道盛烨霖和对方说了些什么,几分钟之后盛烨霖回来,那人便走了,再也没出现过。
再发短信给棠眠,棠眠也只是装作视而不见。时间久了,对方觉得看不到希望,自然不再发短信给棠眠了。
从那之后棠眠一直不敢轻易结交任何朋友,关系亲密一点儿都不行,直到遇到了商玥。
他是明星,反而什么都被晒在网上干干净净,而且又是蒋秋池喜欢的,刚开始的时候,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商玥也让他装糊涂,时不时装个小毛病来让他给看看。他们熟悉了,也像朋友一般相处着。
盛烨霖知道他身边多了一个关系亲密的友人,心中的警报叮铃一声,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他怕棠眠又被人骗。
幸好商玥是个正儿八经的明星,虽然不红,但是家世清白,简历人生都干干净净,算是个和棠眠一样简单单纯的小年轻。
盛烨霖查清楚了一切,按说应该放心,却反倒是隐隐有些生气起来。他总觉得棠眠还会受伤。他上次在家里住着的时候像只刺猬,什么都不吃不喝,只是默默难过。自己要教训那个混蛋他居然还帮对方拦住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有一天晚上他喝多了酒想起棠眠被骗的那一次,拉住自己袖子的时候,眼神茫然又可怜脆弱的模样,直接脱手而出一件身边的东西,哐郎一声,也不知道是砸坏了什么。
他头痛地认为棠眠就是个笨蛋,被蒋秋池教得又蠢又笨,被骗了一次,还可能有第二次。为什么要喜欢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男人?还有家室?那样腌臜不堪的一个人,他走在大街上都不会正眼看这种人一眼。棠眠居然还会喜欢这种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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