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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天(近代现代)——大风不是木偶

时间:2020-03-13 13:50:43  作者:大风不是木偶
  高考之后绍吴再没回过二中,回去干什么呢?解释自己改志愿的原因吗?他也暗暗觉得对不起老师们,更不想回去了。
  这一次,绍吴以为自己能和杨书逸一起,去看看老师们。
  可是杨书逸竟然只把珑珑送到学校门口,问她:“自己能去吧?”
  “拜托——”珑珑一脸小大人似的无奈,“我又不是第一次来!”
  杨书逸双手揣在衣兜里,抬头看了看永川二中新修建的大门,低声说:“我才像第一次来……嗯,那你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珑珑从他手里接过拉杆箱,扭头对绍吴说,“小绍哥哥,那就拜拜啦!”
  绍吴冲她微笑:“学习加油啊。”
  珑珑拖着箱子进去了,她穿着校服,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同样穿着校服的学生大潮中,原来几年过去,校服的款式都换了。绍吴和杨书逸站在二中门口,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绍吴想,杨书逸还是不能原谅他们。老班,范鹏飞,范鹏飞的姑父,乃至于这所学校,杨书逸还是不能原谅他们。
  杨书逸:“走吧?”
  “走吧,”绍吴跟在他身后,走着走着,忍不住又说一句,“变化好大,都认不出来了。”
  杨书逸点点头,没接话。
  永川二中的变化确实大,教学楼粉刷一新了,变成扎眼的橘红色。此外又修建了崭新的大门,是两扇欧式对开铁艺大门,铅黑色,高高耸立着,挺气派。
  河边的小吃街不见了,街道变得整齐干净,一家家店铺都是绍吴不认得的:西城咖啡,语小坊,福福花店,老湘西土菜馆,博士文具……
  天色沉沉,早上下过一场小雨。绍吴扭头又朝学校望一眼,忍不住问杨书逸:“你记不记得?以前学校门口有个卖凉糕的。”高考结束那天,他们一起吃过。
  杨书逸看着绍吴,像是用力回忆了一阵,然后说:“好像是有吧。”
  好像是有吧,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换句话说,他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绍吴并不打算追问,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无聊。
  去年八月杨书逸果真把邹鑫带回永川,他们去了茶山竹海——就是当年张艺谋拍《十面埋伏》的那片竹林,永川唯一勉强拿得出手的景点。绍吴是在QQ空间里看到杨书逸发的照片,才知道他们去了那里。杨书逸那种高考录取通知书都不拍张照发一发的人,竟然发了他和邹鑫在竹林里靠着竹子微笑的照片,邹鑫穿条藏蓝色百褶短裙,露出笔直白净的双腿。
  周磊在下面评论了一长串“坏笑”表情,又问:竹海好不好玩?我弟一直喊着想去。
  杨书逸回:景色不错,就是蚊子多,咬了满腿的包。
  可那张照片里杨书逸明明穿的是牛仔裤,长及脚踝。绍吴便知道,他说的被咬了满腿包的,是他可爱的女朋友。
  2012年春节,陈一茫没有回重庆。在上海,他的模特事业顺风顺水。二月底,绍吴开学,大三下学期只有一门专业课,他开始准备保研夏令营和面试。到三月,春暖花开,陈一茫还是没回来。
  绍吴给陈一茫发短信,你的毕业设计怎么办?
  陈一茫说,不着急。
  绍吴说,真的没关系吗?
  陈一茫说,真的没关系。
  绍吴说,我觉得我有点贱。
  陈一茫不回消息了,绍吴知道,他睡着了。做模特是很累的。
  绍吴继续写短信,拇指飞速地摁着按键:他和女朋友挺好的,我也觉得他们很般配,但我就是忍不住。他说毕业了要去成都上班,老师给介绍的工作,在一个地质勘查局。我打算就把保研的学校定了,川大英语系,挺好的。往年我们学院也有保研过去的学生,这学期只有一门专业课了,我到辅导员那儿看过,我的学分绩排名是专业第二。
  拇指有些酸,绍吴甩甩手腕,继续输入:有时候我也挺恶毒的,我甚至希望他女朋友把他甩了,嫌他穷,嫌他家里是拖累,无论什么原因吧,把他甩了。但是我又不希望他难过。再说了,他喜欢女孩,就算分手了也会找下一个女朋友,轮不到我嘛。那我为什么还要跟过去?我也说不清,不过成都挺好的,我和爸妈说想去川大读研,他们也支持。(虽然我爸还是想让我出国)
  寝室里一片黑暗,沉重的呼噜声此起彼伏,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实习,每天累得半死。手机屏幕散发出莹白的光芒,绍吴把两条长长的短信保存到草稿箱,没有发给陈一茫。
  他渐渐明白,有些选择既然是自己做的,那就只能自己扛着。陈一茫曾叮嘱他“别犯傻”——他觉得这不算犯傻吧?川大英语系,挺好的,也没亏着他。
  到六月初,绍吴已经收到川大保研夏令营的入营通知,按往年的情况来看,川大的夏令营比较轻松,主办方带学生们逛逛学校听听讲座,大家都能拿到“优秀营员”的证书,相当于提前录取。等学院的保研名额最终确定,就一切OK了。
  绍吴还是会去西南大学,有两次他直接找杨书逸,但杨书逸没空,要么是帮老师做项目,要么是陪邹鑫参加招聘会。后来绍吴就不找杨书逸了,他自己坐551路到西南大学,有时和朱菁菁约个饭,有时独自在学校里逛逛。
  甚至有一次,绍吴竟然碰到了杨书逸,邹鑫不在,杨书逸背着书包像要去上课。他看向绍吴,目光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绍吴只好撒个谎:“我来找朱菁菁,她让我帮她辅导辅导六级……这不快考试了吗。”
  杨书逸点点头:“噢,是。”
  然后绍吴就看着他渐渐走远,进了教学楼。绍吴躲在一棵高大的白玉兰树下,看着杨书逸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他突然很怀念高中时代,虽然学习令人疲惫,但他和杨书逸每天见面,每天在同一间教室里上课,他一回头,就能看见杨书逸在听课,在走神,或者在睡觉。现在,现在杨书逸已经不再上课睡觉了吧?
  六月二十号,考试周开始。这学期的唯一一门专业课是商务英语,老师是个英国人,在中国住了二十多年,打算下半年回英国养老。商务英语这门课,生词多,难度大,宁笑急得团团转,绍吴倒是学得扎实,只等着考试了。
  六月二十五号中午,宁笑仍然捧着笔记本背单词,另一个室友叹了口气:“你不要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好不好?下午就考了,现在再背有啥用……睡会儿吧。”
  宁笑朝他翻个白眼:“你别打岔!我这不临阵磨枪呢吗!”
  绍吴有点想笑,忍住了:“宁笑,睡会吧,Kris说了不会考太难的。”
  “那万一呢!万一挂了呢!我可是听辅导员说的,”宁笑严肃道,“Kris教完这学期就走,这次考试挂了科,想找他求情都找不到人!”
  “他在课上说过的,就是你逃了的那节,”室友耸耸肩,“他从来不挂人,只要你去考试了,就不会挂。”
  宁笑问绍吴:“真的?”
  “真——”桌子上的手机猛地响了,绍吴坐在床上,招呼宁笑,“帮我拿一下。”
  “哦,”宁笑把手机递上去,露出一抹贼笑,“‘书逸’是谁啊,这备注,还挺亲热哈。”
  绍吴愣住,杨书逸,竟然给他打电话?没错屏幕上确实是“杨书逸”三个字。这是什么新鲜事?
  “杨书逸?”
  “绍吴,是我!邹鑫!”电话那端却传来她的北方口音,焦急万分,“书逸回永川了,他,他走得急忘带手机,今天上午他奶奶说他——”
  “你别急,怎么了?!”
  “他爷爷好像快不行了,”邹鑫的声音带上哭腔,“我好担心他,但是我明天有场面试,特别,特别重要,我……”
 
 
第73章 我怎么来了
  绍吴冲进出租车的时候,肩膀上还残留着痛意。
  是被宁笑抓的,他狠狠抓住绍吴的肩膀,声音大得吓人:“你他妈的疯了啊!!!”
  绍吴一字一句地说:“不行,我得回去。”
  “不是不让你回去,绍吴,你好歹考完这场试,”另一个室友苦口婆心地劝道,“咱们院的规定你知道,一旦挂了科,你就肯定没有保研资格了,绩点再高都没用,你……”
  “我朋友,家里出事了,”绍吴艰难地解释,“很重要的朋友。”
  “再重要能有你保研重要?!”宁笑仍然抓着绍吴,“你不是想去川大读研?!你不去了?!”
  绍吴用力掰开他的手,低声说:“他比保研重要。”
  邹鑫哭着说,今天上午十一点左右,杨书逸的公公出了车祸,是一辆摩托车撞的。老人当场失去意识。杨书逸匆忙赶回永川,甚至,忘了带上自己的手机。
  杨龙和小娟是在地震中遇难的,而现在公公又出车祸,意外一场接着一场,简直——简直像厄运在冥冥中盯上了他们家。绍吴坐在出租车副驾,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司机频频瞟他,直至到达客运站,绍吴从钱包掏出一张百元纸币,语速飞快地说:“师傅不用找了。”就在他伸手开车门时,司机忽然说:“小兄弟,冷静点,啊。”
  绍吴冲他点头,然后飞奔向客运站售票窗口。
  他觉得自己很冷静,书包里装着钱包,身份证,银行卡,手机,充电线。他甚至从宁笑的桌子上抓了一包餐巾纸。没错他很冷静,他想现在杨书逸需要他,所以他就坐上了回永川的车。去他妈的考试,保研——它们都没杨书逸重要,它们怎么可能比杨书逸重要?
  他的杨书逸也才二十一岁,要念大学,要赚钱,要为妹妹放弃读研,要成为全家老小的顶梁柱。凭什么,凭什么他一次次遇上这种事?四年前北师大自主招生的考场上,绍吴写下那句“天地不仁”,时至今日他还是不懂,为什么天地不仁到如此的程度。绍吴捂住眼睛,眼泪就流了下来。为什么。
  哪怕只是稍微想象一下杨书逸此时的感受,他的心就像被紧紧地攥住了,太紧了,几乎令他窒息。杨书逸,杨书逸还好吗,他还撑得住吗。婆婆年纪大了,珑珑又太小不懂事,家里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杨书逸。他要跑前跑后地交费吧?要守在手术室门口吧?他的钱还够吗?
  下午三点四十二分,商务英语开考十二分钟时,绍吴乘坐的汽车到达永川客运站。
  这一天气温骤升,空中只有一轮明晃晃的太阳,看不见一丝云朵。绍吴冲进出租车的时候脚步踉跄险些摔倒,他没吃午饭,又急,在潮热的空气中狂奔一通,只觉得想吐,胃仿佛绞起来了。
  出租车驶向永川最大的医院,绍吴的头抵在车窗上,后背一阵阵冒冷汗。
  “哦豁,”车子转弯,熄火,司机喃喃道,“怎么这个点就堵起了?”
  绍吴用力睁开眼,只见前方公路上排起长龙般的车流,几个司机下了车,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表情很是不耐烦。
  又一阵呕吐感涌上来,绍吴捂了捂嘴,忍住了。距离医院还有一段路程,他付了车费,冲出出租车。
  马路上有一股土腥味,行道树都被砍光了,两侧的草皮也掀起来。这几年永川大拆大建,有些地方高楼耸立,有些地方则一片破败。绍吴奔跑在这条堵车的、破败的公路上,他不知道自己跑得是快还是慢,唯听见自己疯狂的心跳像某种急促哨声,驱赶他用尽全力地奔跑。他要去找杨书逸,这个念头从未如此强烈,他像一块顽冥陨石,向着杨书逸的方向直直飞去。
  到医院,从导引台那里得知,中午送来的车祸老人在住院部五楼。又到五楼,绍吴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见了,浑身都是汗,冷汗,他扑在护士站的台子上,嘶哑得只剩下气音:“中午有个姓杨的老人,出车祸的,他在哪个病房?”
  “杨卫山?”
  “对,他孙子也来了,孙子叫杨书逸——”
  “老人家……不在了,”护士面带憾意,声音很轻,“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脑死亡了。”
  下午四点五十三分,绍吴走进春晖小区。他已经没有力气奔跑了,身体软得像一片浸了水的纸。阳光斜斜地从他身后射过来,拉长他摇摇欲坠的影子。
  杨书逸家敞着门,未到门口,绍吴已经听见珑珑的哭声。
  入眼是公公的遗像,两盏白烛,一盘贡品,一只香炉。珑珑跪在遗像前,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她已经在手臂上戴了白色的孝布。
  里屋传出交谈声,有些嘈杂,想必是杨家的亲戚。
  绍吴抬脚,调起全身力气,跨进门。
  他推开里屋的门,迎上人群的目光。婆婆躺在床上,闭着眼,面色枯黄。两个中年女人站在床尾,又有三个中年男人站在房间另一侧,他们身旁,站着杨书逸。
  杨书逸也戴了孝,他笔直地站在那里,脸颊上有一片擦伤,眼睛红肿。
  绍吴哑声唤道:“书逸。”
  杨书逸愣了两秒,走到绍吴面前:“你怎么……”
  “我来了。”绍吴用上自己最大力气,牢牢抓住杨书逸的手,他知道杨书逸是想问“你怎么来了”。当绍吴出现在西南大学的时候他就这样问过,现在,又是。
  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要来——既然你在,我当然要来。
  绍吴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他已接近虚脱,腿一软就能倒在杨书逸身上。但他不允许自己腿软,他想,他赶来这里,不是为了倒在杨书逸身上。
  而是为了陪他站着。
  他放弃了人大,放弃了考试,放弃了保研名额,他放弃了不知多少东西,只为了,来到杨书逸身边,苦难他的苦难。我怎么来了?我怎么会来呢,当然是因为,我爱你。
  绍吴轻声说:“节哀。”
  杨书逸垂着眼,“谢了,绍吴。”
 
 
第74章 光在大质量客体处弯曲
  翌日,杨书逸的公公出殡。
  全程绍吴都跟着,从早上去殡仪馆,到告别仪式,再到遗体火化、骨灰盒落葬。杨书逸的公公和他父亲葬在同一个墓园,两块墓碑也相距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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