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设置了自动驾驶程序,它会保持这个高度匀速飞行,一个小时之后将撞上另一栋建筑物。机舱里装载了炸弹……一旦检测到飞机的高度降低,炸弹就会引爆。到那时,化成粉末的大概就不止波本一个了吧。”看到赤井举枪瞄准却无法扣下扳机,琴酒的表情愈发满意。“如何啊,FBI?眼睁睁看着那家伙去死的滋味——”
他没能说完。赤井已经闪到了他眼前,拳头直奔琴酒脸颊。
黑色礼帽被风雪掀飞,消失不见了。琴酒躲过了第一拳,但赤井的攻击犹如怒涛倾泄,几乎让他没有喘息之机。这是在今夜,他第一次看到赤井眼中出现真正的怒火。没错,就是得这样才行——琴酒发出一阵干涸的笑声。丢下武器,抛开理智吧,赤手空拳、像野兽一样厮杀吧!你和我是一样的,在厮杀中才能生存,最后也都该在厮杀中死去。
因为爱而不顾一切,和因为恨而不顾一切,哪个力量更加强大?
两人凶狠缠斗,赤井的截拳道使出了完全的实战姿态,任何一击都是直取要害不留余地。而琴酒也毫不手软,两眼闪着疯狂的亮光,招招毒辣要置对方于死地。这是野兽之间的较量,几番下来他们都挂了彩,终于,琴酒还是被赤井逮到了一个微弱的失误。瞅准空隙,赤井让过琴酒的出拳,踩住敌人脚面同时以手肘向内狠狠一别,琴酒的上半身失去平衡。骨骼折断的声响清晰可闻,但琴酒只是闷哼了一声。赤井没有放过他,径直向前掐住了他的脖颈。
“说,解除飞机上炸弹的方法是什么。”
琴酒的胳膊软绵绵地垂落。他已无法再还击,这就是败北了——但尽管被扼住喉咙几乎窒息,银发男人还是冷笑着。“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赤井粗暴地拧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臂。琴酒准备着接受另一阵预料中的剧痛。但赤井没有那么做。猛然间琴酒被向后摔出去,重重撞到平台的石柱,跌在被雪染白的地面上。赤井直起身,抹掉嘴角的血。
“那么我们就没什么好讲的了。”
他的肩膀因战斗的消耗而起伏,绿眼睛里的情绪却渐渐消退。赤井仰起脸,漆黑的夜空中已看不到直升机和降谷的踪迹。又是那种眼神,琴酒想起当初曾经看到的赤井和波本之间的对视。那是他无法理解的东西,而他终究输给了它。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琴酒合上眼睛,感到一阵酣畅的倦意。
“活着吧,赤井秀一。活着痛苦下去。”
赤井没有回应这个诅咒。
“永别了,我的宿敌。”
他摘下针织帽,丢在地板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
“降谷先生被装着炸弹的直升机带走了?!”
风见用了最大的克制力才让自己没有揪住赤井的领子质问他到底干了什么。时间正在流逝,距离时限越来越近。降谷先生是那么信任这个男人,风见悲愤地想,倘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原谅这个FBI的!
“基本情况我已经说过了。”赤井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可能是因为负伤的缘故,但他看上去仍然镇定。“根据琴酒的说法,飞机必须维持与这座诺娜塔至少同等的高度飞行,而在这个高度,1小时范围内能够撞上的建筑只有一座。”
风见沉思了一下,“铃木塔!!”他叫起来。
赤井点点头。铃木塔高635米,是东京唯一一座比这里更高的建筑。“但以那架直升机的速度,不到半小时就可以飞到那,所以飞机应当是盘旋飞行中。”
“要怎么才能救降谷先生出来……”
“他身上带着和我的通讯器,麻醉剂的效果应该就快过去了,我正在尝试呼叫他。如果他能从飞机内部进行操作,或许可以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
风见仍然一脸疑惑,但也看出赤井无意进一步解释了。公安们此刻已经把崔求成槙岛以及琴酒都带走了,塔上只剩下了厚生大臣。“善后工作就交给你们了。”赤井说。
风见没有答应,却反过来说:“降谷先生就交给你了。”
赤井略感意外,看到风见脸上郑重的表情,不由得缓和了一些脸色。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喂喂?赤井先生?”
“小家伙,拜托你的事如何?”
电话那端传来江户川柯南急促的声音。黑衣组织覆灭之后解药还在试验阶段,所以他暂时还是没能变回来。“我已经把事情告诉警视厅那边了!目暮警官说他会马上安排的!不过赤井先生,你要怎么……”
“这就是我联络你的原因啊。”
“诶?”
打完电话,赤井转过身,正看见两个公安带着大臣走来。虽然公安方面控制了白石的行动,但没有降谷指示,他们似乎也拿不准该如何处理白石。白石脸上是绝望的平静,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看到赤井时,他的表情才微微波动了一下。
“你一定恨我吧,赤井君。”白石低声说,“是我故意放出了恐吓信,制造了琴酒要暗杀我的假象,是我害得你们遭遇这样的事……”
“我了解零君,他是一个明知不可而为之的家伙。”赤井平淡地看着眼前的老人。“但他是对的,他知道只有让你主动站出来,一切才能真正大白于天下。”
“我可是一心求死的人,你还没有放弃说服我吗?”
“说服人是零君的强项,不是我的。”赤井想到了自己今夜的两次与人交涉,崔求成,还有琴酒,结果到底是好是坏,他还真说不清楚。“死亡不用强求,早晚都会到来。既然门已经无法合拢,不如就让它敞开吧——潘多拉的盒子里除了人世所有的邪恶,也有希望。”
第17章 最后的任务
降谷是被声音唤醒的。
他试着动了动脖颈,轻微的晃动和噪声让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正在飞机内部。微型通讯器里再次传来了赤井的声音,一遍遍短促重复着他的名字。降谷起初警惕地维持自己的姿势,以防机舱里是否有敌人在近旁,不过他很快确认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便一骨碌坐起来。
“赤井?”
“你还好吧?”听到降谷有了回应,赤井的语调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脑袋还是有一点晕,降谷挪了挪身体,靠上一边的舱壁。他开始摸索惯常藏在衣袖里的工具来解开反绑。“发生了什么?你那边——”
“结束了。”赤井言简意赅道。“零君,先检查你周围的情况。”
他将琴酒对飞机做的手脚告诉了降谷。摆脱束缚后降谷马上行动起来检查机舱。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看到固定在舱内的大型塑胶炸弹后,他还是心中一沉。
“有可能拆除吗?”赤井问。降谷谨慎地端详起爆装置。
“构造比较复杂,要拆除至少需要半小时以上。而且要拆掉与雷管相连接的引线必须先拆除与之相连接的定位仪,不知道是否会因为无法显示高度而被程序判定为飞机下降,导致炸弹引爆……”
“从飞机上丢出去有可能吗?”
“也行不通。底盘焊接在舱壁上。”
赤井沉默了一下。他早就想到琴酒一定会预先把所有路都堵死,让降谷无法逃出生天。
“先避免飞机和铃木塔相撞要紧。”降谷作出了判断,放弃拆弹,爬进驾驶座。“我试试把自动驾驶系统解除掉,改为手动驾驶。”
“能做到吗?”
“别小看我啊。”
降谷集中精神开始作业。虽然他通晓直升机的操作系统,但要中止设定好的程序仍然需要动不少脑筋。手指被冻得发凉,但由于紧张,他的额头沁出了细汗。这个过程中,通讯那端的赤井一直没有说话,但降谷知道那个人一直都在,赤井信任他的能力,这也是对他的鼓励。
远处能看到高耸在夜空下的铃木塔了,终于,降谷出了一口气。“搞定了?”赤井马上问。
“嗯。只能强行关闭自动驾驶模块,现在是人工驾驶了。”
“也就是说……”
自动驾驶无法再重新设定的情况下,接下来只能依靠降谷手动驾驶。而这意味着一旦驾驶员弃机逃生,飞机就将失控坠落。
赤井缓缓开口:“警视厅在前面铃木塔顶端平台设置了救生气垫,如果控制飞机以相对接近的高度掠过铃木塔,你在那时跳下来应该可以成功……”
降谷没做声。他握着驾驶盘,眼睛望向远处的高塔。赤井没有说出的后半句,降谷心知肚明。如果按这个方案,降谷自己能够逃生,但飞机将会坠向繁华的市区并在下降过程中爆炸,有可能波及一般市民。
降谷不会那么做的。赤井也知道这一点。
那么选择就只剩下了一个。而那是他们的敌人早就谋划好了的——
“我转向了。”降谷说。驾驶盘在他手中转动,机身开始向一侧倾斜,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掉头向远离铃木塔的方向飞去。“油量还有一些,足够飞到东京湾了。必须让飞机在没有人的地方坠毁。”
那样就不会造成无辜的伤亡。但那里自然不会有任何可以靠近的建筑物了,他身在600米高空中将无处可逃,即使跳海也难以生还。
“赤井……”
听不到回应,降谷下意识地轻声呼唤对方。然而赤井说:“我知道了。零君,稍后我再联系你。”
通讯中断了。机舱里只剩下单调的噪音。降谷一阵茫然,随之是突如其来的委屈。搞什么嘛!那个混蛋FBI!至少说清楚要做什么再挂断啊……
至少,至少再对我说些什么……
窗外能看到东京的夜景。雪中的巨大城市被万千灯火点亮,对在头顶盘旋的危险一无所知,对今晚发生过的殊死斗争一无所知。降谷忽然回忆起了白石的话,当白石让他开着车去台场散心,曾让他看看窗外。现在,降谷再一次地理解了大臣的意思。
他们所要守护的东西是如此庞大,由千千万万的温暖所组成,却又如此麻木不仁。白石选择牺牲少部分人,甚至包括他自身,来维持整个系统的安定,因为白石认为那比揭发真相更加重要。但正如赤井说过的,荣耀归上帝,信念在人心。没有正直(I)的忠诚(F),又怎能称为勇敢(B)?
降谷发现自己再一次误会了赤井。当初知道FBI窝藏槙岛的事,他曾向赤井发难,但事实证明,赤井并没有违背过他们共同的信条,而是以曲折的方式做了正确的事——将崔求成带回来见槙岛,阻止白石的计划,最终让他们都得到应有的处置。
那个人总是这样。不爱替自己辩解,却默默地把一切搞定。
胸中起伏的情绪渐渐安稳,降谷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反正赤井就是那个死样子,这辈子也改不了了吧。
视野里的灯光开始变得稀疏,能看到绵延的海岸线了,飞机正朝着漆黑的大海飞去。降谷认出了台场一带的轮廓。他想起和赤井一起去看高达模型的约定。还有吃烧汁焗生蚝的事。没法再实现了,果然还是有些遗憾啊。
然后他又看向上方同样漆黑的夜空,雪还在下,不知会下到什么时候。他孤单一人坐在这装有炸弹的机舱里,脑子里却浮现出警校同窗们的脸。松田,伊达,还有苏格兰,他们用嘉许的眼光看着他,仿佛离他很近,在等着他。就在这时耳朵里的通讯器突然发出了响声。
“零?”
降谷浑身一震。“赤井……?”他听到自己的嗓音丢人地颤抖了一下。赤井的声音又传过来,就好像贴在他耳边说话一样。
“我们已经跟踪定位了你所在的飞机。给我十分钟,我就快到附近了。”
赤井的语气平静得就好像在说下班回家的事。降谷忍住鼻尖的酸,发出一个笑音。他真想再看看那张脸,想得心脏抽痛。
“保持你现在的航向和速度驾驶,不要改变,之后……零君?你在听吗?”
“秀一。我有些话想告诉你。”
罕见的被称呼本名,赤井似乎有些吃惊。降谷努力控制住自己。“我知道这样有点傻,所以不许笑我。但如果现在不说的话,也许就没法再说出口了……我平时总是在抱怨你,唠唠叨叨,有几次还朝你发火。其实我没有真的生过你的气。而且我也知道很多事你并没有错,只有在面对你的时候我才会这样不理智……对不起。”
如果是在往常,降谷绝对会耻于这样的发言。但是现在他没法停下来。
“卡迈尔说你习惯一个人孤军奋战,叫我不要让你变回那样。你总在背负,又总是不肯把自己背负的东西告诉别人。就像你一直不告诉我苏格兰那件事的隐情……”
灯光和海岸已经被抛在身后了,他双手紧握着驾驶盘,看不见大海的波涛也看不见空中的云层,黑暗在前方张开了。
“就算不知道真相,我也明白你一定对我隐瞒了什么。因为我已经了解你了,知道你不可能做出逼他自杀那种事。所以我也想让你知道,我早就不怪你了。相反,我很感谢你。谢谢你一直保护我。还有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全部,全部都……都很珍惜……”
“我也是。”赤井说,“你是我最珍惜的宝物,零君。”
降谷咬着嘴唇,不想让赤井听出他掉泪了。然后他又听到赤井说:
“既然你也知道我背负过很多东西,那就不要说这么寂寞的话了。我可不打算再背负上爱人的死啊——”
几乎是同时,舱内的仪表滴滴响了起来。降谷连忙抹了把脸,发现上面显示有另一个飞行目标正从后方接近。是另一架直升机。
“保持匀速,注意抓牢,然后把舱门打开。”赤井说。
突然,降谷意识到了什么——这情景很像很久之前的另一次,当他还不确定赤井就是冲矢昴的时候,为了逃开槙岛的追踪,赤井让他的RX7和斯巴鲁360来过一次并肩行驶。现在,他看到如出一辙的场面,只不过这次是在空中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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