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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连飞龙也能束缚住的麻痹符咒……”
他的鼻子和嘴里全是铁锈的味道，耳朵嗡嗡作响。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但至少凭着战斗的肾上腺素还能集中意识。石巨人一步步地踏过来，站定，又一次高高举起了剑——
“与湖之国联姻的建议也是你的诡计吗！”
高文用尽力气高声大吼。如果一个完美的阴谋没有任何听众的话，那一定会很无趣吧。他是了解摩根的，石魔像挥剑的动作停了下来，改为将他拎起，面向那个女人。魔女矜持地微笑着，看了看她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儿子，又看了看在房间角落半跪下来，仍在忍受着流血的伤口，表情痛苦的妹妹，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只有两名听众感到有些遗憾。
“一开始，不是诡计哦？我可是真心为你好的，高文。兰斯洛特很不错吧，长得漂亮，实力强悍，却又那么傻，比你们兄妹五个都要好骗。薇薇安最得意的就是她这个养子，要是能骗到卡美洛来，不管给你们谁添点堵，都很不错啊？”
“只不过，我没想到他竟然带来了阿隆戴特，还一路送到我的手上。机会就在眼前却不去好好利用，高文，妈妈是这样的人吗？”
摩根又叹了口气，看上去是真的很遗憾。
“我啊，是真的很希望你们两个能好好过的。只不过……”
她举起手臂，指向房间半塌的墙壁外面。国王的议事厅建筑在卡美洛的山巅之上，下面是高高的山崖。石魔像随着她的指示，缓慢地伸展手臂，将高文举到星光下。
“真不幸，你生为我的儿子。”
巨人松开手，把他从半空扔了出去。
第八章 Chapter 8
……高文、高文！快起来啊！
好吵啊，兰斯洛特。不要每次都半夜冲进来，我可是昼行性人类啊……
高文！高文！！
……有什么非得半夜爬起来办不可的事情吗？我说啊，每次被叫醒看到的都是你的脸，就不能满足一下我躺在少女的怀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胸部的美好愿望吗……
高文……
困死了，意识好像躺在四十层的鸭绒被上一样软绵绵的，无处着力。爬不起来了，就这样吧，睡到太阳出来自然醒。但兰斯洛特始终在他耳边锲而不舍地聒噪，甚至还哭了起来，让高文感到一丝比睡魔更深的无力。
“好了好了……我起来就是了……”
“高文！”
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少女柔软而白皙的胸部，湖水一样清澈的芬芳紧贴着他的鼻尖。然后热泪沿着那细腻肌肤滚落下来，浸湿了高文的脸。
“高文……呜……你没死，太好了……你没死……”
“兰斯洛特……？你哭什么啊……嘶！……”
他勉强发出来的声音是哑的，全身也不知道断了几十根骨头，一吸气就钻心裂肺地痛。但是呢，兰斯洛特紧抱着他，用少女那纤细的手臂，柔软的胸怀，紧紧地拥抱着他几乎散架的身体，将骨头的碎片黏合在一起。高文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躺在少女柔软的胸部上醒来……这也许就是精灵的祝福吧。”
“呜……你喜欢女孩子的话，以后每天早上都可以躺在胸部上醒来……高文，高文……你还活着……我说过我一定会来救你的、呜……”兰斯洛特突然低下头来凑近他的脸，大口大口地亲吻他，狂喜、胡乱而又小心翼翼地吮吸、舔掉他脸上的鲜血、汗水和自己留下的泪痕。她闭着眼睛在亲，从额头到鼻尖，从沉重的睫毛到一圈圈血渍狼狈不堪的嘴唇。“高文……我好爱你啊……”
高文抬起手臂揽过兰斯洛特的脖颈回吻她，将舌头伸进她张开的嘴唇。他的胳膊移位，高高地肿了起来，不过那不要紧。他用力吮吸着兰斯洛特甜美的唾液，仿佛那是只一滴就可以让人忘却所有苦痛的，伊甸园中流淌的蜜糖。破碎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另一些血因为他的动作而从鼻子里流了出来，他们和着泪水和流溢的唾液，互相贪婪地将对方的一切都舔舐进去。
“兰斯洛特、兰斯洛特，我也好爱你。”
傻傻的笑容当中泪水不停地滚落，他们凝视着对方脏兮兮血泪狼藉的脸，心里全是说不完的柔情蜜意，情不自禁又开始亲吻起来。唇舌纠缠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兰斯洛特先想起来正事，“高文，王宫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摩根想要刺杀王。”高文说，“兰斯洛特，王宫其他地方有没有敌人入侵？”
兰斯洛特摇摇头。“下午我遇到摩根了，她骗走了我的剑。”她的声音里燃烧着白炽的愤怒，纤细的拳头握得骨节咯咯作响。“后来议事厅的方向就传来巨响和黑烟，地面震动起来，房子也塌了。凯骑士带着一部分人去指挥民众们避难，其他的骑士们赶去支援王，没有人叫上我。我……我要去杀了摩根，抢回阿隆戴特！”少女恨恨地一拳锤在地上，“我一个人过去，可是房子塌了很多，我又不熟悉道路……想从外面山上绕过去，正好就看见你从天上掉下来……”那双被泪水浸泡得红肿的紫色眼睛又水汪汪起来。“还好你没事……我……”
“没事的。”高文缓慢地调整着呼吸，尽量忍耐住想要大叫出来的疼痛，轻抚着兰斯洛特的后背。“我没事的。”
两个人仰头望向高处的战场，骑士们都赶去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早就该分出胜负了吧。摩根的魔力再强也不可能一个人对付所有的圆桌骑士，但要是她设置了结界，屏蔽道路，拖延了骑士们到达的速度呢？兰斯洛特满是泪水的脸变得严肃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抱起高文，轻轻将他放在草地上。
“高文，我得过去。”
高文点点头，他凝视着少女单薄、坚定、愤怒的身影，突然有些想笑，又有些骄傲。
“你没有武器和女性能穿的铠甲，怎么作战？”
“总能找到花瓶或者烛台什么的吧。”
“咳……魔力放出，湖中仙女应该教过你。”
兰斯洛特点点头，“用魔力来增强力量，女骑士们常用的战斗方式，我会。”
“好，来吧。”
高文对她动了动手指，示意她低下身体，靠近过来。兰斯洛特乖乖照办了，她跪在高文身边，慢慢覆上他的身体，高文拉了一下她的后颈，再一次亲吻上少女的嘴唇。
这个吻是平和的，没有情欲的颠倒胡乱和迫不及待，高文温柔而坚定地深入着，将舌头深深探进兰斯洛特的口腔，直到黏膜和黏膜的表面完全贴合在一起。魔力随着心脏的鼓动，从高文的身体流进兰斯洛特体内，流遍她的全身，直到完全水乳交融，从一个人的东西，成为另一个人的一部分。这是两个人身上的一切——皮肤、肌肉、骨髓，血液、唾液、精液，一切能够靠近彼此的物质之中，最为亲密的接触。
“呼……”
高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兰斯洛特抬起身体，脸红红地，意犹未尽。
“怎么说也是魔女的儿子……虽然没有受过魔术师的训练，不过给你补充一下魔力还是可以的……快去保护王吧，等你回来我们再继续。”
“我很快就回来！”
恋恋不舍，最后在高文额头上亲了一下之后，兰斯洛特跳起来朝着树林外面冲去。高文指了正确的道路和马棚的所在地给她，当她跨上马背，越过倒塌的房屋，准备奔向王城的最高处时，却意外听到了一声惊呼。
“兰、兰斯洛特？！你你你也是女的！？”
是桂妮薇儿王妃，兰斯洛特只见过她一面。此刻她也正带领着侍女们疏散民众，帮助妇孺避难。虽然不算太熟悉，不过显然她也是一位勇敢坚强的女性。兰斯洛特突然想到自己对王宫的道路不熟，正好可以请她带路。
“我不是女人只是……没时间解释了！我要去帮助王，请您为我带路！”
她伸手拉起桂妮薇儿，一把将她甩到自己的马背上。桂妮薇儿一脸茫然，坐在兰斯洛特身后，惊恐地搂抱着少女纤细的腰肢。
第九章 Chapter 9
大地还在间歇性地颤抖着，通往王宫议事厅的长长石走廊已经完全垮塌了，倒下的圆形穹顶堆积成小山，随着地震起伏，内部发出令人心悸的轰鸣声。兰斯洛特轻巧地在上面跳跃着奔跑，她的裙子撕成四片扎到大腿上，小腿与足上裹着森林里妖精们惯用的麻布和鹿皮绑腿，敏捷地躲开那些石块间突然出现又合拢的险恶缝隙。
接近议事厅原来的大门时她在燃烧着的石头下发现了左边的那一位守门骑士。它们是常人身躯无法穿着的巨大甲胄，每一尊都超过八英尺，手按巨剑，头盔下空洞的目光警惕地注视着正前方。据说宫廷魔术师有在上面灌注魔力，令它们成为国王忠诚的守卫，但面对魔女的入侵这些没有灵魂的守卫显然没有发挥出什么作用，轻而易举就被掀翻在地，压在几千吨石头下面。兰斯洛特啧了一声，放出湖之魔力制造了一小股水柱，冷水浇在灼烧得红热的石头上，石头顿时散出一阵白烟，碎裂开来。她从碎石底下捡起那柄巨剑——大约有六英尺长，和阿隆戴特差不多，已经超过了女性的兰斯洛特的身高，需要一点技巧才能在挥舞时保持平衡，不过兰斯洛特很喜欢。
“摩根！”
她吼叫着，挥舞着巨剑朝着沉重的雕花大门和堵住了它的乱石堆撞上去，巨大的响声和粉尘腾起，兰斯洛特咳嗽着跌跌撞撞地冲过乱石堆上的人形坑洞，湖水温柔的激澜迅速地流动着，牢牢护住她的全身，仙女的庇佑抵消了高文告诫过她的危险的麻痹结界，兰斯洛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水流包围着、漂浮着，空气当中的水滴和体内的肾上腺素一起被调动起来，战斗的状态非常好，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摩根！”她又信心百倍地大吼了一声，“魔女！把阿隆戴特还我！”
石头穹顶被幽蓝的星光取代，半塌的议事厅在夜色里看上去就像是什么古老的神殿废墟，平添了几分浪漫的气息。亚瑟王和摩根，以及站在魔女身边的巨型石魔像，正隔着一根倒塌的巨大梁柱对峙，听见兰斯洛特的叫声，两个人都回头看过来。
“王！我来帮你了！”兰斯洛特紧张地朝着亚瑟王奔跑过来，不时扭头去看一眼石魔像和它手中的阿隆戴特。“摩根用诡计骗走了我的剑！对不起！”
阿尔托莉雅紧皱眉头，没有回答她。她正咬住嘴唇，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对面的敌人，盘起的金色长发凌乱，身上满是灰尘，看上去更像一个令人想要保护的少女而不是国王了。她将誓约胜利之剑横在胸前，左手紧握着阿瓦隆剑鞘拄在地上，具有治愈之力的剑鞘散发出淡淡的白光，肋下的血迹已经干了，但被对龙特攻的圣剑刺伤的地方并没有愈合，还能看到翻卷的皮肉。尽管如此，出鞘的圣剑上传来的强大魔力波动，依然有着威严的震慑气场。
“…………”
兰斯洛特挡在阿尔托莉雅身前，恨恨地看着摩根，对面的石魔像随着她试探性地调整攻击姿势的脚步，也在放低重心，吱呀吱呀地变换着动作。智能化程度很高啊，梅林为什么就不能多整点这样的魔术防御机构？他和薇薇安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这种时候，能来一个人也好啊。
“你从一开始就是想利用我吗？”
高文说过要注意战术，积蓄力量出其不意给对方雷霆一击。王受了重伤，争取时间让阿瓦隆多回一点血。仅仅使用魔力放出来对抗阿隆戴特吗，还真是个挑战呢……
“只是你自己傻哟，小仙女。”摩根笑吟吟地回答道。“我可是把最好的儿子都给你了哦？高文他很不错吧，温柔又严肃，富有责任感和正义感，性格还开朗。虽然也有傻乎乎的地方，不过那样不是更可爱吗？人长得英俊，块头也不错，虽然比你稍微矮了一点吧，不过有丰富的经验可以弥补~对了，你这几天有好好享受到吗？哎呀，这么想想，还真是令人嫉妒呢~”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魔女的声音甜腻蛊惑得令人脸红，但想到此刻还躺在树林里面等着自己回去的高文，兰斯洛特眼眶就红了起来，咬牙切齿，声音也越发愤恨。“王、亚瑟王她不是你的妹妹吗！高文、高文他不是你的儿子吗！你忍受着痛苦亲自生下了他啊！你小的时候，不也曾经和你的妹妹一起嬉戏过，抱过她，给她梳过头发吗！为什么要用尽心思去伤害自己的亲人，为什么即使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在一起说话微笑着的时候，也在心里面时刻想着如何去伤害他们呢！”
“啊……”摩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脸上又露出那妖艳而神秘的微笑，似乎竟然是心满意足的表情。“那么久之前的事情啊，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了……”
“阿尔托莉雅啊……她不是我的妹妹，是我的王。乌瑟抛弃了他的女儿，制造了一条红龙，作为不列颠之王。”
“她生来就注定要为王，没有童年，没有玩耍，没有和什么人一起嬉戏过，即使在睡梦中也要一刻不停地接受梅林灌输的治国知识。而我啊，我是乌瑟不成器的女儿，没有继承到潘德拉贡家族从神代遗传下来的龙血。十四岁那年乌瑟把我嫁给随便一个什么诸侯，开始专心致志制造他的继承人，十五岁那年我生下第一个儿子，同时也觉醒了魔术的天赋。我志得意满地回到乌瑟的城堡，可是太晚了，这力量来得太晚了，不列颠的红龙睁开了她的眼睛。”
“她是原本不存在于这世上的造物啊，”摩根说，“你能明白吗？神代已经结束了，空气当中的魔力正在急速衰退。大陆上的人类已经不再信仰神秘，巨人、妖精、龙与魔兽，这些现在还活跃在不列颠群岛上的幻想生物们，很快也会全部撤退到世界的里侧。世界变化了，童话故事与歌谣轰然倒塌，理想的白垩之城也终会崩溃。而乌瑟和梅林，他们明知这一点，明知不列颠终将灭亡，却还是制造了她。天选之王，最完美、最理想的王，没有自我，从出生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是为这个国家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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