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掌门睨了他一眼没说话,只突然靠近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别着的小刀向他脖颈处划去。
他的动作太快了,杜仲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躲就觉得脖子上刺痛了一下,被对方划出了一道小口子。
无极掌门伸手用指腹沾了点血,凑到唇边舔了一下,不清不楚的又“嗯”了一声就退回原地,不再看他了。
伤口不怎么深,但是也在流血,弄脏了杜仲的衣领。安河见了忙掏出一方帕子递给他,杜仲道了声谢后接过来,面无表情的按在了伤口上。
他看出来了这其中带有几分试探与警告,便觉得心里更加不安起来。
此时突然有一名无极的弟子大步跑上金顶,凑到掌门身边道:“已经找到了。”
掌门闻言点点头:“带过来吧。”
杜仲瞥见那弟子手中拿着三块木牌,但都已经从中间断裂开来,看来是那三名没来上早课的弟子已经死了。
片刻后就有数人用衣服兜着三具尸体抬到了他们面前,放在了地上。
杜仲扫了一眼,只见这三具尸体都略微有些干瘪,像是丢了些水分,面上灰白的吓人,活像糊了层石膏。
这样的尸体他先前还在天玄派时见过,那会顾清离血脉刚觉醒,泄露出的妖气引来了天玄弟子,他们当时抬过来的尸体就是这个样子的。
这是被吸干了修为和精血的尸体。
难怪方才无极掌门要取他一点血,原来是在判断他的身份。
无极掌门冷着脸看着那三具尸体不说话,脸上一时也分辨不出来喜怒。
他不说话自然有人会说话,那声音听着不亢不卑的:“掌门以为如何?”
杜仲这才注意到原来有数名天玄派的弟子也正逗留在此处,因为他们都不认得杜仲这幅模样,才没有对他做出什么反应。
“我无极宗已经开启了护山大阵,乱七八糟旁的东西自然是进不来的。”无极掌门还是双手背在身后,顿了顿冷淡道,“只放进来过贵派弟子,就出了这种事,是不是应该有所交代?只好先冒犯了。”
他说罢杜仲就猛地感到有一丝慑人的威压自无极掌门身上传来,叫人本能的不敢动弹。
有一丝神识快速在他们身上扫荡而过,特意在那方才发话的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被大能的威压和神识扫过,很容易会动摇心境,于修行不利。况且因为修士的家当多是随身携带,所以贸然去用神识往其他修士身上扫是很失礼的行为。
几名天玄核心弟子平日在派内不说横着走,也是尾巴翘到天上,自恃和普通弟子完全不一样的,大约之前从来没有被这样无理的对待过,当下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杜仲看着他们那死妈脸心里莫名有些暗爽。
索性顾清离此时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无极掌门的探查除了使杜仲感到不适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
扫荡一圈无果之后,无极掌门收好了神识,对那几名天玄弟子道:“我派内出了这种事,也实在是让我心里很煎熬。就只能委屈几位师侄在我派暂留些时日,等查出是何人所谓后再行离开了。”
天玄弟子听了不满道:“掌门的意思是我派弟子会在贵派兴风作浪?”
无极掌门看着天玄弟子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当下就指使着其他弟子给他们安排暂住的地方去了。
杜仲见众人依次被掌门安排着去做各自的事情,慢慢散开后,也想告辞离开,却突然被叫住了。
这位掌门大能背着手站在大殿前,背影略显消瘦,单薄的肩膀在高耸的金顶映衬之下显得更加渺小。
他俯视着阶梯之下来来往往的弟子门人,面目逐渐柔和下来,眼里显出一丝空茫,背对着杜仲道:“你知道么?有些人只要管好自己就好,但有些人却要承担更多,需要想的也就多了,但所思所想不过是让大家都过得更好一些。”
他说完就侧头盯着杜仲看,似乎是在等杜仲说些什么。
杜仲想了想,觉得他是在暗示自己什么,便先顺着他的话赞了两句,才道:“我们在秘境中见到了神兽的遗骸,魔尊拿走了一部分回去复活,但一直没怎么成功,因为神兽的魂被我徒弟吞噬了。”
掌门一挑眉,问:“那你徒弟呢?”
杜仲胡扯道:“吃了。”
“吃了?怎么吃的?”
杜仲:“煮着吃的。”
无极掌门背在身后的手捏了捏自己的指节,没说话,杜仲就又道:“但是您也看到了,威力不是很大。”
“魂呢?他们因为这个在追你?”
“是,消化掉了。”
掌门似乎有些无话可说,不再看他,把目光转向了半空中,片刻后才出声:“那你知道现在派内的妖物是什么东西吗?”
杜仲立刻答道:“叛逃出门派后我与我派修士曾撞到过一次,但当时有狐妖作祟,阻住了我派修士的步伐,我才得以逃脱。现在大约是有妖修尾随着他们进来了。”
掌门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你先回去吧。”
杜仲与掌门告辞后便自行离去了。
虽然他觉得十有**就是顾清离做出了吸别人修为的害人行径,但这一刻他心底里却没有什么大道理,更没有什么应不应该正不正义。
他只是单纯的在担心着顾清离,希望对方离了他也不要被别人抓到。
是夜,杜仲一个人默默的坐在榻上修炼。他此时心绪难平,总是下意识的想摸一摸袖口或者胸口,然后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门被无声推开的时候他就睁开了眼,对方隐藏声息的手法并不高明,勉强躲过了巡逻弟子,但还无法逃过他的耳目。
屋里没有点蜡烛,但是外面天空晴朗无云,就着那一点光亮还是可以看清楚房中一切的。
杜仲不知道大半夜的为什么会有人来找自己,就静静看着推门进来的少年片刻,见对方不说话才问道:“宵禁呢,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来的人正是安河,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站在门边看了杜仲片刻,才咬了咬嘴唇走过来,杜仲见了便道:“坐。”
安河依言坐在了杜仲身旁。屋门没关,外面静悄悄的也不见人,他盯着一地银白月光片刻,才低声道:“我心里想着事晚上睡不着,之前好几次想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让杜前辈给堵回去了。”
杜仲侧头看了看他,笑道:“你这都半夜来找我了,要是完全无法克制你就说吧,我听着呢。”
安河没看他,抬手抹了下头发,迟疑道:“杜前辈其实是带着顾师兄一起来的吧?”
杜仲心头一跳,面上却没表现出自己被吓到了,只是眨眨眼没说话。
他完全想不到安河是怎么瞎猜到这个地方的,等了片刻见对方没下文了才回道:“你顾师兄那么大个人,我带没带你看不到?”
安河没理会他这句话,只是盯着外面的光亮歪了歪头:“之前顾师兄有些行径和能力都没有对我遮掩太多,比如他对于妖修的感知和震慑力,还有一些旁的事,我就有一些猜测了。”
“我那日随着顾师兄出完任务回天玄,顾师兄说他要闭关,然而没过两天我就被不明不白的请出天玄了。我走得慢,回头的时候看见有个白色的东西冲天而起,很快就不见了,那就是顾师兄吧?”
杜仲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一言不发,安河也不在意,向后仰了仰用手撑住床榻:“那日我们三人一起,那…额…把剑之所以没给我也没给杜前辈,是因为只有顾师兄才和他们是同族吧?”
杜仲只好笑道:“瞎想什么呢?哪那么好的事。”
“好事?”安河轻皱起眉头,“我听说杜前辈因为这个在被追杀,不得已才来了无极宗,现如今连师尊也想把前辈再交还给天玄。”
“我知道杜前辈不好直接回答我,我也没等着回答,”安河说着坐直身子,从怀中拿出一个乾坤袋和一块小玉牌,“这是我送给前辈和顾师兄的礼物。”
乾坤袋里装的是什么杜仲不知道,但是这块玉牌他看的出来,是出入结界的令牌,这是在帮他们偷跑出去。
“给我?”杜仲没接,只是盯着对方看。
“虽然顾师兄也许做过危害我师门的事,”安河扬了扬手示意就是给他的,“但我可能很自私,一来我也跟他们不是很熟,不如和杜前辈熟;二来我是觉得,如果不是被逼无奈,顾师兄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就因为顾师兄身上长着点好东西,师尊和师叔们平日里满口的道德仁义就都没了。如果只是抢些身外之物也就算了,居然连顾师兄身上长得肉都想抢,我实在是无法理解。我……我想不明白。”
杜仲没想到他心里居然有这种想法,这么天真,盯着他无言半晌后才道:“你是个好孩子,谢谢。但他现在确实不在我这里。”
安河以为他是信不过自己在矢口否认,却见杜仲从他手中接过乾坤袋和小玉牌后叹了一声:“那小子怕连累我,偷着自己走了。”
安河转头就着月光仔细看了看他;“可是顾师兄自己出不去无极宗的。”
杜仲“唔”了一声没发话,安河就不再看他了,又天真烂漫的问:“师长们平日里总会讲些大义什么的,但现在看起来不过如此,杜前辈以为如何?”
他人说的冠冕堂皇的好听话对于安河来说确实是不过如此。知道宝藏近在眼前却不动歪心思,也不知道该说是难能可贵还是人傻钱多了。
杜仲想了想,抬手揉了揉安河的脑袋:“别愁眉不展的,想吃你顾师兄肉的是我天玄掌门,又没你师尊什么事。”
第55章
安河的头被他揉动的动作带着歪了歪, 但还是轻皱着眉头,看来依然有些难以释怀:“杜前辈你真好。”
杜仲停下动作挑挑眉:“恩?”
“我挺羡慕顾师兄的。”安河歪着头道, “如果是我的师尊,他不可能管我死活。”
其实平心而论,他这话说的没错, 并不是每位师尊都会像杜仲一样重视这段师徒情重视到如此地步,甚至有些到了无底线包庇的地步。
那种哪怕对方已经可以自立了, 也要在心底里时时惦记的偏执。
但谁家师尊对徒弟好这种事,说到底也没什么可比的, 毕竟安河不是顾清离,没那么倒霉的人生在等他。
“那是因为他是一派掌门, 受他庇护的人太多了, 而我能力低微,只能庇护你顾师兄一个人。”杜仲便笑着收回手,从榻上站起身, 如此解释道。
他不知安河心里最深的地方在想什么,但直觉自己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便先行告辞:“那我就先走了。”
安河坐在榻上没动, 在心里品了品个中滋味后才道:“天玄来的前辈们现在正被师兄看管着, 如果杜前辈成功带着顾师兄逃出去了, 我会想办法帮忙阻拦一二。”
杜仲回头看了他一眼, 心中因为他的话软了一块,道了声谢后敛起气息出了屋,一路飞驰到无极宗靠近荒林那一侧的边缘, 从怀中掏出之前小白留给他的白海螺放到唇边一吹,便发出一阵如同放屁一般的神奇声响。
虽然小白说过他们不方便进人类的大门大派,但此时杜仲有事相求,想来他们也不会不来。
果不其然,一炷香时间后,就见有一条大白狗一样的白色生物踏着月光自荒林中率先向杜仲的方向跑来。
这生物正是大白,原来她已经追过来了。此时她看起来依然是蓬松洁白的样子,跑动的姿势也颇为轻盈,看着并没有带什么伤。
她身后跟了一群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小崽子,是她们族群的那些后辈们。
杜仲将小玉牌拍在了护山结界上,替他们开出了一个可通过的洞。
大白在结界前就停下脚步坐了下来,竖直耳朵歪了歪脑袋没有钻进来,小白却轻盈的一跃而起窜到了杜仲身边。
他背起耳朵绕着杜仲的裤腿来回蹭了两圈,才伸直了小腿人立起来,扒着他人模人样的问候道:“几日不见甚是想念。”
杜仲看着他狗腿子的样子直发笑。
大白此时已经并着爪子端坐好。她被小白带到这里似乎是极其不情愿的,过了好半晌才问道:“大人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吗?”
杜仲便收起笑意,皱了下眉:“我徒弟跑丢了,想请你们帮我把他找出来。”
“怎么会跑丢了?”大白坐在那抖了抖耳朵,尾巴在地上来回摆了摆,沉吟片刻才不怎么情愿的应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味道的,大人有什么他的贴身之物吗?”
杜仲迟疑了一下,顾清离变成那副样子了哪里还有贴身之物?
这时小白终于放开了他的裤子,用尾巴圈着自己,后背紧靠着杜仲的小腿,坐直身子后弹了弹尾巴尖:“我知道他的味道,他身上有一股子鱼腥味,像是海鱼。”
顾清离身上有海产品的味道?杜仲下意识的皱了一下鼻子,他还真没仔细闻过。
他从袖中掏出先前挨着顾清离一起放的乾坤袋递了过去:“你闻闻看是不是这个味道。”
小白探头凑过去抽动了几下黑鼻头后打了个喷嚏:“没错就是这个味道……海鱼。”
杜仲闻言一皱眉,他虽然之前不会无聊到像犬科动物一样捏着顾清离或者乾坤袋来回闻,可这会被小白提及,心头好奇,就也拿起来凑到鼻边嗅了一下。
但大约是他的嗅觉还没灵敏到那种程度,只隐约闻到了一丝很清新的海水味,杜仲猜测这可能就是顾清离身上的味道。
这味道淡淡的没什么腥气,还挺好闻,也不知道小白是怎么闻成海鱼的。
大白在小白和杜仲之间扫了一圈,两只前爪在原地踩了踩,才迟疑着对旁边的小崽子“嗷呜”了一声后道:“拿来给孩子们闻闻吧。”
杜仲瞥了一眼那群此时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小崽子们,上前一步俯下身,捏着乾坤袋在他们鼻子下依次扫过。
小崽子们像猎犬一样左右扭动着鼻头凑过来,发出嗅闻的声音,还有几只追着袋子不放,非要多闻两下。
有一只已经扑过来扒住他了,杜仲手腕一顿,那几只小崽子就一扫先前的乖巧,全扑上了杜仲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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