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安逸的休养生息几日后,他们就必须一直跑下去,一刻也不能停,一旦停下喘口气喝口水的功夫,就会被身后的狗皮膏药追上。
虽然神魂印记只有两块,但天玄派那么多弟子,而他们只有两个人,耗都能给耗死了。
等天玄派一咬牙许诺出更多的好处,无极宗掌门必然就会逼着他表态证明自己的价值,但杜仲除了一个顾清离,再说不出第二个能让人心动的筹码。
他眼睛盯着空气,问道:“怎么办?”
顾清离缩在袖子里没搭理他。
杜仲就立刻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下,还能怎么办,只能就这么硬走下去。
谁知顾清离自己不声不响了片刻后,突然道:“师尊放下我,出路自然就有了。我不会死。”
杜仲本来心里在认真的合计着以后怎么办,猝不及防的听到这么句话,一句“你放屁吧”险些就顺着吐了出来。
顾清离如果被抓住,确实不会死。神兽受天道庇佑,杀神兽损气运,没有人会那么傻,但他会生不如死。
神兽浑身是宝,但命可不是宝。抓住他的人完全可以把他关起来,拔他的鳞抽他的血,然后让他慢慢养好以便下次再取,做到不毁运可循环利用。
杜仲心道:说的这么干脆,这会又不是你哭喊着叫我的时候了。
杜仲也不知道他迷迷糊糊之间自己撒的娇自己还记得多少,怕损了他面子便一个字没敢提。
顾清离说完这句话还缩在他袖子里不出来露个脸,大约也是口是心非而已。
杜仲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只是曲指探进袖子里抚了抚他的小脑袋,简单道:“我还不至于无耻到你刚救了我,我就扔了你。”
顾清离躲了一下,向袖管更深处挪了挪,没回话。
索性之后杜仲又惴惴不安的等了一周,除了安河每天会过来跟他聊一聊,并没有其他的什么人找上门来,但杜仲知道,这段安逸不会持久。
其实寄人篱下混吃等宰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只是无极宗也不知道是全宗上下勤俭节约还是只因为他是个外来客,每天除了一天给他送两顿饭,什么都不给他拿。
其他的倒还好,只是杜仲上一次沐浴已经是十多天前的事情了。
他初到无极宗的时候就想解决一下个人卫生问题,但是抓着给他送饭的杂役弟子一问才知道,没地方给他拿木桶,想洗澡自己走去池子里洗。
顾清离的状态那么差,杜仲不敢离身,他知道始终有一两个弟子在盯着他,每日便都在揣着他修炼,基本没离开小屋太远过,不怎么做额外的动作,也很少想着沐浴的事了。
但这十多天过去,不说顾清离每天贴着他受得了受不了,杜仲自己已经彻底受不了了。
他等到杂役弟子给他来送晚饭的时候一把拉住了人家,问道:“我身上有些脏了,能不能领着我去一下你们平日里洗漱的地方?”
杂役弟子自然一口应允,把食盒交给他放好后就带着他找洗澡的地方去了。
那地方不远,走了片刻的功夫就到了。
杜仲一被带到就知道不是独独自己没有人给烧水备着沐浴了,岸边整整齐齐的放了四五套无极的校服。
有数名弟子正在其中一边互相泼水嬉戏一边搓洗身子,见来了个生面孔才稍稍收敛了些。
这池子很大,看着是个天然形成的,都没怎么修缮过。水是活水,也不怕里面那么多人同时洗漱把池水给污染了,只是人这么多杜仲就不可能带着顾清离进去凑热闹了。
那杂役弟子天真的问他:“需要我带些洗漱用品过来吗?”
杜仲微笑着拒绝了他的好意,心想:算了算了,再忍忍。
杂役弟子似乎是以为他有什么怪癖不能和别人一起沐浴,觉得他虽然笑着却在嫌弃条件简陋,都不能给他烧好水搬了浴桶在房中沐浴,便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这……我派招收的杂役弟子极少,如有照顾不周还请长老见谅。”
他大约是以为天玄派平日里条件极好,从中出来的修士也都对一些细节要求极高,怕杜仲这段日子过得不舒坦拿他撒气,整个人都惴惴不安起来。
但杜仲还不至于这么小肚鸡肠,他知道无极宗确实是穷,从上到下都穷,但他穷的有道理。
不是因为派内大能不多,掌门不好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就只是开派的尊者不知道怎么想的,把门派紧挨着魔修们开。
修士们虽然视凡人如蝼蚁,但其实很多时候都是依靠着这些蝼蚁的,比如天玄派掌门人住的金殿也并不是掌门大能一挥袖子就有的,而是靠着凡人们一块砖一块砖建起来的。
天玄派修士们替凡人降妖除魔,得到凡人的供奉,凡人越受到迫害越会来求他们,他们能替凡人们解决的问题越多也就越能驱使凡人替他们做事。
但无极宗不一样,出了无极宗,周边基本不是荒山野岭就是废了的村镇。
就算尚且还有些人守着祖宗的基业不愿走,在受魔修的迫害,无极宗也无力去管,他们也不过是挨着魔域勉强能自保罢了。得不到凡人的拥戴和供奉,他们穷的理所当然。
大约也就是因为常年和魔修比邻而居,让他们成为了五大门派中最低调,却也是暗地里野心最大的门派。
无极掌门说他们守着这道门其实也没说错,正魔两道修士之间的矛盾他们都是首当其冲,所以他们也就越发的急于改变这个现状。
比如说拿到点什么可以让他们地位猛增到足以翻牌,改变格局的东西。
杜仲看了一眼那简陋的水池,手指攥紧了袖口,与那杂役弟子道了声别,又默默的走回了自己暂住的屋中。
这一趟来回已经让他认了路,杜仲静静地在房中等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偷偷摸摸的又从房中溜了出来。
这几日被掌门授意盯着他的无极弟子见他每日不过在房中修炼,很少有其他动作,便都开始懈怠了,杜仲很快就发现他们对于自己溜出来的事毫无反应。
无极宗内是有宵禁的,夜路上只偶尔有几队巡逻弟子经过,但他们的修为都不如杜仲,被他轻而易举的就都绕过去了,让他顺顺利利的摸到了池水边。
天上无云,月色把这汪池水映照得波光粼粼的,杜仲扫了一眼,见四下果真无人才大大方方的走到了池边。
十多天没洗澡了,见到池水总是有些心痒的,杜仲轻声问道:“你下去吗?”
没应声,就是不下去的意思了。
龙喜水,但杜仲琢磨着顾清离那么点的条子,大约随便拿个碗倒点水就可以泡大半天了,也不稀罕去池子里游一圈,就又道:“那你在这里等会,我下去洗好了就回来。”
他说罢开始宽衣解带,把顾清离和衣物一起留在岸边,自己赤着身子走进了池水中。
杜仲这幅身躯生的极匀称,宽肩窄腰看着十分紧实,穿着衣服的时候尚且感觉有那么一丝清瘦,一旦脱了衣服却能发现该有的肌肉一块都不少,线条十分干练,但一点也不过分夸张。
他垂眸抬手解开了发髻披在背上,手臂上的肌肉随着动作缓缓收缩了几下。
顾清离从衣服堆里爬出来甩了甩脑袋,默默看了杜仲片刻。
在他破碎虚空之前的那个世界,顾清离有很长一段时间其实是害怕杜仲的,因为总是会被无缘无故的虐待。
那时他年幼不懂事,就觉得可能是自己哪里惹到对方了,一直小心翼翼的都不敢看杜仲。
等他真正敢直视对方的时候,他只看到了一个恶心的臭老头子,所以顾清离其实从来没见过杜仲年轻时的样子。现在月下看着眼前的人,才发现他原来也是如此的耀眼。
前世讨厌的人,这一世仿佛突然换了个人一样,成为了他唯一的依靠,庇护了他这些年。如今他也帮着对方恢复到了最巅峰的时期,倒也算是两清了。
顾清离抖抖须子,突然开口硬生生蹦出来一句:“师尊生的真好看。”
杜仲一回头就看见了顾清离正直直的盯着自己看。
他虽然现在只有那么巴掌大小的一小条,但屹立于衣物堆之巅的时候还是有些难以忽略的。
杜仲这些日子也算是见过些市面了,被同性骚扰过也被看着脸红过之后,就有点草木皆兵的感觉了。
虽然知道这个思路不太对,但是看着那白条子大放厥词之后被人回头看见了,连目光都不知道躲避一下,就觉得有一种老流氓的意思了。
“你这样……”杜仲怔愣片刻,“不太好吧?”
他说完又觉得不大对劲,便补充道:“我自然生的好看。”
顾清离不说话,还是在直勾勾的盯着他看,杜仲下意识的捧起一掌水浇在身上,缓缓搓了搓肩膀上的皮肤,心道:他是在羞我吗?
其实大家都是雄性生物,有些时候比一比看一看互相欣赏一下什么的,也不算事,但前提是不要猥琐的说出来,那样真的会让人很别扭。
虽然顾清离其实不猥琐,但因着他平时废话不多,也很少对什么有过多的主观评价,这会突然趴在衣服堆上蹦出这么一句话,还盯着他看,就显得有点猥琐了。
已经见过些市面的杜仲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缓缓又搓了几下手臂后觉得更加别扭了:“要不你回避一下?”
他看着对方像没听见一样依然大大咧咧在那趴着,便道:“要不还是我回避一下吧。”
此时池水将将漫过他的小腹,随着他撩水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哗啦声,泛出一圈圈带着星星点点碎光的涟漪。
杜仲向下沉了沉身子,转身向池中心游去,最终在对岸找了块石头。
大半夜的没人会来这里,况且他的五感敏锐,如果有人靠近倒不至于察觉不到,便放下心来绕到了石头后面,靠着搓洗起来。
多日来第一次有机会好好洗一洗,不管是心里因素还是别的什么,都感觉身上清爽了不少。杜仲满足的喟叹一声,眯起眼靠着石头又泡了一会。
但他也不至于因此忘了还在岸上的顾清离,不多时便又游回了方才下水的地方。
大约是离了杜仲,顾清离也不敢再明晃晃的在明面上趴着,此时远远看着只见衣物不见白条。
杜仲走上前提起衣物抖了抖,却什么也没抖出来。
第54章
杜仲愣了一瞬, 下意识的又抖了抖,还是什么也没抖出来。
其实顾清离虽然小, 但也是有些重量的,他提起来的一瞬间便觉得太轻了。
顾清离呢?杜仲又不死心的攥了攥衣服后,放出一丝神识四下扫荡了一圈, 什么也没有。
其实根本都不用放开神识,虽然是半夜, 但是就着月光他一眼就可以看清周边的一切,那白条子不见了。
杜仲心口一跳, 心里后知后觉的慌乱起来,有一丝后悔猛然间漫上来:都是个公的, 矫情个什么劲儿?!看你两眼还少块肉了?
他先前不过是被玄夜骚扰过一次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心里时常警醒着,遇上一点不太正常的接触都容易往下.流的地方联想。
但杜仲此时又开始扪心自问起来:顾清离是你带大的徒弟,他又能怎么了你?
刚刚他虽然自己在池对岸泡着, 但也并不是丝毫没有留意这边的动静,事实上他还将一丝神识凝成线留在了周边,以防有人过来的时候他发现不了。
如果不是来了一位他探查不到的大能修士, 那就是从未有人经过过, 顾清离倒不会是被人掳走了。
杜仲虽然心中焦急, 但也不至于傻到大声叫对方的名字。他快速烘干了身上的水, 穿好衣裤鞋袜,盘腿坐在地上束好发后等了片刻,依然不见那白条子出现。
他可能是自己走了, 杜仲慌乱的想,但他那么弱自己在无极宗乱跑这不是找死呢吗?
这时之前顾清离说的那句“师尊放下我出路自然就会有了”突然出现在杜仲心头,他只觉得眼皮一跳,心想:这孩子不会是抛下我自己走了吧?
杜仲知道再等也是等不到的了,况且他本就不宜在外面停留太久,立刻快速的在黑夜的遮掩下从小路穿梭而过,回到了他寄居的地方。
逢此变故他心绪不宁,再不能好好的入定修炼了,觉也是睡不着的,他便端坐在榻上,眼睛盯着窗子胡思乱想。
这一捱就直接到了第二天天亮,杂役弟子照常送来了早餐之后,安河却没有按时前来,一直等到了中午杜仲才见到了对方。
杜仲不敢声张自己丢了东西之类的事情,此时见安河脸色不大好便率先问道:“怎么了?”
“一大早的……”安河苦着脸哼了一声,“早课的时候有三位师兄没来,师尊就派人去叫,结果没叫到人,便让我们在全宗范围内开始找他们,一直到现在都没找到。”
顾清离晚上才不见的,今天无极宗就丢了人,杜仲听了眼皮一跳,不动声色的问道:“他们没留神魂印记之类的?”
“留了。”安河抬手揉了揉鼻子,“但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看的,只有掌门能进金顶去找神魂印记,进去后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杜仲抬眼扫了他一下,又问:“那你这是偷偷跑过来偷懒呢?”
安河立刻道:“我这是担心杜前辈,师兄们早课的时候都见过了,唯独不知道杜前辈怎样。我怕杜前辈出事,就赶快过来看看了,没想到杜前辈居然这么看我。”
他看着就像是一只突然被踩到了尾巴的猫,这样子还有点搞笑,但杜仲心里难安实在笑不出来,便扯扯嘴角强行算是笑过了。
安河没看出来他的不自然,抬头捋了捋额头上垂下来的几缕发丝,抱怨道:“这都一早上了,就没消停过。”
杜仲心不在焉的听着他又说了两句,才问道:“不见的是什么人?”
安河便道:“和我不是一个师尊,我跟他们也不是很熟,没什么交集,不太清楚。”
杜仲点点头刚要再问两句,却听到又有人敲了两下门。这个人也不等屋中人应声,便径直推门走了进来。
是无极的大师兄,他此时沉着脸,脸色和那一身黑衣有的一拼。他快步进屋扫了两眼,才道:“杜长老,掌门请您过去一下。”
杜仲点点头从榻上下来走到对方身边,大师兄又回头瞥了安河一眼:“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
安河自然是听到了,却碍于杜仲还在场强行忍下了,只轻声嘀咕道:“我是来关心杜前辈的。”
此时无极宗的掌门正背着手在金顶大殿前等着他们,面色一如既往的严肃到死气沉沉,大师兄带着杜仲不多时就来到了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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