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的近况算不得好,老人家身体器官衰弱,是肝上的问题,脸上最近已经隐隐发黄,有时候醒了也不怎么说话,陶家事情太忙,陶恂就只能抽着夜里的时间去陪着老爷子,经常陪床照顾一陪就是一夜,这样的活法就是个铁人也顶不住,陶夫人后来就在病房旁边另开了一个房间给陶恂。
另开一个房间方便他熬夜处理白天堆积,或者突然发生的事儿。
这样兵荒马乱的时间里唯有沈琛偶尔打电话过来是唯一的慰藉。
晚上打电话似乎已经成了一个习惯,陶恂保持的良好 ,沈琛也从来没有挂断的时候。
——哪怕沈琛在国外也并不轻松,压力倍增,跟他以为的事情并不相同,要更复杂,涉及的也更多,他原以为一个星期半个月就能处理好的事 ,恐怕时间还得延长。
他是他导师的得意门生,回去后导师指点过他两次,但那边的形势还是乱成了一团,理不清头绪,能肯定的只有一点,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意外,更像是一次处心积虑的,想把他往绝路上逼的精心准备。
其实还是有不习惯的地方,回国一年多,故土的习惯扎根心底,不仅是饮食作息和天气,更为重要的是人。
习惯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你习惯了一个人在转身回头就能看见的位置,当你回头的时候发现他远在万里之遥的时候,就能感受到那种不可言说的空落。
他从前不是没离开过,那时心无旁骛有没有那个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所谓,如果有,大概就是没有人随时随地的跟在他身边,熟知他所有喜好的不便 ,但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似乎也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但他确实不能否认,相识二十多年,没人比陶恂更了解他 ,更通透的知道他的一切,但从前他从未有过这样回头的空落 ,对于沈琛来说,这世上甚至没有什么值得他回头看上一眼。
他冷漠孤僻桀骜锐利,完美的继承着沈昌民的薄情与伪装的一丝不错的面具,他确确实实就是这样一个人,眼里容不下任何人,也觉得没有任何人能值得他停下看一眼。
陶恂用了两辈子才把他冷的跟冰一样的心脏捂的热乎了一些。
总归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加班后的青年微微靠在椅背上,有些摸不准自己的心思,乔迪的女友专门送了加班夜宵,临时的办公室里充满了奶油和面包的诱人的香气,引得他有些饥肠辘辘。
乔迪分了一半给他,刚刚还累的要死要活的人在接受女友投喂过后像是被打了兴奋剂似的,一下子又活络起来,明明公司最困难的时候,还有心情快乐的展望未来。
顶着黑眼圈,张牙舞爪的对所有人比划着:“等这次危机过去之后,我要去休半年的婚假!”
堆满文件的办公室热闹起来,有人开始开起玩笑,沈琛看了他一眼,竟然也点了一下头,乔迪愣了一下,而后突然尖叫着隔着半个桌子想大力搂住沈琛摇晃。
“Bugger me!!!”
结局当然被毫不留情的掀开,他从来不喜欢别人碰的。
他咬了一口三明治,有些莫名的想念国内的玉米排骨汤,吃完马上开始继续加班,总得早些把事情做完才能回去。
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敲击桌面,说不清是心浮气躁还是那一刻的神思不定,本以为一个星期左右能搞定的事,到现在快半个月的时间过去。
手里是近三个月的收支明细和报表,哪个环节出错,又是什么人出错只能一遍遍核对,谁都不敢怠慢。
陶恂手术结束后没多久,有老爷子和陶夫人亲自看着跑不了,这个时间点,应该是早早睡了的。
——而万里之外首都医院再次迎来彻夜的灯光。
——电话里说的好听,谁都早已收工睡觉,事实上谁都没有片刻清闲,总以为自己忙忙碌碌,对方过的还算好就好,然而事实上,恐怕没有谁过的比谁更舒心。
只不过是在对方面前依然一身安稳平安的模样。
——
陶恂没拒绝第二次见面,然后开始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的时候金发碧眼的外国佬k想去射击 ,陶恂以前也玩这个,甚至不要命的时候想过玩把真的,差点没给他爹把腿都给罚跪断了。
楚瑜的枪法非常准,几乎是弹无虚发,抬手的动作利落干净的可怕,能感觉不是玩的好,更像是平时就用的习惯,在射击场上的青年周身气势迫人,就连那本来平平无奇的一张脸都因那气势增色两分 。
吴海洋在场外把准备好的礼物拿上来的时候小郭在外面等他,看见他冲上来胳膊肘刚好撞了一下,把虚虚掩盖的白色鎏金盒子撞开一点,露出里面银色金属质感的半截东西。
“海——”谨小慎微的甚至有些瑟缩的青年一下子僵直了身体,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本来想扯住吴海洋衣裳的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好。
吴海洋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行了,这么多年过去怎么胆子还这么小?对得起楚哥以前教的你吗?这地方你愿意等会儿就等会儿,不愿意就算了,楚哥现在在里边玩了,得有一会儿才能抽出时间来。”
走了两步,又往回看了一眼,眼里的光有几分复杂:“你还没辞职了吧?楚哥让你先呆着,不用忙着辞职。”
他没说的是楚瑜的下一句话,留着兴许还能有点用,白捡来的一个,不用也是白不用。
小郭愣了一下,一时之间并没有想的太过于清楚。
陶恂在糟糕的射击后得到了一份礼物,包装的非常精美,开枪的后坐力震的他手骨都有些微微的发疼,不知道怎么的这些天手不时就会发生细微的颤抖,他动了两次手才假作不慌不忙的打开。
搭在盒子上的手有一瞬僵直。
——奥地利□□17型手 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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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男人可能都有一个关于枪的梦想, 陶恂也不例外。
他不是第一次看见枪,但是这是第一把属于他的枪。
——奥地利□□17型□□。
造价并不昂贵, 好处是方便携带,轻便小巧 ,手感极佳,适合贴身携带。
外国佬操着一口别扭的普通话朝他微笑:“一份小礼物,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喜欢。”
陶恂不太喜欢他绿色的眼睛, 跟传统的审美不同, 那样的眼睛不管怎么看都带着诡谲和狡诈,绿幽幽的像一条浑身冰凉的蛇。
一把真枪。
收与不收一念之间。
握住枪械的掌心冒出一层薄汗,手指都是冰凉,哪怕室内开着终年不休的空调。
国内是不允许私自配枪的,这一把枪从接手开始就是烫手山芋, 甚至能因此直接出事,陶家在陶恂小时候就已经金盆洗手脱身而出,他长大成人期间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商人家, 他是嚣张跋扈气焰嚣张, 但头顶严父,到底没有做出过过线的举动。
——至少在这辈子里,他还从未做过出出格的事。
陶恂把枪转了一个圈,回头冲外国佬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来,这样的笑他太熟悉了, 伪装起来得心应手, 然后用一口流利的英文道谢。
多亏琛哥出去那几年, 他不学无术四年,却因为时常偷偷跑出国看沈琛竟然把英语四六级过过了,天知道他是怎么过的。
射击场里的声音零零碎碎,再往后就是其他玩乐场所,闹到大半夜结束的时候林朝扶着半醉的人出去,身后喧嚣热闹,两个男人就靠着车抽烟。
不是当初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屁孩了,他们在干什么自己都清楚,这种事换以前兴许还有家里长辈可以帮忙兜着,恨铁不成钢的过来骂完再给他们打点,现在不同了,林家早垮了,陶家危在旦夕,多少人等着陶家露出疲软的态势就冲过来扒着皮喝他血呢。
“许四最近怎么样?”许久没人吱声,还是陶恂先开了口。
“挺好的,窝在家修身养性呢,许伯父让他留在国内的要求就是不能随随便便出来晃悠,我听说伯父已经想好了,等年一过就把他轰到乡下去实习,看看第一批春茶成色。”
许家家里有矿,但手里品牌走出来的是一个茶企业,手里几千亩茶园,许魏这个少东家想把位子坐稳,迟早得发配下去亲身实践两年。
陶恂点了下头,往栏杆上弯了下腰,他胃里早疼成了习惯,忍忍就过去了。
许伯父想的周到,等风头过去了再回来,本来就不干他的事儿,自然能送多远送多远。
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所以他更不能叫爸妈知道他在干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林朝抽完了手里的烟 ,没来由的一阵焦躁:“马上就开始了,陶恂,你想好了吗?”
陶恂扯了一下嘴角:“钱都弄进去了,没想好怎么着?不是你找的关系?你放心,陶家但凡没倒 ,以后首都里就有一家必定姓林。”
这是一份承诺,给林朝的也是给他自己,谁都没把握全身而退,只能往前看。
他本不是那个意思 ,可到底还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做出这样的事儿来谁都没把握,但现在回头也就是一个死字,还不如豁出去拼一把,说不定还能起死回生。
军火这方面风险高的可怕,可同样的也是暴利,向国外输送武器弹药和国内购进枪支弹药都需要一个稳定的渠道 ,陶家这些年往外扩展的不错,有自己稳定的输送渠道 ,到底还是在京城里站了一份话语权,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份资源。
第六医院是陶家的私产,和国外一直有着不浅的来往,运送医疗器械的渠道是陶家独有把控,这条名正言顺的通货渠道随时可以悄无声息的在里面加上些东西,不过是陶家掌权的一句话而已。
这条路能够快速聚敛财富,马上换届选举,但结局仍是未知,只能说沈家优势明显,等他将手里这条路子稳固下来,到时候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的。
能救陶家一时之急,也能和另一条道上的扯上关系,以后就算在首都里呆不下去了,至少也能凭借着这条路子出国避难或者迁走,保住陶家一家子和大部分家业。
——但这条路毕竟凶险,走不好是什么结局他也清楚,所以他连爸妈都没告诉,甚至连许魏都不多说,也幸好琛哥出国了。
他没回医院,一个人把车开到了沈琛楼下,沈琛在万里之遥的大洋对岸,当然不可能回家。
沈琛曾经把他家钥匙放到了他手里。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神经变态,认真算一算沈琛走了有一个月了,换以前他能急疯,他跟沈琛就没离这么久过,唯一的那四年他几乎一有时间就往国外跑,他没跟任何人说过,他担心沈琛在国外受欺负,甚至雇佣了私家侦探一直看了他四年。
他了解沈琛的所有,不能看见的时候就看看照片,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琛哥不在身边更好。
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沈琛于他而言就是毒/品,上瘾戒不掉,偏偏明面上还要装的风轻云淡满不在乎。
当初出去的时候压根没想过会走这么久,也没请人打扫,就算想到了,按沈琛那个洁癖的性格也不可能让人过来打扫。
房间里积了薄薄一层灰,夏天刚刚过去不久,秋天的首都已经开始干燥起来,推开门的时候能感受到一股凉意,黑白的房间色调冷肃又安宁 ,一切还是当初沈琛离开的样子。
陶恂把门关上,没开灯,慢慢走到沙发上坐下。琛哥走了太久了,房间里他身上的味道都留的稀少,窗户紧闭,大半夜没有一点光亮,也没什么目的就坐在那儿放空了好一会儿。
手还是捂在腹部的,这些日子里一抽一抽的疼到他自己都麻木了,平时没觉得有什么,这时候一安静下来就跟能要命一样。
好在身上还有止疼药,他没喝水,干咽下去几粒,过了有一会儿才稍微缓过来劲儿。
他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身体能这么差劲 ,也没想过自己竟然这么能忍,以前但凡有半点不顺心他现在就该闹了 ,闹的天翻地覆人尽皆知都是小事,他爸得一边骂一边给他收拾烂摊子,而后琛哥能从工作里分出时间来看他两眼,哪怕眼神再凌厉,最后也都能给他摆平。
晚上就喝了点酒水, 菜都是装饰品,出来就抽烟,这会儿胃疼也是活该,他挺久没有想吃什么的想法了,到了这儿却开始莫名的想念琛哥做的东西。
也不是真想让琛哥做的吃的,就算沈琛在这儿他都心疼琛哥给他下厨,就是身上发冷,想吃口热的东西。
沈琛走之前就不太住家里,厨房里干干净净,冰箱里也没什么东西,陶恂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一把面。
开火的时候陶恂还在想,沈琛那样看着就不近人间烟火的人会做饭真挺神奇的,这整个屋子顶多只能装满一个行李箱,收拾好随时能去任何地方,不像是家倒跟个临时公寓差不多,唯独这个厨房让这儿有点家的意思,让他安心的觉得沈琛不会一言不发的走人。
水煮开了,咕噜咕噜的冒着水泡,翻出来几颗放油的时候炸香的花椒,陶恂往里面放好面又从冰箱里拿出来两个鸡蛋。
没有青菜,他想了想,把冷冻里的肉拿了出来。
没人居住的屋子有点冷清,陶恂不想去祸害客厅,就窝在厨房里蹲着吃面,挺丰盛的,面条上还卧了两个鸡蛋和几块肉。
——虽说鸡蛋打散了还有壳,肉没化冻好切的几大块,肉质也柴,但好歹是口热乎的,他认认真真吃着,把蛋壳和花椒挑出来,完了又把厨房收拾干净,料理台和锅都擦的干干净净,锅碗瓢盆也都放回原位,然后才开了淋浴洗澡。
原本是准备在沙发上凑合一晚上的,可最后他推开的是沈琛的房门。
躺上去的那一刻他真觉得自己变态,琛哥回来非用眼神把他盯死不可,他也觉得自己做的疯魔,大半夜的,趁着人出差信任自己把钥匙给自己,爬上了暗恋的人的床,说出去都恶心人。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做了,他今天做了他这辈子有史以来最冒险的一次决定,做的好能把陶家拖出泥潭,做不好就是万劫不复。
他就是,想琛哥了。
也没敢去占多大地方,就窝在那张床的角落里,沈琛房间还残存着他身上的味道,不是某一种特定香水的味道,陶恂说不出来,但确实觉得安宁。
他心心念念的人曾经和他躺在一样的地方,这是琛哥的房间他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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