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罗明朗被我假设的场景逗笑了,接着道:“我叫罗明朗,同学你呢?”
我也笑了:“我叫乔禹。”
“不行,我得请你吃饭赔罪。”罗明朗自顾自做了决定,非要招呼着我去食堂吃“大餐”。
说是“大餐”,也不过是十五块钱一份的盖浇饭,再加上一个卤鸡腿。我很少在学校的食堂用餐,这里的伙食大都不是为这所“贵族学校”中的富家子弟提供的,平日里冷清得很。
我推说自己减肥,不能多吃,礼貌性地吃了盖浇饭,单独留出的鸡腿则给了罗明朗。
罗明朗不依不饶,非要我把鸡腿也吃了,一边不解道:“你都瘦成这样了还减什么肥,你们学表演的都那么拼吗?我看二班那个思思也是这样,瘦得一阵风都能吹走似的。”
“上镜会显胖,现实看起来瘦,到了镜头下就刚刚好。”我如是解释道。
“就吃这一次也不会胖,难道你少吃这一个鸡腿就会瘦吗?我一个足球都能把你砸倒,以后你怎么当明星?”
但最后我还是吃完了一整份盖浇饭和鸡腿,我自小家教森严,食不言寝不语是习惯,就光听见罗明朗在一边说话,我竟然也不觉得聒噪。
回教室上晚自习之前,罗明朗突然道:“乔禹,我们这也算‘不打不相识’吧?以前就经常看见你在操场边上晃悠,今天可算认识了。”
“嘿,以后就是哥们儿,没事儿多找我玩!”
说完,他拍了两把我的肩膀,根本没给我拒绝的余地,一溜烟蹿回教室了。留下我一个人愣在原地,被他的掌心触碰到的地方仿佛还在隐隐发烫。
男孩子之间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又来得莫名其妙,从此之后我们就成了朋友,校园里遇见也会互相打招呼,偶尔一起吃饭、打篮球、开黑打游戏。
这种情形持续到文理分科,艺体生基本都被分到文科,我凭借着还算不错的文化成绩侥幸去了实验班吊车尾,和罗明朗成了室友兼同桌,更是形影不离,愈发亲密。
我第一次那么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对罗明朗有欲望,是在我们搬到同一个寝室之后。
男生宿舍里常年有只穿着一条裤衩就四处串寝的男孩子,我虽然自青春期性启蒙起就知道自己喜欢同性,却也不是随便见到一个同性都会喜欢的,而第一天同住,撞见罗明朗忘了拿浴巾裸着从浴室出来时,我竟差点当场硬了。
十七岁的罗明朗身高就已经超过了一米八,肩宽腿长,比例上佳;常年的体育锻炼使得他肌肉匀停,气质挺拔出众,胯下最重要的三角区域也本钱十足。
他刚刚淋浴完毕,没有擦干的头发也并不柔软,凌乱地支棱着,水珠顺着肌理的纹路往下淌,腹肌的形状和人鱼线隐约可见,一双长腿结实有力——我开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就好像眼前的画面自动用了升格,一寸一寸,纤毫毕现。
好在我还学过表情管理,反应足够快,装作若无其事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罗明朗一点也不见外,冲我挑了挑眉,拿了浴巾胡乱擦干身上的水迹,套上内裤和一件宽大的旧T恤。
他当我是好朋友,我却对他有着难以言说的欲望,每夜与他躺在同一个寝室里,我的心里都带着些隐秘又愧疚的欢喜。
第144章 转机
我对罗明朗的了解也始于我们关系的接近。
我们就读的这所学校,学费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堪称高昂,唯独有一点好处就是对成绩优秀的学生可以免除学费并给予一笔数目可观的奖学金,对成绩差的学生,则会收取不菲的“建校费”。所以在这里,最常见的是两种人,一是富二代学渣,二是家境清贫的学霸。
罗明朗就属于后者,学校每逢开学典礼必举行的助学金捐赠仪式,他总是代表公助生发言的那一个,校领导这样的作秀,说是帮助困难的同学,实则又无意间践踏了他们的自尊心。
从学校“表彰”的“事迹”中,不难看出罗明朗的身世。他的父母没什么文化,还都下了岗,父亲又得了尿毒症,钱像流水一样地花出去,欠了不少外债。
他却没有被生活的重拳打垮,反而愈发努力、勤工俭学,成绩优异又长相英俊,脸上时刻挂着的阳光开朗的笑容更惹得不少小姑娘为他抹眼泪。
那天我们照常在食堂吃过晚饭,结伴回教室,我没话找话,随口向他抱怨数学老师新发下来的习题有多么多么难。
罗明朗笑着揶揄我道:“别人的数学是查漏补缺,你这是女娲补天啊……”
“罗明朗!”我佯怒着轻推了一把他的肩膀,他笑得更开怀——我确实在数学上少了些天赋,所有其他科目似乎都是为了弥补数学这个漏洞而存在,语文在全年级都数一数二,数学却往往能排到倒数一二。
我们正笑闹着,校园广播突然响起:“高二(4)班的罗明朗同学,你的家长正在校门口等你,听到广播请速到校门口……”
广播重复了几遍,罗明朗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转头对我道:“你先走吧,我去看看。”
我摇摇头道:“我在这里等你。”
他几乎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加快脚步朝学校前门的方向走去。
我知道我本不应该多去窥探罗明朗的私事,可是少年时候的好奇心促使我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隔着一段距离缀在他身后,勉强能听见一点罗明朗与他的母亲的对话。
中心思想大概就是罗明朗的父亲病情又一次恶化,家里也没有钱了,让罗明朗自己保重,如果学校可以再申请补助,一定要再争取。
我远远地看见那个少年送走了背影佝偻的母亲,在自以为无人看见的角落攥紧了拳头砸在坚硬的墙上,隔得那么远,我仿佛都能感觉到他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恨。
但他似乎很快就调节好了心情,深深吸了几口气,转身朝我起初等他的那个方向走。
我赶忙抄近道回到原处,见他朝我走来,还佯装不知发生了什么,问他是有什么事情。
罗明朗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端倪,爽朗地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八颗洁白的牙齿,像牙膏广告里的男主角一样无忧无虑:“没什么,走吧,我们去自习。”
他大喇喇地揽住我的肩膀,拥着我往教室走:“你不是还有道数学大题不会吗,哥哥来给你讲!”
那一刻,我决定要帮他一把。
他天生应该是光芒万丈的,不应该囿于贫穷和苦难。
他需要钱,而我正好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我那时候刚刚接到人生中第一部 长片的邀约,不是什么大制作,但开的价码也算公道了,导演为人还很和善。他找到我是因为看到微博上我出镜的一则短片,喜欢我的校服造型和清爽的少年气,又看见我有过广告拍摄的经验,便向我抛出了橄榄枝。
“导演,这个角色,我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推荐给你。”在给导演答复的时候,我向他推荐了罗明朗,“他是我的同学,气质比我还好些,《像风》里的男主角不是踢足球吗?他正好还是校队的……”
我给导演看了我偷偷拍的罗明朗的照片,那可都是我眼中他最好的样子,导演当即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让我将罗明朗的联系方式给他。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我回去告诉了罗明朗,他有些惊异:“可是我不懂表演……”
“不懂可以学啊,而且,你本色出演就好了。”我的理由冠冕堂皇,“我是真的觉得你比我适合那个角色,你来演,一定比我演效果好。”
原本他还有些犹豫,在听闻片酬税后还有二十来万时,便当即决定答应下来。
开始拍这片子时正是暑期,不耽误课程,我也跟着剧组打了个酱油。
罗明朗毫无经验,但胜在不怯场,好调教,晚上我们住在一间房,我就给他读剧本,按照我的想法演给他看;他学以致用,第二天正式拍摄时除了还原我的表演之外,也有些自己的新理解,导演对他赞不绝口。
杀青的时候罗明朗拿到了剩下的一半尾款,他把钱汇给自己母亲的时候,还一直跟我说觉得很不真实:“原来赚钱可以这么容易,我感觉我也没有做什么……”
我打断了他,认真道:“不,你做得很好,这两个月你也很辛苦,这都是你应得的。”
“我真的演得很好吗?”罗明朗挑了挑眉,将信将疑,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把抱住我道:“阿禹,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第145章 告白
大抵是这一次拍戏的经历,让罗明朗对表演有了兴趣,后来每每放假,他就借故来看我上专业课,声、台、形、表,每节课都像家长似的在台下正襟危坐,看得我十分不好意思。
偏生罗明朗夸我夸得真心实意:“我觉得你在舞台上的时候特别有魅力。”
那天下了课,其他的同学都散得差不多了,教室里只剩下我与罗明朗,天色已暗,唯有两面墙都是大幅的镜面的表演教室还灯火通明。
鬼使神差地,我竟把一直想问的话问出了口:“那我的魅力,足够吸引你吗?”
说完我就后悔了,罗明朗和我关系虽好,却是建立在友谊之上,直男之间这样好的兄弟比比皆是,他大抵从没有往歪处想过。
我冲动地说了这话,万一他要是厌恶同性恋,以后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
想到这里,我就紧张起来,罗明朗还没有立即回答我,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没反应过来。我赶忙转过身,不敢去看他的表情,然而面前的镜子却让我的无措无所遁形。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要完蛋了的时候,罗明朗突然上前一步,从身后抱住了我的腰。
我们在镜子里对上了目光。
他比我高了那么一点,略微低头,正好能把脸凑到我颊边,我定定地看着镜子里他的动作,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在耳畔起伏。
罗明朗的声音道:“阿禹,我喜欢你。”
我的脑子里好像轰地炸开了一朵烟花,什么表情管理都见了鬼,紧张的绯红肉眼可见地从脸颊蔓延到了耳朵尖——罗明朗侧过脸看我,低低地笑了一声。
正在气氛暧昧到了极致的时刻,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这场告白,来清场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推开了教室的门,罗明朗在镜子里看见了她,飞快地在我耳廓上亲了一下,随后放开搂着我的手,回到一个不远不近的正常距离。
保洁阿姨也认识我,看见我和罗明朗站在教室的中央,随口关心道:“小乔这么晚还在排练啊?”
“是啊,我们在练跳舞。”罗明朗先我一步抢答道,“现在练完了,我们先走了,阿姨再见。”
然后他就拉起我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出去之前还不忘了把我放在门口椅子上的双肩包拎走。
那天之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夜深人静时回想起来,竟还恍然如昨。
罗明朗现下正与我一起躺在柔软的床上,侧着身把我整个搂在怀中,两人肌肤相贴,体温交融。他低头在我的发顶吻了一记,声音里带着点情事过后的餍足:“晚安。”
我闭上眼睛,回应似的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放空思绪,沉入睡眠。
第二天晚上,吃过晚饭,我才送罗明朗去了机场。
当初《像风》这部低成本的青春电影没有上院线,却意外在网上走红,“国民初恋”的名头被安在了罗明朗身上。
不知是谁爆出半真半假的“罗明朗扒皮”,人们发现这个年轻的新人演员底子极干净,还是品学兼优的大学霸,就读于一所知名的私立“贵族学校”——罗明朗竟被立了一个优质富二代的人设,让我和他看到时都觉得啼笑皆非。
后来罗明朗告诉我他也想学表演,他的父母自然支持他的所有决定,而在我看来,他的外形和天赋甚至比我、比我的很多艺术生同学都优越得多。
我越想越觉得可行,看着罗明朗的目光也越来越炙热,仿佛看到了明日巨星。
专业老师教我,我就教罗明朗,我们一起通过了联考,又商量了好久选出了申市和帝都的几所学校参加校考。
最终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一同考上帝都的电影学院,同级的有几个已经小有名气的新人,罗明朗也算在此列。
罗明朗的人生到那时才终于顺遂起来,直到现在,他的知名度已然直逼一线,这一次的IP剧,也是豪华卡司的大制作,播出之后,他的身价大概还会再上升一个层次。
他在上海的戏份已经拍完,接下来的部分要去北京的一所高校取景,为了和我“幽会”,罗明朗特地请了假,没有和剧组一起走。
我和罗明朗的关系一直藏得很深,他生病的父亲是一个极其保守的老派人士,双亲的文化程度都不高,在试探过他们得到了非常厌恶的否定之后,为了避免刺激到病人,我们选择了暂时隐瞒。
这一个“暂时”就一直瞒到了现在,在旁人眼里,我们只是关系特别好的同学、朋友,连罗明朗的经纪人见了我也毫不怀疑。
我把他们送到了安检口,罗明朗扒下口罩时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送机的我站在闸机外,混在熙攘的人群中,目送着他过了安检。
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响起,我拿起手机一看,是罗明朗,他打字道:“还有一个半月才能杀青,虽然不能来探班,但也一定要记得想我。”
我笑了笑,回复道:“好。”
第146章 现实
我和罗明朗自大学毕业后这两年,算得上是异地恋了。我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北京,他公司在北京,工作常年四处飞,为了避嫌我也不能总去探班;而我除了巡演,几乎不离开上海,总是聚少离多。
罗明朗成名以后,钱自然不会再缺,家中债务尽数偿清,还为父母买了名车豪宅,他的父亲最近也终于等到肾源换了肾,身体正稳步恢复。
也是时候该向他的家长坦白了,旁人的目光我都不在意,唯独还是想得到家人的祝福。
我是早就跟家中出了柜,我早年父母离异,母亲远嫁美国,父亲再婚,都各自有了新的家庭和孩子,对我大概就宽容了许多,只说希望我能找到幸福——我当然是找到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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