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顾知白停住了脚步。
陆司语吸了一口气,“我小时候,家里曾经出过一件事,那时候我和我哥哥失散了。我一直以为,我哥哥可能早就已经去世了,最近我才知道,他可能还活在人间。”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抬头看向顾知白。
可能接近白鲸,他们所获知的,年龄,情况都相符的,目前也只有顾知白这一个人,陆司语不是没有想到过那种可能性,他无法通过推理得出结论。
上一次他见到顾知白,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还有一种奇怪感。再从南鲨岛回来之后,这种感觉越发加强,但是他还有一些事情想不通。
那就不如……当面问问他。
两个人站在南城市局侧门内的小院子之中,相隔仅仅一米,陆司语的声音不大,有些轻微发颤,他看向顾知白,眼眸深邃。
“我想问你,你是不是我哥哥,或者你是否认识我哥哥?”
顾知白听到了这个问题,抬起头来,有些错愕地看向他。不过这错愕也只是瞬间而已,他很快又开口道:“我不是,陆警官,你想多了。”
陆司语不是没有预料到这种回答,那么这句话的含义可以有几种情况。
第一种,他真的不是,是他判断错误,甚至顾知白和白鲸都没有关系,他的那些出现,只是巧合而已;第二种,他是,但是他不想和他相认;第三种,他是,但是此时不能相认。
顾知白的眼睛往旁边扫了一下:“陆警官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还想问你几个问题。”陆司语眨了下眼睛声音平静地继续道。
顾知白哦了一声,靠在了一旁的墙上,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香烟问陆司语:“不介意吧?“
陆司语摇摇头。
顾知白便把烟点燃,自然而然地叼在了嘴巴里:“那你可要快一点了,等下我的司机就要来接我了。”
陆司语问:“顾总,之前敬老院的事,还有最近鱼娘娘的事,真的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顾知白吐了烟圈笑了:“你们查到这里,说白了,还是没有证据。”他顿了一下道,“我知道,你们怀疑,我和一些人有关系,你们想要寻找操纵这一切的人是谁。”
顾知白继续笑着,远离了监控,他的动作和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阳光下,他的眉目俊朗:“可是,人证,物证,口供,你们什么也没有。你们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敌手是谁。甚至于,你们知道了谁是你们要找的人也全无办法。他站在你们的对面,你们也做不了任何事。”
陆司语低下了头,他明白,顾知白说的是实话。
现在,他们被困住了,缺乏一个突破口。
在现代的法律社会,就算推理逐步完善,一切能够讲述合理,但是没有证据,就不算是有罪。
长久以来,白鲸一直在尽力做到这一点。
无论把顾知白叫过来多少次,都可能是这个结果。
即便凶手近在眼前,也无法抓捕。
他们能够靠什么证明白鲸和一切事情有关联呢?
目前所有知情的人都已经死去,所有物证也没有办法连成证据链。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困顿在一个迷宫之中,明明知道出口只有一墙之隔,近在咫尺,就是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我们已经在努力地查证。”陆司语低垂了头,轻轻眨了眨眼睫,而且,已经有那么多人因此牺牲。
顾知白弹了弹烟蒂轻笑了:“但是,找到什么了?没有效率的负数累加,并不会让结果变成正数。你们还没有找到钥匙,尽管它可能近在手边。”
随后他又吸了一口烟,吐出了烟圈,眉头微微皱了道:“这个世界上,让人看不惯的,在法律边缘或者是法律之外的地方多去了。那天不过是几百人,就能够把市局围了,如果是上千人,上万人呢?去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面对强大的敌人,就是以卵击石。”
陆司语抬起头看向他问:“那顾总认为,如何才能够击败强大于自己的对手?”
顾知白看向他道:“蚂蚁想要打败大象,那是天方夜谭,也是白费力气,依我看,就不要折腾了。”
顾知白虽然说的话有些不中听,但是他的语气里没有讥讽之意,他的语调非常平和,甚至和蔼,像是教导学生,指出错误的师长。有那么一会,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唯有顾知白手中的香烟,随着呼吸明灭。
陆司语想了想释然道:“这次叫顾总过来,是配合警方的调查。我们并不想要马上指认什么。而且,每一次的审问,都是了解彼此的过程。”
“你好像比上次见面时,成长了。那时候,你恨不得把我直接指认为幕后黑手。”顾知白笑着说。
陆司语道:“感谢顾先生的配合,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们能够找到真相。”
“那,祝你们好运。”说完话,顾知白把手里的烟蒂捻灭在了一旁的墙上,扔于墙角,转身向外走去。
陆司语走到小门口,用自己的门卡刷了一下,门就滴地一声应声而开。
顾知白浅笑着对他道了一声谢,随后转身离去,马路的对面不知何时已经停好了一辆车,见他出来,打了一下双闪。
顾知白坐上去,那车就发动,渐渐远去。
陆司语看着这一切,却不急着离去,他走回到了刚才和顾知白谈话的地方,然后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那枚烟头放入了物证袋中。
等他再走回观察室,宋文已经在等着他,看到他进来就抬起头问:“聊完了。”
陆司语嗯了一声,把袋子递给了宋文:“宋队,帮我查验一下DNA,然后和我的做个对比。”
第185章
上午十点, 宋文把车停在一处红墙的外侧,道路两边种的都是高大的银杏树, 金黄色的落叶洒在地上, 远远看去,一地的明黄色。
陆司语打开了车门,宋文问了一句:“东西都带了吧?”
陆司语神色严肃地嗯了一声, 特别摸了摸身后的配枪,自从上次出事以后,宋文就给他申请下了配枪,以备不时之需。
宋文也熄火下车,抬头看去。
眼前是一所有些陈旧的学校, 这里便是夏未知当年就读的母校,曾经的南城医科大学, 也就是后来的南城理工大学医学部了。
在十年前, 南城理工和南城矿大还有南城医科大学三校进行了合并,并后成为了南城理工大学,而这一处医科大学的旧校址被保留了下来。
这座学校在南城虽然不是最有名的医学学府,但是早年也培养出了不少的医生, 那些医务工作者们救死扶伤,辛勤工作在岗位之上。踏入这处校园, 宋文就不免心生敬仰。
两个人走到了校门口, 就有一位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这男人虽然上了年纪,身材和状态保持得都很不错, 他带着眼镜,眼角有一些带了岁月的鱼尾纹,偏高的发际线还有头发里的几缕银丝暴露了他的年纪。
男人穿了一件深蓝色的风衣外套,显得非常干练,迎了上去笑着问:“宋队长吗?你好,我是郑淮安。虽然是个副校长,却正好姓郑。”
“我们那里也有一位姓傅的队长。”宋文之前联系的就是这位郑校长,他是南城理工负责后勤的副校长,更是比夏未知高两届的学长,“郑校长,今天就麻烦你了。”
然后宋文指着陆司语道,“这位是我的同事,陆司语。”
陆司语转过头来,和郑淮安正对上,他看了他一眼,便低下了头去。
郑校长以为这小警察有些羞涩,他十分健谈,不见外道:“不算是麻烦,帮人民警察提供线索也是我们应该的。”
宋文和他聊着:“郑校长,这些年,估计有很多人找过你了吧。”
郑校长道:“是啊,最近的,有位许队长还来过。”
这位郑校长考研后留校在这边任教,只不过后来转了行政岗位,他可以说是离夏未知很近的知情人了,所以每次查到了这个案子,经常要找他来过一遍案情。来过这么多人,郑校长对此都已经习以为常。
宋文不想谈起许长缨殉职的事,岔开话题道:“现在这个案子归到了我这里继续调查。”
郑校长叹口气道:“我也没有想到,学校里会出了这么一位‘名人’。实不相瞒,前些年我们学校也是受她的名声所累了,有几届学生数量锐减,不得不靠补贴降分招取一些贫困生,如果不是几校合并,差点生源都成了问题,还好后来学校改了名字,又得了投资,这几年请来了不少的名师,学校里的老旧设施也一直在翻修,这才好了起来。”
然后郑校长回头:“两位警官,你们想问什么?”
宋文道:“郑校长,你和夏未知熟吗?”
郑淮安道:“谈不上特别熟,我们那时候,一届临床班也就不到三十人,学妹甚少。虽然我比夏未知早入学两年,但是有一些选修课程我们是一起上的,所以我认识她。”
宋文道:“我们过来,首先是想核对一下学校的教师名单。警方根据当年的案发时间,整理了一份名录表,也就是当年医学院里面的教师和职工的名单,我们想了解,这些老师和职工都各自是些什么性格,有些什么特殊之处。”
郑校长道:“唉,这个当年,有关的人,应该都被问询过了。”
他话这么说着,还是把那张表格接了过来,挨个把表格上的人员介绍了一遍,他的记忆肯定是比表格上的记录更为详细,但是等他说完,陆司语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在他描述的那些人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和白鲸不太相符的侧写点。
郑校长敏感地捕捉到了他们有些失望的眼神,开口问:“那个,抱歉,我是不是没有帮助到你们啊?”
宋文收起了那份名单道:“没有,已经有很大帮助了,里面的诸多细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查案之中帮到大忙。”
陆司语在旁边道:“郑校长,你能不能带我们在校园里逛逛?”
郑校长一愣:“你们想要逛哪里?”
宋文解释道:“就是当年你们上学时,夏未知会去的那些地方,我们就随便逛逛,感受一下你们学校的环境。”
郑校长大概第一次见到有这样的查案方法,这才道:“好吧,不过毕竟是二十多年过去了,这校园里变化特别大,那我就带着你们逛一圈吧。”
于是郑校长就走在了前面,陆司语和宋文跟在了他的身后。
一边走着,郑校长一边指给他们看:“这座学校的校园不大,已经在城北修建了新的校区。你们眼前的是教学楼,左边是实验楼,那边是学生的宿舍,后面那个两层的是食堂,右边是体育馆还有图书馆……不过,这边这几栋对你们的参考价值不大,都是近几年新盖地,早就和过去完全不同了。”
陆司语跟在后面看着,宋文继续问郑淮安:“那个,郑校长,在你的记忆里,夏未知是个怎样的人?”
郑校长回忆了一下道:“当年我们上学,真没有觉得她太过特殊,她看起来特别的文静,长得很漂亮,经常坐在教室的后面,说话的声音也特别温柔,她虽然不声不响的,但是我记得她胆子特别大,脾气也不小。”
宋文问:“那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吗?”
郑校长无奈笑道:“都二十多年了,我哪里记得住呢?”
“那她当时的课程成绩怎么样?”
“你们警方应该有调取她的成绩单吧?具体我记不太清楚了,毕竟我和她不是同班的,只记得她有一次抱怨过英语考试不太好,其他的……解剖课成绩好像是不错。我记得那时候老师经常表扬她。”
宋文又问:“那夏未知当年差点休学,是什么原因?”
郑校长道:“那时候我已经在读研究生了,她是有快一个月没有来校,好像是说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后来再回来的时候,整个人暴瘦,从一个圆润的姑娘变得骨瘦嶙峋的。后来我就没有再管这些事了。”
陆司语忽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指着前面的一座建筑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那地方是在学校的后方,是一栋不起眼的大楼,楼体可以看出来十分旧了,砖瓦和建筑方式都是上个世纪留下来的,在门上,挂了一把带着铁链的锁。
郑校长扶了一下眼镜:“哦,那个啊,那个是老的解剖楼,后来盖了新的解剖楼,那里就不用了,一直说是要拆,想给学生们盖个篮球场,但是一直还没开始弄。”
“解剖楼?”陆司语念着这三个字,站在楼下往楼上看去。
这就是当年那位老师的身死之地,也就是他们此行的重点了。
“就是医学生解剖尸体的地方。”郑校长怕他不懂,还解释了一下。
陆司语道:“我知道,我学过法医科,也经常上解剖课。”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法医的解剖规则和医学院的完全不一样,尸体的使用方式,储存方式,也是完全不同。一般完整的优质的尸源,都是优先供应医学院的,那些边角的,甚至是暴毙,腐烂,医学院不要的,才能够轮到我们用。”
郑校长哦了一声,还在自说自话:“对于我们这些医学生来说,尸体被称为大体老师,一向是最为紧缺的资源,解剖课简直是我记忆最深的课程,每次上课,我们都要对着大体老师深深鞠躬。我就曾想过,等我死了以后,与其火化了,不如回到学校,能够让每个学生都分到一具尸体,那简直是解剖老师的愿望……”
陆司语忽然开口问:“这里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这个……这栋楼多少年没有开过了,钥匙都不一定找得到。”郑校长略微有点为难。
宋文道:“没关系,我们可以找开锁的,能够打开就行。”他的话里大有一种我们不着急,不让看就不走了的意思。
“我打电话问一下吧。”郑校长说完,去了路边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走回来道,“后勤的人说帮忙找找钥匙。”
宋文点头,“那我们先去逛逛附近的食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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