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说,这些全是两个男子亲热的画面。他们同样赤1条条的,或搂抱,或躺卧,或跨坐,或趴伏,或半跪……寥寥数页,竟囊括了好几种姿势。
画工同样精湛,画上两名男子愉悦非常,表情如梦如幻。就好似修士飞升长生界,也不及他们正在做的事情畅快。
鹿时清心想,邪魔外道不光画功好,而且会玩。
这么大的尺度,如果放在他曾经生活的“现实世界”,用不了几天就会被封禁。纯文字创作的,都不允许写脖子以下,何况是这些生猛的图画。
待回过神,鹿时清觉得糟了。他一个见多识广的穿越者,尚且被这本书展现的内容吓到,更不用说在那种事情上尚未开蒙的顾星逢。
果然,顾星逢仿佛僵成了冰雕,只有手指在缓慢的,微微颤动地翻着书页。
鹿时清担忧地望着他,生怕这孩子被吓出什么毛病。
翻完最后一页,顾星逢再次将书扔了出去。他一下子坐在礁石上,怔怔地对着海面出神。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回头看向矗立在夜色中的天镜峰,而后又垂下头,呼吸变得急促。
鹿时清惊讶地发现,他额角出现了汗渍,脸颊也染上了几分微红。
……事情似乎有些严重。
不过是看了几眼少儿不宜的,且还是两个男人在一起的画面,顾星逢就好像在演武场奋战了一天似的。不,就算他在演武场练了一天,也不一定会如此失态。
忽然,顾星逢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在鹿时清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一猛子扎进了海里。
水花四溅。
鹿时清叹了口气,觉得这样也好。泡冷水,总比憋在心里强。
只是没想到,少年的顾星逢竟如此沉不住气,几幅画就能挑起他的生理反应。万一日后,真有人在他面前展示风情,他能把持得住么?
幸好顾星逢看上去不好接近,否则就凭他的身份和样貌,得有多少
姑娘芳心暗许啊。
顾星逢从水里浮出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水,黑发湿淋淋地贴在脑后。他的脸暴露在月光下,仿若明玉。本是不染俗尘的一个人,却因为喘息和脸红,变得格外生动。
他蹙着眉,似乎在忍着什么。可眼神明显有些无措,他胡乱划着水,往岸边而来。
就在他的手触及海岸礁石时,他脸上出现一丝慌乱。下一刻,他蓦然闭上眼,喉中泄出一丝低吟。
海浪在周身起伏,时而溅在他身上,可他俨如沉浸在梦境之中,随波逐流,睫毛微微抖动。
须臾之后,他才睁开眼,仿佛虚脱了似的,靠在石头上大口喘息。
自始至终,他脸上都是一片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待回过神,顾星逢立马上岸,跑到那本被遗弃的书跟前,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又匆忙后退,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鹿时清也受到了惊吓。
他竟然亲眼目睹了顾星逢……的一幕。
单纯如此刻的顾星逢,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跳海去平息,却还是……了。
虽然不是顾星逢的真正师祖,但他挺心疼顾星逢。放在“现实世界”,人们或许从生物课本上,就会得到一些启蒙,而后随着长大,又能从其他的书籍或者影视上进一步开拓眼界,形成对这种事情的成熟认知。
在保守的修真1世界,虽然没有那些条件,可顾星逢被这种书夺走第一次,未免太悲催了。
此时的顾星逢尚且不知他方才失去的是什么,原地纠结片刻,第三次拾起这书。仿佛被附体了似的,手指木然翻动,直接打开最后一页。
画上的两个男子紧紧相拥,细碎的墨滴四溅开去,他们的情态,是前所未有的欢快。
旁边还有文字描述:此双修法,可于飞升之时,将灵力尽与彼方,名之赠灵。
也就是说,两个人做不可描述的事情时,其中一个人可以将灵力全数打入对方体内。这种方式叫赠灵。
鹿时清看得直摇头。
果然是邪魔外道的书,对修士来说,灵力至关重要。谁会愿意将灵力全都给别人?给了别人以后,自己得多久才能恢复啊。
不过,这些不重要,鹿时清很快意识到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方才顾星逢翻看《双修》秘道术时,看到前面男男女女的画面,如遭电击,立马扔掉。是风吹书页,翻到后面男子亲热的画面,才让顾星逢重新产生兴趣。
而顾星逢情动失态,也是在逐一目睹只有男人的画面之后。
此刻顾星逢再次翻看这些画面,除了惊吓错愕以外,似乎并不讨厌。
甚至,顾星逢已经开始默念那些文字了,表情还很认真。
莫非……
鹿时清没有细想,就已经从梦中吓得退了出来。
额头上湿淋淋的。他睁开眼,看看窗户,天色蒙蒙亮。
他心中稍安,待要寻东西擦汗,往床边一看,顿时打了个激灵。
顾星逢不知何时进了他的房间,此刻正坐在床边守着他,无声无息。
虽然如今顾星逢是满头白发,气质也沉稳了许多,可他那张俊朗的脸却没有太大变化。梦中所见浮现脑海,鹿时清本能地爬起来,就往床下跳。
却没有落地,顾星逢接住了他。“你去哪里?”
鹿时清在他怀里如同僵木,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做噩梦了……刚才还以为是在梦里,原来已经醒了……”
这拙劣的谎言,顾星逢却信了。他轻轻地将鹿时清放回床上,“嗯,你方才睡得很不安稳。”
鹿时清胡乱答应着,正待问顾星逢半夜进来有什么事。却见顾星逢眼睑微垂,露出一丝愧意,“对不起。”
鹿时清本已在他的动作下乖乖躺好,闻言微微起身:“什么?”
顾星逢道:“姚师叔给我的丹药,唤作定魂丹,可使魂魄稳固,记忆复苏。我将它放进了荷花酥里。”
鹿时清指指自己:“给我吃了?”
“……嗯。”顾星逢不看他的眼睛。
鹿时清沉默不语。
顾星逢面色凝重起来,重复道:“对不起。”
过了好半天,鹿时清才开了口:“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么?”
顾星逢立刻点头:“不经你的允许,给你吃药。”
“为什么不经我允许?”
“姚师叔吩咐,为防药者太过紧张,影响成效。”
鹿时清深深地看着他:“所以……”
顾星逢似乎有些着急,这一来,眉宇间更严肃了:“我先尝过,不苦,且不伤身体。但……”
他话还没说完,鹿时清忽然低下头,发出轻轻的笑声。
顾星逢微微一怔,“你……”
鹿时清深呼吸两下,方才抬起头,“星星,我根本就没有怪你啊,你不用这么自责的。”
顾星逢还陷在“他似乎生气了”这个设想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是在帮我恢复记忆,这是对我好。而且我后来想起了丁峰主的一些往事,这应该也是你给我吃药的原因,我有什么理由怪你啊?”鹿时清道。
顾星逢这才舒了一口气,露出恍然的表情。
这副模样,倒有几分少年时期的影子。鹿时清忍俊不禁,伸手去捏他的脸:“你太认真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二人均是一怔。
顾星逢蓦然后退一步,背过身去。鹿时清的手晾在半空里,片刻之后,讪讪地收回去。
鹿时清觉得,顾星逢肯定是抵触他的动作,才这么回避的。
他顶着青崖君的身份,顾星逢尚且不愿他如此亲昵,如果知道他是个占据青崖君身体陌生人,顾星逢又会如何?
……刚才他怎么就那么得意忘形,真当自己是青崖君么?
开玩笑逗弄顾星逢,顾星逢不生气就罢了,还上手捏脸。这下可好,把好端端的气氛给搅和了。
鹿时清望着顾星逢的背影,嗫嚅道:“对不起。”
“无妨。”顾星逢用手触碰着微热的脸,但更像是在触碰鹿时清手指的余温。待脸上红晕褪去,他才回过头,用另一件事岔开话题:“你的魂魄,并不完整。”
第66章 同去觅朝露
鹿时清问, “……什么意思?”
“你似乎没有恢复多少记忆。”顾星逢回到床侧,静静地望着他, “只有魂魄不全的人,定魂丹才不起作用。”
鹿时清的心悬了起来。
他魂魄不全这件事,为什么系统从来没有提起过?
再者,而今真相逐渐明朗,系统为他铺陈的狗血故事背景, 愈发站不住脚。
到底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还是……系统本身就有问题?
鹿时清满心彷徨。他曾最信任的系统,一下子变得面目全非。
忽然,他肩膀上多了几许分量。
抬眼一看,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肩头, 顾星逢明亮通透的眼睛近在咫尺。
“想不起来也罢。”
鹿时清不置可否。
他不能苟同, 如何能罢?
原主的魂魄和记忆至关重要, 哪怕他不要修为,也需要了解真相。
这个未知且陌生的世界, 仿佛茫茫沧海,他这个外来者如同砂砾浮沉,如不挣扎,便会沉底。
他倒不怕沉底。可是借用原主的身体复活, 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沉底,未免太对不起原主了。
闪念间,他听见了顾星逢的下一句,“还有我在。”
心中臆想出的那颗砂砾, 随着顾星逢平稳的语声,一同落定。
鹿时清喉中一涩,“你说什么?”
“我……”顾星逢看向桌案上袅袅的香烟。其实,方才的那区区几个字,几乎用光了他全部的勇气。
但很快,他重新看向鹿时清,笃定道:“若想不起,我便做一世掌门,你……安居暖月台一世。”
鹿时清忖着,顾星逢是在做承诺么?
如果他的师祖想不起过往,一直是废人,他便愿意护他师祖一辈子?
顾星逢见他沉默,神色微动:“你不愿?”
“愿意,我愿意。”鹿时清连声道。
顾星逢眉心展开,瞳色如琉璃一般明亮。鹿时清也对他展演一笑,卧蚕堆起,眼睛形如弯月。
接下来的时日,一切如故。系统仿佛理亏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鹿时清唤了几次没有回应,暂且作罢。
顾星逢依然我行我素,鹿时清也依然回避他。但鹿时清明显感到,顾星逢往他这里张望的次数增多了。每逢这时,鹿时清都会对他露出微笑,顾星逢再回以颔首致意,二人你来我往,看上去十分和洽。
但顾星逢并不知道,那天他从鹿时清房中离开后,鹿时清把头蒙在被子里,难过了多久。
他对鹿时清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全都化作双刃剑。鹿时清认为,他是在孝敬青崖君,跟身为穿越者的自己没有半分关系。
原本因为《双修秘道术》一事,鹿时清还想找机会开导一下顾星逢。此时也全然没了兴致,每日只是表面上应付顾星逢,虚伪的样子连他自己都讨厌。
可他不得不压制对顾星逢的情绪,因为终有一天,他会和顾星逢分别。与其闹得不愉快,或者离开以后徒留想念,还不如现在掐灭。
虽然……也掐不灭就是了。
渔民生魂被吞的凶案频出了一阵,很快销声匿迹。最终,沧海一境以及附近其余门派散修,也没有找出源头,只得加紧戒备,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但顾星逢言而有信,绝口不提让鹿时清搬回后山。
如今的沧海一境,已经没有人敢非议掌门的行事——丁海晏被顾星逢遣出了沧海一境。
前有逸天君
白霄的任命,后有其余各峰主和长老们的求情,一时无法撤去丁海晏海楼峰主的职务。但顾星逢仍是派出天镜峰所有弟子,一直忙碌到深夜,强行将丁海晏并其嫡系旁支全数驱离。
这也是为何正殿争执后,顾星逢直到后半夜才去找鹿时清的原因。
如今沧海一境上下,都知道鹿时清不好惹。平素闲逛时,寻常弟子见着他,更是绕道走。生怕触及逆鳞,惹祸上身。
只有宋扬待他如故,一口一个“小没”的称呼。
宋扬每日枯守镇尸棺,因前些日子的举动,叶子鸣等人也不再来看他。偌大的偏殿格外冷寂,或许因为如此,宋扬的心性日益稳定,再没有做出出格行为。
鹿时清细数先前宋扬对他的三次异常,一次是在昏迷中,一次是在酒后,一次是在痛哭时。
也许真是他想太多,其实宋扬也不过是神智稍稍混乱罢了,没有恶意。只是宋扬运气不好,每次被叶子鸣他们撞见。
每每想起昔日在百里坞横冲直撞,几个少年意气风发,嬉笑怒骂的旧景,鹿时清就觉得很遗憾。
但矛盾毕竟存在。
叶子鸣和宋扬若吵架,还能拉着手去日月同生柱下站半天。但他们如今形如陌路,连照面都打不着,这更危险。
明日是沈骁二十岁生辰,弟子们到了弱冠之年,便要赐予道号,十分隆重。沈骁又是天镜峰首徒,所有天镜峰弟子都会到场庆贺。
叶子鸣筹备流程,柳溪柳泉帮着张罗宴席,甚至杨天绍都带着相熟的弟子们进山采集灵药。唯有宋扬惨惨淡淡,望着远处的欢声笑语走神。
鹿时清叫他,他还若无其事地说:“没意思,他们玩得高兴就好。”
鹿时清问:“那你呢?”
宋扬神色一顿,旋即摆摆手,“明日我……就去沈师兄那里说两句好话,不和他们胡吃海喝,我还得守镇尸棺。”
这话说得,未免太违心。
前一瞬,他的眼神明显是憧憬的。
宋扬在梅花洲随心所欲,张扬无羁,鹿时清认识的人里,数他最喜欢热闹。经历种种变故,他失去亲情,对友情便格外渴望,否则每次鹿时清过来看他,他也不会如此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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