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明明清楚,她说的分开可不仅仅是分开住,再说哪有把房子主人赶出去、自己住进来这种鸠占鹊巢的道理。”
“这个房子的产权是我的,你不用担心,密码我待会儿就改掉,除了咱俩别人都不知道,以后晚上回来时注意安全,睡
觉
的时候关好门窗……”
“住校吧,”明杨打断了苍佑的话,“这样晚上还能省下走路坐车的时间,多上一个自习。”
“好,我知道了,那就按你说的。”苍佑站起身,兀自往楼梯那儿走,脸色冷得可怕。
“你气我不跟你商量?”明杨紧跟在他身后,问。
“不是,我气我自己。”
“你气什么啊?”
苍佑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敢问,怕听见对方太过坦然的回答,那他连想象的余地都没有。
一时间胸腔里压抑着太多话,想说,又担心这种话会吓到对方,把明杨吓走,或是影响对方的高考复习,哪一个都不是
他
希望的结果。
“好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坐飞机也乏了,洗澡去了。”
“我……”
苍佑进卧室关上了门,把明杨的话隔在门外。
明杨立在原地,动也不动,望着紧闭的门,心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憋屈,还疼,明明自己离开后,他就能完成筹备已
久
的项目了,可为什么苍佑看起来那么悲伤。
苍佑靠在门上,掌心被手指掐得一块儿红一块儿白。
良久,等门外的脚步声离开,他才脱掉衣服,失神地进了浴室。
水龙头拧开,蒸气瞬间氤氲了整个空间,镜子上再看不清人脸,苍佑闭上眼,任由热水兜头浇下,冲掉了身上的疲惫,
但
心里却越发难受。
他好不容易开了窍,还没来得及从明杨的行动里体会到同样的心思,就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暗恋。
早起下去时,苍佑发现门口的鞋和外套已经不在了,他快步上楼,连门都没敲,直接推开了明杨卧室的门。
一张纸条从门背上掉落。
“我有张卷子落学校了,早起去补作业,先走了。”
字底下是一个笑脸,扬起的嘴角用黑色签字笔加粗了。
苍佑捏着薄薄的纸条,笑了,但笑得有些勉强。
昨晚情绪太激动,他忘了问明杨什么时候搬,这会儿一惊,才想起来。
怕对方走,更怕对方不告而别,苍佑吃完早饭,也顾不上明杨是否在上课,发了好几条消息过去。
八点四十五,第一节 课该下了。
明杨没回。
九点四十,课间操的时间。
聊天界面的内容仍然停留在两个小时以前。
苍佑从未体会过如此焦灼的感觉,要不是尚且残留着一丝理智,他都想给教导主任打电话催明杨赶快理理他了。
快中午的时候,苍佑终于坐不住了。在发出第七条没有回应的消息后,他穿上外套,拎起钥匙准备出门。
车刚驶出小区门口,苍佑看见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停下车,仔细确认一遍,是明杨。
恰巧明杨抬头,也注意到了他。
两个人愣了好久,才将视线挪开。
“今天怎么中午就回来了?”苍佑下了车,对着越走越近的人问,脸上装得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啊,中午没事干,回来收拾收拾东西,晚上写完卷子太晚了,怕吵着你休息。”
听完他的回答,苍佑没再说话,只伸手打开了另一侧的车门,明杨走过去,犹豫几秒,钻进了副驾。
掉头原路返回,车内的氛围静得仿佛连空气都不再流动,不过两分钟的时间,明杨感觉过了好几年一样。
进门后,直到看着明杨把一件一件衣服从衣柜里取出、叠好、放进行李箱,苍佑才开口:“你装那么多干嘛,又不是不
回
来了。”
明杨手上的动作一顿,像是自言自语般小声回了一句:“那我留两件。”
收拾完衣服,明杨开始整理书桌上的物品。
此时行李箱已经装了很多了,明杨往进塞一件,苍佑就蹲下检查一件。
放什么进去他都不满意。
“这个不用带。”
“这个也别带了,回家再用,学校里给你买新的。”
仿佛把东西留下,人就不会走了一般。明杨看着自欺欺人的苍佑,说不上来是欣慰多一点还是酸楚多一些,同时又无比
痛
恨自己,为什么自己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高中生。
苍佑四下打量着卧室,走到床头柜前,拿起一个东西塞进行李箱:“这个暖水袋,你得带着,万一哪天受凉,胃不舒服
能
用得上,”说完,又顺手将被子一角铺平,“住宿舍会冷吧,我一会儿带你去商场再买床厚被子……”
“苍佑。”
一个结实的怀抱抵在自己身后,苍佑刹那间愣住,感觉手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明杨用胳膊把他环得很紧,说话时声音瓮瓮的。
“我要是有二十万就好了。”
“什么?”
“我要是明天高考就好了。”
“那你可能只够得上考二本。”
“……你烦死了。”
明杨被他逗笑。
房间里的气氛终于没那么沉闷,明杨合上行李箱,准备回学校。
苍佑拉着行李箱在前面走,他跟在身后,追着对方的影子。
车在楼下停着,苍佑吩咐明杨先上车坐好,自己往后备箱那里搬东西。
明杨太累了,坐进车里之后,立马就昏睡过去。
他昨晚失眠一整夜,用来思考自己和苍佑的以后,如果有的话。
眼下他无法毫无顾忌地与路爻迪对抗,苍佑也不能,他能做的,只有不拖后腿,似乎暂时的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苍佑在外面便看见明杨睡着了,上车时动作尽量放轻。
就在他探身给对方系安全带时,身下的人突然含糊不清地嗫喏一句。
虽然是梦话,但苍佑听清了。
明杨说的是――“苍佑,我会努力,挣好多好多钱,然后把你从你妈手里抢走。”
苍佑从这句话里头尝出点甜头儿,越品越觉得甜蜜。
以至于路上情不自禁地笑了好几次。
明杨带给他的快乐和心动,都不是假的。
他开得又稳又慢,到达宿舍楼下时,明杨都还没醒。
苍佑明目张胆地盯着对方看,视线从额头移动到下颌,然后突然想起很久前那个吻,他忍不住低头,喉结滚动着,呼吸
越靠越近。
就在快要碰到的时候,窗外传来学生们嬉戏打闹的声音,苍佑猛地往后一靠,整个人撞在椅背上,才意识到,自己有些
失控了。
几秒后,明杨缓缓睁开眼,开口时嗓子还哑着:“怎么,已经到了吗?”
“嗯,”苍佑心虚地扭过头,不敢直视对方,“我送你上楼。”
等人下车,走到车后,明杨从倒车镜里看着苍佑的脸,小声地吐槽一句:“磨磨蹭蹭的,连个流氓都不会耍。”
第36章
明杨的住宿申请交得晚,学校的单人间已经住满了,给他分配的是一个两人间。
他和苍佑进去的时候,另一张床的主人在午休,大概是太累了,以至于开门声和脚步声都没有把他吵醒。
明杨轻手轻脚地把行李箱拎起来放到柜子旁边,没收拾,从身后的书包里翻出笔记本,随便扯一张纸,简单写下几行字说
明
情况,把纸条夹在箱子提手处,拉着苍佑出了宿舍门。
“好了,我晚上回来再弄,东西也不多,用不了多长时间。”
苍佑沉声回他,语气里是明显的不满:“宿舍太小了,两个人住一间房,会影响休息。”
其实这里的两人间比一般大学宿舍的条件都好,但苍佑从进来之后就不开心得厉害,看哪里都不顺眼,所以完全忘记了自
己
住的是四人间这回事。
“这样,等会儿,我打个电话,让他们给你调一下。”苍佑掏出手机,开始翻通讯录。
明杨连忙按住他的手机,劝阻道:“不小了,别麻烦了。我还没吃饭呢,走吧,今天刷我的卡,请你吃母校的食堂。”
苍佑一路上都皱着眉,明杨不想看起来垂头丧气的,毕竟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大事,便故意找话逗他:“看看现在食
堂
跟你上学那会儿有什么不一样,毕竟都离开学校五年了,是吧。”
“左不过是面积大了些,饭菜花样儿多些,能有多少变化,我毕业才四年零十个月而已。”
食堂离宿舍区很近,没走几步便到了,他俩来得晚,但吃饭的人还是不少,明杨寻了个角落,把包放下,扭头吩咐苍佑
:
“你坐在这儿等我,我去打饭。”
苍佑原打算跟着去,但仔细想了想,他确实不太想挤在一群中学生里,便干脆听明杨的安排,沉默着坐下了。
“我很快就过来哦。”
“嗯。”
说完,苍佑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开始刷新闻,等对方彻底不见了,他又伸着脖子用视线搜索明杨的身影。
明杨的动作的确很快,苍佑刚回完两条消息,他就端着盘子回来了。
“苍佑,你知道吗,这个排骨要排好久的队才能排到,我在那儿刚好看见了我前桌的同学,偷偷拜托对方帮忙才打到的
,
你快尝尝。”明杨坐下,继续道,“我要了一次性筷子,给你。”
苍佑没接,拿起他餐盘上的筷子,兀自动手吃了起来。
“你不是有洁癖嘛,早知道我就不拿了。”
说这几句话时,明杨一直是笑着的,与之相反,苍佑则全程是沉默寡言的。
明杨越对他笑,他心口越闷,仿佛于对方而言,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和住在学校的宿舍没什么分别。他也不知道明杨什么
时
候已经有了相熟的同学,此刻才发现,原来明杨可以依赖的,并不只有自己一个人。
中午搬东西折腾这么一阵,两个人都饿了,苍佑吃了几口,发现每一个菜都恰好符合自己的口味。
苍佑这才主动开口,评价了一句:“现在食堂的菜倒还不错。”
明杨抬头看他一眼,扬起嘴角,有几分小得意:“当然了,你爱吃的我都知道。”
沉浸在那句“你爱吃的我都知道”中,苍佑咂摸出几分关心,终于稍稍松了口气,表情也缓和了些。
看着周围的中学生们,或嬉戏打闹,或欢声笑语,苍佑突然生出几分羡慕。外人眼中的他,家庭背景优渥,学历令人羡
慕,可谁也不知道,甚至他自己都忽略了,为了父母眼中的所谓优秀,他自抑了二十多年。
苍佑边吃边想心事,明杨便偷偷看苍佑。对方没再以包养之类的话强行把他留下,这让明杨很开心,苍佑在毫不相识的
情
况下对他伸出援手,他很感激,但最让他觉得感激的地方是,苍佑很尊重他,不管是彼此误会的初识还是感情悸动的现在。
出门的时候,两人不幸碰见了校领导,对方过于热情,非要邀苍佑到办公室一坐,苍佑借口自己下午有课,拒绝了。
领导一走,明杨揪着书包带子跟苍佑告别:“那你走吧,我先回教室了。”
苍佑自顾自往前走,当作压根儿没听见明杨的话:“再送送你,跟你一块儿去教室吧。”
“去我教室做什么,你再吓着我们班主任。”明杨瘪瘪嘴,说道。
“怎么,班里有什么我不能见的人?”苍佑有些不悦。
“哪有,你想去就去嘛,我就随口一说。”
硬是把人送进教室,看着人落座,苍佑才离开。
下午教研室开组会,离开后,苍佑直接开车去了管理学院大楼。
按道理讲家里没人了,他也没必要再大老远回去了,可苍佑不知不觉,吃完晚饭就又驶向公寓。
公司的项目重新回到他手里,苍佑却并没有很开心,心里缺了块儿什么似的,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已经不再习惯家里
只
有他一个人。
再没有人在他加班的时候记得给他添口热水,也没人问他累不累然后贴心地捏肩捶背了。
当然他也不用再费时间给明杨讲题,可以用这些时间看更多文献、处理更多文件。可他心里空,觉得房子里也空,落在
眼
里的每个空间都显得多余,他恨不得房间只有二十平米。
墙上的时钟显示十点半,该是明杨下自习洗完澡的时间了,可对方电话没打一个,消息也不发一个,好像难以适应的,
只
有他自己一样。
等到十一点,按往常的作息,苍佑该洗漱睡了,可他毫无睡意,换件外套独自出了家门。
苍佐收到电话的时候,以为自己在梦游,这个点儿,他弟弟给他打电话,这事儿看起来太诡异。
“哥,出来喝酒吗?”
苍佐揉揉眼睛,确认不是在做梦:“大晚上的喝酒,怎么,不用陪高三生备考了?”
苍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用陪了,他不在这儿住了。”
苍佐听出对方的语气不对劲儿,穿上鞋,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发生了什么,你不要他了?”
“不是,是明杨自己要走,”苍佑黯然摇摇头,苦笑道,“也不是,是我没本事,留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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