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月光浅淡,可是沈流还是看清了谈衣脸上淡淡的红,顿觉心底酥麻,心跳像疯了一样加快。他还待要说得更多,忽然胸口一痛,紧接着,他就“哇”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谈衣一惊,条件反射地要去查看,忽然想到他刚才的混账话,就冷冷“哼”了一声,“你休想骗我。”
沈流这次却真不是骗他,那一口血吐出来,他全身的毒性就像被瞬间激发了似的,阵阵逼人的剧痛直袭脑髓。
谈衣见沈流不似假装,才急急靠近过来,捏住他的手腕把脉。
沈流体内内息紊乱,竟然就像走火入魔了似的,谈衣顿时脸色大变。
沈流看到谈衣的脸色,就知道自己也许是不好了。凄凉是难免的,可是感觉谈衣就在他旁边,这具比一般男子柔软得多的身躯紧贴着他,一丝一缕的发丝也轻轻扫着他的侧脸,他全身的痛就减去不少,嘴里还留有余力断断续续地说,“我……果然是要……牡丹……花下死了……不,不亏……哈哈……咳咳咳!”
没笑两声,沈流又开始吐血,也亏得他这时候还想到不把血吐到谈衣身上,拼了命地捂着自己的嘴。
谈衣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看沈流似乎越来越虚弱,心下一片茫然无措。他虽然两次设计杀他,可是,这却是他第一次看到沈流在他面前这样虚弱不止。
沈流越觉得自己快命不久矣,越是忍不住想要多看谈衣几眼,谈衣此时的神色自然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想到谈衣在关心他,他只觉得,自己就是马上死了,也很值得,总归烂命一条。
只是他又还舍不得死。死了,他就真是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感觉沈流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谈衣脸上还未褪去的热潮又升起三分,他正色道,“你知不知道,你可能就快死了!你怎么还——”谈衣皱了皱眉,没说下去。
沈流却只是盯着谈衣看,好像要把他的每一分轮廓都记在心中。谈衣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眉目间绝美如画,此时他微蹙着眉,更显出几分有别于平日淡然无波的□□。
谈衣看他呆呆的,忍不住在他面前扬了扬手,“沈流?”
沈流一把就抓住了谈衣的手,紧紧握在手里,任凭谈衣怎么用力都不放手。
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快死了,他的感情愈发抑制不住,整个胸腔中好似涌着一波滚滚的热流,他喉咙一动,说道,“就是因为我要死了,所以我才必须一直看着你。不然,地府下那许多年,我可怎么挨得过去。”
谈衣听到他的话,却怔了怔,心想,他又哪里有多少年好活?他这每一天,其实也根本不算是活着,他只是个为了复仇而活的行尸走肉。
谈衣不说话,沈流就发慌,以为自己的话太孟浪,让他厌烦了,不由十分懊悔。
都快死了还给心上人留下这种破印象,他简直要死不瞑目!他想解释一把,可是谈衣却忽然架起了他,往窗外掠去。
沈流不由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谈衣看了他一眼,只问,“你相不相信我?”
沈流当然是点头,谈衣露出一丝微笑,沈流被这难得的微笑搅得心神一荡,也忍不住痴痴地笑起来,还要再说什么,忽然感到一阵血气翻涌,竟然再说不出一个字,就昏了过去。
·
谈衣... 带着沈流到了一处破庙。
【系统:主人?是要趁热吗?!】
【谈衣:……你的脑袋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系统:是,是这个场景太发猫深思了嘛。】
【谈衣:一般的猫根本不会有这种不纯洁的思想。等着,改天买两本《和谐主义思想概论》给你,每天诵读几遍,不读完不准睡觉。】
【系统:不要嘛……呜呜……╥﹏╥】
谈衣把沈流放在佛像旁的草堆上,用袖子给他擦了擦脸。
按理说,他给他服用过解药,他的伤原本也不重,应该不至于会变成这样。可是现在,沈流体内气息紊乱,毒素也随之四处逃窜,变得越来越严重,如果坐视不理,他恐怕真的会挨不过今晚。
谈衣看着沈流的脸,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叫他的名字,“沈流,沈流。”
沈流依然紧闭着眼,全无知觉。谈衣的手在他脸上停了一会儿,才收了回来。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颗丸子,给自己吃了一颗,然后将另一颗喂进了沈流口中。
·
沈流醒来的时候,隐约听到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全身上下所有的病痛全都没了,而且还有一股仿佛用之不尽的气力。
他朝旁边看去,只见谈衣正坐在他旁边不远处,一手拿着一根枯枝,静静守着一个小火堆。暖黄色的火光把他的脸映照得宛如一块美玉。
沈流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是也知道必定是谈衣救了他,一时感动激动与各种错综复杂的情愫全都涌动起来,他忍不住轻声叫道,“谈衣。”
谈衣听到沈流的声音,脸上顿时露出喜色,“你醒了。”
我醒了,让他这么高兴么?沈流这么想,心中长久以来因为谈衣想要他死而沉积的郁结全然散去,只余下层层说不出的欣喜与快乐,他柔声道,“嗯,我醒了,是你救的我吗?”
谈衣的笑容敛了敛,“我没有救你。”
沈流只当他是不好意思承认,嘴边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谈衣道,“你会醒,是因为我给你下了蛊。”
沈流听了一会儿,又笑了。
谈衣忍不住道,“中蛊又不是什么好事,你笑什么?”
沈流笑吟吟道,“我只是想起,听说很久以前,苗疆一族还没覆灭的时候,苗疆的姑娘总会给自己的情郎下蛊,以此来确保心上人不会离开她。”
提到苗疆,谈衣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痛意,立即垂眸,“是有此事。”
沈流笑得灿烂,“那你给我下蛊,不就是把我当成了你的情郎了?怕我会离开你?想到这个,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还会难过。”
谈衣一怔,“你,油嘴滑舌!”
沈流趁机坐到谈衣身边,笑嘻嘻地问,“这个蛊,有名字吗?”
谈衣道,“没名字,就是一种续命蛊。从此以后,你的命就与我绑在了一起,只要我死了,你就立即会被体内蛊虫噬心而死。沈大侠,以后你可惨了,我的仇家多得不得了,说不定你明天就要死了。”
沈流闻言,果然安静了下来。谈衣轻声嗤笑,却听沈流忽然抚了抚掌,声音里居然还带几分笑意,“这么看来,以后我与你可是真真正正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了,这一个‘同生共死蛊’,真是绝妙。”
“你傻了吗?谁和你同生共死?是我死了,你也活不了。你死了,我可不会为你去死。”
沈流笑了起来,“我是说,这个‘同生共死蛊’是成全了我的同生共死。我的命本就是你的,更可况如今你还救了我。你死了,我绝不想独活,与其费心去想如何去死,不如直接让蛊虫穿心,成全我的‘同生共死’。”
谈衣愣愣的,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沈流继续道,“可是若是我死了,我却不希望你死。我只希望你长命百岁,活得比谁都久,活得比谁都快乐。”
“……为什么?”
听到谈衣的问话,沈流侧了侧头,想了一下却没想出来,“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这么想,就这么说了。”
说完以后,沈流转头冲谈衣笑,谈衣忙转过头,去看跳跃的火苗。他呆呆看了许久,轻轻吐出两个字,“傻瓜。”
·
夜色渐渐退去,两个人就这么在火堆旁坐了几乎一夜。谈衣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沈流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看了一夜。到了黎明时分,他实在忍不住,垂首在谈衣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这时,谈衣倏然醒了。沈流以为自己被抓包,连忙转头盯着火堆的余烬看,好像要把它盯出个洞。虽然他嘴上厉害,其实也是第一次与他人有这种亲密接触,不慌张是不可能的。
不过谈衣却只是看着庙外已经有些明朗的天色,脸色不太好看。
沈流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谈衣出声,转头看他慌慌张张的,不由疑问道,“怎么了?”
“我得回去... 了。”谈衣猛地站起,匆匆和沈流告别,就立即离开。
沈流还来不及和他说两句话,谈衣就三两下消失了,只留他一人怅然若失地停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呆呆的不动。
过了许久,他才重新坐下来,出神地望着火焰的余烬。
谈衣不在,这个破庙好像才忽然变得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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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衣紧赶慢赶,终于回到客栈。他先去问了小二,得知叶轻寒还没下过楼,才松了口气,转头悄悄从窗户跳进自己的房间。
谈衣刚准备要换衣服,突然,房间内幽幽地响起一道声音,“你昨晚去了哪里?”
第116章 武侠复仇文十五
谈衣手上还拿着来不及放下的黑布, 他顿了顿,说,“出去散心了。”
叶轻寒站在房间一角, 整个人几乎都笼罩在阴影之中。他双手环胸,右手上的袖剑闪着森森寒光,黑而锐利的眼睛宛如一把出鞘的刀。
“大半夜的出门散心?”叶轻寒瞟一眼谈衣身上的夜行衣, 嘲讽道,“会情郎还差不多。”
叶轻寒原只是随便说说,但是一说出口,他就不可抑止地往那边想。想到谈衣半夜里悄悄出门也许是去见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即使只是他的想象, 他也感到一阵窝火, 自己把自己气得不轻。
谈衣转过身, 面无表情地问, “你想怎么样?”冷冰冰的姿态,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他想怎么样?叶轻寒的手骤然捏紧,他想怎么样!
他听到动静,半夜找不到他的人, 担心他出事,整整一晚上从小镇口找到小镇尾, 每家每户都没放过, 却依然没有发现他的踪影。他知不知道, 他有多担心他!而他却问他, 他想怎么样?
叶轻寒脸色铁青, 一双黑眸中像要燃起两簇火苗。谈衣警惕地掏出折扇,握在手里,“怎么,你要和教主告状吗?”
慕容绯生性多疑,即使他是护法,如果叶轻寒有心挑拨,也难保他不会被猜忌。如果叶轻寒真有这个意思,那么……他不能坐以待毙。
叶轻寒听到谈衣的话,却感觉自己的胸口像被重重打了一拳。他是担心他,他怎么会觉得他要针对他?一时之间,他只觉得自己口中满是说不出的苦涩,沉默许久,才涩声道,“我不会告诉教主。”
叶轻寒向来言出必行,谈衣放了心,转过身去,淡淡道,“那多谢叶护法,我要换衣服了,请叶护法先离开。”
叶轻寒怔怔的靠着冰冷的墙,谈衣背对着他,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像离他很远很远似的。
为什么?他不是喜欢他吗?叶轻寒几乎就要把这句话问出口了,但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狠狠冲出门去。
谈衣看了眼叶轻寒离开的方向,走了上去,把门关上了。
叶轻寒冲到楼梯口就停住了,他听到谈衣缓缓走近的脚步声,心里的怒意与委屈稍稍减少。他把手放在扶手上,等着谈衣来留他。
他想,他一定不能那么快地原谅他,要先冷待他一段时间,不然,以后谈衣就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虽然这么想,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叶轻寒的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心跳声缓缓加速,每一声都是雀跃与期待。
然而,谈衣走了几步就停住了。叶轻寒放在扶手上的手悄悄收紧,心想,谈衣会不会因为担心他不原谅他,不敢追过来?
想到这里,叶轻寒的笑意渐渐淡了,剑眉微皱。又想,他还是不要太为难他,毕竟只是小事而已。推己及人,如果是他自己,恐怕连追上来解释都艰难得很,更别提还遇上一张冷脸。
叶轻寒得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如是几下,终于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只要谈衣一来,他就什么也不计较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可是他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却没等到谈衣。他站在楼梯口,心情忐忑地想着要怎么和谈衣说第一句话,却听到身后一声轻轻的关门声,然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叶轻寒猛然回头,只看到两扇紧紧闭着的房门。
他不是喜欢他的吗?叶轻寒不敢相信,可是那两扇门就是紧紧管着,好像从未打开过,犹如一种生冷的拒绝,犹如对他自作多情的无情嘲讽。
自作多情……叶轻寒忽然想起不久前与谈衣的对话,他也是那么冷冰冰地和他说,让他不要自作多情。那时,他只以为谈衣是不好意思。
叶轻寒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站在楼梯口,这一步退后,他就直接踩空了。
小二早看到一个俊美的客人站在楼梯口,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一时欣喜一时惶然,就想上来问问客官需不需要帮助。
他上得楼梯,恰恰好扶住了差点从楼上摔下去的叶轻寒。
“客官,您没事吧?”小二问,看叶轻寒的穿衣打扮,他就知道这客人非富即贵,自然怠慢不得。
叶轻寒却没回答,只是用力推开他,好像丢了魂一样,踉踉跄跄地冲下楼去。
房间内,谈衣换好了衣服,坐在桌边喝茶。
【系统:寒寒跑了,不追吗?】
【谈衣:为什么要追?】
【系统:他,他是攻略对象嘛。】
谈衣转转茶杯,无所谓地说,“他是应该清醒一下了。”
·
叶轻寒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跑,不知道撞到多少行人,不知道被骂了多少句。
如果是从前,他就算一路杀过来,也没人敢多说一句话,更别提这么痛骂于他了。
自从和谈衣的关系慢慢转变,他的脾气好像也变好了许多。他从来没有深想过,可是,其实……每次他杀人,他都会感觉到谈衣的不高兴,他不想他不... 高兴,所以越来越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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