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尘辩解:“我没招妓……”
“迷魂汤都被人灌下去了,还说没有招妓?难道真要同床共枕过夜才算招妓?”
晓星尘刚刚对“同床共枕过夜”有新的认识,此时听到,又想起一些羞耻画面,喉结滑动了一个来回,低下头什么也不再说,默默回去收睡帐。
薛洋望着那道乖顺的背影暗自觉得有趣。很庆幸方才控制住了自己,没让两人关系恶化。其实变成鬼魂后,生前的七情六欲都会减淡,只有一两个念头会比生前更强烈地保留下来,成为维持魂魄存在的执念。若不是方才情形实在过于惹火,他也不会被勾起那方面的欲念。
曾一度以为,自己的执念就是要用那种方式得到晓星尘,但是今日看来,好像不是,否则方才不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放晓星尘走。
奇怪,夔州流氓的执念竟不是那个吗?薛洋陷入自我怀疑式沉思。
晓星尘尽量阻止自己去想薛洋曾在睡帐中做过什么,快速将睡帐收好,回头发现薛洋在一块石头上正襟危坐,拍了拍对面的位置,示意他也坐下。一本正经得让人想起教导学徒的师傅。
犯错受训倒也天经地义,自己总轻敌受骗,是该反省。晓星尘乖乖在薛洋面前坐下。
“之前是吓唬你的,我昨晚就把你从一夜春风楼里救出来了。当时你昏迷不醒,两个人正在脱你衣服,不过只脱了外袍。”
“嗯,多亏有你。”
其实已隐隐猜到刚醒时薛洋是故意吓他,若自己真出了那种事,薛洋不可能还冷冰冰讽刺。
“道长,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从今天开始跟我学制毒……不对,换个说法,从今天开始跟我学辨毒。道长灵力修为,剑术武力都是他人之上,难逢对手,唯一怕的就是别人下毒。”
“好。”没有拒绝的理由,反正技不压身,他本通晓药理,学辨毒不是什么难事。
薛洋瞧着晓星尘一副诚心认错的温顺眉目,什么火气都没了,甚至觉得这样的道长有点可爱。
“昨日是怎么被药倒的?”
晓星尘将进入一夜春风楼后的情形一一道来,“他们为什么给我下药?”
薛洋假装沉思道:“肯定是贪图你的美色,想让你留在一夜春风楼当小倌,接客。”
晓星尘现在已经知道男妓会怎么“招待”客人,不免心慌气短:“什么?那……里面的小倌,都是被迫接客的吗?”
真没想到这个时候晓星尘先想到的还是别人,薛洋白了他一眼,“你可真好骗,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妓馆的小倌都是自甘堕落,哪有真是被强迫的,强迫怎么接客,绑着吗?”
虽然的确是有,但是那些肮脏黑暗的角落,没有必要非揭示给晓星尘看。
“哦,”晓星尘悻悻:“那他们给我下药,难道是夺舍团伙,想把我做成容器?”
作者有话要说: 咳,为了过审,包括但不仅限于脖子下面的部分描述都被删了。
第47章 慕月阁
“哦,”晓星尘悻悻道:“那他们给我下药,难道是夺舍团伙,想把我做成容器?”
“你总算猜对了,我昨日去救你的时候听到正在扒你衣服的人闲谈,他们确实是看中你,口口声声说要‘验货’,但不是让你留在一夜春风楼当小倌,而是想把你做成可供人夺舍重生的人体容器。”
谈起正事,晓星尘神色恢复如常,“果然,他们确实与夺舍团伙有关,昨日我去,在门口就发现一夜春风楼里有很多术法结界的痕迹。”
两人左右分析,现在既然确定一夜春风楼确实在做这种生意,那么先要打听清楚春风楼老板是谁,在不在城里,修为如何,好不好抓。所谓擒贼先擒王,抓住头目,底下的虾兵蟹将自然不成气候。
恰巧晓星尘身上的银钱基本花光,进城首要任务又是去玄门当铺换钱。上一次被黑心老板大肆压价,五张护身符只换了一张的钱,幸好后来陈曦宝凭借其多年买卖货物的经验拿着三张护身符重入当铺,替晓星尘高价卖出挽回了一部分损失。现在又只有晓星尘与薛洋两人,因为玄门当铺辟邪仙器良多,薛洋不便入内,去当铺换银两的重任不得不再次落在晓星尘身上。
这一次,薛洋提前好好纠正了一下晓星尘对银钱和物价的认知,然后才让他去玄门当铺。
鹤壁的玄门当铺,也开在一个熙熙攘攘的街区,当铺门前,雕檐外悬着一个巨大匾额,上书“慕月阁”。
这一次,晓星尘比之前去兰陵当铺要紧张得多。上一次是无知者无畏,不知道这生意场上的奸诈狡猾,卖的又是他自己制作的护身符,换多少钱都无所谓。而这一次卖的是薛洋在不测山捡到的灵石,来之前还被薛洋拉着做了许多功课,背负着另一个人的期望,就更不想出差错。
晓星尘握紧手中灵石,停在“慕月阁”牌匾下,有些忐忑地转身,视线穿过络绎不绝的人群,找到在街对面等他的断臂鬼魂。
鬼魂因手腕上若有若无的缚魂术丝线而拥有实体,在茶馆门口坐下,要了一壶茶,两个杯子,一份糕点,两双筷子。对上他的视线,隔街向他招了招手,指着桌上茶点,用口型道:“快点,等你。”
英俊不羁的黑衣青年,一笑露出几分少年余韵,眸若含星,好生亲切。
晓星尘忽然就不紧张了。其实换多少钱薛洋也未必真的在意,只是看不得他被小人蒙骗,才给他做那么多功课而已。
慕月阁与兰陵当铺格局不同,大厅里一排排展柜前人流如织,这个店铺没有兰陵当铺那般高深莫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好似买不买都欢迎进门一看。每个展柜旁边都有伙计负责热情介绍仙器,晓星尘扫了一眼,被其中一个穿着打扮都与其他伙计不同的人吸引注意。
那人一身月白文衫,清秀得像个书生,同样也在跟一位客人介绍仙器,热情之中,有种格外认真的严谨气质。
晓星尘对距离自己最近的伙计说明来意,伙计就把他引到那书生样的人身边道:“柳公子,这位是来卖货的。”
“哦?公子这边请。”那人声音谦和沉稳,引着晓星尘来到大厅中的一角。
这一点倒是和兰陵一致,大约卖货的是少数,所以总是单独在另一个略安静的角落招待。
“公子带了什么宝贝要卖?”
晓星尘将手中灵石摆在桌上排开,一一介绍:“都是打造武器的上好原料,银晶玉二百金,天机石四百金,幽冥铁八百金。”
谨遵薛洋指导,进门以后少客套,除了报价什么都不多说。
这招的确管用,被称作柳公子的青年听完他报价似乎被镇住,呆了半晌才开口:“我没听清,公子可否再报一遍?”
晓星尘又报一遍,这一次效果更令他诧异,因为柳公子竟怔怔看着他,双眼渐渐充满泪水。
难道是报价太高?那也不必如此吧……
晓星尘慌乱回忆,确定薛洋教他应对的各种情形中,没有包括眼前这一种,搜肠刮肚不知该说什么。
柳公子察觉自己失态,强自镇定了一下,上下打量眼前的白衣公子,惊喜地问:“道长?你是晓星尘道长吗?”
晓星尘并不认识面前这位青年,疑惑点头:“在下正是晓星尘。”
柳公子喜极而泣,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满怀希望地又问:“那……薛洋薛公子有和道长在一起么?”
晓星尘退后一步,警惕心起。
由于夺舍组织中的鹰堂主也在寻找薛洋,晓星尘对此十分在意,觉得不能轻易让旁人知道薛洋踪迹。若是薛洋的熟人,他有薛洋的记忆,怎会不认得?
“不知柳公子与薛洋有何渊源?为何找他?”
柳公子擦干眼泪道:“在下失礼,此处人多,不便交谈,道长请随我来。”
两人又转移到一个更为安静,密闭性良好的房间。柳公子进门之前左顾右盼,进门之后关门关窗。晓星尘暗中握紧降灾,并在心中提醒自己:“无论是什么,绝不入口。”
那举止怪异的柳公子带他进去却不着急说话,也不让茶,而是自行拿起一块湿润布巾擦脸,擦拭之下,原先棱角分明的脸变得文雅秀丽,那人清了清喉咙,再次开口发出的竟然是温婉悦耳的女声:“晓星尘道长,我姓柳,但不是柳公子,而是柳姑娘,薛公子他曾救过我。”
到此时,晓星尘终于在记忆中寻找到一张相似的脸。现在的柳姑娘约莫二十出头,薛洋记忆中的柳姑娘则更加年轻,只有十四五岁,但记忆里只有零星片段,一时整理不出前因后果,晓星尘还是想听柳姑娘仔细说说。
“薛洋竟然救过你?”
“是,”时隔许久,回忆起来,柳姑娘还是满怀感激,“大约七年前,我十五岁时父母意外身亡,奸诈的叔叔婶婶夺我父母遗产不说,还把我卖到远在异乡的青楼。到青楼的第一日,我就试着逃跑,但是只逃到青楼后院就被截住,那时候我万念俱灰,觉得逃不出去,只好一死,至少能保留清白之身,打算自刎的时候,薛公子正巧从屋檐上路过。”
晓星尘边听边回忆,七年之前,大约是他自刎三年后,薛洋的确在那时候离开过义城一段时间。记忆中,被围困在一个院子中央的姑娘年纪正轻,恰巧也是一身白衣,正欲悲愤自刎。
晓星尘了然:“薛洋不想再看到有人自刎,所以他救了你。”
“是,”大约是扮作男子久了,柳姑娘言行举止之间落落大方,一股英气,很难看出女儿姿态,她负手道:“薛公子身手极好,我还没弄明白发生什么,就已被带着脱离青楼。”
脱离青楼之后,救她的黑衣青年却没有像个传说中的救命大侠一样耐心安抚受害者,而是凶巴巴问惊魂未定的她:“为什么自刎?!”
她原本也是个书香世家的小姐,没想到一朝生变,父母双亡,她孤苦无依,被卖入青楼,本就心灰意冷,此时也不觉得身上有血手握长剑的黑衣青年有多可怕,伤心回答:“世道黑暗,人心叵测,我没有生路,为保清白,只能自刎。”
黑衣青年默默许久,神色黯然:“人心叵测……为保清白……那个人也是因此才自刎的么?”
失神片刻,青年夺下她手中短刀,冷声道:“现在你恢复自由,不必再为保清白而自刎,听见没有?!”
说罢丢下她就走。
十五岁的她身在异乡,举目无亲,彷徨无助,只好一路尾随这个救了自己的人。
黑衣青年很快察觉,回头喝道:“跟着我做什么?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她心想:萍水相逢,出手施救,怎么不是好人?
“公子即救了我,我当知恩图报,愿意跟在公子身边伺候,端茶倒水……”
“你看我这样子是需要别人伺候的吗?”
青年落魄不羁,英俊阴郁的脸上新伤旧疤皆有。显然不像富家子弟,而是闯荡江湖,四海为家的游侠浪子。
“那……我也可以跟你一起闯荡江湖!”
“哼,闯荡江湖,你一个小姑娘我带着你有什么用!”
她一听,不甘道:“曾有师傅说过我有灵根,我可以学术法,我……我还会幻音术!”
“没用!”
“你叫什么名字?”她有意展示本领,用幻音术换成了眼前青年的声音,听起来竟一模一样。
青年不为所动,漠然离去。
“你别走!”
“带上我吧!”
“我学东西很快,什么都可以学!”
每喊一句话就换一种声音,她执着地追在后面,希望让他知道自己是有潜力的。离去的人始终未曾停步,直到她换成一个文雅青年的声音道:“你要去哪?”黑色背影忽然受到极大震撼一般,浑身定住,迈不动步。
她急中生智,知道这一定是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的声音,继续用那种温和男子的嗓音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和你一起走么?”
黑衣青年肩膀微微颤抖,以手掩面,低下了头。
“我叫薛洋……”
后来,薛洋还是没有带一起她走,但是给她找了个住处,租下一间房子,提前付完了一年的租金。
薛洋细细描述那个他想听到的声音,让她模仿。脾气暴躁的青年唯有对这件事出乎意料地耐心。
“很接近了,”他说,“那个人的声音很温暖,总是带着一点笑意,你再学一下看看。”
她反复调整声线,终于学出了与薛洋回忆里一模一样的声音。
黑衣青年闭眼睛聆听,好像整个人都回到了某种温暖的再也回不去的美好时光里。
在那之后,薛洋每隔半个月或一个月,就会来看她一次,什么也不做,就是想听听那个让他怀念的温和男声。
薛洋来时,不打招呼,往往浑身带伤,略养几天,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这人脾气古怪,不让人碰,也很少说起自己的事情。不止一次,她只能趁他昏迷给他包扎伤口,听他在睡梦中反反复复痛苦呢喃:“晓星尘……道长……”
半年后,伤势最重的一次,薛洋来找她却没逗留,半夜隔窗扔下一大包银票。
“我走了。”
语意简洁,她隐隐明白这将是最后一次见面,着急问:“不留下养伤么?你去哪?”
黑衣青年坐在窗台上,捂着一处流血的伤口,虚弱道:“回去,去等那个人。”
“你不是说他……晓星尘道长已经不会回来了吗?”
薛洋不再多说,只道:“会回来的,我会在那里一直等他。”
自那以后,黑衣青年果然再也没出现过。
“后来,房子一年期满,我就用他留下的钱,按他随口给我提出过的主意,开了一家玄门当铺。晓星尘道长,你的声音我模仿过很多次,所以你一开口我就听出来了,不知薛公子后来找到你了吗?他现在在哪里?是否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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