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女眷都笑开了,沈砚 当众被长辈戳穿心思,也不觉得羞,脸皮厚如城墙,直接用沉默来间接承认了。
可是苦了一开席就被婆婆拉过来敬酒的黎百草了,酒精加上害臊,那小脸儿红的,水蜜桃儿直接突变成了一颗圆圆的山里红了……
热闹哄哄的喜宴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新郎官儿沈碣为了陪好客人们,喝了好多酒,在送走最后一桌客人之后,眼神都有些乜了。
二姨娘胡玉秀这边也刚送走了那些平日里打牌或是听戏时特意去结交的豪门女眷,眼见儿子散了席却仍然站在院子里,就赶忙叫过两个小斯来,扶着沈碣,把他送回了洞房。
洞房里,红绸子扎满了钢制的床架,虽然已经有了明亮的电灯,却还是为了应景儿,燃着两根碗口粗的红烛。
新娘子张瑞蓝头上还盖着鸳鸯戏水的大红喜帕,就那么坐着,一动也不动,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你都会觉得她应该只是一个画里的人。
沈碣是醉了,但是醉的并不彻底,从十五六岁就被他娘以“以后肯定用得到”为理由逼着学喝酒,这么些年下来,他的酒量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下人们把沈碣送回洞房,说了一句“祝二少爷和二少奶奶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就颇为知趣儿的出去了。
沈碣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那个坐在他的床上的,跟他一样从头到脚一身红的身影,没人知道,他有多希望伸手掀起红盖头,盖头下是那个他三年前就想娶过门的女人。
沈碣直到走过去的时候心里还存着一丝自己都知道不可能的幻想,直到红盖头被掀起,露出来的是一副他从未见过的面庞——
原来母亲并没有夸大其词,这个张家小姐,是真的很漂亮。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藏着无尽的羞怯,粉嫩嫩的脸颊,因为他的注视而生出两坨肉眼可见的绯红。
刚才隔着宽大的喜袍也没看出来是胖是瘦,现在透过这么一张标准的瓜子脸,就可以想见与这一张脸同属于一个主人的那副身躯,是怎样的窈窕婀娜。
很好!秀色可餐总比食难下咽要好的多了……
沈碣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这辈子爱的就只有陆静怡一个人,但他自从答应了和张瑞蓝的这门亲事开始,就从没有想过要为他和陆静怡的感情守身如玉。
做戏就要做全套,他不做一个二十四孝好相公,要拿什么筹码去获得岳家的支持呢?
所以,他以后会对这位张家小姐很好,作为一个相公该干的事,他一件也不会做的比别人少——至少在他的目的达到之前,他不能让张瑞蓝发现,他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个女人。
……
同一时间,沈砚和黎百草的卧房里……
黎百草顶着一张山里红的小脸儿在床上盘腿大坐,正对着面前放着的四个大大的盘子吃的贼香。
沈砚坐在一旁,满脸无奈又自责的看着自己媳妇儿跟个小仓鼠似的一口接一口的吃着摆在他面前的大枣儿、花生、桂圆儿、莲子,还得时不时的把手里的水杯举过去,把水喂进那张忙忙碌碌的小嘴巴里一点儿,生怕他的宝贝媳妇儿把自己给噎着了。
沈砚一边哄着酒醉的媳妇儿,一边回想起了刚才和他娘的对话:
沈砚陪着他爹送走了大部分宾客之后就摘了个借口去了他娘住的小楼。
他知道,他娘一定不会做出对黎百草不好的事,但是他还是想去问问,问问他娘今天硬拉着黎百草去陪那些阔太太喝酒的理由。
他进屋的时候他娘正在喝解酒的酸梨汤,他看的出来,他平时滴酒不沾的娘,今天晚上也没少喝。
“我就知道,你忙完了一定会过来!”
沈砚听到母亲和他说的这句话的语气里又带出了多年来只有在他们母子俩单独相处时才会有的轻松和惬意,不免觉得这样的母亲,真的让他好心疼。
小时候,他总是很不理解他娘,不理解为什么她不能多关注他一点儿?为什么她照顾爷爷奶奶和弟弟妹妹的时间,永远比陪他的时间长?为什么她明知爹爹总是亏待她,却一声委屈都没说过?为什么她面对姨娘们争宠甚至挑衅,可以像没看见一样?
直到那次,他被绑走了五天五夜后再回到家,他看到人前永远克制、端庄的母亲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他哭的像个孩子一样,他听到母亲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要是你回不来了,娘也不活了!”
那一刻,他终于理解了之前那些他不能理解的事——他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让他能够在沈家站稳脚跟。
在这个比虎穴狼窝安生不到哪里的家里,他们母子俩除了靠着爷爷奶奶的坚持而得来的,这看似光鲜的正妻嫡子的身份之外,再没有任何的靠山。
如果不是他娘这些年里里外外的替他爹操持好像乱麻一样的家事,让他爹觉得他娘这个大夫人做的格外称职,从而对他娘越来越倚仗,也许他们早就在沈家的“群狼环伺”中,被啃的连渣都不剩了。
也就是从那次被绑架回来以后,沈砚开始努力做两件事。
第一,他开始每天起早贪黑的跟着母亲给他请来的师傅学习功夫,他暗暗的在心里发誓,他一定要用自己的拳脚,保护好他自己和他爱的每个人。
第二,他开始在读书和练武之余,抓住一切机会跟在他爹身边学习怎么做生意,因为这样不仅可以让他自己更有长进,也能让他爹意识到,他这个嫡长子真的是一个可造之材。
沈砚决定不再让他娘一个人去孤军奋战,既然这是他们母子俩的命运,那么就让他和他娘一起携手并肩吧!
……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让百草去陪人喝酒?”
大夫人的问题拉回了沈砚的思绪,可是这个时候的他,却因为心里对母亲的愧疚和心疼,一个字也问不出来了。
李玉娘见儿子不说话就自己接着往下说了:
“你也知道胡玉秀为什么非要让沈碣娶张家的女儿,还娶得这么火急火燎。
她无非就是想让她的儿子能在沈家站的更稳,同时也盼着她的儿子能尽快为沈家生下个长孙。”
第42章 你是不是该赔我的洞房花烛夜(2)
“她不用盼的,沈碣只要不废物到沈磊的孩子都出生了,他还没有在他媳妇儿的肚子里种出一棵草来,沈家的长孙就一定是他们二房的了。”
沈砚沉默了半天,终于接上了这么一句话,却没想到他话一出口,就把他娘逗得前仰后合。
“你个臭小子,不用再变着花样儿的跟我这儿抖机灵了,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你那个宝贝媳妇儿。
你放心吧,我是不会强迫你给我生个孙子出来了,不过你再护着百草,也不能一点儿都不让他接触其他人啊!
他是沈家的大少奶奶,将来早晚有一天会接过我手里的担子,而且你们就算不能自己生孩子,以后也必定是要过继一个的,可是,你看看百草,他现在自己都还是一个小孩子呢,他怎么去带孩子啊?
你不从现在开始一点一滴的让他锻炼着做一个合格的夫人,你让他以后面对内宅里方方面面乱七八糟的事可怎么办啊?
我今天之所以拉着百草陪我去敬酒,就是让他去看看,那些个豪门夫人都是什么样子的。我真的你看他喝酒肯定会心疼,可是砚儿啊,爱,可不是一味的保护啊!”
沈砚被他娘的一句话给敲打的脑袋里翁的一声响。
的确,从成亲以来他就一直都把黎百草保护在他自己的羽翼之下,他几乎是在刻意的阻止黎百草去接触那些连他都觉得恶寒的现实。
他始终觉得自己娶了他,断绝了他为人夫为人父的机会,还把他拉进了沈家这个大染缸,这样已经很自私了,所以他必须拼尽全力,保护好他的小媳妇儿,如果可以,他宁愿他的百草永远不懂那些人际交往中的尔虞我诈,宁愿他永远快乐,永远天真。
可是,他这么做也许真的不对,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百草至少要有自我保护的意识,他不能用爱他的名义,阻断了他自身成长的可能。
……
沈砚从他娘那里回来就看到他媳妇儿在床上“正襟危坐”,然后不停嘴的吃,那架势,就跟精卫填海似的,问了他们院子里的丫鬟才知道,这四大盘子的吃食是他们家大少奶奶喝完酒回房间的路上,一看见前厅的桌子上摆着这些,就喜欢的不得了,特地吩咐她们几个给“偷”回来的!
沈砚觉得一阵无语,他这也是第一次看到黎百草喝醉的样子,平时这小家伙虽然遇到好吃的东西也好多吃那么几口,可也从来没为了一口吃的,当过“小毛贼”呀!
“媳妇儿,咱们不吃了好不好?你都吃了好半天了,再吃下去就该积食了!”
沈砚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拉住了黎百草还在剥花生的手:
“你要是喜欢吃这些,相公明天就叫人去多买回来一点儿,相公剥给你吃,好不好?
你不是一直都跟我说睡前不宜吃的过饱吗?你看看那门口的西洋钟,这都几点了?咱们赶快洗个澡睡觉了,好不好?”
“我不要,我还要吃,凭什么他们成亲的时候有这么多好吃的,咱们成亲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啊?
我就要吃回来,来,给你一把,你跟我一起吃!”
黎百草说着,抓了一把大枣儿放到了沈砚手里,然后又开始动手去剥桂圆。
沈砚这回是真的彻底无语了,弄了半天,这小祖宗是在计较这些事儿啊,他平时也不是什么掐尖儿善妒的人啊,怎么这一喝多了还心里不平衡上了呢,还是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上。
“媳妇儿,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成亲要准备这大枣儿、花生、桂圆儿、莲子啊?”
沈砚把手里的一把大枣儿放回盘子里,开始对着他媳妇儿循循善诱。
“不知道啊,可能就是因为好吃呗!”
黎百草把刚剥开的桂圆儿放进嘴里,傻乎乎的回答。
“不对,相公告诉你啊,成亲放这四样东西是为了取一个好彩头,大枣儿,花生,桂圆儿,莲子,合到一起就是“早生贵子”的意思,这是一种对新郎新娘的祝福,咱们俩成亲的时候其实也准备了,只是那个时候,你蒙着盖头,没看见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爹连这个都偏向二姨娘和沈碣呢,既然咱们俩当初也有,那我不吃了。”
黎百草说着拍了拍吃东西弄的脏兮兮的两只小手。
沈砚听了黎百草的话,一下就愣住了,他从来都没有在黎百草面前抱怨过他爹对他们母子没有对二姨娘母子好。
他以为他这个天真单纯的小媳妇儿根本就不会在意的这些事呢,没想到他都知道,而且一直在心里为他鸣不平,只是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今天这是喝醉了,就把他的这份小心思表达出来了,还是用了一种这么招人疼的方式。
沈砚上前一把把这个知道心疼自己的小媳妇儿拉到离自己更近的地方,几乎是鼻子贴着鼻子的问他:
“宝贝儿,这个“早生贵子”先放在一边不说,你相公我还有另外一件特别委屈的事情,你看看能不能帮我解决一下呢?”
“也是,这早生晚生的,咱俩也用不上,你说吧,还有什么委屈的事儿,今天你媳妇儿我都给你解决了!”
黎百草是真的喝醉了,说话含含糊糊不说,平时根本就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自称,现在都敢拍着胸脯说的趾高气昂了。
沈砚强忍着笑,继续“善诱”道:
“人家成亲都有洞房花烛夜,可是咱俩成亲那天呢?那么大一张床,一人睡一边,中间跟隔着楚河汉街似的,那天可把我给委屈坏了,那你说,你现在是不是也应该赔我那一夜的洞房花烛啊?”
沈砚说完直接拉过黎百草扑倒在床上,四大盘子的“枣、生、桂、子”随着他们俩的动作,呼啦啦的撒了满床,黎百草用手推着在他脖子上乱咬的那个脑袋,急切的喊:“哎呀,你等一会儿啊,好吃的……都给压坏啦!”
整整一个晚上,好吃的压没压坏,我们不得而知,反正拍着胸脯自称是沈砚他媳妇儿的黎百草肯定是累坏了,要不然,第二天早上,他们的新弟媳妇儿张瑞蓝在敬茶的时候,我们一向准时的沈家大少奶奶怎么会姗姗来迟呢?
沈二少奶奶的敬茶仪式进行的很顺利,这次没再赶上哪个夫人生孩子,除了给五姨娘敬茶的时候不知道是她们两个谁不小心,打翻了茶碗,而不得不重新倒一晚之外,压根儿都没有什么小插曲可以说。
敬茶仪式完成之后,全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顿饭,整顿饭吃下来,除了沈砚和沈碣像比赛似的往他们自己媳妇儿的碗里夹菜之外,最值得一提的应该就是上次直接开口跟他爹要财产没成功还被骂了一顿的沈磊了。
也不知道是上次被骂了一顿后回去想了这么一段时间,有一些开窍了,还是得了什么“高人”的指点。
反正沈磊这次不再直接跟他爹要房要地要商铺了,而是提出要停止课业,专心跟着他爹沈万年学着做生意。
就连被沈万年拒绝了一次之后,进一步说服他的理由,都
好像事先准备好的一样——说的特别顺口儿:
“爹,儿子已经这么大的,不能还整天只知道享乐而不懂得付出了。
您上次说的对,大哥和二哥在我这个年纪都已经开始给咱们这个家做出贡献了,而我现在还就知道花着家里的钱,过我的阔少爷的生活呢。
所以,我就更不能再这么心安理得的坐享您和哥哥们的劳动成果了,我也要靠我自己的努力,为咱们这个家创造一些价值,啊呀,爹爹,你就成全我这一片孝心吧!”
一番话说的几乎是滴水不漏,弄的沈万年都没有办法再继续反对了。
沈万年答应沈磊,过两天带他出去试试,正在努力扮演新好相公的沈碣,一听他爹的这句话,给他媳妇儿夹菜的手都停下来了。
沈砚倒是觉得这件事没那么值得在意,吃完饭,他就一手扶着娘,一手牵着媳妇儿,回他们自己的院子里了。
……
千娇阁里,沈兰心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林倩始终害怕留下个什么后遗症,非得让黄医生再多来治疗几天。
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沈兰心对这个黄医生和她那个虽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却没有多少实质上的沟通的大嫂都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激之情和亲近感。
尤其是对这个英俊帅气又对病人认真负责的黄医生,似乎除了感激和亲近,还有一些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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